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下午时间比较宽裕,我认真洗了个澡,把伤口处理了,就洗衣服。可那个疼呀,真是钻心呢。
千英婶子见了,赶紧拦道:“放下,快放下。手弄成这样了,还怎么洗呀?”就把盆子端了过去。
我说:“婶子别管,我下午没事,将就洗呗。”
她说:“我的手也动不动就打泡,我知道泡破了,再沾水是个什么滋味。你别跟我客气,把衣服放这里,我忙完了跟你洗。”
既这样,我就不客气了。我就找书看,直到挨晚,李克成回来。
李克成说:“克俭今天请客,交待叫上李国富,李国富在河那边。你等一会,我去叫,然后我们一起到克俭家吃饭。”
李克成刚走,生梅竟来了。
她已盥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身上有股香气,气味有点浓;长长头发,扎成一束,又挽成髻儿,就显得新丽爽朗。
她先找了千英,然后千英跟我说,她接我去吃饭,“说你还抓了鳝鱼给她了”。
我说:“我答应李叔叔了,去他表弟那里吃饭的。”
生梅说:“我先说的。你抓的鳝鱼,我都跟你弄好了。”
我说:“你先说的?没有吧……”
看样子,她就要哭了:“说了说了,就说了……”
我才想起,下午跟她学挖河时,她说了要犒劳我之类的话呢。
一时间,我没了主意。我向千英婶子看看,希望她说句话。她又不说,只是笑。
生梅的眼泪终流出来了,她擦着泪,扭过头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去把饭菜倒了,给狗吃。”说着,就跑了。
千英责备我:“你把人家生梅得罪很了。”
“我……”我大张着嘴,一时搞不懂,自己犯了什么事。
李克俭家聚餐,没给我留什么印象。倒是聚餐前,他三人表演的三棒鼓,还是很有地方特色。他们表演的那个专注的样,我至今记忆犹新呢。
席间,李国富要我今晚去他家住,李克成也说“他们家才做了屋,湖南条件比我们这边要好一些,就过去吧”。
这事不知是不是他们商量的,反正在哪边都是住,我就答应了。
回到李克成家,我就找我的衣服;千英说:“生梅又回来了。我在跟你洗衣服,她力气大,连盆子带衣服夺过去,回家去洗了。”
李国富说:“算了,反正是湿的,明天过来拿吧。”我就跟李克成他们道了别,跟他走了。
到李国富家,要经过一道河,它是长江的支流。河很宽,听李国富说,这条河地处两省交界,这边是石首,河的那边就是湖南。虽说现在水已经枯了,但大大的河床中间还有一带水在流动,最窄处,也有四五米。
有人在流动的水面上架了桥,凡过桥的人,每人需交一角钱。
李国富交了二角钱,我们俩就过了桥。
走过河床,来到堤上,眼前就是湖南的景象了。
但我无心风景,只想睡觉。
堤坡下面,有几户人家,我还以为就到了,李国富却说还没有呢。就又在大堤上向西走了四、五百米,下得堤来,才到了他的家。
到家后,我拿出了缸子想洗口,然后睡觉;他却用他那不紧不慢的口气,说上了话:“我们家这个砖瓦房,是全队最大的,也最新,还有厨房。虽说还该的尕债,但今年下地,可以还的差不多……”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寄人篱下,我没有话语权,我只有装着很感兴趣的样子听,还不时的赞赏“您真不简单”、“没本事难得走到这一步”云云。
在他稍有间歇的时候,我说:“您等会,我去洗个口。”
一个十来岁的小孩,接过我手里的杯子,说:“杯子给我,我来跟你舀水。”然后就跑去舀了来。
“你喝水。”李国富没明白我的意思,接着说,“人家都说我们家四个劳力,其实只有三个劳力。平儿这小翻喀巴的算不得劳力,一天到晚只想赌博喝酒,抽烟简直他妈的就是烧窑……”
看样子,他就要这么家长里短的唠下去,我就笑笑,再一次说:“我先洗个口,好吗?今天真的好累……”
“哦,洗口?先洗口吧。”
于是,我就出去了。
这里,这个小孩,跟李国富说:“丫丫(爸爸),我要跟这个哥哥困。”
李国富说:“不行,你特不好困的。你碍儿从不好好困觉,总是要动的。怎么能跟明澄哥困?”
“不,要跟明澄哥困的。一人困一头,不打扰他。”
“你当真不吵他?”
“不吵他的。”
我洗完了,这碍儿就带我到房里睡。李国富还要进来唠叨,可碍儿把电灯拉了,李国富只好在门口说声“好声困呀”,就把房门带上了。
李国富走了,这里,碍儿从脚头蹭了过来,说:“明澄哥,讲故事我听啦。”
我说:“明天讲吧。这会睡觉…哦,困觉。”
“呵呵,只讲一个好吗?只讲一个不讲了。”
这小孩,真的吵人!我说:“碍儿,我今天在那边挖了河,还把手弄伤了,特别累。你今天让我休息,明天一定跟你讲,好不呢?”
他就问手是怎么弄伤的,还要看我的手,我就给他看了,说“今天就睡了”。然而他还是不依,我只好正色道:“明天讲。你再闹,我就叫你丫了。”
“好好好,不讲了。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没想这一招还真灵的;我又觉得好笑。我说:“那你去那头睡啦。”
“哪头?”
“你还真的?我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