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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春情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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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我的脸不由得象火烧一般的炙热起来。终于,我鼓起勇气问他有没有准备“那个东西”?他怔了怔,随即露出笑容,说:“我没带,不过这很简单,附近的药房都有,而且二十四小时营业,只要我想要,即使外面刮大风下大雨,我都可以买到。”话还没完,他迅速地在我脸上吻了一下,又搂了搂我,然后飞快地跑出小屋去了。

我茫然地坐着,虽然眼睛望着前面的银幕,但却什么也看不见。我的思绪很乱,理不出个头绪来。我想我还是认命好了。现在是骑虎难下,我已没法再拒绝他了,他一定很快就会跑回来。可是……,今晚要在这个乌黑的电影院,乌黑的小房间里和他做那件事,整个身体毫无保留地、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由他恣意观赏、玩弄。今后我将不再有任何秘密,他会瞧不起我,他会看轻我。想到这里,我蓦地站了起来,想逃出这家电影院,随便跳上哪一班车,尽快离开这里,回到伦敦去。但是,一张愤怒的脸孔立即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是他的脸。由于我临阵逃脱,他愤怒得变了脸。原来在他心目中占有相当位置的我,会因此而失去地位。原来完美的印象也将就此丧失。这样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将走入死路。何况没有让他尽情地享受,我总觉得欠了他什么似的;倘若今晚得不到发泄,他满腔的热情一定无处可寄,一定会积闷得很痛苦,这样反而不好。但我还是想不通,反正终有一天,我会完完全全地奉献我自己,他又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今天这特别的日子呢?为什么他一点儿也不理会我的意见呢?我曾经听别人说,男人和女人头一遭同床而眠,而且又做那种事,绝对不会有很大的快乐的。想来想去我终于想到一条暂缓之计,我可以草率地让他做,然后早点结束,这样一来,既不会触怒他,我俩的感情也可以安安稳稳地持续下去。

忽然,小门“呀”的一声被打开了。外面的光线射得我睁不开眼。他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附在我耳边说:“我买到了。不过,我去的时候,正好柜台上站的是位年轻的小姐。我就结结巴巴的,不晓得要怎么说才好。犹豫了一会儿,没办法,我只好硬起头皮说:‘我想要那种不会使女孩怀孕的东西。你懂吗?’想不到她居然若无其事地问我,要什么品质的啦,什么牌子的啦等等。这我可没什么经验,只得说要最好的。这个女孩先意味深长地对我抿嘴一笑,好象在打量我需要用什么样的尺寸,然后才转身去拿东西。”

他叽叽咕咕地说到这里,喘了一大口气,然后自顾自地笑起来,一面紧紧地抱住我。我也向他疲惫地笑了一笑。看他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实在不忍扫他的兴。

这年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我就权当它是一场戏好了,我只要好好演好自己的角色,又何必忧心忡忡,疑虑重重呢?尤其对象他这种人……

他很冲动,爱抚动作特别激烈,我痛得几乎忍不住哭出声来。后来他索性把椅子推到房间的角落去,露出较大的空间来。他把上衣脱下来,铺在地板上,让我躺下。我无奈地照办。他马上跪下来,把手伸到我的裙子里面。

我屏住呼吸,全身硬梆梆的。他抚摸我的小腿,要我把两脚抬起来,对着银幕。

我看到,他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就好象我是只待宰的羔羊,他要把我活吞了下去。

可是这种姿势使我觉得很不舒服,只好低声哀求他:“别这样,德立克,我觉得很难受,尤其在这个地方。”他似乎没听见,一步跨过,粗暴地骑在我身上。我整个人都被他压在下面动弹不得。他的手紧紧箍着我,呼吸急促,喃喃呓语,显然已经不能自控。我想,现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尽快把浑身的欲火发泄出来,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件事是他所关心的了。

正在此时,我做梦也没想到,发生了一件比世界末日降临更可怕的事。

一道黄色的灯光射了进来,紧接着有人喝道:“喂喂喂,你们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把我这儿当作什么地方了?看看你们那丑样!”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当时没昏过去,昏过去倒也好了。德立克象弹簧似的一跃而起,脸色由青变红,由红变紫,涨成了猪肝色,一面笨拙地用手去扣裤子纽扣,但瑟瑟发颤,连扣了好几回,总是扣不上。我缩在角落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似乎已死过一次了。最终,我努力撑稳颤抖的小腿,缓缓地站起来,头垂到胸口,象犯人一样等候着宣判。老实说,我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立即死去!

那忽然从地下冒出来的黑影,指着我散落在地下的手提包和内裤说:“把那些东西拣起来!”这句话象千斤锤似的,击得我抬不起头来。我慌忙蹲下去把内裤拾起来,左右不是地方,不晓得要藏在哪里才好,天哪!为何我不消失掉!“你们这对肮脏的野狗,还不快给我滚出去!”他已侧身站在出口处了,我们赶紧象两只落荒的野狗逃离了那黑漆漆的小屋。

那人“砰”的一声把门甩上,大大咧咧挡在我们面前,生怕我们逃走似的。这时候,在电影院后座看电影的三两个人走了出来,探头探脑地朝我们这里张望。糟了,这些看电影的人一定也听到了管理员的叫骂声。他们一定已经知道了一切。我们两人的谈话、动作,还有德立克刚才的那些……。一想到这里,我羞愧得无地自容,只得紧紧地闭上了眼睛。走到门口,卖票的女孩放下了她的工作跑出来对我们上下张望,在电影院入口处看广告栏的人,也不约而同的回头,向我们投以轻蔑的一瞥。

这个管理员是个黑皮肤的大胖子,穿了一件土里土气的旧西装,胸前还插了一朵花。他毫不客气地从头到脚把我仔细打量了一番,脸孔由于生气涨成了紫红色。

“你们这些肮脏的家伙!”他盯了我一下。“对啦,以前我就见过你,也是在这儿,简直就是妓女一样!象你们这样的人,我不叫警察来抓你们,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还不赶快多谢我?要知道,你们犯的是猥亵淫乱,有伤风化罪!”这些冷酷无情的句子,从他口中一字不差地吐出来,象经过训练似的。不知他对这种特别屋里的其他恋人,是否也摆出这种态度。

骂了许久,他还不肯罢休,摸摸口袋,掏出他的记事本来说:“喂,叫什么名字,自己如实道来吧。”他用口水舔了舔那半截铅笔,眼光转到德立克身上。刚才意气风发的德立克,象斗败的公鸡一样缩在那里,嚅嚅地说:“呃,我叫杰姆士·克兰特(现在正上演的电影中的主角就叫盖利·克兰特),家住奈特贝特区洋槐路二十四号。”管理员抬起头:“没听说奈特贝特有条洋槐路,只知道有条叫亨利·牛津路的而已。”德立克马上就挣扎似的大声说:“怎么没有?在小巷里。”一会儿,他又虚弱地接口:“虽然在小巷,不过……。”管理员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看看我说:“那么你呢?”他的表情不怀好意,好象面对着一个娼妓。我觉得很渴,于是吞了吞口水说:“我姓汤普生,全名是维多利亚·汤普生,家住伦敦托马斯路(由于过分紧张,差点说成汤普生路),门牌是二十四号(号码和德立克的一样,等讲出后我才发觉,由于紧张,实在没法考虑其他)。”“属什么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只得生气地看着他不回答。“喂,我问你邮政区号。”他戏弄我似地提高音调。我忽然想到吉普赛区,于是无力地答:“sw六区。”写完之后,他啪的一声把记事本合起来,说:“好了,快给我滚开!”一面指着外面的马路。

我们嚅嚅无言地照他吩咐离开,可是他又从后面追过来指着我们大声叫喊说:“以后不要再来光顾了,你们两人长什么样我已看得一清二楚,再给我瞧见的话,叫警察来!”

这时候,已经有不少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地站在马路边,有些面露嘲笑,有些对我们指指点点,嘴里叽叽咕咕地不知在说些什么。我紧挽着德立克的手臂(为何不是他挽着我呢),急步逃开光亮的地方,本能地拐向右边一条下坡的路。我们越走越快,虽然已经钻到小巷里了,但我们仍沉默着,一语不发。车子停在坡顶,可我们实在不敢再回到那地方,只好不坐车子,另外想别的办法回去,反正只要不再接近那倒霉的电影院就行了。

可是德立克不久又改变了主意,想把车子开回来。他紧锁着眉,考虑了一会儿,说:“车子的车号被那些人记去了实在不好,我还是把它开回来吧!

这次我一个人去,待会儿我们在温莎大厦华拉斯街的对面见,大概十分钟就可以把车开到那里。”说完他一把推开我,大步消失在黑暗中。

我木然地站着,注视他远去的背影。他一向是个洒脱的人,走路总是昂首挺胸,现在却没了往日的模样了。一直到不见了他的身影,我才孤独地走过和华克街平行的那条路。

直到这时我才稍微清醒了一点。这才发现手上仍拎着那条内裤。我把内裤收到手提包里去,掏出镜子,借着路边的灯光,打量了一下大难后的自己。

我的脸色灰白透绿,眼睛空洞洞地挂在眼眶里,不复往日的神采。本来柔顺的头发也因刚才一躺而弄得披散在脑袋上。嘴唇上的口红,则被德立克刚才狂风骤雨般的拥吻弄得斑驳不堪。在这难得冷静的时刻里,我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这对肮脏的野狗!”这句话对我们来说的确是很贴切啊!我觉得全身发冷,一种从未有的下流感霎间涌上了我的脑海,让我觉得一阵阵的恶心。今天的事是就此终了,还是要继续再发展下去呢?我又想起这以前的好几个星期六,我们在特别小屋中翻三倒四的动作,一定被人暗中偷看了去,这些人也许早把德立克的车号记下来了,或许那些常在戏院附近走动的小孩也把车号记了去。每个犯罪现场,总会有人爱管闲事!那个管理员说,我们犯了罪,这些罪在保守的、新教徒的英国,简直是罪大恶极、无可宽恕……。

当德立克从地下弹起的一刹那,他赤条条的下身一定全入了管理员的眼睛。

啊呵!越想越恶心,我不寒而粟。这一辈子从来没碰到过这么丢脸的事。他们会记清楚我的脸吗?他们会认得我吗?想到这里,我不禁把头深深地埋进了掌心里。

啊!只希望这是一场梦!即使是恶梦也好。现在我唯一庆幸的,是可以暂时离开德立克了。现在他也许已把车子开到,在那儿等我了。我朝镜子瞥了最后一眼,拍拍面颊,整整头发,然后赶快横过马路,拐弯朝温莎大厦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情不自禁地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跟踪似的,可纵使我一再告诫自己要镇定,那些鄙夷的嘲笑声和指摘声,还是由四面八方涌过来:“看哪,就是那女孩儿!”“就是那家伙!”“啧啧啧,真不要脸,她的身体已被弄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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