大约是悲愤交加、情绪起伏过大的缘故, 翌日, 皇上突然病倒了。www.mengyuanshucheng.com
他先前的病根本就没有好利索,这次再一病倒,病上加病, 整个人愈发憔悴不堪。
不过,病得再厉害,他也始终坚持去上早朝, 似乎生怕朝臣们忘了他才是大昭的君主。
他怕凌霄趁着他生病的时候造反,除了把炽遥死死扣在身边之外,还私下取来了虎符,着最信得过的心腹去边疆调一波士兵前来京城,又给吴太公递了话, 让他随时准备出兵。
他想, 凌霄再怎么纠结朝臣, 可手里终究没有半分兵权,而天下, 只属于有兵权的人。
这日晚间,皇上躺在床上, 正思索着病好之后该怎么对付凌霄、该用什么法子削减他的势力,炽遥从外面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中药进殿,“父皇, 该喝药了。”
皇上在小安子的搀扶下翻身坐起,“哦,天又黑了啊, 这一日过得真快。”
老规矩,炽遥先喝了一口药,等待一会儿,确认没有问题,才服侍皇上喝剩下的药。
炽遥服侍得贴心,喝完药,皇上不由得感慨万端道:“朕这一辈子生养了六个儿女,到头来,居然只剩你在身边服侍。”
炽遥挑唇温柔笑笑,“父皇说什么呢,您身边还有阿妗阿婼,左不过她们俩现在不能来见您便是了。对了,”她故意提起两位皇子,“还有肖嫔生的两位皇子,他们住在皇子宫里。父皇,他们可都是您的亲骨肉,您若想他们,儿臣可以叫人唤他们过来。”
听到炽遥提到那两位皇子,皇上的眉头下意识一皱——他还是怀疑那两个孩子的出身。
他无法忍受出身存疑的孩子继承他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可……晟儿已死,他只有肖瑾玉生的两位出身存疑的皇子,不让他们继承江山,又能让谁继承呢?
皇帝倍感孤独。他后悔了,或许,当年他就不该对所有兄弟赶尽杀绝的,留下任何一个,如今也不至于孤立无援,连太子的位置都不知该给谁。
他突然又不想让肖嫔的尸身葬进皇陵了。
“肖嫔的棺椁放进皇陵了吗?”他问炽遥。
炽遥慢吞吞收拾碗筷,眉间弥漫一丝懒散,“还没呢。”
皇上正要问怎么回事,炽遥放好碗筷,忽地冷笑一声,“她不过是江南来的小门小户女子,靠着使下作手段,勾引您这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才能成功爬到今天的位置。她做的种种事情令人不耻,让人唾弃,哪儿配葬进皇陵。”
皇上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炽遥懒得再重复一遍。她自广袖中取出一早放进去的东西,当着皇上的面展开——是一道已经写好字的圣旨,就差盖玉玺了。
“这是一道圣旨,儿臣托凌霄弄到的,请父皇过目。”她将圣旨丢给皇上,“看完以后记得盖上玉玺。”
皇上大为震惊,他一时没反应过来,问炽遥,“你什么意思?”
炽遥卸下这些年所有的伪善和温柔,露出心思深沉的一面,“儿臣怕父皇哪一日突然死去,来不及弥补过去的错失,是以提前为您准备好了一道圣旨。圣旨上除了写要彻查章家昔年的事情,还写了将我母后和晟儿的灵柩从贵族墓地挪到皇陵之中,另外追封谥号,以示尊贵。还有,”炽遥站直身子,“儿臣顺便也为自己求了荣耀,儿臣不贪心,仅想恢复长公主的位分,顺便……”她深笑,“您还欠儿臣一个封号没给,儿臣便自己定了。镇国二字儿臣十分喜欢,所以,儿臣的封号合起来便是镇国长公主。”
皇上气得手脚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良晌,他砸碎床边的汤药碗,声嘶力竭道:“你怎能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
炽遥抚平裙上的褶皱,抬起头,朝皇上深深一笑,“儿臣昨儿个问您,是否要重查母后去世和章家造反一事,父皇为何不同意重查?”她笑得令人惧怕,“是当真觉得翻旧账没意思,还是怕查到最后,让世人知道章家造反的罪名莫须有,不过是您为了除掉眼中钉,私下指使钟崔玉,硬是陷害我外祖有谋反之心?”
皇上怒指她,“你……你果然还是站在章家那头!”
炽遥晃动手腕上的翠玉镯——正是她母后留下的那只,她要带着它见证这一幕。“外祖老实忠厚一辈子,什么错事都没做过,唯一做错的事儿便是招了你这么个女婿。”她红着眼睛道:“你欠母后的、欠章家的、欠晟儿的,甚至是欠凌霄父母的,儿臣今日一并讨了。”
皇上气得肝胆发痛,他万万没想到,炽遥故意接近他、讨好他,目的并不是为了与他修复父女关系,而是别有用心!
他捂住剧烈起伏的胸口,火冒三丈道:“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朕对你这么好,你居然联合凌霄背叛朕!”他怒气冲冲地撕扯炽遥给他的圣旨,重重丢在地上。“痴心妄想,朕是不会在这道圣旨上盖下玉玺印的!”
“您对我好?”炽遥被他的话逗笑了,“您说出这种话,也不怕闪了舌头。”她弯腰捡起皇上丢在地上的圣旨,“您撕了它也没用,有笔有纸张,儿臣再叫凌霄写一封便是了。您不盖章也无所谓,儿臣有手有脚,可以自己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