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宫闱重重。

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将屋内的床帘吹得起伏摇晃，隔着纱影，能看见床榻上侧倚着一名穿梳整洁的白衣女子，有努力压低后的轻咳传出。

屋内点着一盏蜡烛，如今已经燃到了底，忽然，最后的一点火苗剧烈跳跃了一下，毫无预兆地熄灭了，整个屋子刹时陷入了漆黑。

随着蜡烛的熄灭，女子调整了一下坐姿，合上书册，她抬起头，隔着纱幕，看向了屋内一个漆黑浓重的角落，音色平静地问:“最后一面了，不出来见见我吗？”

屋内并无动静，女子坐起，抬手撩开了床帘，映着投进来的月光，能看见女子右眼角微微往下，坠着一枚泪痣，明明是清冷出尘的人，却因这一枚泪痣的点缀，多了一份说不出的风月缱绻。

凭心而论，女子已不算年轻，眼角甚至已有细微的皱纹，但并不影响她一身清绝的容色。

她起身坐到了椅子上，拿起茶盏倒了两杯，一杯放在了桌子另一面，一杯端起浅浅抿了一口。

她似乎驽定这个屋子还有其他人，并不着急，很有耐心。

还有闲情雅致回顾自己这半世，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穿越到这个异世，又是因为什么决定改变这个朝代。

如果不过分苛责的话，其实她做到了，从世家名闺历经西漠黄沙，北澜冰雪，走至如今，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拥立新帝，改革新政，以女子之身站在了那朝堂上的最前位。

可她最终还是败了，败在了过分自傲，也败在了帝王疑心。

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国师府里已被幽禁了两年，两年时间磨灭了她所有的抱负与矜傲，但即使如此，帝王对她的忌惮仍然未曾消除一分一毫。

咔哒一声，似弓弩上膛，在寂静的夜里极为清晰明显，孔泥的面色不变，但每一个字却说得缓慢，像是竭力压制着什么痛苦，“真的不出来见见我吗？”

“你还记得当初进国师府的场景吗？你应当没有忘，我也没有忘，那时你还很是拘束胆小，没有想到，短短时间之内，你就可以来杀我了。”

黑暗中的隐藏了许久的人影，终于因为这一句话，动了一下，谢明烛捏不住手指间的银针，他紧紧盯着坐在椅子上的白衣女子，从窗外投进来的一束月光刚好落在她的身上。

孔泥的穿着很简素，从有记忆起，除了白，谢明烛就没有在孔泥身上看到过其他颜色，她是冷淡的，漠然的。

这是第一次她听到孔泥对他说了这么久的话。

“你知道陛下为何让你来杀我吗？”

“因为你是我的养子，虽然我未曾教导过你什么，但却也是看着你长大，我再无情无义，也不可能真就对你没有过一分期待。”

众叛亲离，满盘皆输。

这是风凛乾要让她看到的。

孔泥突然笑了，“明烛，陛下连我都杀得，你觉得……他真的就会放过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