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李克成回来了。见了我,竟大声笑说:“天呵,明澄,我还以为你不见了呢,原来你在这里被泥糊斗哒呀!”
喊得周围几个人都朝我看,接着就一阵大笑。
原来我还没撂几锹,却糊得浑身是泥,没鼻子没眼的。
吃了中饭,李克成到村里有事,我说我还是去学挖河;李克成就说“算了吧。这衣服糊起泥了,还要人洗呢。”
我说:“我是不会挖,但只要学,就会会的。”
他就笑笑,说:“呃,这样,看工地上哪个不嫌你碍事的,你就跟他学。”
我就答应了。
我扛着锹来到工地,上工的人不多,那个大姑娘也来了。老远她就喊:“大学生,又来瞎逛呵。”
走近了,我正经说:“我不是来逛的,我想学挖河。”
她一听,笑了,说:“新鲜,只听说学知识学文化,还没听说过学挖河的呢。”又问,“跟谁学?”
我想了想,说:“你带我,好吗?”
她环顾四周,脸上有了红晕,又笑说:“我带你?跟我学…那,我是老师了……”
“是的。”
“来来来,很简单,跟我挖就是了。”
我就脱了鞋,再把裤脚卷卷,到她的一边站了,跟着学挖河。
在我眼里,她的一招一式都那么到位,特别是她撂泥那动作,大气、优美且精力充沛。
我照着她的样子,往岸上撂泥,她却赶忙叫我停住,过来说:“你这怎么行?连糊桃呢……”
她告诉我,这个淤泥比较深,所以取泥得分踩(层)。第一踩是稀泥,只能戳着往上撂;第二踩硬一些,但块子不能挖大;第三踩是硬底子,就可以尽你力气挖了。这样,三层并行推进,就不会糊斗了……
由于距离太近,我不由得观察了她:她中等身材,说话爽快,办事干练。特别是那皮肤,一个农村的女孩子,还搞劳动,竟那么白呢……
“哎哎哎…”她说,“同志!”我才晃过神来。
“你看什么呀?”
“我看…我没看……”
她竟扑哧一笑。
她手把手的教,我就跟着她学。不一会,就真的打开局面了。
“行了,就这么点诀窍。”她又附在我耳边说,“好好干,今晚犒劳你。”说完,就赶紧过了去。
就这样,我们一左一右,河挖得比较顺利。她不时望我笑笑,提醒几句。
可挖了不到一个小时,又出问题了,我的手打出了血泡。
开头,我还坚持挖……后来,手里的血泡竟然破了,再握锹时,生疼生疼的。我就歇了,告诉了她。
她赶紧跑过来,掰开我的手:“天啦,干了多一会呀,怎么就成这样呢?”
我的两只手里打了四个血泡,而且全破了,满手血糊糊的。
“别干了,快别干了,快去找水洗一下。”说着,她就带我到不远处的塘里去洗。然后,又急着找包扎的东西,可是什么也没有。
于是,她只好脱了衣服,准备跟我包扎;恰这时有人走过:“生梅,这是你男朋友呵。”
“说会么呀?”她的脸又红了,又把她衣服扯了回去,说,“快,脱你衣服。”
我就脱了衣服,却不知所措。她已走出好远,回过头来见我还原地站着,就大声说:“快包扎啦。”
我就用衣服把手缠了。
……
我象卸了气的皮球,拖着锹,郁郁不乐,从工地上回来。
这时李克成也从村里回来了,正要往工地上去。问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说我手打泡了。
他就笑着说:“我就说知识份子,没搞过劳动吧。”就要我在家休息。
我说:“您去了,见了生梅,带我对她说声谢谢。”
“生梅,哪个生梅?”
“就是…就是……”
“噢,噢,噢……是的,徐老木匠家闺女。他们家在做屋,今天是这个女伢子顶的。你今天是跟她学挖河,要感谢她?一定转达,一定转达。”
到了晚上,李克成回来的,说有人接我吃晚饭。我问谁,我还以为是生梅呢。
他说是他的叔伯弟弟李克俭。
我说我不认识,他说李克俭怎么不认识,“你还记得,那年腊月三十,我们到你家是三个人吧。其中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叫李国富,他湖南人,在河那边。那个年轻一点的就是李克俭,是我表弟。”
当时只记得是三个人。至于谁是哪个,长什么样,还真没记过呢。
却望李克成笑笑,佯装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