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烛蓦然察觉出了不妥，不知不觉，孔泥把自己蜷缩在了椅子上，她的全身都在痉挛，短短几个字，她缓了几缓才说完整。

血迹顺着孔泥的唇角淌下，她微微仰头喘息，脖颈纤细的似乎一掐就能断。

银针还捏在谢明烛的手里，他还没有动手。

明显的中毒征兆，她的毒从何而来？

谢明烛顾不得其他，从阴影中显身，几个跨步就到了孔泥面前，但仍然顾忌着，害怕这不过是孔泥的骗局，在距离孔泥两步之外停了下来，再次捏紧了银针。

孔泥看到了出现的人，少年着一身漆黑的夜行衣，唇紧紧抿着，满目的警惕，十一二岁的少年，青涩还没有从他的眉目间完全褪去，看着昔日朝夕相处的人，在他面前忍受着剧毒侵入的极大痛苦，也没有任何动容。

亦如一次次，孔泥漠然地看着训练完后满身鲜血的他，命令他去跪祠堂一样。

他从未在孔泥身上感受到过半分温情，也便没有必要流露出多余的同情，他们谁都不欠谁。

孔泥张口，鲜血便从口齿间涌出，她凄然道：“可我毕竟是养育你的人，亦师亦母，我就算是必死的局，也不该死在你的手里。”

少年捏着梅花针的手指，微不可见地颤了一下。

孔泥继续一字一句地艰难道：“你想摆脱这份暗影的身份，你想走到阳光下，今日我可以成全你，但来日，不会再有人以死护你周全。”

少年终于再无法忍受，“你胡说！”

“明烛，你是我养大。风凛乾不会杀你，但你也永远摆脱不了他的掌控。”

图穷匕见，孔泥在最后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但为师相信，你可以做到，并替为师报仇。”

“你妄想！”少年愤怒出声，“我就算是永远被陛下当刀，也不可能会替你报仇，没有你，我哪里来得今日，哪里需要经历这些。”

他说着，眼眶越来越红。

孔泥的意识已经开始昏沉，面前的少年在他面前全是扭曲的虚影，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痛，她把自己慢慢蜷缩起来，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一些。

少年上前一步，紧紧抓住了孔泥的肩膀，他一遍一遍，竭力的想要证明，孔泥不过痴心妄想，“我会离开国师府，我会离开雍都，我会好好的过我接下来的岁月，像你这种连死亡都要谋算的人，就算去逝，也没有人会在乎，会记得。”

孔泥仰头想看清少年的面容，可已经看不清了，“好。”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那样轻，谢明烛怔愣地看着女子的手慢慢垂在了身侧，再无生息。

到此时，少年似乎才意识到，孔泥真的去逝了。

他往后跌撞着退了数步，努力忍着，才让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没有落下，固执地重复，“你死不足惜，没有人会记得的，没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