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恨不得把那桌子掀了。我问收发室的老头:“我这是年前的信,为什么这会才叫我来拿?”
那老人见我怒冲冲的样子,很是诧异;他一边收着报纸,一边说:“你这伢子是怎的,样子像是要打人?毕主任叫我后儿上班,我今儿就来了,莫不是来拐了?我不来,这会还没开门呢。”
我说:“这是年前的事啊,年前不是您在这里吗?”
恰这时,有人喊:“张伯,今天都来上班啦,不是要说后天吗?”
是林玄贵来了。他一边大声说话一边跟自行车打了站架,走了进来。
这老头拿眼认真看了看他,说:“得罪您旮,我还不认得您,您是……”
“您还不认得我?我常去您们家的,前不久都去了的。”又说,“我是后面放广播的,叫林玄贵。以后就叫我小林吧。”
老头才记起来了:“哦…是你……”
从他们的对话,我明白了老头是才来上班的,怪不得他。
林玄贵在桌上拿报纸看时,才发现了我,说:“哟,上回播的个…什么什么‘风’……是你写的还是老黄的大毛写的?当时没留心,只说是播了篇文章。后来在乡政府开会,听大家说毕明澄毕玉平,大多数人认为是你写的……这可是真功夫呢。”
我没答他的话,只问:“您知道,年前是谁在这里负责吗?”
“在这里负责?”林玄贵见我一脸严肃,说,“正因为没人负责,这会不是才叫张伯上班了吗?”
我说:“年前到的信,今天才看到,那村里谁在负责呢?”
林玄贵笑了,说:“要我说,你这人还是年轻了,经历的事面太窄。谁负责?人家去年高考通书没收到,要找人负责,还扯得邮局去了,结果呢?还不白瞎。”
天啦,我这不是在废话吗?事实上,是我的越英正月十五在沙市的江边等我了,我却浑然不知呵!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在牵牛喝水的幺姐,老远就喊:“重儿,听说你会写文章啦!”她是赤脚医生的母亲,听说的消息自然就多。见我满脸抑郁,不肯答话,也只作罢。
我悻悻地回到家,又掏出信来,看看信笺,又看看信封,叫一声“越英”,便埋下头去,呜呜地哭了起来,直到天黑……
我左想右想,没有别的路子,我只有把若枝哥那辆自行车弄来,然后收酒瓶子——只有这样,我才能攒足路费,才有钱买礼品,才能去见越英!
我只这点希望了。
这天我起了个清早,赶往王若枝家。
我想我快点走,到他们家还没到吃中饭,这样若枝哥和他媳妇可能会不在,只有大妈大伯在,他们好说话,我就说这自行车坏得不行了,若枝哥叫我去修的,就把它弄走。
回头一想,这个方法虽然可行,可说法欠妥。若枝哥没叫我修车,我却说若枝哥叫我去修的,这不是纯粹在欺骗大伯大妈吗?
这个话这样说“这自行车坏得不行了,若枝哥不得闲,我把它弄去修一下”,欺骗性是不是小些?是我把它弄去修,而不是若枝哥叫我去修。即或他们回来了,知道自行车是我弄走了,也只怪大伯大妈没看住,也不会过多地荷责他们吧。
再一个,他们都在家呢,那怎么办?
嗨,什么情况,到了再说。
虽然行为草率,破绽百出,我也只能这样了。
快到他们家了,我心情极度紧张。先躲在篱笆后面往他家瞧,门开着,却不见有人。
我正要走拢去,没想若枝哥竟提着一自行车出来了……我连忙往边靠了靠,尽量躲开他。
他把自行车歇了,然后又在车后绑了点东西,就骑车走了。
我一下子浑身无力,差点没倒下——那辆自行车怎么就修好了,都骑走了啊!
恰这时,大妈提着一篮子菜打这边走来……我躲不及了,只好待她走近;待走近了,她也一惊,然后问:“这不是重儿吗?打哪里来的,怎么不进屋呢,在这里站呢?”
“…呃,哦……”我吱唔,“我是要进屋的,看您走来了,就等您呢。”
“哦呵呵,我是说呢。进屋进屋,我们弄中饭吃。你若枝哥先还在家呢,这会只干走没得?”
“哦。我是赶岑河,妈说有时候就去看哈大妈,我就来了。”说着就帮大妈把篮子接了过来。
精明的人,应该清楚这是一个谎,但大妈听不出来。
“呵呵呵,难为她记着呢。你妈她好吗?”
“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