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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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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刚才也说了,我跟爸爸他没有血缘关系。”

“没有血缘关系就乱来是吗?”沈之仁高声,“我当年同意你做沈家的孩子,代替那个孩子活下去,可不是为了让你以后去勾引自己的叔叔。”

“不是勾引,”陶然迎面而上,与沈之仁四目相对,“我只是单纯地想跟他生活,这不叫勾引。”

“那是什么?”沈之仁笑,“爱情吗?年轻人的眼界就是狭隘。”

“说爱情是小了。”陶然微笑,“我只想跟他生活。”

“不可能,我不会同意。”沈之仁果断地回绝她。

书房安静了好一会,陶然平静了许多,或者说她一直是平静的模样。她轻声说道,“爷爷,您不同意是您的事,我想做是我自己的事。”

相比当年的低声下气,这时候的她也学会为自己抗争。

“好比当年,哪怕您当年断了我所有生活的来源,我还是只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只会朝他出发。”

沈之仁重重地将握在手里的茶杯摔到地板,精致的玻璃杯应声而碎。是这样了,固执己见地将户口迁出江城,兼职因为他的多加干扰,换了一份又一份,有时候努力了一个月,因为各种理由,一分钱都拿不到。她依旧闷着声,挺直脊背找寻下一步生计。

哪怕最后在嘈杂肮脏的后厨给人洗碗洗盘子,她还是不来跟自己认错。

陶然过了会,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眼眶微微发涩。

“小时候您就不待见我,这个时候您来强调说我是您的孙女,不是这样的。您只是拿道德伦理来压制我,认为我做的事很丢人,丢了您的脸,让您以后在外人面前抬不起头。更有甚者,您只是认为当年您不待见的孩子,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养大就算了,怎么到头来能跟您最疼爱的小儿子在一起。对不对,爷爷?”

“可是爷爷,你认为我想这样吗?”陶然仰头将泪水逼回眼眶,继续说道,“我没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但我又比别人幸运,自小生活无忧。我很感激爸爸妈妈和您,你们给了我另一种成长环境。然而人一旦尝了点甜头,要的只是会是更多。”

她停顿两秒,往下说,“我也有挣扎,从小您就教育我,人之所以不同于动物,是人会思考,懂得克制,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对待任何事物要有清楚的一个认知,时刻注意底线在哪。”

沈之仁久久地看着她,情感复杂。后面的这番话,其实原意并非如此,思考、克制、认知、底线,沈之仁不知道当时的陶然,是如何从他的话悟出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词语。

沈承航和陶敏工作忙,尤其陶敏,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受小时候的环境所致,成长路上没有一个母亲的角色来引导她,导致她后来根本不懂如何为人母。

当时陶然还小,小孩子天性,一心找爸爸妈妈。作为爷爷,沈之仁几次忍耐之后,冲她说了几句。他口吻强硬,从那次以后,陶然没再围着保姆要爸爸妈妈。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自己却总结出了上面那番话。

良久,他声音苍老了许多,没了刚才的强势,“你明白这些道理,为什么不守住你的底线。事情发展到现在,你来告诉我你的认知在哪?”

“爷爷,如果……”

陶然说完假如词性这个词后,她抑制不住地低下头,一股浓郁的哀伤包裹着她。她像迷失在幽深的古老丛林里,除了她,四周空寂无人。丛林深处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低低的,如同自深穴发出,充满了诘问。

“如果我是爸爸的孩子,我说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这个故事一定会改写,它从一开头就会和我小时不一样,也就没有了后来这些事,你担心的事它根本就不会发生,那个不是我的我甚至不会和沈临有太多的交集,在那个孩子认知里他只是一个长辈,仅此而已。”

她说完立马推翻自己的言论,“可我清楚地明白没有这种假设,一旦假设成立 ,这个故事与我无关,它根本没有开始的机会,因为它一开头就不同。”

说到这里,陶然抬头,满脸泪水,“爷爷,您知道吗,我以前看在房里看过一张照片。照片上您抱着一岁的我,面容温和,看得出当时很开心。打我记事以来,我从来没见过你这样对我笑过。后来秦姨告诉我,我两岁之前您经常抱我,哄我睡觉,还怪过爸爸妈妈只知道工作,对我照顾不多。那么为什么之后您对我态度不一样了呢?”

为什么?

沈之仁看了陶然一眼,见她泪眼婆娑,哭得不像样,从兜里摸出一条叠得很是规整的手巾扔过去。

这个问题问得好。一场欺骗,一张结扎报告,一段低气压冷漠的冷战。沈之仁怎么看还小的陶然,始终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

属于上代人的错误,终究是要承给下代人。

他见着陶然拿起手巾,因为是丢过去的原因,手巾乱了,但它的折痕仍旧深许,牢牢地显露在视野里。

陶然将手巾铺开,按着以前从沈临那里记下来的方式,将手巾叠好。

她松了口气,抚去手巾上的褶皱,让它恢复它最开始的模样。

平整的,完好的。

陶然抬头看向沈之仁,说,“爷爷,我只是想和他一起生活。我在一个特殊的年纪遇上一个肯拉我一把的人,然后成年的时候,我意识到对他的情感。我压抑过这种本不该有的情感,可是后来我发现自己不是爸妈的孩子,那时爸妈已经走了有一年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我不能放开这种束缚?”

最后一句她发出全身的力气,说完她全身疲软,脊背不再笔直。

“你很自私,”听她讲完,沈之仁深感无奈,“跟你爸爸一样自私,为了自己的私欲,不顾别人的感受,更加不顾以后,只顾自己满意,一味地往前冲。你们太自私了。”

“我只是想跟他往下走,爸爸应该也是,他也想跟妈妈一直生活下去,我们都是在选择自己想要一起生活的人,并且在努力。”

“生活生活生活,你一直强调生活,你明白什么是生活吗?”

陶然没有任何的犹豫,反而说,“我和沈临找了一个新住处,过几天会搬过去。地点在新华路。”

“你什么意思,你在跟我炫耀?”

“不是,这是我和他接下来的安排,也是我想要的生活。”

说完,陶然起身,将手里并没有使用过、且已经折好的手巾递还回去。

户籍搬出家里之后,她没有再接受过沈之仁的任何东西,今天这条手巾,它只是一条拿来擦眼泪的手巾,她照旧原本归还。

沈之仁只是看着,没有接过的动作。

陶然倒笑了,她的眼眶红,跟旁边的白皙肤色相对之下,显得滑稽。

“爷爷,我尊重你的意思。我不会和沈临登记结婚,我们会低调地生活,不会到处张扬我们的关系。”

几个月前在江城家里的书房,沈临也说过这样的话。

而在沈之仁听来只是好笑。

“讲了这么多,你还是要置你逝去的父母不顾,做出那等丢人现眼的事。”沈之仁重重地怒斥,“你听好了,有我在的一天,你们甭想结婚。在法律上,你们就是没有关系的两个人,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维持这种丢人的关系多久。”

陶然却道,“那张证明有跟没有都是一样的,我们还是会一起生活。”

沈之仁却笑道,“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把感情看成生命里的一切。你还年轻,可沈临不是,以后的事情你无法预测。”

“爷爷,”陶然陶然叫了他一声,“当年这番话您跟爸爸妈妈说过吧。”

沈之仁不说话了,半晌他笑了,是一种介于无奈和愤怒的微笑。

他起身朝门外走,“记住你答应我的事,只要你们在一起,结婚那是不可能的。你也想想远在江城的父母,你会不会感到对不起他们。”

沈之仁走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陶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一动未动。

是会对不起爸爸妈妈的吧,毕竟他们赋予了她第二次生命。

尤其沈承航,他应该也是时常困在懊悔中,每次看到自己的时候,脑海里想的会不会是他自己的孩子。如果他知道自己现在做的选择,他该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陶然不得而知,她也不愿去想太多。母亲陶敏曾说过,人活着就要拼尽全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可以不那么贪心,企图求得圆满,她要的也只是一点点,参照各种现实环境因素,她做的也并不过分。

她只是在合情合理的一个环境下,选择了沈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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