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茉季终于忍不住了,缓缓弯腰,蹲下来,然后几乎蜷缩成一团。
降谷零想,她其实有个坏习惯。
就像她的妈妈维丝塔一样,天然地排斥其他人,不知道求助,也不想任何人来帮忙,只会一个人承担所有的事情。
但这不能怪她们。
是环境致使她们只能如此的,又怎能怪她们踽踽独行。
他走到蜷成一团的少女身前,同样屈膝,轻轻按住她的脑袋。
“……但是你还有很想完成的事情,对吧?”
阿茉季脑袋隐在斗篷兜帽中,右手撑着眼睛,像是恨不得整个人都躲进斗篷的阴影里。
“如果我做不到呢……?”她染了点哽咽的声音这样说,“如果,即使我用尽全力,穷尽一切可能,还押注了所有的东西,付出了所有代价,已经牺牲一切,却仍然做不到呢?”
她确实是十分迟钝地、十分后知后觉地、如今才突然恍悟,原来自己一直在恐惧这样的事情。
原来她并没有那么坚定和自信,其实在内心深处,她一直在恐惧着——如果自己做不到该怎么办。
原来她是会轻易放弃的,在她向降谷零索要承诺的时候,已经暗示了这种放弃——那个承诺意味着降谷零离开的话,她也将抛弃曾经所有努力和已经付出的代价,不再等待那个结果。
她想我怎么可以放弃,又想我应该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她还想到了维丝塔,想到她做过的事情和最后换来的结局,于是忍不住为此颤抖战栗,既恐惧自己可能放弃,又恐惧执着追求的尽头是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
而金发青年轻轻回答她:“那就做不到吧。”
他轻抚女孩的脊背,闭上眼睛。
他知道,这孩子还有和母亲一样的弱点:她们太天才了。
天才的触角总是扩张得很远,远到其他人觉得可望不可即,远到触摸了世人认为不该触及或规则难以容忍的诡谲领域。
这会很容易受伤,也会很容易失败。
而在普通人的领域,她们又太习惯于成功了,会非常轻易地培养出对失败十分敏感的体质。
她们甚至可能不知道,普通人根本不会抬头仰望那么遥远的星空,也不会因为司空见惯的失败而无法前行。
他或许没办法让阿茉季斯特理解这一点。
赤井秀一叹息了一声。
其实他不是不能理解经常有隐瞒、争执和矛盾的家庭,他们家就基本是这个样子的。因为父母加上他三个人都做了特工,还是不同官方势力的特工,互相隐瞒重要情报根本是常态。至于争执和矛盾,他从小到大和母亲一言不合动手打起来都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不是不留情面不死就行给对面添点伤完全无所谓的状态。
但他还是觉得阿帕莉缇芙和波本的关系太扭曲了。
可能因为他们不会真动手打架,也肯定打不起来。在他家,哪怕是他最小的妹妹世良真纯拉出去也是一头猛兽,跟他过上两三招完全不成问题。而阿帕莉缇芙……她看起来是碰一碰就会碎的程度。
赤井秀一都替波本感到头疼,不能用拳脚解决的家庭矛盾走向了只能用枪指着来谈判的地步,这也太哈人了。
“日式的家庭关系是不是一般都比较扭曲?”
他忍不住评论。
“不,完全没有吧。”
江户川柯南冷汗。安室先生和阿茉季斯特这种情况绝对是特例中的特例,别拿他们代表整个日本啊!
至少他们家绝对不会这样!他们家多和谐啊,最多只是他亲爹妈扮演坏人骗他,用来吓唬他的枪都是整蛊用的玩具枪,绝对不会用上真枪乃至捆绑炸弹的无人机!
不过想到这里,柯南忽然顿住,其实工藤家,还真说不上是日式的家庭,他们家还是比较西化的……
安室先生一个混血儿还有阿茉季斯特一个外国人怎么搞得比纯正日本人还日式。
“大概……不是吧。”
因为突然意识到自己家家庭氛围比较西方,不能用来做案例,柯南最后有点不确定地讲。
他抬头看了看身旁的FBI王牌探员,终究没忍住打探情报的习惯,开口试探: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呢?就像安室先生和阿茉季小姐对赤井先生你的敌意,是不是有坐下来好好谈谈,和缓关系的可能?”
赤井秀一摩挲了下指节,看起来很像想抽点烟。
“小子,有些心结是没办法解开的,错过的遗憾没有任何途径能够弥补。”
这位王牌探员眼底有些许惆怅,嗓音低沉地回答:
“一定要讨论怎样才能释怀,只能说,除非时光倒流,死者复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