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迟轻嗅,闻到了他途径大街小巷后,骑马踏阶的来路,遂拂袖笑了笑,为他倒了杯茶,抬手放在一边,“看来往返两地,很辛苦呀。请坐。”
这儿就俩座,为袭檀增设了一个,拢共三座。请他坐,便要让袭檀起来让位置的意思。袭檀默然起身,轻声对飒飒道:“小师傅请坐。”随后识趣地出去,带上了门。
飒飒将蒲团移到禅心身边坐下,直勾勾地盯着意迟,“你就是那个想出藏山书院收救弃婴的幕后之人?”
禅心提点他,“飒飒,不可不敬,莫要多问。”
意迟却摆手说无妨,“正是在下。那么,你就是那个五年时间日夜往返两地,不辞辛苦的恶和尚?”
飒飒挑眉,朗声道:“也正是在下。”
禅心唤了一声“阿弥陀佛”,茶杯中的针叶沉了下去。
飒飒说:“你与我想象的,一模一样,但你的底细,我不太清楚。”
意迟却说:“你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但好在,你的底细,我倒是都清楚了。”
两人对视片刻,笑了出来。禅心亦会心一笑,一手摸着胡须,另只手则为几人添茶。
何至于此?只因两人虽不曾会面,却是一谋一施,神交已久。
这件事的话头还要从意迟真正掌权后,想要拆掉天窟开始,她派暗探前往天窟勘查,却发现天窟中有数名死婴,于是派人调查一番,才晓得,原来自从她当政,群臣不敢再提献祭后,天窟周遭就荒废了,后来天灾不断,许多百姓生下孩子却无法养育,便以献祭之名偷偷投入天窟丢弃。
于是意迟就想了个办法,在紫府后山开辟了一片土地,让苦渡寺的僧人悄悄地建起书院,如今的规模,不过是十年来一点点加盖而成,因此修筑时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落成后鲜有人知。每日前往天窟,收捡弃婴,整整五年,弃婴数以千计,苦渡寺渡苦之行却从未停止。
她也想过将此事昭告天下,可朝臣巴不得她在这时候提起献祭她的天窟,旧事重提,无异于自寻死路。群臣想起来倒没关系,万一受苦受难的百姓们想起来了,那不得喊一帮人游街起哄,把她抬进去啊?
这十年,苦渡寺都做得很好,没有泄露丝毫。可方才那张红笺上,却有人感谢苦渡寺的僧人收养了她的女儿。这很奇怪,是有人想让天窟这件事暴露的预兆。
不是为了歌颂女帝的品德,而是为了让百姓想起来,还有天窟这回事。
意迟需要早做应对,才唤来飒飒查问往返的情况。
从红笺上的正事切入,却天南地北地发散开来,一不小心聊到了深夜,意姒担忧意迟的身体,找人来唤用膳,几人才离开。意迟走出门就见袭檀抱臂蹲在门口,竟是一直在这风口眼巴巴等了她近三个时辰,冻得鼻眼通红。
“这是你的书童?”这个把时辰,飒飒已经把意迟当成了自己人,遂调侃她道,“你倒是怪狠心的,这么冷的天,让人家门口等着?”
袭檀站起身,觑了他一眼,“我不是书童。”
意迟还不想暴露身份,便压住袭檀的肩头,“他是我弟弟。”
袭檀不可思议地看向她,谁在马车上把他嘴唇都亲破了,好赖话哄尽了让他跟她进宫去,不许跑,他宁死不从的时候她一口一句威胁,这会儿当着别人的面却说是弟弟!敢做不敢当,真有意思!
飒飒仔细打量了袭檀,恍然大悟道,“哦,难怪眉宇间有些相似,原来是弟弟。”
袭檀皱着眉,更不可思议地看向飒飒,随后把脸往旁边一拗,气笑了。
禅心先一步告退,示意飒飒跟随。
飒飒临走前拍着袭檀的肩道,“弟弟,这几日寺里收留的流民众多,房间怕是不够,你就跟我将就一宿吧,用完膳我来找你。”说完,也不等袭檀答应就走了。
袭檀追止不及,转身用眼神质问意迟。
意迟满眼无辜,“怎么了弟弟?马车上宁死不从的架势呢?这会儿到了清修的寺庙,难不成你反倒想和我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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