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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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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畜牲,”山姆说。“他脑袋里要不是有一根大自来水管子一直开着,我就该死。”

“山姆,”匹克威克很严厉地说,“住嘴。”

“是的,阁下,”维勒答。

“我不喜欢这个计划,”匹克威克深思熟虑了之后说,“为什么我不和那小姐的朋友们谈谈呢?”

“因为他们住在离这里一百里远的地方哪,阁下,”乔伯-特拉偷回答。

“那就没的说了,”维勒先生在旁边说。

“再说,”匹克威克先生说,“可那花园我怎么进得去呢?”

“墙是很低的,阁下,你的佣人也可以扶着你上去呀。”

“我的佣人可以扶我上去,”匹克威克先生机械地说。“你是一定在你所说的那扇门的附近吗?”

“不会搞错的,阁下;那是通园子的唯一的门。你听见钟敲了之后就轻轻地拍拍门,我马上开门。”

“我不喜欢这个计划,”匹克威克说:“但为了那小姐的一生幸福,且又没有更好的办法,我只好采取了。我一定到那里去。”

因此,匹克威克内在的好心第二次使他卷进一种冒险中去了。虽然他本意不想卷人这漩涡里。

“那座房子叫什么?”匹克威克问。

“西门大厦,阁下,在镇市尽头向右边略走几步;它是孤零零的,离马路没多远,大门口的铜牌子上刻了名字。”

“我知道的,”匹克威克说。“我从前在这镇上看到过。你放心好了。”

特拉偷又鞠了一个躬,转身要走的时候,匹克威克塞了一个金币在他手里。

“你这人很好,”匹克威克说,“你的心地让我佩服。不要谢了。记住——十一点钟。”

“不要担心,我不会忘记的,阁下,”乔伯-特拉偷答。说了这话,他就走出房间,山姆跟着他。

“喂,”后者说,“这哭哭啼啼倒是个好方法呀。这么好的利益,我也要哭得像大雨天的水管子了。你是怎么弄出来的?”

“那是发自内心的,华卡,”乔伯严肃地回答。“早安,阁下。”

“你是个没用的家伙呵,你是;——我们到底把你的话都掏出来了,”乔伯走开的时候维勒这么想。

涌上特拉偷脑子里的思想究竟是什么,我们不知道。

白天过去了,夜渐深了,快十点钟的时候,山姆-维勒报告说,金格尔先生和乔伯一道出去了,他们的行李已经打好,并且已经叫了一部马车。阴谋显然在进行了,正如特拉偷所说的。

十点半了,到了匹克威克先生出发去执行他的艰难的任务的时间。他婉拒了山姆的体贴——穿上大衣,这可为爬墙带来不便,之后,就带了山姆出发。

月亮很好,只是掩在云层后面。是晴朗干燥的夜晚,不过特别地黑。浓浓的黑影笼罩着小路、篱笆、田野、房屋和树木,空气又热又问,在压制着万物的阴暗之中唯一变动的是那夏季的闪电在天边微弱地颤抖着。一只不安的看家狗的吠声更添这夜的寂静。

他们找到了那座房子,看了铜牌子,绕着墙走到园子后面。

“你帮我爬过墙之后你就回旅馆去,”匹克威克说。

“是的,阁下。”

“你不要睡,一直等到我回来。”

“当然罗,阁下。”

“抱住我的腿;我说‘上’,你就轻轻地把我举上去,”

“是啦,阁下。”

做好这些事先准备,匹克威克就抓住墙顶,说了一声“上”,这话不折不扣地照办了,不过有些过头了。或许是匹克威克的身体如他脑袋般有弹性,又或维勒心中的轻轻一推完全超出了匹克威克的想像,总之,他帮忙的结果是一搡就把这位不朽的人物完全送过了墙,压坏了三棵醋栗和一棵玫瑰之后,终于直挺挺地落在下面的花圃里了。

“你没有使自己受了伤吧,我希望,阁下,”山姆看见他的主人这么神秘地消失在墙的那边,吃惊之余连忙用出声的耳语这样说。

“我当然没有使自己受了伤呵,山姆,”匹克威克在墙那边回答,“但是我想倒是你使我受了伤了。”

“对不起,阁下,”山姆说。

“没有关系,”匹克威克说,爬起身来。“不过划破了几块皮。走吧,不然我们要被人听见了。”

“再会了,阁下。”

“再会。”

山姆-维勒踩着偷偷摸摸的步子走了,把匹克威克一个人丢在园子里。

灯光不时从这座房子的这个或那个窗户里透出来,或者从楼梯口射出来,像是里面住的人们正准备睡觉去。匹克威克因为不想在时候没到之前太靠近那扇门,就蹲在一个墙角里等着。

这情景足以令许多人垂头丧气。然而匹克威克既不丧气,也不忧虑。他知道在基本上他存心是好的,而且他对于高尚的乔伯是绝对信任的。很沉闷,这是的确的;虽说不上阴惨;但是一位用脑筋的人总能够在沉思默想上好好利用时间的。匹克威克思索得打起瞌睡了。他突然被邻近的教堂的钟声惊醒了,钟声和谐地响着——是十一点半。

“是时候了,”匹克威克想,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抬头看看房子。灯光已经没有了。百叶窗已经关上了——都上床了,他踮着脚尖走到门口,轻轻地敲一下。过了两三分钟并没有任何反应,他就稍微重了一点再敲一下,后来更重一点儿又来了一下。

他终于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了,随后从钥匙孔里透出了蜡烛光。解链子拔门闩地大费了一番手脚,于是门慢慢地打开了。

门是向外开的:它越开越大,匹克威克先生就在它后面越退越远。他小心地伸出头来偷偷一看,使他吃惊的是并非是乔伯-特拉偷来开门,而是一个手里拿着蜡烛的女仆!匹克威克用那位可敬的传奇剧演员笨拙躺着在等待拿了乐器白铁箱的肩头滑稽家的时候所显出的神速,缩回了头。

“一定是猫,莎拉,”女仆对房子里面的什么人说。“嘶,嘶,嘶——咪,咪,咪。”

这里并没有猫,又怎能凭空骗出一头来,女仆就慢慢关了门,重新闩好;丢下匹克威克笔直地贴在墙上。

“这就奇怪啊,”匹克威克想。“我想他们今天是睡得比平常晚吧。可他们好选不选,偏选中今天,真倒霉,不幸极了。”匹克威克这样想着,又小心地回到他先前躲着的墙角里,以便到他认为安全的时候再去做暗号。

他在这里还没有等上五分钟,先是电光一闪,接着是噼呖的一声雷从远处夹杂着可怕的轰隆轰隆和轧啦轧啦的声音滚过去了——然后又是闪电,比第一次更亮,又是一声雷。比第一次更响;接着雨来了,又凶险又猛烈,几乎要冲掉它这一切。

匹克威克知道打雷时在树木下站是很危险的。他右边正是一棵树,左边也是一棵树,前面一棵,后面又是一棵,假使他留在这里,也许要成了偶然事件的牺牲;假使他在园子中央露了面的话,那么他就会给人家扭送至警察局里;他试着爬了一两次墙,可这次没有可垫脚的,他挣扎的结果只是使膝头和股骨添了许多非常令人不快的磨擦的伤痕而已,搞得浑身大汗。

“多么可怕的处境可!”匹克威克说,费了一阵力气以后,歇下来擦额头上的汗。他抬头看看房屋——全部漆黑。现在他们一定是上了床啦。他要再试一试暗号。

他踮着脚尖走过湿淋淋的石子路,轻轻地敲门。他屏住呼吸,凑着钥匙孔静听。没有回答:古怪得很。又敲一下。又听。里面有一声低低的耳语,然后一个声音喊——

“谁呀?”

“这不是乔伯呵,”匹克威克想,连忙又把身体贴紧在墙上。“是个女人。”

他刚下了这个结论,楼上的一扇窗子就推开了,三四个女人声音重复了这句问话——“谁呀?”

匹克威克手也不敢动,脚也不敢动。显然是整个学校都被惊动了。他决定停留在那里等这番惊扰平静下去后:然后用超自然的努力爬过墙,或者在努力爬墙的当中跌死。

正像匹克威克的一切决定一样,这个决定也是在这种情境之下所可能做到的最好的了;但是,不幸得很,这决定所根据的是她们不敢再开门了。而可悲地是他听到解链子拔门闩的声音,看见门慢慢推开,而且越开越大,这时候他是何等地狼狈心焦呵!无论他怎样退缩,他的身体还是妨碍了门开到最大的限度。

“谁呀?”里面的楼梯口冲出了这一声众多最高音的合唱,这里包括学校的老处女校长、三个女教员、五个女仆和三十个女寄宿生,全都没有穿戴整齐,头上都带着像树林子一般的卷发纸。

匹克威克当然不敢吭声;于是合唱的叠句变成——“天呀!吓死我了。”

“厨子,”那位女修道院住持说,——她谨慎地站在楼梯的顶上,在大家的最后面——“厨子,你去园子里看看?”

“对不起,太太,我不敢,”女厨子回答。

“天哪,这厨子真是个蠢东西呀!”三十个寄宿生说。

“厨子,”女住持说,非常威严的样子:“请你不要找借口,我一定要你马上到园子里看看。”

这时厨娘哭起来了,女仆因为说了句偏袒同伙的话,她当场接受到了一个月之后歇工的通知。

“你听到没有,厨子?”女住持发急地顿着脚。

“你有没有听见女主人的话呀,厨子?”三位教师说。

“这厨子多么老脸皮呵!”三十个寄宿生说。

那可怜的厨娘被硬逼着往前走一两步,把蜡烛拿在偏偏叫她什么也看不见的地方,然后就说外面什么都没有,一定是风。正当门要重新关上时,这时,一个在门缝里窥探的好奇的寄宿生忽然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叫,马上,厨子、女仆和所有比较胆大的都给叫回来了。

“史密索斯小姐怎么啦?”女住持说,这位史密索斯小姐发起足有四个小姐那么大的力气的歇斯底里来了。

“天哪,史密索斯小姐,我们好宝贝呀,”其余的二十九个寄宿生说。

“啊,男人——男人——在门背后!”史密索斯小姐尖声叫。

女住持一听到这声可怕的叫唤,立刻退缩到自己的卧室里,把门上了双锁,舒舒服服地晕过去了。寄宿生们、教员们和仆人们,尖叫着、晕厥的和推挤,都倒退到楼梯上,挤成一堆。在混乱之中,匹克威克先生走出他躲藏的地方,在她们中间出现了。

“女士们——亲爱的女士们,”匹克威克说。

“啊,他说我们是亲爱的,”最老最丑的一个教员喊。“啊,这浑蛋!”

“女士们,”匹克威克不得不大吼道,他的处境的危险使他不顾一切了容不得多想。“听我说。我不是强盗土匪。我要找这里的主管人。”

“啊,凶恶的人!”另外一个教员尖声叫。“他要找汤姆金斯小姐!”

全体都尖叫起来。

“来人,快拉警铃呀!”成打的声音喊。

“不要——不要,”匹克威克大叫。“看看我。看我像不像强盗土匪!我的亲爱的女士们——你们可以把我的手脚捆起来,可以把我锁在密室里,随你们的便。但是你们要听我解释——只要听我说说。”

“你们怎么会在我们的园子里出现,来干什么的?”女仆结结巴巴地说。

“叫这里主管的人来,我把一切告诉她——一切!”匹克威克用尽肺部的最大力量说。“叫她来——你们只要安安静静的,叫她来了之后,你们就会知道一切了。”

也许是由于匹克威克的样子,也许是由于他的态度,也许是由于想听一听包在神秘之中的东西的诱惑力吧——这对于一个女性的心是如此地不可抗拒的——使得其中一部分比较有理性的(有四个人)比较镇静些了。她们提议考验匹克威克,让他接受拘束;这位绅士同意了在走读生挂软帽和三明治口袋的壁橱皇面隔着橱门和汤姆金斯小姐谈判,他立刻自动走了进去被牢牢地锁了起来。这样使其余的女人们都复活了得到了解放;于是请来了汤姆金斯小姐,开始谈判。

“你在我的园子里干啥,你这男人?”汤姆金斯小姐说,是怯弱的声音。

“我来警告你,你的年轻的小姐们有一个今夜里要跟人私奔,”匹克威克从壁橱里面回答。

“私奔!”汤姆金斯小姐、三位教员、三十个寄宿生和五个女仆,都呼喊说。“跟谁?”

“你的朋友,查尔斯-非兹一马歇尔阁下。”

“我的朋友!我可不认得任何这样的人。”

“哦;那就是金格尔阁下。”

“我一辈子也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噢受骗了,上了当了。”匹克威克说。“我做了一个阴谋的牺牲品——一个卑劣下流的阴谋。请你叫人到安琪儿饭店去问吧,我的亲爱的女士,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到安琪儿饭店去找匹克威克的男佣人吧,我求你,女士。”

“他一定是个有身份的人——他手下有男佣人哪,”汤姆金斯小姐对那教习字和算学的女教师说。

“我的意思是,汤姆金斯小姐,”那教习字和算学的教师说,“是他的男佣人看管着他。我想他是个疯子,汤姆金斯小姐,那一个就是管他的人。”

“我觉得你这话有道理,格茵小姐,”汤姆金斯小姐答。“两个佣人到安琪儿去,其余的留下来保护我们。”

两个女仆被叫去向塞维尔-维勒阁下那里求证,剩下的三个留下来保护汤姆金斯小姐、三位教员和三十个寄宿生。匹克威克就在三明治口袋的壁橱里坐了下来,拿出他的全副哲学和刚毅,静候回音。

过了一个半钟头,去求证的人才回来了,他们回来的时候,匹克威克听出除了塞缪尔-维勒的声音还有两个人的声音,声调很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接着进行了一场很短的谈话。锁着的门终于开了。匹克威克跨出壁橱,发现他的面前是西门大厦的全体人员、塞缪尔-维协,还有——老华德尔和他的未来的女婿特伦德尔!

“我的亲爱的朋友,”匹克威克说,奔过去握住华德尔的手,“我的亲爱的朋友,请你看在上帝的份上对这位女士解释一下我遭遇的不幸和可怕的处境吧。你一定已经听我的当差说过了;请你说明,无论如何,我的好朋友,说我既不是强盗也不是疯子。”

“我已经这么说过了,我的亲爱的朋友。”华德尔答,握着他的朋友的右手,同时特伦德尔握着他的左手。

“那种话是什么话,不管是谁说的,是谁在说,”维勒走上一步插嘴,“总是胡说八道,差得远哪,正好相反,完全相反。假使这屋子里有什么男人讲过那种话,我想在这给他一个高兴的有力的证明,让他们知道他们是错的,只要这些非常可敬的太太们让开一点儿,叫他们一个个地上来吧。”维勒先生口若悬河地发有了这番挑战书后,用他的捏紧的拳头使劲捶了一下摊开的手掌,对汤姆金斯小姐有趣地眨眨眼睛:她呢,听他说到在西门女塾的校舍里面可能有什么男人,简直恐怖得不得了。

匹克威克的解释有一部分是已经说过的,所以很快就结束了。但是不管是和朋友们一路走回去的时候,还是坐在熊熊的炉火前面吃他所极其需要的晚饭的时候,他嘴里连一句话都引不出来。他像昏了头似的。有一次,仅仅这一次,他扭过去对华德尔先生看看,说:

“你怎么也来了?”

“特伦德尔和我第一桩事是到这里痛痛快快打一场猎的,”华德尔回答说。“我们今天晚上到,意外地听到你的当差的说你也在这里。我很高兴你在这里,”愉快的老头子说,拍拍他的背。“我很高兴。我们又成了并肩作战的搭档,还可以给文克尔另外一个机会呢——呃,老朋友?”

匹克威克先生并没有回答,他甚至也没有去问候在丁格来谷的那些朋友们,不久就去睡了,关照山姆假使他按铃的话就去端蜡烛。

到相同的时候铃果然响了,维勒先生走了过去。

“山姆,”匹克威克先生说,从被子里伸出头来对外看着。

“先生,”维勒先生说。

匹克威克先生停住不说话,只是看着维勒先生把蜡烛芯剪了剪。

“山姆,”匹克威克先生又说,像是在拼命地努力。

“先生,”维勒先生又说了一声。

“那个特拉偷在哪儿呢?”

“乔伯吗,先生?”

“是的。”

“走了,先生。”

“跟他的主人一道吧,我想?”

“谁知道是朋友还是主人呢!总之他是和他一道走了,”维勒先生耸了耸肩。“他们是一对阿,先生。”

“金格尔疑心到我的计划,就叫那家伙用这个故事骗你,我想是的吧?”匹克威克先生说,几乎硬咽了。

“正是这样,先生,”维勒先生答。

“那当然全是扯谎的-?”

“全是的,先生,”维勒先生回答。“干得好,先生,滑头得很。”

“我想他下回总不能这么容易就逃过我们的了,山姆呵?”匹克威克先生说。

“我想是的,先生。”

“我只要再碰到这个金格尔,不管在哪里,”匹克威克先生恶狠狠地说,从床上撑起身子,使劲一击就把枕头捶成田形,“我除了叫他受到咎有应得的揭露之外,还要揍他。我要揍他一顿,不然我不姓匹克威克。”

“随便什么时候我要是抓到那黑头发的垂头丧气的小子,山姆说,“我要是不叫他眼睛里真正淌些水的话,我就不姓维勒。夜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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