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慕言先给自己换了身衣服，这次他学聪明了，不穿白色，改穿深蓝色了，至少脏了不容易看出来。他重新束发，看上去没那么狼狈了，在坐在桌子旁倒了杯茶细细品。
不知道过去多久，房间的门被人打开。
打开的人看见他，又惊又喜：“师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接着看到尘慕言脸上的伤口，脸色蓦地一变，慌张道：“师尊？你怎么了？脸上怎么这么多伤？”他伸手在尘慕言脸上摸了摸，指腹滑过那道骇人的伤痕，掌心的温热随着指尖传来，像有电流经过。叶殷眼角不知不觉泛红，眼眸水光明亮。尘慕言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四目相对，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眼神，他以前好像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
不对，这样不对，尘慕言想。
尘慕言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说不上来。
“你......”尘慕言拿掉了叶殷抚在他额头的手，轻轻地笑了，“我没事，你当为师跟你一样呢，屁大点事就哭。”说罢顺手抹去了叶殷眼角呼之欲出的泪珠。
叶殷还是很担忧：“到底怎么弄成这样？楚追云打你了？还是兰惜悠打的？”
“想什么呢！”尘慕言一拍叶殷的脑袋，“走楼梯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的。”
叶殷满脸怀疑。
“真的，我骗你干嘛？”尘慕言笑道。
“真的？”叶殷还是怀疑尘慕言在死要面子，“那师尊脱衣服给我看看。”
尘慕言瞪着眼睛露出疑惑。
叶殷：”师尊不是说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吗？那身上多多少少也会碰到吧？我看看。”
尘慕言：“我可以拒绝吗？”
叶殷没有给他回旋的余地：“不可以。”
尘慕言：怎么每次倒霉的都是我......
尘慕言见叶殷斩钉截铁的眼神，知道这家伙不看是不会放过他的，乖乖褪去了衣服，上半身□□，清瘦的腰身展现，背后的肌肉并不明显，却隐约可见。只是原本洁白的背上多出了许多淤青，就像在一张白纸上撒了几滴墨水，不多也不少，但很扎眼，足以刺人眼球。
“这，这些......”叶殷难以置信，以至于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声音带着点颤抖，他小心翼翼地触摸那些淤青，“疼吗？”
“还好吧，其实不算很痛。”尘慕言轻描淡写地说。
他是真的不是很痛。
痛是肯定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怎么可能不痛？但是这点疼痛还在他尘慕言的承受范围之内，没到那种下不来床走不了路的地步，他没那么矫情。
想当初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没死，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让他难受？
但叶殷可不是这么想。
此时此刻，尘慕言脸上带着伤口，嘴唇干裂，嘴角微微上扬，在他眼里怎么看都是一副强颜欢笑死撑着的样子。“师尊，其实......你不需要强撑着的。”他说道。
尘慕言根本没意识到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歪个头看他：“啊？”
叶殷抱住尘慕言，像抱着他至爱的珍宝。
尘慕言不知所措，拍拍他的背，说道：“没事，反正我要是残了也是你给我养老。”
叶殷：“......”
叶殷松开他，忽然意识到现在状况有点不太对......等等，他刚才抱了尘慕言，尘慕言还没穿衣服——
刹那间，血色如潮水般涌上来，铺满叶殷整张脸。叶殷感觉自己脸在发烫，胸腔里的那个东西在疯狂跳动。
尘慕言还不明所以，见叶殷脸蓦地一下红了，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没穿衣服裸露出来的胸口，顿时放声大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叶殷，你这是害羞了？”
叶殷撇过头忍着不去看他。
尘慕言似乎还觉得不够来劲儿，继续捉弄他：“为师袒胸露乳你便害羞成这样，更何况我们两个还都是男的，这样你以后娶媳妇儿怎么办啊？洞房花烛你难道也会害羞成这般？”尘慕言笑嘻嘻的，瞬间他觉得心情好多了。
叶殷：“......”
“喂，生气啦？”尘慕言凑到他脸边跟他近视，“小鬼头心眼儿比藕眼还小。”
叶殷已经不行再说任何一个字了。
“你别那幅表情我告诉你。你的问题问完了，现在到我。”尘慕言指着床上躺着的那个小孩，“那孩子哪来的？总不会是你生的吧？”
叶殷突然想起来那小孩儿还在房间里的事情。他猛地站起身，指着床上的真小鬼说：“哦对，师尊，我跟你说，这小孩是兰家的孩子！”
一句话把尘慕言听懵了：“你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别给我搞这种。”
于是，叶殷开始了他的演讲。
“今天我上街碰上这孩子偷东西被一屠户拿着刀追着打，他没注意撞上了我，然后那屠户以为他是我的儿子于是又拿刀对着我，中途一女鬼——就昨天晚上那个，上来就对着那屠户咬，我趁乱跑了。后来我就跑跑跑跑到了城郊，那女鬼又追上来，然后我把那女鬼打死之后才知道，那女鬼是这孩子他娘，以前是兰家的侍女，他爹是兰府里的人，把他们娘儿俩给抛弃了，我于心不忍所以把他偷偷带回来了，刚才就是去打听这孩子他爹是谁。”
尘慕言听着这个故事陷入了沉默。
他把一只手搭到叶殷的肩上，语重心长道：“叶殷，你不去茶馆当说书先生真的是可惜了。”
“......”叶殷无语片刻，“我没有在开玩笑！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
尘慕言：“好，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你还记得我早上出门前给你留的那张纸条上写了什么吗？”
“记得啊，不就是说你去追云上神，让我留意兰府的动作，不要......”说到这里他顿住了。
尘慕言挑挑眉：“不要什么？”
“......不要节外生枝。”叶殷讪讪道。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叫不要节外生枝？”尘慕言指着小鬼道，“兰府的势力不是我们可以想象的，兰惜悠既然能当上统领，兰家必然不简单。像这种事情，放在其他地方说不定都传遍了，甚至可能还有好几个版本，可是到目前为止，整座城都没有什么风声。这说明什么？说明有势力把这件事给压下来了，而这股势力八成就是兰府。兰府觉得这件事丢脸，会坏了他们的名声，所以对这件事下了封口令。而你现在把他带回来，就明摆着是在跟兰家作对，你要揭兰家的底。你觉得，像兰家这样的大家族，他们会放任你来捣毁他们的名声吗？”
叶殷彻底沉默了。
他没有想到这其中的关系竟然是如此的复杂，复杂到让他难以置信，就像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世界。
可他并不知道，这只是他掀开世界阴暗一隅。
“不过......你不是想知道这孩子他爹是谁吗？”尘慕言道。
叶殷立马看向他：“怎么了？师尊有什么想法？”
尘慕言：“我确实有一个猜想人选。”
“谁？”
“兰家大公子，兰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