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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个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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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批路灯亮了。www.xiaoxiaocom.com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深色衣服,样子像个小商贩,也许是奥弗涅地方的人(从他的圆帽子和他粗犷的胡须可以看得出来),来到了检察长的家门口。在按响门铃前,他长时间地在擦鞋垫上擦着鞋底,主要不是为了干净,而是还在犹豫不决。他显得很紧张,甚至想原路折回去。最后,在从楼梯扶手上面朝大厅望了一眼之后,他按响了门铃。随身男仆给他开了门。

“我想找萨拉扎先生谈一谈。”

“您预约了吗?……现在已经比较晚了。”

“是私事而且很紧急。”

“秘书先生可以接待您。”

“不。我是想见检察长先生。”

“什么事?”雷蒙-鲁维尔问道,他已经在用人身后出现了。

“我来是想找检察长先生谈一谈。”这个男人解释着。他的不安正在每分钟地加剧。

“请进。”鲁维尔说,“我是萨拉扎先生的特别秘书。他对我是——不保密的。您可以放心地把您的来访目的告诉我。”

“这是……”

这个男人,十分明显地,在犹豫着。

“我想还是下次再来吧。”他声明道,同时一只手已经伸向了门把手,“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好。”

“好吧。”鲁维尔通融地说,“请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通报一下检察长先生。您叫什么名宇?”

“马古兰……勒内-马古兰。”

独自一人呆着时,这个人仔细地看了看前厅,然后又走到客厅的门口。他看家具、油画,而且显得很有兴趣。当他听到秘书的脚步声后,又匆匆忙忙地回到了靠进门处的座位上。

“检察长先生答应给您五分钟时问。请走这边。”

鲁维尔把马古兰带进了法官的工作问。

“请坐,马古兰先生。我还要签几份文件,之后我就跟您谈。”

马古兰惶恐不安,坐在扶手椅的边上,迅速地用眼睛别览了一下房间,而当他看到萨拉扎夫人的画像时,他抖了起来。检察长放下了笔杆。

“很好,我听您说。”

马古兰已经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了。

“说吧!”

“我听说……”

“啊!您是对奖赏感兴趣吧!是不是?您知道一些事情。”

“是的。既有奖金,还有许诺。”

为了不让手抖得太厉害,检察长抓起了裁纸刀。

“您是‘爪子’的人?”他低声问道。

“是的。”

“答应的事情总会兑现的。如果您的情报很有价值,就不会对您提出起诉,您就会领到您应得的钱。”

“那我向您解释一下。”马古兰说,“首先,我不在场,当他们劫持……”

他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人物画像。

“好啦,好啦。”检察长说,“您是清白的,我敢肯定这一点。”

马古兰并没有体味出话语中的讥讽。他越来越紧张,他准备做为证词的话又接着冒了出来。

“我,”他继续道,“我是当司机的。那么,您明白,我知道此事,但未亲手干。今天,譬如说……他们抓了一个我们内部的小伙子,名叫塞巴斯蒂安-格吕兹……据说他叛变了。他是躲到埃佩农去了,在一个老妇人家……我把车停在小路上,就在房后,我在那里等。我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总之,我的同伴们,他们带回了昏迷中的塞巴斯蒂安,然后把他带到了一个十分寂静的地方……请您允许我给您画一张图……”

已经稍许放下心了,他站起身来,抓过写字台上的一本记事簿和一支铅笔,然后开始画起线条和叉叉。

“这里是芒特一拉一约里……这里,是通往韦托耶的一条路……请原谅,我画得太糟糕了……在圣马丁-拉-加雷纳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岔路,在右边……您沿着它前行,沿着树林子,您就来到了一幢老的狩猎楼房。您不会弄错的,在这个地方只有这一幢。它已经半坍塌了。在楼房后面,您会看到一条小路。三四百米远处,您会看到一大片地的围墙……一个城堡……从来没有人去过那个地方……”

“这就是团伙的巢穴吗?”

“是的。这是……可是,不,在这儿,他们明天晚上要开会,从十点钟开始。”

马古兰重又坐下,轻松了许多。

“您看,老板……对不起,检察长先生。我想,我应该得到我的钱了吧。我甚至可以给您提供其它的细节。塞巴斯蒂安被关在了一个‘诊所’里。他们是这样称呼那些特别的房间的。在一楼,在图书室和配膳室中间……这是一间手术室,在我们中的某个人受伤时用的。头领总是想得十分周到。您知道为什么把他关在这个地方吗?”

“噫,我猜。”检察长做出不耐烦的样子说道,“他们想折磨他而警戒别的人。”

“正是的!可是我,我却受不住了。我不是唱诗班的孩子,对吧。但我也不是一个野蛮人。有了奖金,我打算逃到瑞士去,然后在那儿买个小商店。无人看见也无人知道!”

“您还能给我画张房子的草图吧!”

“很容易。”

“您穿过花园。它很大。然后就是台阶和大门。在左边一侧,有一条仆人们进出的门,后面是配膳室的门。在一楼,还有餐厅和一间大客厅,然后是图书室和诊所。但是所有的地方都要注意:它豪华得像是一个博物馆。我敢打赌,里面还有吸烟室和台球室呢。上面,我不知道有多少间房。”

“有多少人呢?”

“我也不知道。我们没有碰见任何人。指挥我们的那个人有栅栏门和大门的钥匙,而且他是直接把我们带到诊所去的。然后,我们在配膳室里好好喝了一顿。好啦,我对您是竹筒倒豆子……那么,请您,支票……”

“我只有一句话。”法官生硬地说,“您只能在我们验证了您的情报的真实后才能拿钱。”

“还有一件事……”

“是什么事?”

“我想到了我的生命。从现在开始,它就不值钱了。”

“您将在警署的保护之下。您认为这样可以吗?”

“很好。”

“随您到什么地方去,总有人陪着您。”

“我走出这里时就会有人陪吗?”

“是的。请听我说。您顺着用人走的楼梯和走廊下去,您就会一直走到蒙索街。您再走到库赛尔街,顺这条街一直走到奥斯曼大道。预防措施早已安排好了,我向您保证,这么短的路程,您不会有任何危险的。走过大道的拐弯处,您会看到在您左手边有一家书店。离这家书店两步路的地方停着一辆德-弟戎-布东牌黑轿车。您能认出它来吧?”

“噢!这很容易。”

“您坐进去。有两名警探在等着您,他们知道内情。自最终决定公布于众之日起,我已经下达了命令,他们常呆在那里值班。我一直在担心会接待‘爪子’的某个成员来访的。”

“然后呢?”

“他们会把您带到警察总署去,您在那里可以得到一个舒适的房间和一个看守。如果一切进展顺利,您将得到您的钱……说定就在后天。”

检察长按了一下铃,马上,随身男仆出现了。

“把这位先生带走。”法官冷冰冰地说。

然后,他用手指威胁着还没有走远的马古兰。

“我不希望您,”他继续说,“再在我的面前出现。现在赶快消失吧。”

马古兰匆匆逃了出来。当他来到蒙索街时,他十分不安地观察着身边。街上看不出任何危险。于是,他大步走着,来到奥斯曼大道的拐角处。同时,他马上看到了汽车。是德-弟戎-布东车吗?虽然他断定是,但他也不是分辨得很清楚的,因为车牌子太多了。一个人伏在方向盘上,悠闲地吸着烟斗。另一个人被展开的报纸遮住了一大半。马古兰走上前,敲了敲驾驶员一侧的车窗。后者把车门打开了一条缝。

“什么事?”他傲慢地问道。

“我是……从检察长那儿来的。”

“不太早了点吗。”另一位低声抱怨着,“上车吧。”

还有第三个警探在后座上,他移动一下身子给马古兰让座位,同时,在汽车启动后,要马古兰伸开双臂。他以一种职业的熟练,快速地摸了摸他所有的口袋。

“没有武器。”他对合上报纸的那个人说。

长久以来第一次,马古兰感到了心里真的安定下来了。结束啦,冒险的生活、惊恐不安、挨打和无休止的提心吊胆。他已经站到了资产阶级一边了,现在,他富有了。

汽车朝下开出了奥斯曼大道,驶进了法耶特街。

“这是一条学生走的路。”他心绪极佳地评述着。

他的同伴们不作回答。汽车距法院大道越来越远了。

“我们不是去警署吗?可是检察长亲口告诉我……”

“你的检察长,他并不都知道。”

马古兰的脸色变得灰白了。

“你们是什么人?”他咕哝着。

“是朋友。”他身边的人冷笑着说。

马古兰抓住车门把手,接着就不动了。因为坐在司机旁的那个人转过身来,用手枪逼住了他。

“别乱来。”他命令着。

马古兰瘫下去了。眼看就要成功了,却……

“这是个误会。我向你们保证,这是一场误会。”

“你去跟头领解释去吧。”

“你们是……你们是……的人。可是我从没见到过你们。”

“这说明你并不都认识。”

马古兰用发狂的目光看着被夜晚的灯光照得通亮的街道。要想得救,近在咫尺。

“听着,”他说,“总有办法解决好的……我们一起分这笔奖金……每个人五万……甚至我拿两万就满足了……不行?”

另三个匪徒紧闭嘴巴。

“你们想全都要?”马古兰绝望地喃喃着,“同意。我全都让给你们,只要我……”

“你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跟那个宪兵?”

“没有……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譬如?”

“好吧……我告诉了他我们最后呆过的地方:‘花花公子’地窖。因为它已经没用了。”

“撒谎!”

这个人给司机一个手势,汽车马上停了下来。马古兰感到奇怪,把头伸向前面,结果轻轻地碰到了他迎面的座位后背上。他感到了手腕上有针刺的尖痛感,他挣扎着,与直升到心脏的麻痹抗争着。他马上就要睡过去了……他会被送去……诊所……诊所。

他的脑袋歪到了肩上。

亚森-罗平没有长时间地陷入沉思之中。敌人肯定在策划一次反击,甚至他自己也这么盼望着。只是他老在窥视着马德莱娜-费雷尔这一边。头领很清楚罗平的弱点,一定会采取所有的防范措施。她肯定处于严密的监视之下。把搜寻工作转向她,这将会再一次地碰壁。剩下的就是樊尚-萨拉扎周围的人了。如果这个人还没有不谨慎地辞去职务的话,也还有可能召集警署的所有力量,而且会很快达到目的。

罗平马上起身,开始把自己装扮成贝什罗公证员。“最理想的是,”他一面贴着颊髯,一面想,“我来取代他,我自己成为检察长……如果能够调动警署的力量,那该多美呀!我并不应该是检察长,而应该是警署的头头!嘿!嘿,为什么不呢?……我自己任命自己。以法律的名义,罗平,我向您……还是严肃一点儿吧,牲口。现在,你要马上去这个显赫人物的家,叫他收回辞职的打算,因为他做为法官对你太有利了。在等着取代他时,让他聘你做第三个秘书……”

他注视自己的身影,好像有点驼背,而且也变得不灵活了。他是贝什罗公证员。五分钟后,当他在检察长的门前准备下车时,看到雷蒙-鲁维尔走了出来。一盏路灯把他照得清清楚楚,鲁维尔显得非常不安和冲动。走了几步之后,他在人行道旁站了下来,观察着四周。他的样子像在找出租车。失望之后,他朝大道上走去。好奇心令罗平完全清醒了,他决定放弃这次拜访,去跟踪他。鲁维尔的慌乱表情说明了什么问题?秘书如此匆匆忙忙,是想去什么地方呢?

大街上也没有出租车。这正是商店里人头攒动的时候。这时候一辆出租马车都会同时被许多人争来喊去。鲁维尔没有坚持。一辆有轨电车慢腾腾地开了过来。他在电车行进之中登了上去。罗平开着门跟在后面,并始终保持着合理的距离。维利耶、罗马、克利希……大街上的人越来越拥挤不堪了:电车只得减速行驶,罗平向前靠了靠。要跟踪他到什么地方呢?电车穿过了布朗什广场。在皮加尔过后不久,它在聚集的人群前停了下来。如果鲁维尔下车,再步行的话,罗平肯定就会在人群中找不到他了。他尽管把身子探出车门,但是看到的只是后背和踮起脚尖跑动着的好奇的人们。电车驾驶员徒劳无益地摇着铃子。终于,车子又动了起来,罗平又慢慢地跟上去。一名巡警钻到了聚集的人群前面。罗平从一辆装满大桶的平板车旁开了过去。马摔倒在地,尽管有吆喝声和赶车人的皮鞭声啪啪作响,但是它站不起来。它的前腿已经失去控制,它抬起圆睁着狂怒眼睛的头,铁掌把道牙子划出了火星。罗平不愿看这种场面。牲口的痛苦挣扎令他心中十分难受。但是他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表示同情。他惦记的是鲁维尔是否仍在电车——里面。

罗平加速了,好像是要超车的架式,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秘书还在车里,看得出他就坐在窗旁,闭着双眼,好像在想着什么事。这次的旅行让罗平越来越感到不安。他们到了夏佩尔大道,仍在黑暗之中,罗平很快遇到了一个点路灯的人。他正在一盏盏地点燃煤气路灯,长竿子扛在肩上,把路灯上方的、朵朵蓝色花朵留在了身后。

圣马丁运河很快映出了它那条路上的反光。就在这时,鲁维尔趁着电车速度减慢,跳了下来。他借着冲力跑过去,上了一辆马上要驶进阿尔芒涅街的小公共汽车。罗平马上朝斜向拐过去。速度加大了,整个车子的车况都很好。罗平很难想象这么潇洒的樊尚.萨拉扎的秘书会住在一个以小公共汽车为交通工具的偏僻地方。那么他去什么地方呢?他跟谁有约会呢?这个人越来越可疑了。

进到乌尔克高街时,路障已经关上了。一阵铃声在夜里,在某个地方响了起来。如果鲁维尔决定下车穿过铁路的话,罗平也就不得不驱车尾随他。但是他没有太担心,因为货车开过来了,又在一团烟雾中慢慢地开过去了。尾车走远了,它的方位灯投到铁轨上一片红色的光。罗平踩着刹车,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方向盘。路障终于打开了,小公共汽车向前开去。它很快就穿过了贝斯蒂欧大市场的栅栏门。无疑鲁维尔要在邦丹门下车了。

可是小公共汽车到了入市税征收处,停下来让海关官员们上车,而鲁维尔始终未露面。这是什么意思?他还要走很远的路?他是否发现被跟踪了?罗平没有时间再去做其他的假设,因为鲁维尔突然下了车。然后继续朝巴黎旧城墙的遗址方向前进。好在还有一些车子在行驶,罗平的车子才没有引起秘书的怀疑。他走得很快,并没有回头看。也许他急于要穿过这个恐怖的地方。这些遗址的边坡都翻起来了,到处如此,黑乎乎的、堆堆的,非常吓人。在沟的另一侧,是一大片菜园子和几处木板搭起的简陋小屋。郊区就是从这里开始的。这就像是一块陌生的土地,充满了危险。最慎重的办法是丢下汽车,因为在这块静寂的荒地上,马达的声音会显得太响。罗平把它停在一条昏暗的街上,鲁维尔就是从那里消失的。不过他总能听到他的脚步声,为了追上他的猎物,他紧跑了几步。

天空放晴了,巴黎之光很远地散发的暗光能让人不太吃力地辨识方向。鲁维尔的身影突然消失了。罗平来到了呈昏暗隧道形的门廊处,它通向里面的一个院子。房子可能就是旧时的驿站。荒芜、沉寂。罗平沿着墙边朝前走,同时侧耳细听着。他的手到处可以触摸到浇注在墙上的大环,过去人们就是把马拴在这些大环上的。他来到了这栋房子的主体前面,发现了第二个门廊,它正对着第一个门廊,穿过它,便来到了一条狭街口,它被远处的一盏煤汽灯照得若明若暗的。

在这个他很少来过的街区,他感到彻底迷糊了,但他断定现在走的路是对的。既然鲁维尔如此细心地想不显踪迹,那就说明他肯定是这个团伙的人。秘书在前面走得比较远了,但总是在他的视野之内,他那比较清晰的影子落在了比较清亮的街面上。罗平加快了步子。这一夜间的散步不会再持续很长时间了。塞巴斯蒂安应该就被关在那里,鲁维尔也正是要去他那里,也许是要进行最后一次审讯。“好啦!”罗平在想,“机会又来了!”他如果带了武器的话,心里肯定会更踏实:遗憾得很,他并没有想到带着手枪去找樊尚-萨拉扎谈话会更好一些。

这条街有个拐弯。一栋破得不得不用大厚木板支撑的房子就坐落在拐角的地方。而且只有一条保养得很差的路通向菜地和荒野。鲁维尔肯定是走进了这栋房子。罗平疑虑重重地审视了一下现场。房子的两侧围着破旧的铁丝网,它直接接着一张大开的门。一扇门上挂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的字已经被涂抹得若隐若现。罗平辨认出是:花场堆栈。

他穿过大门,于是发现在左侧,有一间货棚。他走到近前,为的是始终躲在阴影之中。货棚里有一辆小推车,车辕高高地竖起,还有一辆停在那里的卡车。在远一点的地方,靠墙倚放着一些旧轮胎。货棚之后,又是一间空荡荡的车库。而在空地的尽头,是一排二层楼的建筑。可能是旧的马厩。罗平继续观察着,而且三跳两跳地穿过了这栋建筑物前的空旷地带。他差一点咒骂起来。

一辆汽车正停在那里,他马上就认出了车牌。这是一辆德-弟戎-布东车。他绝不会认错的。他刚刚发现了“爪子”的一个聚会地点。塞巴斯蒂安就是被关在这里的。他绕汽车转了一圈,又发现了勾划出一扇门的上部一角的一丝光线。他无法把耳朵贴到缝隙处,因为它处的位置太高了。他又朝前走了走。这个地方散发着浓重的干草和马粪味。猜测是正确的。确实是旧马厩。那么,罗平曾经以为是二楼的地方也就只能是长长的贮存干草的顶层了。怎么爬到上面去呢?“说到阁楼,自然就会想到楼梯。”罗平在想,“如果我在某个地方找不到楼梯的话,那才有鬼呢。”

他一直搜查到这栋房子的尽头,如同他的冒险生涯中时常出现的那样,他总是可以把他在某一特定时刻急需的东西弄到手的。楼梯就在那里,靠着墙,平躺在地上。他马上把它抓到手,竖起来,靠在他认为最靠近窗户的地方,在阴影之中。他轻巧地爬上去。他正好选中位置。窗户根本没有关,他只需跨过窗台就行了。一进去,他马上就紧张起来,但很快又放心了。他打扰了老鼠们。他划燃一根火柴,然后把它举得高高的。跳动的火焰使他看清了地上铺着的干草碎屑和远远地瞪着他看的红红的小眼睛。他慢慢地朝前探着脚走去,一步步如履薄冰。但是楼板很结实,几乎听不到什么响声。老鼠发出的声响压过了他弄出的响声。

阁楼(干草仓)占据了这栋建筑物的整个上层。他于是可以自由自在地走到召开会议的地方的上面。随着罗平的不断走近,他越来越清晰地听到说话声。他又划燃一根火柴,辨认出一扇翻板活门的轮廓。他跪了下来。翻板活门上的插栓早就全都拔掉了,螺丝孔为他朝下看提供了极大的方便。罗平,十分小心谨慎地趴在地上,观察起来。

在他的正下方,他看到有四个人。他看得不很清楚。因为他的目光是垂直向下的,他只能看到他们的脑袋和脚。但是他还是轻易地认出了鲁维尔。在地上,一个手被反绑在身后的男人横躺在那里。一盏马灯就放在他的身旁,罗平从来没见过此人。

那么塞巴斯蒂安在哪儿呢?

他们难道已经把他杀了?他徒劳无益地想扩大自己的视野。一个十分重要的死角遮住了马厩的一个部分,不过那里应该还有一盏灯,因为地面被斜光照得很亮。汗水流满了他的脸颊。怎么行动呢?猛地掀开翻板活门?跳到他们中间去?可是他们有四个人呀。出其不意会有效果,那是当然的啦。在他跳下去时,他可以把其中一人解除战斗力,甚至俩人。可是其他的人还是来得及拿起武器的。最好还是等待。

其中一人朝俘虏的肋骨踢了一脚。

“喂,马古兰?还要装哑巴吗?”

然后,他朝秘书转过身来。

“好在您在这儿,雷蒙先生。您没能听到他对萨拉扎说的东西,实在太遗憾了。”

“这没有什么妨碍。”鲁维尔说,“要紧的是他已经干了坏事。”

“您认为他说了明天晚上的会议吗?”

“我不知道……最好让他都说出来。”

“我们,”团伙中的另一个人说,“并不知道什么要紧的事。我们只是像往常那样接到通知;您知道,电话里的声音……‘你们守在书店前,在奥斯曼大道和古塞尔街的拐角处……’总之,有人给我们下达指令,我们就赶到了……最好的做法,是现在就通知头领。”

“我原以为会在这里碰见他的。”鲁维尔说,“当我认出马古兰之后,我马上就想到要出来。只是当时手头有一件急需处理的事走不开,再说萨拉扎也不好商量。我一能脱身就出来了。”

“我们不需要头领就能让他开口说话。”直到现在还没说一句话的人也插进来说,“我来负责他。”

他离开了罗平的视野,但后者马上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一种持续的吹气声,与此同时,黄色的反射光在地面上移动着。鲁维尔俯身对着俘虏,把他翻转过来,背朝下地躺在那里。马古兰由于惊吓脸色大变,在灯光下显得完全变了样。

“听着,马古兰……别装傻。说!您是无法坚持住的,对吧?奖金太具诱惑力了。”

“不。不是这样……我向您保证。”

“那你为什么去找检察长呢?”

“一次友好的探视,正好路过。这是很自然的。”三个人中最高大的那位讥讽道,“算啦,雷蒙先生。这个蠢家伙撒谎就像呼吸一样。只是他忘记告诉您了,是他答应与我们共享这笔奖金的,当他在汽车里明白过来时,他也感到后悔莫及了。”

“好呀!好呀!”

“这说明他确信可以拿到奖金啦。”

令罗平困惑不解的这种吹气声使气氛更加紧张,一束可怕的蓝光沿着墙走过来了。

“既然他确信可以拿到奖金,”这个匪徒说道,“那就说明他已经把我们出卖了。”

马古兰摇晃了一下。他看到某些罗平无法看到的东西。他在扭动着,似乎是想要坐起身来。

“不,不。”他含混不清地咕哝着,“别这样……我向你们解释。”

“现在还为时不晚。”鲁维尔说。

“确实……我明白了,我没通知任何人就行动是错误的。但是我认为这笔奖金,是一个恶作剧……于是,我装做又想说出来,又要得到确切保证的样子……我是否可以受到保护?由谁来保护?以及怎么支付我?……于是我提出要想一想。这很正常,难道不对吗?”

“骗人,雷蒙先生。他原来还相信我们会把他送到警察总署去呢……过来!”

他对罗平无法看到的那个人说。于是后者走上前来。他端着一支呼呼喷着红火苗的焊枪。马古兰抖了起来。

“等一下。”鲁维尔说,“你想跟便衣警探们做一笔生意吗?”

“天呀!你们替我想一想。萨拉扎刚刚向我解释过。我应该在奥斯曼大道的拐角处见到一部汽车……”

“确实很对。”大个子喊了起来,“一共有两部车于。只是另外一辆稍远一点,在后面。而关于这一点,你的检察长是无法知道的。”

鲁维尔俯身向前。

“蠢货。”他说,“我看你肯定说了,因为你承认萨拉扎要保护你嘛。”

他闪过一边,手里端着焊枪的那个人走到马古兰跟前。

“从哪儿开始?”他问,“先来一只脚,怎么样?”

马古兰缩成一团,发出了一阵令罗平毛骨悚然的嚎叫。

“要你这么蠢!”鲁维尔说,“把他的鞋脱下来!”

匪徒们猛地冲向他们的同伙,尽管他不停地又蹬又踢,还是脱下了他的鞋和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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