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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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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仁山回来的时候,张幼林已经在后院北屋等候多时了。看到东家,王仁山不觉心中一沉,但他还是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呦,东家,这么晚了,您还没回去?”

张幼林示意他把门关上,单刀直入:“仁山,石涛那两幅画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王仁山起初还装傻:“什么怎么回事儿?”

张幼林一拍桌子:“你好好跟我说清楚!”

眼瞧着不能再扛了,王仁山只好吐露真情:“东家,您眼里真是不揉沙子,得,我跟您实话实说吧,这是我和张八爷做的一个局,就是想跟罗先生开个玩笑。”

“为什么要这样?”

“八爷觉得罗先生太狂,张嘴就是:‘是不是真迹,我罗某说了算。’您听听,多狂啊,他罗先生也不想想,这是哪儿?是京城啊,藏龙卧虎之地,有本事的人用火车装,也得装几天,他罗先生怎么就敢说这种狂话?就这么着,八爷和我商量着给罗先生提个醒儿,也省得以后栽大面儿……”

“你们拿钱了吗?”

“东家,天地良心,我和八爷都一个子儿没拿,这两幅画儿统共卖了三千大洋,八爷刚才都还给罗先生了。”

张幼林长出了一口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沉默了片刻,张幼林缓缓说道:“仁山,这种事以后少干,像罗先生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你们怎么能这样羞辱他呢?这是不是有些过分?做人,还是善良些好,何必使人难堪呢?”

王仁山点头:“是,东家,只此一次,下回我再也不干了。”

张幼林站起身:“好了,抽工夫去给罗先生道个歉,这件事以后就不提了。”张幼林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又回过身来,双目炯炯有神地注视着王仁山:“仁山,干脆一块儿都说了吧,我考虑了很长时间,想让你当荣宝斋的掌柜,你看怎么样?”

王仁山刚挨过数落,还没有从刚才的情境中摆脱出来,他一时愣住了:“东家,您说什么?”

“我想让你当荣宝斋的掌柜。”

这回王仁山听明白了,他使劲地摇头:“东家,这可使不得,我来荣宝斋的时间还没有宋栓长,让我当掌柜的不合适。”

“我说你行你就行,怎么着?你看看琉璃厂一条街,几百年来人才辈出,青史留名,难道你王仁山就甘居人后?”

张幼林这话刺激了王仁山,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就答应下来:“东家,我愿意干,不过……”

“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张幼林又返回身坐下。

“还是别叫掌柜的,按新式叫法应该叫经理,我提个建议,以后店里就叫经理吧?”

张幼林点头:“可以。”

“再有……”王仁山的大脑迅速地转动着,他提出了一个苛刻的条件,“在我王仁山当经理期间,铺子里的人员调配、资金使用我说了算,我的一切,您说了算。”’这一点,张幼林颇感意外,不过,他还是答应了。

“东家……”下面的话王仁山有些难于启齿,但他还是说了出来,“不是我不相信您,常言道,空口无凭,您最好立个字据。”

“行!我马上就写,仁山,立了字据,今后荣宝斋可就看你的了。”

王仁山胸有成竹:“您放心,我王仁山会竭尽全力把荣宝斋办好,如若办不好,我甘愿受罚。”

张幼林拍拍他的肩膀:“仁山,我相信你。”

井上村光对张幼林似乎有着特殊的兴趣,一段时间之后,他从奉天回到京城,主动邀请张幼林听戏。

张幼林早把这个日本人忘了,接到请帖,半天才想起来。他准时赶到了位于前门外肉市路东的广和楼戏园,只见井上村光西装革履,已经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口等候了。张幼林拱拱手:“井上先生神通广大,红豆馆主的《群英会》,京城多少戏迷翘首以待,听说为了抢票,都快出人命了。”

“红豆馆主是谁?为什么要出人命?”井上村光显得莫名其妙。

张幼林愣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敢情井上先生不是戏迷啊?”

井上村光欠欠身子:“我听说张先生您是戏迷。”

“枝子小姐怎么没来?”张幼林四处张望着。

“我现在大部分中国话都可以听懂了,就不需要翻译了……”

俩人说着话走进了戏园,在预订的位子上坐下,离开演还有些时候,井上村光请张幼林给他介绍红豆馆主。

张幼林侃侃而谈:“红豆馆主溥侗先生被尊为‘票界领袖’,跟您一样,也有皇族血统,他是道光皇帝的长子奕纬的后人……”

井上村光用手势打断了张幼林:“让我想想……嗯,道光皇帝之后是咸丰皇帝奕詝,溥侗先生的先人是长子,为什么没有继承皇位?”

“事情是这样的:奕纬有位老师教读甚严,常常说些要认真读书,将来好当皇帝、治理国家之类的话,有一天把奕纬说烦了,奕纬回敬了一句:我要是当了皇上,先杀了你!老师把这话转奏给皇上,皇上一听大怒,派人把奕纬找去,踹了他一脚,数日之后,奕纬就郁闷而死了。”

井上村光感叹着:“太可惜了!用你们的话说,叫小不忍则乱大谋。”

张幼林多少有些意外:“想不到井上先生的中文进步得这么快?我该对您刮目相看了。”

“张先生过奖了,我想认识溥侗先生,您能替我引见吗?”这是井上村光今天的正题之一。

“没问题,我们是老朋友。”张幼林爽快地答应了。

演出开始,红豆馆主扮演周瑜.张幼林很快就沉浸在戏中了。

……

(蒋白)啊,公瑾别来无恙啊?

(周)啊!子翼良苦,远涉江湖而来,敢是与曹操作说客吗?

(蒋白)这个……我久别足下,特来叙旧,奈何疑我与曹氏作说客呀!

(周白)哼……吾虽不及师旷之聪,闻弦歌而知雅意。

(蒋白)哎呀!阁下待故人如此,我便告辞。

台上,红豆馆主种种做派,极尽精妙,不断赢得观众的阵阵喝彩声。井上村光瞪着眼睛看,似乎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张幼林微微一笑,给他讲解:“红豆馆主演的周瑜,潇洒出尘、风流绝世,与梨园俗伶,迥然有异啊。”

“请张先生赐教,区别在哪里?”

“我个人认为区别在于气质,您仔细看,他的一举一动,清新高雅,透着一种皇家气派。红豆馆主是位全才,论表演,生、旦、净、末、丑‘文武昆乱不挡’;论戏剧音乐,吹、打、弹、拉,‘六场通透’,甭说是票友,就是专业人士也可望而不可及啊。”

井上村光皱起眉头:“贵国的事情很奇怪,业余爱好者居然比专业人士成就更高,他是怎么学出来的呢?”

“银子堆出来的呗,哪出戏,谁演的好,红豆馆主就把角儿请到家里好吃好喝住两天,临走的时候,合现在的数目赠送大洋一百块,外加一包大烟土。和他打交道可比在戏园里唱戏舒坦多了,收入也不菲,所以名角儿都趋之若鹜,毫无保留地给他说戏,像陈德霖、梅雨田、谭鑫培、姚增禄、俞菊仙,这些都是他的老师。”

“噢,博采众家之长,不过,请恕我直言,和我听过的其他名伶相比,红豆馆主的嗓音不够好。”

张幼林的眼睛不觉一亮:“您快成行家了,不错,平心而论,红豆馆主的天赋条件是不太好,嗓音略带沙哑,不够嘹亮。您听……有时运转的不能尽意,但是,他的气质弥补了嗓音的不足,就是能让看戏的都迷上他,跟着他演的人物,悲、喜、沉、落,您不觉得,他那沙哑的嗓子反而别有一番韵味儿吗?”

井上村光听了一会儿,遗憾地摇摇头:“抱歉,我对京剧刚开始接触,还不能体会其中的深意。”他转了话题:“听说,由国民政府汪主席提名,要请溥侗先生出任蒙藏委员会委员。”

张幼林半信半疑:“真有这事儿吗?”

“确有其事。”井上村光的回答十分肯定。

“井上先生消息很灵通啊,这会儿恐怕溥侗先生自个儿也还蒙在鼓里吧?”

“您不是和汪主席有些私交吗?可以问问他呀。”井上村光仿佛是不经意说出了这句话。

张幼林顿时警觉起来:“井上先生,您好像什么都知道,汪先生眼下为国事正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儿犯不上麻烦他。”

井上村光知道有些过头了,赶紧往回找:“您是琉璃厂的名人,自然传闻很多,我也想证实一下,您参与营救过汪主席,是真的吗?”

张幼林摆摆手:“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后面的戏,张幼林再也不能专心致志了,他犯起了嘀咕:这个日本人……到底是干吗的?

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儿,王仁山确实比张喜儿能干多了,可也有让张幼林窝心的地方,旁的不说,就徐管家给贝子爷卖画那件事儿,就让张幼林憋闷了好几天。

自从皇上退位以后,贝子爷经历了人生的巨变,虽然他不像额尔庆尼被三郎和七姨太整得那么惨,可架不住坐吃山空,加上不会算计,眼下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徐管家还是不错,无论富贵也罢,贫贱也罢,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贝子爷,不但没偷他的东西,而且还净为一家老小的吃喝发愁了。

那天,都快到晌午了,贝子爷已经画了好几个钟头了,肚子开始“咕咕”作响,他放下毛笔,唤来了徐管家:“晌午吃什么呀?”

徐管家愁眉苦脸:“贝子爷,我这儿正发愁呢。”

“发什么愁呀?”家里已经没米下锅了,贝子爷还全然不知。

徐管家道出了实情,贝子爷的火儿“腾”地就蹿上来了,他手臂一挥:“接着当!”

“您老让当,瞧这里里外外的,还有当得出钱来的东西吗?”

徐管家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句句都砸在贝子爷的心上。他不禁仰天长叹:“唉!想不到,我堂堂大清国的皇亲贵胄,如今会落到这步田地!”贝子爷低头在画上又补了几笔:“拿去,到荣宝斋卖了。”

“荣宝斋不收现成儿的,得先有人预订。”徐管家面露难色。

贝子爷不耐烦了:“让你拿去你就拿去,哪儿那么多废话!”

徐管家不敢再言语,他卷起画,匆匆赶往荣宝斋。到了荣宝斋的大门口,徐管家没急着进去,他定定神,擦了把头上的汗,又整整衣襟,这才迈着四方步踱了进去。

徐管家把贝子爷的画在柜合上展开,拿腔拿调地说道:“我们贝子爷昨儿个兴致好,随手画了两笔,我一瞧,哎哟喂,真把我吓着了,这简直是惊世骇俗之作啊!要是有心去画,十有八九许画不出来,我怕贝子爷随手当废纸给揉了,赶紧给您送过来,您好好看看。”

伙计们没人愿意搭理他,云生只好走过来,指着徐管家的鼻子说道:“徐管家,跟您说多少回了?有人订的时候再让贝子爷画,没人订就先别劳这份儿神,荣宝斋又不是收破烂儿的,逮着什么要什么,您倒是不怕跑道儿送来了,我们上哪儿打发去呀?”

话音未落,张幼林和王仁山走进来,徐管家像见到了救星,快步迎上去:“哎哟,张先生!”

张幼林在他面前站住:“贝子爷还好吗?”

“托您的福,好,好,贝子爷净惦记您!”

“改日我去登门拜望。”

徐管家喜笑颜开:“好嘞,您的话我一准儿带到!”

张幼林转向了云生:“云生,你刚才怎么说话呢?贝子爷是荣宝斋的老朋友,眼前不过是遇到点儿难处,你到柜上先支点儿钱,把画儿收下来嘛。”

王仁山在张幼林的耳边低语了几句,张幼林的脸一沉:“好好好,经营方面的事,由王经理说了算,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徐管家眼瞧着到手的钱又飞了,实在不甘心,他又乞求王仁山:“王经理,您瞧,画都画出来了,您好歹给点儿,多少都行……”

王仁山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放在柜台上:“徐管家,真对不起,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儿小意思,让贝子爷千万别嫌少,这画儿呢,您先拿回去,等有人订画儿时再说,徐管家,不是我驳您的面儿,荣宝斋的规矩是我订的,要是我带头把自己订的规矩给破了,您说,我还好意思在琉璃厂混吗?”

“王经理说的是,规矩我懂,规矩我懂……”徐管家赶紧把钱揣起来。

张幼林对张喜儿说道:“我没带钱,先从柜上支两块,算是我借的。”

张喜儿拿钱递给张幼林,张幼林把钱塞在徐管家手里:“徐管家,对不住了……”

这件事让张幼林心里憋闷了好几天。王仁山有他的道理,不成规矩何以成方圆?荣宝斋是家做买卖赚钱的铺子,不是慈善堂。可他是个念旧的人,也是个热心肠,虽说贝子爷这种状况明摆着是救急救不了穷,但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张幼林思来想去,最后还是何佳碧给他出了个好主意:当年荣宝斋曾经无偿使用过贝子爷的画稿印诗笺,现在再把这些画稿拿出来量印一些,付给最高的稿酬,这件事才算过去。

这些日子风传北伐军要打进京城了,闹得人心惶惶。这天,王国维从清华大学进城,到荣宝斋买文房用品,他把采购的单子给了赵三龙,就坐下等着,顺手拿起了桌子上的报纸。看着看着,王国维皱起了眉头。

辜鸿铭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他的脑袋后面依旧是拖着一条小细辫子,头戴瓜皮小帽,身穿大袖宽袍,手拄拐杖,一副前清遗老的派头。

王国维起身作揖:“辜先生,幸会幸会。”

辜鸿铭还礼,他见到王国维有些意外:“王先生,您也来逛琉璃厂?”

“我难得进趟城,来荣宝斋寻几份诗笺,顺便带些文房用品。”

云生端着茶走过来:“二位先生,请坐下聊。”

王国维和辜鸿铭坐下,王国维指着报纸,神色黯然:“我刚从报上看见,叶公被当做‘土豪劣绅’给枪毙了!”

辜鸿铭思忖了一下:“是湖南的那个叶德辉吗?”

王国维点头:“正是,叶公乃一学者,他精于目录之学,能于正经正史之外,别具独裁,旁取史料,开后人治学之门径,是位难得的人才,怎么动不动就给枪毙了呢?”

“我读过他的《书林清话》和《书林余话》,其中凡涉及镂板、印刷、装帧、传录、收藏、题跋、校雠等的史案掌故,皆有考证,采撷广博,实属上乘之作……”

两人正聊着,张幼林和张小璐走进来,张幼林赶紧作揖:“二位鸿儒大驾光临,失敬失敬。”张小璐也给二位先生行了礼。

辜鸿铭打量着张幼林:“张先生,你来上班啦?”

“啊不,这里有经理,我是闲来无事溜达溜达。”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找自由啊!”辜鸿铭对张幼林的回答还比较欣赏。

张幼林瞥了一眼桌子上的报纸:“二位在谈论叶德辉吧?”

王国维点点头。

张幼林坐下:“据说叶公为人多有悖谬之处,对一切新的变化都看不惯,前些日子还写出对联儿痛骂农民革命。”

“有这回事?”辜鸿铭显得有些惊讶。

王国维拿起报纸:“叶公的对联是这么写的:农运宏开,稻粱菽,麦黍稷,尽皆杂种;会场广阔,马牛羊,鸡犬豕,都是畜生。横批为:斌尖卡傀。”

一旁站立的张小璐问王国维:“请教王先生,斌尖卡傀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文不武,不大不小,不上不下,不人不鬼。”

张幼林感叹着:“联儿是好联儿啊,可眼下农民革命正在势头上,叶公如此口出狂言,后果自然可以预料。”

辜鸿铭“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都是没有王法所致!”

在场的人一时都愣住了。

辜鸿铭又坐下,愤愤地说道:“现在时局之所以混乱,儒风日微、斯文坠地,主要原因就是没了皇帝,要是在当年,哪个敢如此造次?”

王国维沮丧到了极点:“辜先生所言极是,叶公就是心直口快,他这是因言罹祸呀,要是北伐军真打到了北京,恐怕……我也难逃此下场。”

张幼林摆手:“不会不会,王先生您多虑了。”

赵三龙送过来包好的文房用品,王国维站起身:“辜先生、张先生,我先告辞了。”

张幼林和张小璐把王国维送到大门外,张幼林作揖:“王先生,恕不远送,欢迎您再来。”

王国维也拱拱手:“请回吧。”

残阳如血,王国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血红色的霞光里。张幼林和王国维虽然没有过深的交往,但他景仰这位知识渊博的国学大师,王国维的忧郁与感伤给他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张幼林无论如何想不到,这次偶遇居然就是他和王国维今生的永别——不久之后,王国维在颐和园鱼藻轩投水而亡。

宋栓气喘吁吁地跑来:“东家,夫人让您马上回家,家里来客人了。

“谁,谁来了?”

宋栓喘着粗气,卖了个关子:“到家您就知道了。”

银须冉冉的霍震西老先生正坐在张家客厅里神闲气定地品茶,张幼林大步走进来,喜形于色:“霍大叔,您事先怎么也不发个电报来?这让我措手不及的。”

霍震西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幼林,我就是要让你措手不及!”

“走,今儿晚上我请您会贤堂去吃鲁菜。”

霍震西摆手:“北京的馆子我早吃腻了,今儿个就在家里品尝佳碧的手艺。”

何佳碧进来:“霍大叔,晚辈献丑了,做了几样儿拿手菜,您请吧。”

三人来到饭厅落座,酒菜已经摆满了一桌子,何佳碧给霍震西倒酒、布菜。

张幼林问:“您这次来北京得住些日子吧?”

霍震西摇头:“不,是路过,幼林啊,我的大本营要转移到上海去了。”

张幼林听罢,不觉大吃一惊:“啊?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赶起了时髦?上海那灯红酒绿的地方对您有什么吸引力吗?”

霍震西微微一笑:“时风日变,南京国民政府眼看着已经成势,对我们做买卖的人来说,南方很快就会成为风水宝地,不信你看着。”

“那也犯不着您再去打天下呀!”

“我生性好动,趁着手脚利索、脑子还没糊涂,再干它一家伙。”

“幼林要是有您这股冲劲儿,荣宝斋早开到南洋、日本去了。”何佳碧把一块肘子肉夹到霍震西的盘子里。

霍震西看了看何佳碧:“他是今生投错了胎,白白糟践了这么一介像样儿的铺子。”

“我哪儿有那兴致一天到晚老泡在铺子里?人活着,总得闹点儿自在吧?”

霍震西笑着:“你呀,还是老样子。幼林,我告诉你一句话,在中国干事业,不管是搞政治还是做买卖,眼睛得看着南边,当年的革命党是从南边兴起的,武昌首义也是在南边成功的,现在的北伐军也是从南向北打……我看哪,北伐军一旦得势,将来的政府也得迁到南方去,要是这样,荣宝斋早晚也得往南边动动,不信你把我的话搁在这儿。”

果不其然,还真让霍震西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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