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一年多了, 半点长进都没有, 倒学会顶嘴了, 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眼见牧守业就要撸袖子抄鞭子,秦无双噗通一下跪在地上, 替牧斐分辨道:“老爷息怒,小官人他并非无长进, 石老夫子与太后娘娘此前都在夸小官人聪慧绝敏,格局非凡,若好好努力, 将来必有大成。www.xiashucom.com”
那倪氏哭着站起来,手足无措地跺脚道:“老爷啊,您非得一回来就对斐儿又打又骂, 斐儿虽有错, 但罪不至死,您这一盏子下去,倘或伤到了他的头……那可是会出人命的啊,老爷这么做成心是想让老祖宗不安生啊。”
一提老太君, 牧守业脸上果然露出了一丝忌惮。
刘姨娘见状, 忙站起来在一旁帮腔:“是啊是啊,老爷, 您才回来,凳子还没坐热乎呢,就别怪阿斐了,消消气, 喝喝茶,别吓着孩子们。”说着,冲祥嬷嬷使了个眼色,祥嬷嬷也没多想,立即命人重新沏了一杯茶送了上来。
秦无双瞥了刘姨娘一眼。
再端一杯热茶上来,这是希望牧守业再砸牧斐一回不成?
原本牧守业已经收敛了三分怒气,却见牧斐不甘示弱地盯着他,心里不由得又火起来,眼看着又要抓东西砸牧斐。
秦无双见状,重重叩了一头高喊道:“无双请老爷相信小官人,相信太后娘娘,相信无双,太后娘娘既然命无双陪同小官人读书,就是相信有朝一日,以小官人的聪明才气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光洁的额头砸在乌青的青石地板上,清脆的声音令人心中一颤,大有一种文臣死谏的气概。
牧守业怒气一滞,垂眸看向秦无双,目有动容。
牧斐神色也是倏然一松,扭头认真地看了秦无双一眼,她用的是“陪同”而不是“督促”,而且她信他。她的背脊很瘦弱,虽弓着,但这一刹那给人感觉像是能扛起一切,能顶天立地。
须臾后,牧守业闭上眼睛,忍了又忍,最终冲牧斐拍案喝道:“还不滚出去!”
牧斐立马起身去拉秦无双站起来,然后迅速松开了手,自己则在前面大步离开了。
出了倪氏的院子,牧斐等了一下,见秦无双跟了上来,溜湫着眼瞅了她一眼,撇了撇嘴,道:“想笑你就笑,不用憋着。”
秦无双却是一脸正色道:“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牧斐愣了一下,看着秦无双的目光里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这么丢人的事情,一定会被秦无双拿来取笑的。
秦无双微微垂眸,眉尖若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事情。牧斐瞧见她白皙的额头上染出一团红印出来,那是方才她用力磕在地上砸出来的。
心,倏然一抽,不知是疼的,还是惊的。
“疼吗?”他问。
“什么?”秦无双转眸看向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牧斐抬手指了指秦无双的脑门,眼神里闪动着关切。
秦无双抬手摸了下额头,摇了摇头,漠然道:“习惯了,不疼。”
习惯了?难道她以前经常给谁叩头不成?
正想着,有人喊了声:“三哥。”
二人举目望去,只见牧婷婷风尘仆仆地从外面跑了过来。
见秦无双也在,牧婷婷先是冲她甜甜一笑,然后急急地问牧斐:“三哥,以往一听见父亲回来了,你恨不得在外面躲着永远不回来,怎么今儿个一听父亲回来了,反倒快马加鞭地赶着跑回来了?”她扶着胸口喘着气道,“……我都追不上你。”
牧斐悄悄看了一眼秦无双,恰巧秦无双也转脸看了他一眼,他立马一脸不自在的别开,不说话。
牧婷婷见牧斐脸色不好,便问:“父亲这次是不是又苛责你了?”
又?
难道每次牧守业回来都会这样训斥牧斐?
——看来以前听的传言都是真的,秦无双心里不由得有些心疼起牧斐来。
牧斐赌气道:“反正我做不做什么,在他眼里永远都是个废物。”
牧婷婷上前拉了牧斐的袖子,劝道:“三哥,你别这么说自己。”
正说着,突然听见有人喊道:“三弟,四妹妹。”
三人甫一抬头,正好看见牧重山迎面走了过来。
牧婷婷笑着喊:“二哥,这次你也回来了啊。”
“恩。”牧重山微微点头,来到三人面前,先是细细打量了秦无双一眼。
正好秦无双也借机打量着牧重山。
这牧重山乃刘姨娘所生,眉眼像极其母,透着一股子精明,他比牧斐大五岁,比牧重光小六岁,自小跟在牧重光屁股后面,有样学样。长大之后,倒颇有几分牧重光的样子,但毕竟是庶子,加上并无几分真本事,终究成不了大气候,是以并不怎么受牧守业疼爱。
直到牧重光死后,牧守业恍惚间从牧重山身上看见了几分牧重光的影子,这才对他另眼相看,将其带在身边,一起镇守边疆去了。
“这位,想必就是弟妹了?”
秦无双微微欠身行礼:“无双问二哥好。”
牧重山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转而看向牧斐,语重心长地劝道:“三弟,父亲正在在气头上,才说了那些个气话,回头你去他跟前好好认个错。父子之间,别弄得跟个仇人似的,见面就吵。”
牧斐听了,登时冲牧重山恶声恶气地吼:“我做了什么,要去他跟前认错?”
牧重山道:“父亲一回来就听说这一年多你在家中所作所为,少不得要气上一气,不是二哥说你,你老大不小了,也该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