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病房里,温远星轻轻的闭上了眼。
心魇是治不了的,自那天起,他的状态就越来越差,连续几天里,病危通知书下了两次。
深夜里,他找到了早上叫叶书衡帮他买好的笔和纸,坐在了床上,将桌子移到了自己的面前,瘦的只剩下皮包骨手虚弱的握着笔,一字一句的写下了自己内心的忏悔和痛苦。
少年身形单薄,穿着白蓝色的条纹衣,坐在病床上写信。
树梢在这一刻似乎晃动了下,带着时间往回穿梭十几年。
幼年远星坐在轮椅上,手里握着铅笔,另一边,一个小少年一脸温柔的说:“弟弟,你看我,握铅笔不是这样的。”
小少年站起身,用自己稚嫩的手覆盖着少年远星稚嫩的手,一笔一画的教他写下了“远星”二字。
小少年笑着说:“看,这就是你的名字,和妹妹一样,都是最耀眼的星。”
“那......哥哥呢?”少年远星望着小少年。
小少年笑了笑,说:“哥哥是太阳,拥抱你们的太阳。”
少年远星握着笔,写下了第一个自己握笔写下的字。
——初旭。
“哥,这是你的名字。”
少年远星将初旭二字写的略有些潦草,但小少年却笑的欢乐,他点点头,揉了揉少年远星的头发,温柔的说:“嗯,这就是我。”
—
初旭坐在书桌前,桌子上摆放着那天温远星递给他的那封信。
他已经好几天没去医院了,他不想去。
他说服不了自己面对温远星,哪怕他已经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这通知书在他的眼里成了一种变相的要他妥协,要他把裴星让出去的威胁。
初旭沉吟片刻,忽然将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烦躁的撸了一把自己的脸。
电话在一零年八月八号,盛夏的午后响起。
初旭接起,电话那头是叶书衡。
——“哥,来见见远星哥最后一面吧......”
医院里,寂静无声。
裴星跪在病床边,手还被温远星紧紧的握住。
他唇色苍白,看着心爱的人在身边,虽然在哭,他却是难能可贵的开心。
她是在乎他的......
他张开虚弱的唇,伸出了另一只手,轻轻的抚摸上她泪流不止的脸颊,柔声说:“别哭了,你远星哥会心疼......”
裴星哭的更厉害了,泪水止不住。
他笑的更加开心,仿佛觉得,她哭的更厉害,就证明在她的心里,他的地位更高....
他看了眼周围的人,大院里的人都来了。
除了他......
视线里是大人们死命压抑住不敢哭出声的样子。
耳边还有裴星的哭声,那让他爱到直至死亡的女孩。
他爱她,爱了一生。
他冲她笑了笑,借着回光返照的那最后一抹生命力,与她十指相扣,最后一次对她柔声说:“小星星,遇见你我很幸运,永远也别忘记我。”
见她哭的更大声了,他安慰道:“你往好的方面想,我年年十八,不是吗?”
他说完,瞬间苍老了好几岁,他看向了自己的父母。
喊了一句:“爸,妈......”
他又看了眼周围一圈的人,他无力地垂下了眼眸。
他没来......
他还是,没能原谅自己。
医院里,一个少年狼狈又疯狂的奔跑着,似乎在和时间赛跑。
电梯快要合上的那一瞬间,他侧身挤了进去,电梯开,他飞快的冲了出去。
伴随着一屋子的人凄惨的哭声。
温远星在体力耗尽的那一刻,看见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他来了。
他原谅他了?
初旭满头是汗的站在病床尾,喘着粗气双手无力的落在双腿两侧,站在床尾望向床头睡着的少年。
温远星温柔的看着站在床尾的那个少年,笑容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暖。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
温远星的苍白无力的嘴唇动了动,轻轻地发出了一个声音,体力似乎耗尽,他笑着闭上了双眼。
所有人没能听见他的最后一句话,裴星在他身边却听见了。
温远星在离开前,最后一句,喊了初旭一声
——“哥......”
心电监护仪在满是哭声的病房里响起了长鸣
——是终止生命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