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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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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彻敏当即就往暗道里跳,却被阿夺玉给拉住了。www.xiashucom.com

这里面的岔道太多了,他道:不要说你,就是我也没法弄清楚他是从那一个地方钻出来的。

他随即说起这些地道的来历,原来一半是人为、一半是天力。晖河城这边,一天春秋冬三季都是大风,挖地穴储物藏身是自古传下来的法子。后来又为了方便,渐渐将地穴连通。再后来河水年复一年的侵蚀,终于灌入穴中,水势大的时侯,又自行冲出一些孔道。雨季时封堵这些连通城内与城外的甬道,成为晖河城最令人头痛的事。虽然多数被填死了,但总还是有一些不为人知的暗洞残存,他们方才去神刀都营房偷酒喝的那条,就是其中之一。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罗彻敏心急如焚。

冯宗客道: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和老禅师、唐判官他们商量再定。

阿夺玉道:我们得先寻个地方将这具尸体埋藏好,若是被张大人发觉了,可就不妙。

冯宗客背起尸体,他们走了出很远,寻到一个隐蔽的洼地。罗彻敏正要用剑去挖,阿夺玉止住了他,将他的剑拿来,把面上的草连根带土地刮起来,放在一旁。然后三人动手挖了个深坑将尸体埋了进去。填平后,他再将草皮铺上,便是细看也不大有异样了。起身拍拍手上的泥,阿夺玉道: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吧!

他说起这话,好象天经地义一样,让罗彻敏有了点小小的自愧。如果张纾当真有叛意,而阿夺玉向他告密的话,罗彻敏一行,显然就是危险的很。所以从即刻起,他们便不能放阿夺玉走出视线之外了。

三人走了一会,罗彻敏和阿夺玉渐渐落在了冯宗客身后。罗彻敏拍了一下阿夺玉的胳膊,道:不好意思,把你搅到这件事里面。

该是我说不好意思才对,让你们背上我这么个包裹。阿夺玉冲他挤挤眼,道:你们没杀我灭口,已算对我很好了!

听到这话,罗彻敏不由得心里格登了一下。他侧过头看阿夺玉,不知道他刚才是认真还是说笑。他有多大?看年纪,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吧!十多岁的少年,就已经将忘恩负义杀人灭口视为理所当然,而后笑谈视之,是不是也太可怕了一点。然而,他如此轻易地将这想法说出口,却又实在不象是心计深沉的人。

罗彻敏此时纵然十二分地焦虑于张纾之事,却还是不得不分了此许心思,在揣摩自己的这个新朋友上。

回到节度使府,他们快步往自己住的院子里埋头赶去。走着走着,冯宗客突然停了下来,将罗彻敏一拉,藏在了高墙的阴影下。罗彻敏怔了一怔,发觉前面瞿庆从他们的院落里出来,唐瑁陪送。

这个时侯,他们当然不愿与张纾的副手见面。于是只好耐心的等着。偏两个人似乎相谈甚欢,走得极慢,渐渐来得近了,他们隐约听到正是在聊什么昊天娘娘和什么珠子的故事。罗彻敏不由咋舌,胳膊上却微微一紧,他抬眼看了看冯宗客,发现他似乎皱紧了眉。

好不容易等那两个揖别,罗彻敏就冲了上去,将唐瑁拖进院子。冯宗客跟在阿夺玉身后进来,反手掩上了门。

世子,你这是干嘛?唐瑁莫名其妙地问道。

罗彻敏正要说话,看到捧着食盒往堂上行去的人,骤地又住了声。

你过来!他放开唐瑁,没好气地叫道。

送饭的是个年老的瘸腿老兵,当下诚惶诚恐地过来。

罗彻敏揭开了食盒的盖子,只瞅了一眼,就一脚踢了过去。老兵措不及防,扑到在地上。盒里的汤水菜羹泼了一身,他不由得呻呤了几声。

这是拿来喂猪的呀!罗彻敏怒吼起来,声音大得让院外来来往往的人都驻了脚。全给我滚出去!

过不了多会,十来名派入迎宾院的兵丁通通被赶了出来。消息在次日清晨以前就传遍了整个节度使府邸,人人都知道世子因为早上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因此拿底下服待的人出气。大家不由叹息起来:可惜,毓王一世英雄,却生了这么个儿子!看来这罗家的霸业

将张纾的人清除干净后,他们在弘藏禅师的房间里聚坐。唐瑁的面上潮红犹自未息,他方才与罗彻敏揪打了半天,直到冯宗客道出缘故,这才慢慢舒过一口气来。

世子!这次事出有因倒也罢了。王者当有王者气度,因己之怒,而迁于人,仍是大忌!

唐判官,我还没有这么不争气!罗彻敏起身来,向他躬了一躬道:回去后定当禀报母妃,判官这次出门,当真是忠于职守!

这话一说,倒让唐瑁有了几分不好意思,讷讷地住了口。罗彻敏却逐一走到王无失陈襄和杜乐英面前,各自揖了一下。他们几个赶紧站起身,道:世子这是作什么?

午后是我无礼,看在今日我这么倒霉的份上,你们权当作被疯狗吠了几声吧!他最后停在杜乐英面前,用极庄重的神态道。

陈襄第一个撑不住暴笑出来,然后整间房子里就歪倒了一片。突然间他发现王无失止了笑,盯在他的身后,两只眼睛越撑越大,几乎要掉了下来。

罗彻敏回头,看到阿夺玉两只细眯的笑眼。他想起还没有对他们介绍过阿夺玉,连忙道:这位是

可王无失已经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叫出声来:是你?

阿夺玉向他点头笑笑道:王兄你好!按了一下他的肩头,就又走到一直盘腿坐榻的弘藏面前,跪下去磕了个头,道:老禅师好!

阿弥佗佛!弘藏手中掂着佛珠,凝视了他一会,道:小施主一别经年,长变了许多,老衲都快认不出来了。

老禅倒是康健如昔,让小子觉得好生亲切!阿夺玉嘴角微微上扬,让他的话一如即住的难辨真伪。

草原酷暑严寒,小施主容颜大变,应当吃了不少苦头,今日可曾思想起从前行为之不当?弘藏问道。

他似乎昂着头想了一会,方道:倒也不觉得什么苦。毓州固然水有柳,凌州却也有风有草,虽说颇想念从前的兄弟姐妹,只是这里倒也结识了许多有趣朋友。

弘藏呵呵低声笑了笑,垂下去的眉梢一耸一耸,道:小施主当真是生就的洒脱!

他是谁?罗彻敏愕然问王无失。

世子在泷丘时没有见过他吗?倒是换了王无失惊讶了,道:他就是鄂十七郎呀!你们两个很可以一起打打马球的!

啊?罗彻敏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

去年有无赖少年潜入佑国寺,意图盗走镇寺之宝的《大般若经》,结果被弘藏禅师亲手拿住,送交官府治罪。泷丘尹实际查下去后才发觉,原来此人虽说年岁不大,却是泷丘城中游侠儿们的首领。关他在狱中近月,来打探的、劫狱的、送食送酒的,络绎不绝。各衙役家中更是不断地收到警信,让他们善待此人,否则亲属会遭祸殃。直到泷丘尹以前所未有的绝少时日审定此案,判他仗五十,充军五年,快快送走,才算安宁。这桩案子在泷丘轰动一时,罗彻敏自然听说过,当时也颇为好奇此人,还央着杜乐英带他去狱中看,被杜乐英结结实实地挡了回去。

等阿,不,鄂夺玉和弘藏禅师说完了话,回到罗彻敏身边时,罗彻敏用奇怪的眼光看了他好一会。偷东西倒不稀奇,罗彻敏心道,只是实在也想不出来,他偷佛经作什么?

这时冯宗客已经开始述说方才的情形,罗彻敏和鄂夺玉也证实了他的话,屋子里的气息顿时凝重起来。

张纾这混蛋!陈襄气呼呼地道:难怪我们会在他的地盘上险险丢了命!

可是他为什么会向泷丘求援?杜乐英沉呤着道:他明知泷丘会遣人过来的!若是真有意勾引蕃骑入侵,就应该报说边关无事才对!

是呀,我也觉得古怪!王无失道:若是战事在即,他不应该把小妾接过来。

说着他起身到香案上取了一支香下来,在地上比划道:今日午时开会时,他们是这么布置兵力的。这里是乌云守捉,东十一里发现大群蕃骑宿营地

他连说连比,竟将一张地图画得大致不差。罗彻敏不由十二分的惭愧,他自己下午就尽顾着生气了,竟完全没有留意兵力布置的事。难得王无失侍立在他身后,竟然能够记得这么清楚。

等他画完,陈襄第一个叫出来道:晖河以东这里,防线分明凹进去好大一块!鄂夺玉突然从他手中夺过线香,由陈襄所指的地方划出一条线,直点某处。他环视了一下众人,问道: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罗彻敏先摇了一下头,却马上醒悟道:这是

对!鄂夺玉一字一顿地道:这里就是赭石山!

因为有警,张纾一直在听各方游骑传回来的警报,安排凌州各城、守捉、卫所的备战事务,两日都没能睡好。因此这晚方才躺下,就让五夫人叫了起来,不免有几分生气。

五夫人道:是瞿庆求见!他才将到嘴边的一句咒骂给咽了回去,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副使别的本事或者稀疏,但伺侯主官来,却是无微不至,这个时辰来扰,应当是真有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他强忍下一个哈欠,问道。

瞿庆向他略倾了倾身子,两只眼睛眯成了缝,道:那个小子

自从罗彻敏在堂上闹了那么一场后,那个小子就成了凌州节度使府里人对于他的称呼。张纾心里其是瞧不起那个小子的,因此对于瞿庆为了罗彻敏的事将他吵起颇为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听下去。

瞿庆唠唠叨叨地说下去,那个小子性子骄横,将遣去服待的兵丁赶走一批又一批,眼下整个府里再也没人愿意去他那个院子当差。那个小子公然无视军中禁酒之令,和天月都那个出了名的刺头儿鄂夺玉连夜纵饮。而且喝醉了,竟还敢对大人口出不敬之言

张纾听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将袍袖一抹,满桌书简漫天飞雪似地落了一地。瞿庆赶紧噤了声。

还有什么别的事吗?张纾终于把脾气按捺了下去,沉着气问道。

没有了没有了!瞿庆从榻上坐起身,点头哈腰地往外走。到厅口时,突然又顿住,道:倒是还有件小事,得让大人知道。今日晚间有兵丁外出牧马,那马匹竟在地里刨出死人来却是个白衣别失!

你说什么?张纾的睡意一扫而空,他霍地跳起来,向前赶了几步。

瞿庆被他吓了一跳,往后躲了躲了,有些惊异地道:大人

张纾突然向他举起手,一面垂下头去好象在想着什么,一面转身回到榻上坐下。等他再抬首起来时,神情已然十分笃定。你说得很是,那小子是不能任由他在晖河胡作非为了!

张纾这一句平白地拣起方才话头,说得瞿庆怔了一怔,迟了一拍才能够反应过来,连声道:是极是极!

他眼下在何处?

就在他那院子里,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酒

晖河城里,还有什么地方有酒?张纾打断了他,冷冷笑着道。这一刻他突然想到可以把这事告诉神刀都,让他们去不过一想到历次意图收伏神刀都时的遭遇,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王子犯法,与庶人同罪!张纾一拍案,厉声道:即然他公然违抗我的军令,那么就休怪我拿下他了!想来毓王也决不会为此事深责于我的!

啊?瞿庆传些小消息,本来只是个讨好表忠的意思,绝没想到张纾突然会做得这么绝,不由怔住了。

点三百兵,我们去迎宾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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