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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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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son真是“执行政策不走样”,说getlost就getlost了。www.mengyuanshucheng.com他在2002年初去了d州,一去就没了踪影,他没留电话给艾米,也没告诉她地址。艾米厚着脸皮去问静秋,静秋也说不知道。她知道静秋跟jason结成了“撒谎统一阵线”,但她也没办法。静秋是属“江姐”的,估计就是灌辣椒水,也拷问不出什么来。

艾米本来还想打电话到jason家去问他爸爸妈妈,但她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了。jason既然打定主意要getlost,肯定跟他父母交待过了,叫他们不要把电话号码给她。如果她打电话去问,除了再丢一次脸以外,不会有任何结果。

现在她也不觉得难受了,只是觉得生活没什么意思,自己对生活没什么热望。对她来说,生活就是生而活之,生下来了,就活下去。that-sit。

yoshi一如既往地含糊着他的含糊,模棱着他的模棱,既没说出那句话,也没做出什么亲热的举动,但也没断绝跟艾米的来往。现在他没跟艾米一起修课了,所以半学术、四分之一学术的来往少了一些,但他仍然时不时地邀她去餐馆吃饭,看电影,听音乐会。艾米想,可能日本的“同学文化”就是这样的吧。

八月,yoshi拿到硕士学位,还被e州一个很不错的大学录取读比较博士。他请艾米上一家日本餐馆吃了一顿饭,然后又邀请艾米到他寝室里坐坐,说有重要话对她说。

到了寝室,yoshi拿出提琴,卖力地演奏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艾米听yoshi拉琴的时候,总觉得他只是比较熟练而已,听不出什么令人感动的东西。但她听jason拉琴的时候就不同,她常常会有一种心变得很软,人很想流泪的感觉。她觉得jason的琴声里有天分,有激情,有音乐细胞,而yoshi只有技巧。

拉完一曲,yoshi拿出一个天鹅绒小盒子,打开了放到她手中。盒子里是一个钻戒,但yoshi没有单膝跪下,也没问:“willyoumarryme?”,只是微笑着看她,好像在等她回答一样。

艾米很惊讶,yoshi跟她认识一年多了,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iloveyou”,他们也没拥抱过,没有接过吻,他曾经有一次在看电影的时候,用一条手臂搂住她的肩,她把他的手摘掉了,他也就没再试过。她不知道他怎么突然一下就跳到送戒指这一步上去了,莫非日本就是这个风俗?

她搞不懂该怎么办,如果对他说“我不能跟你结婚”,他会不会说“我这不是在向你求婚,我是让你看看这枚戒指漂亮不漂亮”;说他不是求婚,他又的确把这枚带钻石的戒指放在她手里。她有点恼火了,他连这种事都是弄得这么模棱两可,这么难懂,她只能把这又归咎于文化差异。

她把戒指拿起来看了看,放回盒子里,模棱两可地说了句:“that-sagoodone”,就还给了yoshi。yoshi收起戒指,仍然是笑容满面。

八月底,yoshi来向艾米告辞,说他要去e州了,他们互相说了takecare,yoshi就去了e州。他从那边写过几个email过来,谈谈那边学校的事,但好像双方都没什么话说,不知不觉地,就停了下来。

转眼到了十月底,有一天,艾米回家的时候,看见门外楼梯上坐着一个人,她正在纳闷是谁家的老土亲戚,怎么坐在交通要道上,就听那人说:“总算把你给等回来了,快饿死了。”

她定睛一看,原来是小昆,头发长长的,人也很疲乏的样子。他身边放着个旅行袋,身后走廊上还有个旅行箱。他对艾米说:“走投无路了,投奔你来了,先行行好,给口水喝吧。”

艾米把他让进屋里,问他:“怎么回事?好像很潦倒一样。”

“不是好像,是真的潦倒了。”小昆在沙发上坐下,艾米给他煮了一碗面,炒了些肉末放上面。小昆边吃边讲他的遭遇。原来他父亲在国内因贪污受贿被抓起来了,已经关了一段时间。他姑姑带信给他,说如果能把贪污受贿的赃款陪出来,可以免他父亲一死。他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变卖了,把钱汇了回去。他父亲知道后,气得捶胸顿足,说我一把年纪了,死了就死了,你现在搞得两手空空,以后怎么生活?

艾米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姐姐也没事。我父亲把什么责任都承担了,他——”小昆眼圈有点发红,说不下去了。

艾米很同情他,说:“你别急,我可以养活你。这里吃的东西不贵,我的奖学金足够我们两个人活了。”

“我想到这里找个餐馆工打打,加拿大那边找labor工都很难,华人老板招工常常要懂粤语才行,鬼佬的工厂,又要英语,而且像我这样一把年纪的,更难找工。”

“听说餐馆工很累的,你——受得了?”

“受不了也得受。没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能曲能伸。我跟一个哥们合开的一家厂还在,只是现在还没开始赚钱,说不定哪天就赚起钱来,我就又发了。”

艾米住的是个一室一厅,她住在卧室里,厅里住了个访问学者。小昆来了,实在是不好住。她准备为他找个住处,跟别人合住。但因为是学期中间,没有什么人找roommate,好不容易有个找roommate的,别人一听说小昆不是学生,就觉得太复杂,不大愿意跟他合住。后来那个访问学者自己找了个地方跟人合住,艾米和小昆帮她把家搬了过去,小昆就在艾米客厅住下了。

小昆一天也不愿闲着,马上就嚷嚷着要找工。两个人从电话本上找了几家餐馆的号码,就开始一家家打电话,问人家有没有工打。c城本来就不大,中餐馆也就那么几家,但中国学生和家属倒不少,所以愿意打工的多过愿意招工的,餐馆老板都挑剔得很。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餐馆需要一个厨房帮工,工钱很低,但小昆也不愿放过,要去试试。

餐馆离得不算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但小昆没车,又没ssn,不能考美国驾照,c城公车又少,而且只开到晚上六点,小昆打工的交通就成了一个大问题。最后总算摸出一点规律,早上小昆自己坐公车去餐馆,晚上下班了,艾米就开车去接他回来。

小昆在厨房帮工,很累,也很受气。他干活有点毛手毛脚,刚开始又不熟,被大厨或者老板催促,就老是出问题。一下是炸鸡翅膀的时候被滚油烫了手,一下又在切肉的时候把自己的手喂到切肉机里去了,切菜切到手指的事情经常发生,差不多每天回来都有新的伤痕。

艾米为他清洗包扎,总是忍不住流泪,想小昆也是堂堂的j大法律系高才生,以前也是吃香的、喝辣的、开宝马、住洋房的,现在落到这步田地,受伤受罪不说,还受气。她劝他别打工了,说我养活你吧,你再打工,连个囫囵手脚都落不下了。

小昆总是嘻嘻地笑,说:“就是为了看你流这几滴泪才受这个伤的,来,抱我一下,切多少刀也值。”艾米就松松地抱他一下,他说,“嗯,你心里还是——疼我的,你只是还惦记着你那个成钢,什么时候你忘了他了,我就熬到头了。”

艾米每晚都去餐馆接小昆,餐馆的人总是开玩笑说:“小昆,你老婆来了,快回去空油瓶吧。”有的就喊:“不是空油瓶,是炸春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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