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有出色的儿子，有让我一生骄傲的乖巧女儿，还有我爱的人……在我走之前，这些人都陪在我身边，这是幸事。我之前一直担心你，怕你心思重，活得辛苦，不过现在也不用担心了，沈清河很好，很好……”

他之前单独见过沈清河，避开林枝见的。

他见过那么多的人，但像沈清河那样优秀，心志坚定的人，实在难得。

那个年轻人在他的面前，郑重地道：“我会对林枝好，我会照顾好她，我会永远爱她。”

想起沈清河，林岳庆的笑意更深：“把你交给他，爸爸放心，我在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阿枝啊，爸爸对不起你。”

“这些年，我知道你受了委屈，可我没能替你做什么事情。爸爸舍不得你难受，可也舍不得去伤害我最爱的女人，我勉力平衡，还是让你负气离开了家，为人夫，为人父，我做得都不够好。阿枝，你会不会生爸爸的气？”

“阿枝不会生爸爸的气，阿枝不会。”林枝哭着摇头，眼泪冰冰凉凉，林岳庆越抹流得越多，他的小女儿，居然是这样爱哭。

他的小女儿，是老天赐给他的惊喜礼物。

他的阿枝啊，会得他所有的祝福和守护，幸福一生。

——

林枝在病房里陪了林岳庆一个小时，苏眉从外面又回来。

她没了方才离开时的空洞绝望，除了眼角的一点红外，那张脸依旧是完美温柔得无懈可击。

林岳庆拍拍林枝的脸，“去吧，爸爸要休息一会儿。”

林枝知道他有话要和苏眉说，点点头，起身离开。

苏眉手里提着一碗白粥，走了这一路略微有些凉，入口刚刚好。

她拿起汤勺，舀了一口送到他嘴边，林岳庆张嘴，缓慢地嚼着咽下去。

一碗白粥，他喝了三分之一。

米粒熬得炸开了花，糯香浓稠，他发苦的嘴里终于有了一丝甜味。

“再喝些，我熬了这么久，你可不能只喝这么一点儿。”苏眉轻声劝道，声音带了几分委屈。

林岳庆受不了她这温温柔柔的撒娇样子，又撑着吃了几口才放下。

苏眉拿着手帕，擦了擦他的嘴，将靠枕放平，扶着他躺下。

“小眉，今天外面天气好吗？”

苏眉偏头看了看窗外，点点头：“很好，太阳很大，一点儿也不像冬天。”

“林愈……”他突然间提起这个名字，苏眉怔了怔，僵着脖子转回头看他。

林岳庆顿了顿，继续说：“在你嫁给我的第二年，林愈回来找过你。”

“什，什么？”

“我给了他一笔钱，他拿着这笔钱去了国外，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林岳庆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只有他一个，我嫉妒，我也害怕，害怕你看见他就会将我抛下。这些年我有很多次想告诉你实情，可是一想想你会因为他离开我，一想想你和他继续在一起后他还会伤害你，我就又忍了下来。”

“我不知道这些年对你而言，是快乐多，还是痛苦多。可不管怎么样，如果时光倒流再回到过去，我还是会做一样的选择。我认定了你，我不会放手。”

他情绪激动，面颊涨红，眼底的光摄人心魄。

他在用最后一丝气力，将他最后的心事吐露。

苏眉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笑，笑着张开手，穿过他的五指，将脸埋下。

她轻声回答：“是快乐多。”

如果没有林岳庆出现在她的世界，她可能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了。

这些年，不过是不甘心，不过是不相信，不过是怕了，怕极了他像林愈那样将她抛下。

她缩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么多年，却不知道那个让她觉得安心之极的世界，是他手掌呵护下的天空。

她低低地说着从未和他说过的温言软语，眼泪渗进十指相扣的指缝间，将他们相连处模糊掉，让他们融为一体。

林岳庆累极了，眼缓缓合上，世界在他的眼中越来越狭窄，越来越模糊。

最后的最后，他看见，有一束光，穿过密密云层，穿过叠叠树荫，穿过繁华，穿过喧嚣，照进来。

璀璨，明媚。

那是光。

那是多年前，他与她初见。

她一回眸，温柔轻笑，他便有了这无憾的漫长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