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遂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 有点不知所措。www.jiujiuzuowen.com
杜秋蔓指着山路:“清泉寺就在山上, 你顺着山路往上走就是了。”
“呃……多谢。”楚清遂拱手抱拳。
“没事儿。”杜秋蔓爽朗一笑, 一双大眼顿时弯成了月牙。
远处的田野里, 大妞冲着这边大声喊:“大——小——姐——, 你快回来呀!!树苗都运到啦——!!”
“好咧!”杜秋蔓中气十足地回吼了一声, 一扬马鞭, 如离弦之箭,从楚清遂身边略过。
夏日带着热气的风扑面而来, 撩起了他宽大的衣袖,楚清遂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一人一马。
锦衣箭袖, 脊背笔挺,策马扬鞭。
乡下的小娘子都这么……野?!!
楚清遂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府里的婆子急急忙忙的找来:“公子,可算是找着您了, 七娘在山上都等了许多。哎,早与您说了不必过来,七娘在这边是静养的,您还要念书,何苦跟来。”
楚清遂收回了思绪, 连忙道:“刘妈妈您少念叨些吧。我是七娘的亲哥,怎么能看着她一个小娘子独自在这边。走, 我们这就上山去。”
清泉寺里的佛像前,楚成月借着丫鬟的手站起,方才她已做了一场功课。听得下人说六哥从青州赶来, 赶紧命奶妈下山寻他。自家六哥生的一表人才,却有个小毛病——不识路。
“七妹!”
见到楚成月,楚清遂咧嘴一笑,活力十足。他模样生的俊俏,剑眉星目,不似寻常文人那般柔弱。
“六哥哥……”楚成月无奈叹了声,“你是溜出来的吧。”
楚清遂挠挠头:“我跟祖母说过了。哎,不说这些事,你怎么突然来昌平了?就算是静养,青州就没有位置让你静养了吗?来这里作甚?也没个好大夫的,若是有个头疼脑热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好的药材。”
“你放心吧,大夫、药材我都备上了。”楚成月头疼道,“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母亲生气。”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来昌平。”楚清遂干脆坐在蒲垫上,一副无赖模样,“你要是不说我还不走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府里也就你这么一个女孩儿,宝贝的紧,怎么一声不响的就出来了?”
一位小沙弥见此状,劝道:“这位施主,佛门清净之地不可喧闹。”
楚成月臊的脸红,命婆子将楚清遂从地上拽起,带到后山厢房处。
“六哥,求你了别胡闹,我在这里待几个月就会回家的。”楚成月低声道,“你就别添乱了。”
楚清遂蹙眉:“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难不成……府里有人为难你?你直接说出来是谁,我替你教训他!”
“不是!”楚成月急的跺脚,一咬牙,干脆道,“近来母亲在给我相看亲事,我不想这么早嫁人,便托了祖母出来静养的。六哥哥,你也知道我那毛病,遇着人多了就容易心悸,昌平是个小地方,也没有人认识我。正好这里的县令出身是云州周氏,咱们楚家与周氏有几分交情,爹爹与周氏说了些话,我在这里休养正好,也不会有不长眼的来打扰我的。”说罢,朝着楚清遂看了眼……
唯一不长眼的也就是自家亲哥了。
楚清遂惊的张大了嘴——自家小妹要嫁人了?她还差两年才及笄啊,母亲有这么着急吗?!
“可、可……母亲她是不是太心急了?”楚清遂不敢相信,“我们康亲王府的嫡女,何至于……”
楚成月苦笑:“母亲说越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越要早早相看,才能挑到如意郎君。相看后准备嫁妆、商量嫁仪都得好几年,等到及笄再看就晚了。你别忘了,咱们那几个表姐都是刚到及笄就嫁人了。”
“你不想嫁人就不嫁!”楚清遂道,“既然父亲都给周氏打了招呼,咱们就安心在昌平住下,母亲也不会强逼着你嫁人的。”
楚成月点头。有句话她没说的太直白——若是母亲态度软和些,她又何至于离府呢。
康亲王府看似锦绣荣华,却是烈火烹油。听爹爹说,如今朝廷越发不成样子了,各地流民四起,爹爹支持赈灾,却被贵妃系打击报复。可笑的是,母亲竟然想让她嫁给贵妃的娘家侄子,用来拉拢贵妃一系,让两边握手言和。
罢了,嫁人与否,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她只希望爹爹能够坚定立场。贵妃一系的人看着如日中天,但他们做的那些事却是猪狗不如,她宁愿嫁给一介白衣,也不愿助纣为虐。
楚清遂陪着楚成月礼完佛,便送她下山回府。半山腰上,正好能看见杜秋蔓的农庄。不禁好奇问道:“那边在做什么?”
楚成月:“听人说杜家大小姐要在那边种上果树,现在庄子上正忙活着。”
“杜家大小姐?”楚清遂眨巴着眼,刚才的确有人喊那个小娘子大小姐来着……莫非那个就是?!
楚成月见他这幅呆呆的模样,笑道:“你见着真人了?”
“那个大小姐是不是与你差不多大?还会马?做了小郎君的打扮?”
“她今日什么打扮我倒是不知了,但她的骑术的确了得。”楚成月想到那日在马市杜秋蔓翻身上马的那个瞬间,她第一次在一个小娘子的身上看到了“风流洒脱”这四个字,不禁脸上一热。
“你怎么了?”楚清遂见她突然用手捂住了脸颊。
楚成月赶紧道:“下山走的有些累了。”
楚清遂:“要不我背你?”
楚成月果断拒绝:“不要!”
“好吧……”没有表现出亲哥男子力的楚清遂有些小失望,“山脚有凉亭,咱们去那边休息会儿。”
这次楚成月到没拒绝。
只是兄妹二人快走到凉亭时,发现已经有人在那里了。
杜秋蔓手里拿着一个洗干净的苹果,坐在凉亭里,翘着二郎腿,悠哉的啃了一口。在她身边站着一个美貌的丫鬟,哭的我见犹怜。
“大小姐,不是奴婢不愿意下厨,只是那灶台……奴婢实在是不会用啊。”
“你的意思是你只会用府里的灶台?”
“嗯。”夏荷连忙点头。
杜秋蔓道:“照着府里厨房的模样在庄子上给你造一个便是了。”
夏荷大喜。
楚清遂低声道:“这个就是杜家大小姐?”
楚成月点头。
“看起来挺好说话的啊。”想到她还替自己指路,楚清遂觉得杜大小姐是个心善人,至于野不野的……大约是他的误解。
“做人都要自食其力,既然这个灶台是你用的,那么也由你自己去建吧。”
楚清遂:???
夏荷赶紧道:“大小姐明鉴,我不会……”
“也不指望你会。”杜秋蔓叹口气,“你就帮着搬搬砖,和和泥,打打下手就是了。都不是很难的事。”
搬砖?
和泥?!
夏荷看着自己白净的手,养的比小门户的姑娘都要好。现在竟然要做那种连府里最低等丫鬟都不会干的粗活吗?正要哭,杜秋蔓白了她一眼,不耐烦地让大妞将她架出去,厉声道:“以后分给你的活就老实干完,若再私下跑来与我讨价还价,决不轻饶!”
夏荷吓得腿肚子发抖,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快步离去。
楚清遂看呆了,这哪里是什么小娘子,这怕是个小魔鬼吧!那丫鬟一看就不是做粗活的,至于这么糟蹋一个小丫鬟吗?
楚成月见自家兄长这幅模样,就晓得他那蠢劲儿犯了。轻声道:“你可别被那丫鬟的外表给骗了,她们心里阴险着呢,要不是杜家大小姐早早防范了,早就被那丫鬟给害了。”
“七妹,我怎么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对那个杜家大小姐挺有好感的?”楚清遂虽然楞了些,但这一路凡是关于杜家大小姐的事,自家七妹话里话外都是赞叹之音。
“有吗?”楚成月嘟着嘴,匆忙否认,“哪有!杜府那几个刁奴的事街坊邻居都知道,你才来所以才不清楚。那几个刁奴可坏了,换了她亡母留给她的嫁妆,还污蔑她,好在县令明察秋毫,将那刁奴治了罪。那几个丫鬟都是刁奴带来的,此前在杜家门口耀武扬威的,实在是可气!”
楚清遂听着连连点头:“按你这么说,杜家大小姐的确是个可怜人。不过七妹……你不是在昌平静养么,杜家门口发生的事听着你像是亲眼看见了?”
“什么亲眼啊!”楚成月结结巴巴,“我、我、我那宅子就在杜家旁边了,都是街坊领居的,府里的婆子出去看见了便跟我说了一嘴的。我才没有特地去关注杜家呢!”
楚清遂一脸莫名。他不过是说了一句,七妹怎么突然就急了?
楚成月横了他一眼:“在六哥哥看来,我是那种背后说人的长舌妇?”
“没有的事!”楚清遂求生的本能让他跳过这个话题,“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兄妹二人刚走出来,便被杜秋蔓看到了。楚成月瞬间涨红了脸,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作小郎君打扮的杜秋蔓。
一身宝蓝色的骑装,乌黑的头发被束起,箭袖包裹着小臂。身姿挺拔如松,一点都不像闺阁中的女孩儿。只是脸上还带着一丝婴儿肥,大大眼睛,像是小奶猫一样。嗯……会呲牙的那种!>///<
杜秋蔓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在这儿遇到楚成月了,微微后退了半步,呈防备状。只见楚成月这个大美人朝自己略略点了点头,她的声音清冷,好像雪山里的冷冽清泉。
“杜大小姐,好巧。”楚成月如是道。
天啊,这样说会不会太生硬了!!!万一被她误会我刚才偷听怎么办?咦,刚才好像的确是偷听在……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不是我的本意,呵,都怪六哥!微笑。
“嗯,巧啊。”杜秋蔓眼神扫到一旁的竹篮上,试探问道,“这是我庄子上刚送来的苹果,你们吃吗?可甜了。”
楚成月正要客气几句,楚清遂大大咧咧道:“真的吗?你们自家庄子上产的?”
“是啊。”杜秋蔓正说着,见眼前的小郎君挺眼熟,“咦?你不就是刚才那个……你?”
“在下楚清遂,是月儿的六哥。”
杜秋蔓脸上带笑,心里快速回忆梦中书的内容。书里没有介绍过啊,看来是个路人甲。既然不涉及梦中书主线,杜秋蔓也没有那么紧张了,微微松口气,将一篮子的果子递过去:“难得见着楚姑娘,大家都是街坊领居的,这是庄子上的土物,你们不嫌弃就带回去吧。”
楚清遂也不客气,当即道:“那就谢谢你了。”
“没事儿。”杜秋蔓也是个爽利的性子。
三人简单聊了几句,杜秋蔓便挥手走了。
楚成月看着她翻身上马,比起上次生死之间,今天却带着几分悠闲惬意。直到杜秋蔓走远了,她还久久不能回神。
楚清遂喊了她数声:“七妹?七妹?人走远,你看什么呢。”
“六哥,你怎么可以这么随便就接别人东西?”楚成月不悦。
“你们不是街坊领居么?”楚清遂有些搞不懂自家小妹的心思了,刚才听她杜家大小姐长,杜家大小姐短的,以为她俩很熟啊。
楚成月道:“罢了,这些后宅应酬交际你也不懂。碧兰,你将此事记下,过几日向杜府下帖子,邀杜大小姐来府里做客。”
“对嘛,礼尚往来就好了。”楚清遂道,“反正你也要在昌平住一段日子,我还担心你一个人在府里闷坏了,正好有个与你年纪相仿的小姐妹在一起玩乐,岂不是美哉。”
杜秋蔓没想到刚一回府,第二日就接到了楚成月下的帖子,邀她去楚宅小坐闲谈,也是谢她昨日的果子。
连翘从姨娘那边过来,请杜秋蔓去用晚饭。见大妞守在门外,神色凝重,不禁道:“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不去屋里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