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溪流消失的地方，山是山，树是树，石头还是石头，甚至连地上的小虫子都是慢悠悠地爬过去，但偏偏溪流却是另一种情况。

郦言燊拿出一柄小剑，轻轻点了点溪水，一条银白色接近透明的小鱼突然游到剑尖附近，兴致勃勃地转了一圈，旋即向下游而去。

片刻，郦言燊能感觉到那条小鱼生机已经消失，残存的气息也将在不久之后消失。

“这地方也没有空间裂缝，究竟是什么样的手段，能让它们消失的这么彻底？”

看着后续继续向下游而去的小鱼，郦言燊也没有阻止，只是饶有兴致地如是说道。

阳光透过两边高大树木的枝叶落在水里，稀稀落落地发着光，景是很美，也很吓人。

“天道崩溃，地势倾颓，有时候非人力所能及。”

胥砚化身说罢，随手摘了一片叶子，吹了一口灵气，便化凡为宝，随即点在那溪流消失之处，只见刚刚成为宝物的叶子瞬间只剩下一半。

另一半消失不见，切口处像是被锐器切割，如此功效，与空间裂缝也差不多了。

郦言燊怔怔地望着那半片叶子，心里想的却是：既然有如此本事，何须辛辛苦苦收集各种宝物？

有这手段，也不肯好好教她。

想到这里，郦言燊神色一动，低头调整好之后，立刻道：“师尊，刚才那一手化凡为宝当真厉害，只是不知是何玄机，还望师尊赐教。”

胥砚化身随口道：“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本事，等你修为够了，也能办到。”

郦言燊立刻问：“弟子如今也是大乘期，不知与师尊的大乘期有何差别？”

胥砚化身道：“我这个大乘期可是大乘期巅峰，半步真仙那种，理论上就是越级挑战某些真仙也不是不可以，而你卡在瓶颈期，距离渡劫升仙还隔着一层窗户纸。”

好容易说到这个份上，郦言燊当然不肯放过这次机会，赶紧又问：“请问师尊，要如何捅破这层窗户纸？”

胥砚化身想了想，反问道：“你知道什么是仙凡有别吧？”

郦言燊道：“引气入体是为踏上修行第一步，而筑基之后，吸风饮露，可辟谷，才是真正的仙凡有别。”

她不知道自己理解的跟胥砚化身想说的是否一致，于是把自己知道的先说出来，这样子能少一些误解。

胥砚化身赞许地说道：“不错，你说的也是修仙界的常识，可筑基之后，也不是寿与天齐，此后行差踏错一步，还是要一命呜呼，所以大家都自称修士。”

“大乘期是修士最后一关，过去了，凝聚仙躯，才算是渡劫升仙，按理说从此与天地同寿，若非意外，身消道陨这种事，与真仙无关。”

“可是这么多年来，出现多少真仙，又有多少真仙能从久远的过去一直活到现在？无论是传说还是翻阅典籍，都没有。”

“倒是有很多明确记载，某年某月某地，某某真仙与人斗法，身消道陨，或者是某年某月，某位真仙遭遇仇人袭击，仙躯损毁，魂魄消散，这些又算什么呢？”

是啊，这些又算什么？

可就算是明明知道真仙也不是真的不死，无数的大乘期修士还是会为之奋力一搏，因为如果你什么都不做，那就只能在大乘期这个境界耗尽寿元，最终还是会迎来身消道陨的那一天。

郦言燊不确定现在说的这些，究竟是胥砚化身的意思，还是胥砚本体的意思，所以她问了一句：“师尊呢，您怎么看？”

胥砚化身道：“倘若以修为作为分界点，熬过了大乘期那一关，后面的都叫真仙，可真仙之间也是有上下高低，比如我那本体就不是寻常真仙。”

“而你——”

胥砚化身突然视线一转，落在郦言燊身上，无比郑重又无比期待地说道：“注定与众不同。”

这样的评价，郦言燊不知是该感动还是该震惊，毕竟她现在想听的不是这个。

因为胥砚化身的话，实在是太沉重了。

有时候，郦言燊认为自己单薄的肩膀，承受不了那么多。

胥砚化身将郦言燊的反应看在眼里，并未置评，而是道：“我认为真正的仙凡有别，在于心，在于道心。”

郦言燊抬起头，惊讶地看着胥砚化身，类似的话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听到过，或许是前世的小说里，或许是今生的际遇中，然而无论是哪一种，都已经变得淡忘模糊。

胥砚化身今日让它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真仙以前，都是在借用天道，试图更深刻地理解天道法则，而真仙以后，则是接纳天道，并且成为天道的一部分，或者说，让天道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郦言燊确信，这番话绝不是胥砚化身说的，而是胥砚本体自己的修行领悟，她有点懊恼对方为什么总是不肯说明白一点，又没有太多时间去抱怨，因为她急着消化胥砚化身刚才的话。

一个问题也就脱口而出：“成为天道的一部分，不就意味着失去自我了吗？”

“不一定。”

胥砚化身看着不复往日平静的郦言燊，戏谑一笑，“没有人走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