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党

繁体版 简体版
格格党 > 饲君 > 第16章 第16章

第16章 第16章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有这么一道,让意迟思考该如何形容这种矛盾感的声音霎时响起,犹如山谷回响,既敞亮又深沉,“你打得过我么,就拦我?”疏狂的口气,也不像个和尚。

意迟侧眸瞥了一眼晃动的门,又看向禅心,他摇摇头叹气,“飒飒,不可无礼。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门口的推搡声并未休止,“师父,今日抱回一名女婴,我已经送过去了。”

禅心微一沉吟,多问了一句,“往返经过街巷时,没掀翻旁人的摊子吧?”

“当然没有。”飒飒的手牵制住旁边较劲的小和尚,“我就掀过那一次,而且不是说了么,是疾奔头一天被喂了豆子不舒服,跑得太快,我拉不住,也不是诚心的。”

“那你找我有何事?若是无事,就退下吧。”禅心一顿,“放开你的师兄。”

推搡声这才停了。门外的人默然片刻,乖顺地道,“弟子告退。”

待他走后,意迟不禁笑出声,“倒是不太像您的弟子呢。”

禅心呼了一声阿弥陀佛,低垂着眉眼缓缓叙述道:“二十三年前,海洲人以戍边军欺族人为奴的借口,夜袭戍军,屠杀了第十三营五百人,陛下可还记得?”

意迟一愣,“我出生那年的事。”

禅心颔首,“飒飒的父亲,正是北域戍边军第十三营的士兵,他的母亲在军中后勤,也死于那场屠杀。”

意迟微讶,随即回忆了一番,不解道:“我记得当年母君特命人前往北域带回这五百人尸骨,送其荣归故里,后又对其家人进行抚恤,有子女者,子女皆送往当地书院,由朝廷出钱养育,他怎么出家了?”

“他自出生起就跟随父母在军中,事发那夜,他不过三岁稚童,贪玩离帐,才逃过一劫,之后就被赶来退敌的镇北将军捡到,认了将军手下一名校尉罗昊为义父,一直随军作战,并未回乡。直到他二十岁那年,也就是六年前……”

禅心并未说完,只埋头低呼阿弥陀佛。

意迟想起了那一段,接过他的话说道,“六年前,有部分被我早年发配至北域的月家军心生不满,企图冲关回南,罗校尉发现,携八百士兵前去截拿,却陷入埋伏,全军覆没。”

禅心为意迟又添了茶水,“正是。飒飒本欲回乡复仇,却发现那部分冒死也要冲关回南的月军竟如蚂蚁四散,销声匿迹。他经历两次死别之苦,几乎都是眼看着父母亲人和骨肉兄弟死在眼前,一度自暴自弃,有一日,牵着他那匹日行千里的马,来到我这苦渡寺,望着佛,在蒲团上坐了一日,便剃度出家了。我见他武艺高强,也想让他少思多动,便唤他去办了这疾奔两地的差事,常常是午膳过后便走,傍晚时候方回,没有太多时间念经打坐,才会这般言语无状,不成规矩。”

说起月军冲关这件事,实在很稀奇。

意迟当初将不服输的月党四散到边远之地,而非赶尽杀绝,就是想到母君晚年狂杀月将之事。意迟时常感慨,母君倒是把人杀过瘾了,好歹给她留两个能用的将才啊!母君的党羽大多有仁爱之心,讲究一个兼济天下,多出文臣,而武将是以暴制暴的手段,那是月家所擅长的。

母君是盛世的君主,所以,如果她早上想杀月将,那么晚上一个都别想活,但意迟出生前后,天灾频繁,海洲族先后吸纳了三大外族,在北域迅速建立起一脉政权,这就导致意迟接手这个朝廷的时候,已经需要忌惮外族势力了,她需要武将,更需要忠诚的武将,点一下兵,很好,没剩多少,天坑开局。

于是意迟把宁死不服的都杀了,不服但能憋着的,放去戍边,激发一下他们的爱国之心。部分月党安安分分地在那把戍边军的职位坐穿了,但还有部分月党依旧通过一些手段和中原的乱臣取得联系,密谋着光复旧朝的事。

六年前,这部分不安分的月军不知道从乱臣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觉得复国有望,就和原来的月军闹掰了,分化成两极,这一极也就不到一千人,不服从管理了,来劲了,边不戍了,要回来。于是就有了夜渡岩河谷伏击八百精锐一役。他们的时机抓得很好,彼时康朝正与海洲人谈判,戍边大军皆整装以待,做好了谈不好就开战的准备,因此没空搭理他们,结果真让他们冲关成功,回到中原。

意迟收到消息便派出了精锐追捕绞杀,稀奇的地方就在这,一回到中原,这些人就像蒸发了一样,销声匿迹,至今意迟也不晓得,他们冒死冲关回来,既没在中原闹出什么动静,朝廷也没人露出什么马脚与他们接应,他们到底回来干什么?

她摩挲了下指尖,随意转悠的视线刚好落到了袭檀的脸上,他的眸光微微潋滟,容色生熠,却忽然埋下头,作沉思状。六年前……他才九岁吧!叶渠给她看的密报上,说袭檀九岁那年家中遭灾,父弟消失,母亲改嫁没多久也和继父一道死了。

“原来是这样。”意迟收回视线,举起茶杯抿了一口,借这片刻琢磨了一会道:“既然方才红笺上的事还有要问他的地方,那就把他请进来,见一面吧。”

很快,那扇搡来搡去的门终于被推开。

飒飒曾两次在门内这一道屏风后偷窥意迟,这一次,他绕过屏风,带着刚采的晚霞,摘的秋意,揽的暖风,来到了意迟的面前。

他稍稍俯身,单手竖平置于胸口施了一礼,头顶的戒疤清晰可见,随着他直身立定,意迟才将他的面容瞧得分明。

长眉绵邈似山,又如墨枝斜飞,狷介飘逸,一双瑞凤眼斧劈刀刻,冷锋飒飒,眸中揽水缀墨,极是深幽,高挺的鼻梁和紧抿的薄唇都像军中规范后统一捏造似的,笔直且锋利,那一笔撇一笔捺的颌线,能窥见岩山上戍边军肃容杀敌的风采。五年的晨钟暮鼓,没有敲去他二十年浸入骨肉的肃杀之气,只是为他俊朗的面容增了几分倦意。

他刚回来,来不及更衣,平时为了掩饰身份,没有穿僧袍,着了一身素衫,唯一的装饰是路上无意落在他衣角的一片银杏。

此刻他也正盯着意迟,暗中打量。他身高近八尺,高挑的意迟在他眼里清瘦娇小起来,但直觉告诉他,世间小巧的人事物很多,意迟,像他那把镶珠嵌宝的匕首,也像海洲人擅用的破空三声便能夺人性命的鸣镝。

【此时的飒飒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是他此生将要经历的,第三次死别。】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