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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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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星期日,因此没有《邮报》。www.maxreader.net这一天是那么漫长。星期一一大早他就上了街,寻找他喜爱的报纸,他找到了报纸,找到了广告栏——仅此而已。星期二早晨他又起了个大早,仍然满怀希望。他的希望即刻就破灭了。卡尔顿饭店的那位小姐无意回答。

算了,他对自己说,没有指望了。他把全部赌注都押在这大胆的一掷,但是一无所获。或许,即便她想到了他,也不过是将他视为一位好开低级玩笑的家伙,在这份半便士的报纸上招摇撞骗。让她这般侮弄真是活该。

星期三他起得很晚。他再也不着急去看《每日邮报》,前两天的失望依然记忆犹新。最终在他刮脸的时候,他还是把公寓的管理员沃尔特斯招呼过来,派他出去买一份晨报回来。

沃尔特斯带了件无比珍贵的东西回来了,因为一脸白肥皂沫的韦斯特在广告栏中喜出望外地读到:

草莓男子:只因葡萄柚小姐心地善良且极为喜爱神秘和浪漫,才提笔作答。那位草莓狂可以每日书函一封,一连七日不断——以证明他为有趣之人,值得结识。然后——我们再行相见。地址:m.a.l.,塞迪·黑特转交,卡尔顿饭店。

韦斯特一整天都在得意扬扬,但是随着夜幕的降临,摆在他面前的是写信问题。他感觉到,他未来的全部幸福都取决于这些书信。吃完饭之后,他坐到桌前;桌子紧靠着窗户,从那里可以看到他美丽的小院。天气还是那么炎热,但是夜晚送来了一阵微风,给伦敦滚烫的面颊拂来一丝凉爽。微风掀动了窗帘,将桌上的信纸吹得沙沙作响。

他考虑着。他是否应该立即让她知道他是一位很有身份的人,他认识地位极高的人?不!因为这样一来,事情马上就会像破灭的幻想,神秘和浪漫就会一去不复返,那位葡萄柚小姐就会一点兴趣也没有,无心再听他说三道四的。他一本正经地对着沙沙作响的窗帘自言自语。

“不,”他说道,“我们必须有神秘和浪漫情调。但是在哪里——我们到哪里去找?”

他听到楼上的地板上有军靴在坚实地走动,那是他的邻居斯蒂芬·弗雷泽·弗里尔。他是印度军第十二骑兵队的上尉,从大洋彼岸的殖民地回国度假。恰恰是从头顶上的这个房间,浪漫和神秘源源不断而来。不过这是后来的事情,杰弗里·韦斯特此时几乎没有一点察觉。他在开始给住在卡尔顿饭店的小姐写七封信的第一封信时,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随着他写下去便有了灵感。他在午夜时分把信投进了信箱。信中写道:

亲爱的葡萄柚小姐:你真让我激动。而且你非常聪明。说你聪明是因为你在读我那篇短小且文笔拙劣的启示时读出了文中找不到的东西。你一眼就看出这是什么——一位腼腆的男子抱着胆怯和试探的心理顺手一把抓住了浪漫之裙。相信我,我在写那条启示时,老掉牙的保守主义始终与我为伴。他拼命地抗击着。他一直随我到邮箱,不停地挣扎、喊叫、抗议。但是我抽打了他一顿。多么伟大啊!我打垮了他。

我对他说,我们都年轻,但只有一次。风华一过,再给浪漫之侣暗送秋波又有何用?我说,那位小姐至少会理解这一点。他对此嗤之以鼻,摇动着他那老化的笨脑袋。我承认他真让我忧心忡忡。不过现在你证明了我对你的信任。谢你一百万次!

我在这所粗俗而冷漠的大城市已经呆了三个星期,特别想念祖国。三个星期来,广告栏是我唯一的寄托。后来,在卡尔顿餐厅的门厅中,你出现了……

我知道,我必须写一写自己。那么,我不会告诉你我想的是什么——你在我心目中的印象。这对你无所谓。当明月高挂在你头顶上,微风从……的枝杈中……的枝枝杈杈中拂过时,许多得克萨斯州的求爱者对你讲的无疑都是千篇一律的一套。

真讨厌,我其实什么都不知道!我从未去过得克萨斯。这是我的一个缺陷,我希望能迅速纠正。我一整天都想在百科全书中找到得克萨斯,但是我一整天却在云雾中徘徊,而云雾中没有任何工具书。

现在我从云中走了出来,坚实地踏在土地上,正坐在我安静的书房里。我面前是钢笔、墨水和纸张。我必须证明自己是一位值得结识的人。

据说,从一位男人的房间你就可以了解他许多。但是,唉!亚达菲街这些宁静的房间——我不告诉你房间号码——是转租者布置的。所以,如果你此时此地见到我,你会根据一位名叫安东尼·巴塞洛缪的房客留下来的家当来判断我。那些摆设上面满是灰尘。不要据此对我或安东尼作出判断。不如去判断沃尔特斯,那位管理员。他同他的灰头发的妻子住在地下室。沃尔特斯曾经做过园丁,他的整个一生都埋没在我的阳台所俯视的这所庭院。他将时光都花费在那里,而楼上的角落里却积满了灰尘。

这幅景象让你烦心吗,我的小姐?你应该来看看这所庭院。那时你就不会责怪沃尔特斯了。我的门前留下的是一块如同天堂一般的天地——这所院子。这院子就像一道树篱那样有英国味,那样整洁,那样漂亮。伦敦就如同远处的咆哮声;在我们院子与这所大都市之间有一道魔门,永远关闭着。正是这所院子让我选择了我的住房。

因为你是一位喜爱神秘的人,所以让我把我阴差阳错地来到这里的前前后后一环一环地告诉你。

要想知道第一环,我们必须先回到因特拉肯。你去过那里吗?那是一座宁静的小镇,姿态优美地横卧在两座碧波粼粼的湖泊之间,背景是高高的少女峰。如果住在一家运气好的旅馆,你可以在吃饭时抬头远望,看到玫瑰色的晚霞映照着覆盖着白雪的山峰。那时,提到草萼时你不会再说:“我讨厌草毒。”或者说,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你都不会讨厌。

一个月前,我住在因特拉肯。有一天晚饭后,我在主街道上散步,可爱的山峰让街道上的所有旅馆和商店都对她肃然起敬。在一家商店前,我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手杖,因为我爬山需要一根,所以就停下脚步端详起来。恰恰在这个时候,一位英国青年男子走了过来,也开始挑选手杖。

我从一大堆手杖中选中了一根,转过身来去找店员,这时英国人说话了。他虽然年轻,但是清瘦的面孔却显得气度不凡,一副梳洗干净利落的外表使我相信,正是这个重要的因素使得英国人能够对诸如埃及和印度这些殖民地行使他们的权力,因为那里的人洗起澡来多是敷衍了事。

“呃……老兄,对不起。”他说道,“不要选这根手杖——如果你不介意我这样说的话。它不够结实,不能用来爬山。我建议……”

说得婉转些,我感到震惊。如果你真地了解英国人的话,你知道他们不习惯与生人搭话,即使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不轻易搭话。而现在这个高傲的民族中的一员实际上是在帮助我挑选手仗。最后我买了他挑选的一根。他同我一起朝着我下榻的旅馆的方向漫步走去,边走边聊,毫无英国人的那种派头。

我们在库鲁萨尔酒吧停下了脚步,进去听音乐,喝酒,又随便胡花了几个法郎。他与我一同走到我的旅馆的走廊。当他要离去时,我意外地发觉他己把我当作者朋友看待。他说第二天上午要来拜访我。

我认定阿奇博尔德·恩赖特——他告诉我说这是他的名字——是位穷困潦倒的投机分子,由于要急于得到钱,甚至不择手段地得到钱,他宁愿忘掉他那种英国人的孤做。我断定,第二天我会成为一场借钱骗局的牺牲品。

但是,我预料错了。恩赖特似乎很有钱。我们相遇的第一天晚上我曾提到不久会去伦敦,后来他时常提及此事。随着我离开因特拉肯的时间的临近,他开始建议说,他愿安排我与他在英国的亲戚见面。这也是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事情。

不管怎样,当我与他告别的时候,他往我手中塞进了一封信,把我介绍给他的表兄,就是印度军第十二骑兵队的斯蒂芬·弗雷泽·弗里尔上尉。他对我说,他的表兄会很高兴地招待我,让我在伦敦像到了家一样舒适自在,那时他在伦敦休假,或者说我到达伦敦时正好赶上他休假。

“斯蒂芬是个好人,”恩赖特说道,“他会很愉快很乐意地把内情告诉你。代我问他好,老兄!”

当然,我收起了这封信。但是我对此事疑虑重重。阿奇为我拉上的这突如其来的热乎关系意味着什么?为什么他想把我介绍给他的表兄?为什么在他表兄在印度服役两年之后回国度假这个时候?毫无疑问,这正是他表兄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决心不把信交给他表兄,尽管阿奇再三地强求我许诺把信交给他表兄。我曾遇到过许多英国绅士,我觉得他们不是那路人,单凭一封信就会热情接待一位四处漂泊的美国人(尽管阿奇是个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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