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朱吉明拿出一瓶酒来,说:“朋友来了有好酒。我不敢说这瓶酒有多好,但这是我们岑河酒厂最早产的‘肉冰烧’,藏了都快十年,一直没舍得喝。您毕主任四季不到我们南河来,今天来了,我把这瓶酒拿出来,您一定尝尝。”
我心则还在那女教师给我的印象上,见朱主任要酌酒,我便忙说这是好酒,“但今天是有事来的,下午没座谈的同志还要座谈,接着要赶稿子。这酒您好生放着,等闲了我会再来的。”
见我这样说,朱主任也不好强求,于是大家吃饭。
菜很丰盛,我也饿了,最后还有菜没上时,我都吃了一碗饭了。
朱吉明正起身要跟我去添饭,这时他老婆笑着从厨房端来瓦罐说:“毕同志,没得菜呢。饭您慢些吃,先把我们这鸡子炖的汤尝尝,看好不好喝。我们老大做的,刚才还跟我说这是煲汤,我还跟她争‘什么煲,这不就是炖的么’。”
他们真是太客气,客气得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便只得应付:“这餐饭,你们搞复杂了。本是只要工作餐的,你们竟还煲了鸡汤,真是太过费了。”
朱吉明说:“也就是工作餐。在我们农村杀个鸡子,也算不得什么。”说着,就从他老婆手里接过汤瓢来,往我的饭碗里盛汤。
“只你……”他老婆还急了,向朱吉明怪怨道,“搞事就这么毛手毛脚的。跟毕同志盛汤,就不屑再找个干净碗?”就转身要往厨房去。
“不了,嫂子。”我连忙站起来说,“饭碗盛汤就很好。我也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吃个饭,没有那么多讲究的。”说着就要过汤瓢自己盛,朱主任让我坐下,最后还是他给盛了。
吃着饭,我就问朱吉明有几个孩子。
朱吉明回答说三个,说:“这个在学校教书的是老大。还有两个一个读初中,一个读高中。”
我问:“在读书的是两儿子吧?”
“还两儿子……”朱吉明答道,“三个都是姑娘呢!”
朱吉明这口气,算惹了他老婆!他老婆说:“毕同志,你看看,他就是重男轻女,还一村之长!姑娘有什么不好,只要听话,比儿子差哪里了?”
朱吉明急了,说:“什么重男轻女,我说了姑娘比儿子差吗?”
他老婆便说:“你没姑娘比儿子差?你不知道你那说话的口气……”
我便赶紧说:“男女一样,男女一样……”
他老婆哪里肯依,凭我道:“本来不该跟您说的,毕同志,他每回跟人说起就这口气。再说这老朱,老大还在读高中,他就要她回来了。”
朱吉明大声道:“你扯些什么乱污?是我要她不读了?是当时村里差老师,李存真书记接她回来的。”
他老婆说:“不错,是李存真书记接她回来的。可当时你说什么了?你跟我说,一个女孩子,书读多了也不见得好!这是不是你说的?”
朱吉明看他老婆一眼,她老婆却还在说;他便转向我,说:“这女的……就是嘴讨嫌!来毕主任,吃菜吃菜……”
下午朱吉明按我的意思,把几个上午没坐谈的村干喊拢了,搞了个集体坐谈,然后我就赶回来了。
应该说,来南河一趟,获得的素材还是比较充裕的;可是拿这样的大型材料,终是第一次,心里还真没底!
于是,我又只好拿出李善中的稿子来,看能不找到一点值得参考的东西。
说实在的,他的东西倒不少,可有参考价值的我却没看到。我正翻了几遍……又反翻了几遍……没有找到我要的东西。母亲喊我吃饭了,我才知道已到了晚上。
我胡乱吃的点饭,就又来到了桌子前。现在没有办法,只好把从南河村获得的资料来理一理。
我写小说是写小说,怎么就让我获得这么个差事呢?我用拳头捶一下脑袋,口里不禁咕叽道:“个板码,真是好事呵!”
就这样磨噌了一会,还是李善中那摞稿件吸引了我:因为在他的稿纸后面,有几张已经泛黄的铅印纸,几乎快与前面的稿件脱掉了,就只几个角尖还粘连着,那是我事先没注意到的。
原来是他收集的一篇文章,是张海迪的事迹通讯《生命的支柱——张海迪之歌》,这确实是一篇极有份量的文章,它垫定了张海迪在中国人心目中当代“保尔”的形象,一时成为国人学习的榜样。
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不是一篇值得借鉴的好材料吗?我便如棉吸水,读起这篇文章来。
全文分三个标题,对张海迪的成长经历和奋斗历程进行了描述:能使大多数人幸福的人,他自己也是幸福的。我想做这样的人;战胜消极悲观,你就是生活的强者;在知识的海洋里不断吸取生命的养料。
每个标题都是选自张海迪自己说的话,这样就更能体现人物的性格特征,加有说服力的事理事例,使文章更加生动,不流于死板。
是啊,文无定法!写李存真,一些个生动的事例我这里有呵!把它们细缠一下,再搞几个醒目的标题,把它们装下去,不就成了?
于是,我拟了个提纲,又斟酌了一个题目,连夜就仿着《生命的支柱》写了起来。
直到眼神朦胧,挣着看了下时间,都快转钟三点了,才迷糊着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