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两小时后,约翰·昆西从他与姑姑共进晚餐的餐桌旁站了起来。www.maxreader.net
“向你显示一下我学习一门新语言有多快吧,”他说:“我已‘波’(我已吃完)。现在我去‘马凯’坐在平台上,在那儿忘记一天的‘皮利卡亚’(烦恼)。”米纳瓦小姐笑了,也站了起来。
“我想阿莫斯很快就要到了,”她边说边穿过大厅,“开次家庭会议似乎是合情合理的,所以我叫他来这儿。”
“真奇怪你得派人去请他。”约翰·昆西说着,点燃一支香烟。
“完全不用。”她说。她讲了讲两兄弟之间长时间形成的积怨。
“真没想到老阿莫斯有那么热情。”当他们到平台上找到椅子坐下时,约翰·昆西评说道,“从早上我看到他时的样子来判断,他是一个典型的冷漠的人。不过温特斯利普家族的人总是大仇人。”
他们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外面很快变得越来越黑——正是这种热带的黑暗带来了昨夜的悲剧。约翰·昆西指着玻璃上的一个小蜥蜴。
“可爱的小东西。”他说。
“噢,它们完全不伤害人,而且还吃蚊子。”米纳瓦小姐告诉他。
“它们吃蚊子,是吗?”男孩使劲拍打自己的脚腕。“好了,这儿没什么好吃的。”
这时阿莫斯到了。在昏暗的灯光下,他显得格外苍白。
“你叫我来这儿,米纳瓦。”他边说边小心翼翼地坐在丹·温特斯利普的香港椅子上。
“是的。如果你愿意,吸支烟吧。”阿莫斯点燃一支香烟,那香烟放在他那两片薄薄的嘴唇上好像很不协调。“我相信,”米纳瓦小姐接着说,“我们都已下定决心把那个干了这件坏事的人诉诸法律。”
“当然。”阿莫斯说。
“唯一的缺憾是在调查过程中,一些有关于丹过去不愉快的事情很可能被披露。”她接着说。
“肯定的。”阿莫斯冷漠地说。
“为了巴巴拉,”米纳瓦小姐说,“我不想看到任何在破这件案子中不太重要的事情被披露。为了这个原因,我没有完全相信、依赖警察。”
“什么?”阿莫斯叫道。约翰·昆西站起来。
“坐下,”他的姑姑厉声说,“阿莫斯,让我们回到我在你家时的谈话。丹与下边海滩上的那个女人有联系。阿伦·康普顿,她这样称呼自己。”阿莫斯点点头。
“是的,而且她是一个品行不端的人。但丹看不到这一点,虽然我知道他的朋友曾向他指出这一点。他曾说过要与她结婚。”
“即使你从不与丹说话,你还是很了解他。”米纳瓦小姐接着说,“在发生谋杀案的时候——就是昨天晚上,他与这女人所处的状况是什么样呢?可是,这似乎好长时间了。”
“我无法告诉你什么,”阿莫斯答道,“我确实知道上个月一个叫莱瑟比的陌生人——他们告诉我他是费城一个好家庭的败家子——与那个叫康普顿的女人鬼混在一起,丹对他的出现极为恼火。”
“哼!”米纳瓦小姐递给阿莫斯一个珍奇的旧胸针,一块玛瑙上镶着一棵宝石树。“阿莫斯,以前见过吗?”他拿过来,点点头。
“这是八十年代丹从南海带回来的少量珠宝中的一部分。还有耳环与项链。他对这些装饰品奇怪地十分在意——从不让巴巴拉的母亲或任何其他人戴。但他最近一定改变主意了,因为我几周前看见了这个东西。”
“在哪儿?”米纳瓦小姐问道。
“我们事务所最近让那个叫康普顿的女人租了下面海滩上的小屋。不久前她来事务所交房租时正戴着这胸针。”他突然转向米纳瓦小姐催问道:“你从哪儿搞到它的?”
“卡麦奎今早交给我的,”米纳瓦小姐解释道,“她是在警察到来之前在平台地板上拾起来的。”约翰·昆西跳了起来,喊道:
“你完全错了,米纳瓦姑姑。你不能做这种事。你求助于警察,可又不相信他们。我为你感到耻辱。”
“请等一下。”他的姑姑说。
“等什么!”他应声说,“给我那个胸针。我马上去交给陈。如果我不这样做,我就无法与他相视。”
“我们会把它交给警察的,”米纳瓦小姐镇静地说,“如果这似乎很重要。但在交给警察之前,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自己做些调查。这女人也许有很合乎逻辑的解释——”
“不对!”约翰·昆西打断了她的话,“问题在于你认为你是歇洛克·福尔摩斯。”
“阿莫斯,你的意见呢?”米纳瓦小姐问。
“我倾向于约翰·昆西的意见,”阿莫斯说,“你对哈利特警长太不公正。而且我认为,至于为了巴巴拉或为其他什么人要想向外界保守秘密的话,那是不可能的。别绕圈子了,米纳瓦,丹的不检点行为终将公布于众。”
她听出他语调中的得意之感,她为此有些恼火。“也许是这样。但在我们与警察谈之前,和这个女人谈谈不会对家里的人有任何伤害。如果她真有一个诚心诚意的解释——”
“噢,是的,”约翰·昆西打断了她的话说,“她不会有其他的解释。”
“她说什么并不重要,”米纳瓦小姐坚持说,“重要的是她说话的样子。任何有头脑的人都可以看穿欺骗与谎言。问题是,我们中间的谁是这个最适合来检验她的有头脑的人。”
“别算上我。”阿莫斯赶紧说。
“约翰·昆西?”
男孩在考虑着。
他已经要求得到与陈共同破案的特权,那么这也许正是赢得那中国人尊重的好机会。不过这件事听起来太像女人该做的,对他来说太过分了。
“我不行,谢谢。”他说。
“很好,”米纳瓦小姐站起来说,“我自己去。”
“噢,不行!”约翰·昆西震惊地喊道。
“为什么不行,如果家里的男人不愿干这事?事实上,我很欢迎这样的机会。”
阿莫斯摇摇头。
“她会制服你的。”他预言。米纳瓦小姐不服气地笑了。
“我很乐意看到她这样做!你们等在这儿好吗?”
约翰·昆西走过去从阿莫斯手里拿过胸针。
“坐下,米纳瓦姑姑,”他说,“我去见那个女人。但我要告诉你,完事之后我马上派人去请陈。”
“那得在另一次家庭会议上决定才行。我不敢肯定你是去她那儿的合适人选。你究竟有没有与这种女人打交道的经历呢?”
约翰·昆西恼火了。他是男人,因此他认为他可以与任何类型的女人打交道,且能以智取胜。他这样讲了。
阿莫斯描述了在几百米以外的沙滩上的那个女人的小房子的样子,并告诉男孩去那儿的路线。
约翰·昆西动身了。
当他到达科利亚路时,夜幕已降临在岛上。科诺的恶劣天气已经过去,月亮在万里无云的空中移动着。啊!一个明亮的银色的夜晚。花园里百草的芳香穿过篱笆沁人心脾。信风经过数千里旅途之后凉飕飕地吹在他的脸上。当他走近大概是那女人的邻舍时,一群印度八哥大声尖叫起来,四处飞散,它们刺耳的叫声与这里平和的景色极不协调。
他有些费力地找到了那套小房子,因为它几乎完全掩饰于在月光下开着浅黄色小花的花簇中。在那坐落在枝叶茂盛的藤架下并散发着芳香的黑房子的门前,他有些犹豫地停下来。这是一件需小心对待的差事。但是他鼓起勇气,用力敲着门。
只有八哥鸟应声了。约翰·昆西站在那儿,开始对这个怀基基的寡妇产生了敌意。毫无疑问,她一定是那种粗鲁的大块头;一个平凡的女人;一个在聚会上是好手的那种人。这时门开了,使男孩子大吃一惊的是站在灯光背影下的女人年轻且身材苗条,虽然看不太清楚她的脸,但仍能看出那是一副娇小可爱的面庞。
“您是康普顿夫人吗?”他问道。
“是的,我是康普顿夫人。有什么事吗?”
约翰·昆西很遗憾她开口说话了,因为很明显她是当今流行的那种美人之一,可一讲话就完了。她的嗓音与八哥鸟一样。
“我叫约翰·昆西·温特斯利普。”他看见她吃了一惊。“我可以和你谈谈吗?”
“当然可以。进来吧。”她带他通过一狭窄通道,进入客厅。一脸色苍白、有些驼背的年轻人站在桌旁,抚弄着鸡尾酒搅拌器。
“史蒂夫,”那女的说,“这是温特斯利普先生——这是莱瑟比先生。”莱瑟比先生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什么。“正是喝点酒的时候。”他又说。
“不,谢谢。”约翰·昆西说。
他看见康普顿夫人从烟灰缸里拿起一支燃着的香烟往嘴唇上放了一下,然而很明显地想想还是不吸为好,于是又把那烟碾碎在烟灰缸里。
“好了,”莱瑟比先生说,“你的酒已好了,阿伦。”他劝她喝一杯,但她却有点生气地摇摇头。
“不喝。”
“不喝?”莱瑟比先生咧嘴笑了,“那小史蒂夫就可以多喝些了。”他举起杯。“看着,温特斯利普先生。”
“哎呀,我猜你是来自波士顿的丹的亲戚,”康普顿夫人说,“他跟我谈起过你。”她又压低声音说,“我今天一直想去你们那儿。可这真是太令人震惊了。把我吓坏了。”
“我可以理解。”约翰·昆西答道。他看了一眼莱瑟比,他好像没听到那不喝酒女人的话。“康普顿夫人,我与你的事得私下里谈。”
莱瑟比板起面孔,一副要打架的样子。可是那女人说:“没关系,史蒂夫这就走。”
史蒂夫犹豫了一下,离开了。她的女主人跟他一齐走了。约翰·昆西听到了在远处他们单调的低沉说话声。
空气中有一种混和的杜松子酒与廉价香水的味道。男孩不知道如果他母亲现在看见他会说什么。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那女人回来了。
“好吧。”她说。
约翰·昆西觉察到她的眼睛里放射出坚毅与警觉的目光,这和她的声音一样。他等她坐下来,然后拿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你很了解我亲戚丹。”他提示道。
“我已和他订婚。”她回答道。约翰·昆西看了一眼她的左手。“他还没碰上——我的意思是,他还没给我戒指,但这——你知道——我们俩心里都明白。”
“那么他的死亡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了?”她勉强像孩子似地愣了一下,充满了悲伤。
“我想是这样!温特斯利普先生对我很好,他相信我,而且信任我。一个孤独的女人在这儿得不到太多的仁慈。”
“你最后见到温特斯利普先生是什么时候?”
“三天或四天前——上星期五晚上,我想是的。”约翰·昆西皱皱眉头。
“那时间不是太长了吗?”她点点头。
“我对你讲实话吧。我们中间有点误会,只是恋人间的争吵,你知道。丹有点反对史蒂夫在这儿逗留。不是因为他的原因——史蒂夫跟我之间没什么事——他只是原来我在歌舞团时认识的一个孩子。我曾经是演员——也许你听说过。”
“是的。这么说从上周五你就没再见到过温特斯利普先生。你昨晚没去他家?”
“我该说我没去!我得考虑我的名誉。你不知道这儿的人怎么议论别人。”
约翰·昆西把那胸针放在桌子上。胸针在灯下——在台灯下闪闪发光,虽然当时的气氛一点也不浪漫。那孩子般的眼神现在变得大为震惊。
“你认出这个东西了,是不是?”他问。
“怎么——是的——这是——我——”
“讲实话,”约翰·昆西厉声说,“我想这是温特斯利普先生送给你的一件旧珠宝首饰。”
“嗯——”
“你知道,有人看见你戴过它。”
“是的,他确实给过我这件东西,”她承认了,“我从他那儿得到的唯一礼物。从外表看,我想诺厄夫人在阿克戴过它,而且相当漂亮。”
“你昨晚没去温特斯利普家?”约翰·昆西追问道,“然而,非常奇怪,这个胸针在丹遗体不远的地板上被发现了。”她突然倒吸一口气。
“哎呀,你是谁——警察?”她问。
“不是,”约翰·昆西笑了,“我来这儿只是为了从警察手里救出你,如果可能的话。如果我对这件事找到真实的解释,也许没必要引起警察注意。”
“噢!”她笑了,“哎,你真好。现在我跟你讲实话。那有关自从上周五就没再看见丹·温特斯利普的话全是谎言,我昨晚看见他了。”
“啊哈,你看见他了?在哪儿?”
“就在这儿。温特斯利普先生一个月前给了我那东西。两周前,他似乎有些兴奋的样子来找我,说他必须把那东西收回。那是他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我喜欢它,而且那些翡翠很有价值。所以——嗯,我拖了一段时间。我说我要在上面放一个钩子。他总是向我要。昨天晚上,他来到这儿,说一定要收回去,还说他会给我买任何东西来代替它。他很着急。所以我最后还给他了,他拿了那东西,走了。”
“那是什么时间?”
“大约九点三十分。他很高兴,很愉快,他还说我今天早上可以去珠宝店选择我最喜欢的东西。”她恳切地望着约翰·昆西。“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这是实话,救救我吧。”
“我不知道。”约翰·昆西想了想。她往前移近了些。
“哎,你是好孩子,”她说,“是我在波士顿玩儿时的那种男孩;是那种为女人着想的人。你不会把我引入这个事件中。想像一下那对我将意味着什么!”约翰·昆西没说话。他看见她眼里含着泪水。“你可能听到过有关我的事,”她接着说,“但那些事,都不是真的。你不知道在这儿他们怎么跟我作对。不受保护的妇女在哪儿也没有机会;但在这岛上,男人从世界各个地方游荡到这里——我一直对他们很友好,这正是我的麻烦。我在家乡——噢,也可以说那不是家乡!我在那儿过得很好,后来我喜欢上了比尔·康普顿,就与他来到这儿。有时候夜里醒来,想到五千英里以外的百老汇,我就哭得很厉害,以至于把他吵醒,这使他很伤心——”
她停下来,约翰·昆西被她说话时真正的思乡情所感动。他突然觉得很同情她。
“后来比尔的飞机在戴蒙德角坠毁,”她接着说,“这样我就只剩下孤独一人。这些海滩上的败类知道我孤身一人,并且破落了。我思念四十二街,思念那所老宿舍和那群老朋友;怀念自助售货餐馆,口香糖广告牌及在纽黑文的预演。所以为忘掉这些我举行了几次聚会,但人们开始说三道四了。”
“你可以回那儿去。”约翰·昆西建议道。
“我知道——为什么不呢?我一直想回去,但这儿的每天都不一样。同时,无论如何,你不把周围的人挑出一个来——我一直在无所事事,但是老实说,如果你不把我卷入这案子中,我会乘下一艘船回去。我将找一个工作——如果——如果——如果你不把我卷入这案子中。你现在有可能毁灭我的一生——这一切都由你决定——但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
她用双手抓住约翰·昆西的手,并用含着泪水的眼睛恳求地注视着他。这是他一生中最不舒服的时刻。他快速扫视了一眼这房间,它与比肯街的房子大不相同。他抽出手。
“我会——我会看情况,”他说着,匆忙站起来,“我会考虑的。”
“但如果我不搞清楚,我今晚会睡不着觉的。”她告诉他。
“我得再考虑一下。”他重复着这句话。但当他朝桌子转过身时,正好看见那女人纤细的手伸出去抓那首饰。“我得拿走那胸针。”他接着说。
她抬头看看他。突然约翰·昆西明白了她一直在演戏,他的感情被戏弄了。他又一次体验到在丹·温特斯利普大厅时曾经出现的那种热血涌上头部,那种突然而生的愤怒。米纳瓦姑姑预言他对付不了这种女人。好了,他现在要让她看看,他要让全世界看看。
“给我那胸针。”他冷冷地说。
“这是我的。”那女人固执地说。
约翰·昆西不再费话,他抓住那女人的手腕。她尖叫起来。他们身后的一扇门开了。
“这儿发生了什么事?”莱瑟比先生问。
“噢,我以为你走开了。”约翰·昆西说。
“史蒂夫,别让他拿走那东西!”那女人喊道。
史蒂夫迅速朝前移动,但可以看出他很谨慎。约翰·昆西大笑起来。
“你站在原地别动,史蒂夫,”他告诫说,“要不然我打扁你那带病容的脸。”对温特斯利普家族来说,这种谈话方式很奇怪。“你的朋友在这儿企图掩饰一件有关上面海滩凶杀案的重要证据,因此我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被迫使用了强制手段。”胸针掉在地上,他弯腰拾起来。“好了,我想这一切都结束了。”他接着说,“康普顿夫人,我为你一直在思乡而感到难过,但作为波士顿人,我说句话,我认为百老汇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迷人。是距离施了魔法。晚安。”
他走出来找到去卡拉考爱大街的路。他很满意解决了一件事——陈一定得知道胸针的事,并且得马上知道。康普顿夫人说的或真或假,这确实需要通过某个人负责去进一步调查。
约翰·昆西是从科利亚路来到小房子这儿的,他本打算沿着灯光明亮的大街回到丹的房子。但当他到了那加宽的柏油路时,他意识到,旅馆就在附近。他曾向卡洛塔·伊根说过,他会在今天再来看她。至于陈,他可以在旅馆里给他打电话。他朝着旅馆的方向走去。
跌跌撞撞地穿过黑暗的花园,他终于看见了那破旧荒凉的庞大建筑物。微弱的烛光在双层阳台上闪烁着。在宽敞的休息厅里,几个衣着寒酸的人正在自在地坐着,只有那个日本人坐在接待台后面。
约翰·昆西被带到一电话亭旁。他那敏捷的波士顿人大脑还需已掌握檀香山电话公司使用方法的日本人的帮助。最后他打通了电话。陈不在,但那接电话的人答应只要陈一回来,他就会告诉陈与温特斯利普先生联系。
“我得交多少钱?”约翰·昆西问那个职员。
“一分钱也不要。”一个声音说道。他转身发现卡洛塔·伊根就在身旁。他笑了。他正希望这样。
“但是,我是说,你知道,我用了你的电话。”
“这是免费的,”她说,“在这儿好多东西都免费。这就是我们为什么富不了的原因。你能来太好了。”
她看了一眼那职员,带着昆西走出去到了一侧的平台上。他们走到平台尽头,在那儿可以看到戴蒙德角的灯光以及太平洋的银色海水涌过来,最后消失在老旅馆的下方。
“恐怕可怜的爸爸正在度过痛苦的时光。”她说着,嗓音有些发颤。“我不能去看他,我想他们把他作为证人扣在那儿。有人提起交保释金,但我没听。我们没有什么钱——至少我原来这样认为。”
“你原来这样认为——”他开始感到困惑。
她拿出一小块纸放在他手上。
“我想让你出出主意。我一直在打扫爸爸的办公室,就在你来之前,我在他的办公桌里碰到了这个。”
约翰·昆西看着这张她递给他的粉色纸条。借助一个台灯的灯光他看到这是一张五千美元的支票,是由丹·温特斯利普开的,并签了名。日期是前一天。
“啊,这看上去很重要,是不是?”约翰·昆西说。他把支票还给她,想了一会儿说:“是的,这很重要!就我看来,这似乎是说明你父亲无罪的决定性证据。如果他有了这支票,他与我亲戚丹的生意就一定圆满结束了。这样,他不可能除掉那签了支票的人,而把这笔钱搞得复杂化。”女孩的眼睛一亮。
“我正是这样推断的。但我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
“你父亲一定请了律师。”
“是的,但只是一个很蹩脚的律师,我们只能请得起这样的。我应该把这个交给他吗?”
“不,等等。有没有机会很快见到你父亲?”
“有的,已安排好我早晨去看他。”约翰·昆西点点头。
“最好在你采取行动前和他谈谈,”他劝道。他突然想起当伊根拒绝讲明他与丹·温特斯利普之间的交易之事时,伊根脸部的表情。“拿着这支票问问你父亲怎么办。向他指出这张支票对他有利,是至关重要的证据。”
“是的,我想这是个最好的计划。你是否可以再坐一会儿?”
“嗯——”约翰·昆西想起米纳瓦小姐正在焦急地等待消息——“只一小会儿。我想知道你过得怎样。有没有出现什么大的算术问题?”她摇摇头。
“还没有。还没有那么糟——这儿的工作。你知道,我们没那么多客人。如果不是因为可怜的爸爸,我会非常高兴。”她叹了口气,“自从我记事开始,我的幸福里面总有‘如果’。”
在这寂静的充满浪漫情调夜晚的海滩上,他听她讲着自己的身世。通过她的谈话,一些画面闪现在眼前:她在这珍奇岛上失去母爱的童年;她与贫穷进行的不倦斗争;她父亲艰苦奋斗,为送她到内陆上学,为给予她他认为世界上应有的地位。这个女孩与他在比肯街所遇到的大不一样,因此约翰·昆西发现与她谈话很愉快。
最后,他强迫自己离开这里。当他们从阳台上走过时,碰上一位客人,一个温顺、有点驼背的小个子男子。在那么晚的时候,他还穿着游泳衣。
“萨拉戴恩先生,运气怎样?”女孩子问道。
“运气总跟我作对。”他含含糊糊地说,匆忙走过去。卡洛塔·伊根轻声笑了。
“噢,我决不会那么做,”她马上遗憾地说,“可怜的人。”
“他有什么麻烦?”约翰·昆西问道。
“他是游客——生意人,”她说,“在得梅因,或像那儿的什么地方。他经历了最骇人听闻的事故,他的牙全掉了。”
“他的牙!”约翰·昆西又说了一遍。
“是的,像世界上许多东西一样,他的牙全是假的。他坐在第二个救生筏上与巨浪搏斗,牙就全没了。从那以后,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那儿,白天下到水里寻找,晚上用手摸索着找。历史上的一个悲剧人物,”她接着说。约翰·昆西笑了起来。“这是最悲惨的一部分。他是这岛上的笑料。但他仍认真地寻找着。当然,这对他来说,确实是应认真对待的事。”
他们从前门穿过公共房间。萨拉戴恩先生的悲剧很快从约翰·昆西头脑中消失了。
“晚安,”他说,“当你明天见到你父亲时,别忘了那支票——我会在白天来看你。”
“你能来这儿太好了,这对我帮助非常大。”说着,她冰冷的手握在他的手里。
“别着急。幸福的日子不远了,没有‘如果’的幸福日子。牢记这一点。”
“我会记住的。”她应允道。
“我们都要记住。”突然他想起自己还握着她的手,他赶快放下了。“晚安!”他又说了一遍,然后跑着穿过花园。
在丹的房子的起居室里,他惊奇地发现米纳瓦小姐与查理一起坐着,严肃地互相注视着。陈看见他回来,马上站起来。
“你好!”约翰·昆西说,“我看到这儿有客人了。”
“你究竟去哪儿了?”米纳瓦小姐厉声说。显而易见接待一中国人使她有点紧张。
“嗯,我——”约翰·昆西犹豫着。
“说吧,”米纳瓦小姐说,“陈先生什么都知道了。”
“过奖了,”陈咧嘴笑了,“有些事情我不完全知道。但有关你拜访怀基基寡妇的事,我在你一进她的门时就知道了。”
“真的吗?!”约翰·昆西说。
“很简单,”陈接着说,“正如我对你讲的,要研究人。丹·温特斯利普先生是康普顿夫人的朋友,是莱瑟比的情敌。忌妒心理由此产生了。自从今天早上,他们两人已被檀香山警察严密监视起来。一看见你进入他们的视线,我就接到通知,飞快赶到海滩。”
“啊哈——他也知道了——”约翰·昆西开始说。
“有关胸针的事?”米纳瓦小姐说,“是的,我全交待了。他心地善良,原谅了我。”
“但那不是什么该做的事,”陈补充说,“请允许我再提一下:当把警察叫来时,所有的牌都应摊在桌上。”
“是的,”米纳瓦小姐说,“他原谅了我,但我却受到温柔的责备。正如他所说的,我一直被认为是最不听话的。”
“实在抱歉。”陈鞠躬说道。
“好了,事实上我已打算马上告诉陈先生整个事情的经过。”他转向中国人。“我已通过警察局的电话试图与你联系上。当我离开那女人房子时——”
“警察的事务不允许太讲礼貌,”陈打断了他的话,“我打断你的话是想让你从事情的开始讲起,如果你愿意这样做的话。”
“噢,可以,”约翰·昆西笑了。“那女的亲自让我进去,并把我带入她的小客厅。当我到那儿时,莱瑟比那个家伙正在搅拌鸡尾酒。”
哈库出现在门口。
“陈先生,您的电话。”他说。陈道了歉,很快出去了。
“我想说出一切,”约翰·昆西告诉他的姑姑。
“我不妨碍你,”她答道,“那个眼睛有点斜的中国人近一小时一直坐在这儿,一副悲痛而不是气愤的样子看着我。我已下定决心做一件事——不再对警察保密。”陈又进来了。
“正如我刚才所说,”约翰·昆西开始说道,“菜瑟比那个家伙正站在桌旁——”
“十分抱歉,”陈说,“但有趣故事的剩余部分得在警察局叙说。”
“在警察局!”约翰·昆西喊道。
“确实如此,我想劳您大驾跟我到那儿去一下。那个叫莱瑟比的人已在正要起航去澳大利亚的‘尼亚加拉号”船上被捕了。那个女人也在与他挥泪告别时被捉住。现在两个人都在警察局休息。”
“一个更惊人的事实出现了,”陈又补充道,“在莱瑟比口袋里装着从客人登记册上粗暴撕下来的那一页。请拿上您的帽子。我已让外面一急着要开走的小汽车等着我。”
二
在总部哈利特警长的房间里,他们发现警长脸色严峻地坐在桌子后面盯着那两个不情愿的来访者。来访者之一,史蒂夫·莱瑟比先生带着一种蔑视、不悦的神情盯着警长。阿伦·康普顿夫人,那个当初百老汇及自助餐馆的常客,正在用一块小手绢擦着眼睛。约翰·昆西觉察到她满不在乎地让眼泪破坏着脸上的化妆。
“喂,查理,”哈利特打招呼道,“温特斯利普先生,很高兴你也来了。正如你也许已听到的,我们刚把这个年轻人从‘尼亚加拉号’船上拖下来。他似乎想离开我们。我们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了这个。”
他把一张很明显是从丹·温特斯利普的来客登记册上扯下来的因年久而发黄的纸放在陈的手里。约翰·昆西与陈一起弯腰看着。那上面的留言是用旧体书写的,墨迹也已褪色不少。留言是这样写的:
“在夏威夷,一切都十全十美,但没有任何东西可与我在这所房子里享受到的热情款待相比。”
约瑟夫·格利森
维多利亚、墨尔本、小波克街124号
约翰·昆西转开身,十分震惊。难怪这页被撕下来!显而易见,格利森先生没有研究过a.s.希尔有关修辞法的书。一件事情怎能比另一件更十全十美?
“在我让这两个人说话之前,”哈利特说,“一枚胸针究竟是怎么回事?”
约翰·昆西把那件珠宝放在警长的桌上。他讲明这枚胸针是丹·温特斯利普先生送给康普顿夫人的,并告诉他有人在平台的地板上发现了它。
“什么时间发现的?”警长瞪着眼睛追问道。
“完全不该发生的误会,”陈匆忙插话道,“现在已完全被排除。说的越少,弥补的越快。温特斯利普先生已审查了这个女人。”
“噢,他审查了,是吗?”哈利特恼火地转向约翰·昆西,“是谁在处理这个案子。”
“嗯,”约翰·昆西不自然地说,“这似乎对家庭最好——”
“该死的家庭!”哈利特大发脾气,“这案子是由我负责——”
“对不起,”陈劝慰道,“再说这些是浪费时间的。我已有证据来提出适当的指控。”
“好吧,那么你和那女人谈过了,”哈利特说,“你从她那儿得到了什么?”
“哎,听着,”康普顿夫人插话说,“我想把我告诉给这位长着明亮眼睛男孩的一切都收回来。”
“跟他撒谎了,是吗?”哈利特说。
“为什么不呢?他有什么权力审问我?”她的声音又变的柔和起来。“我不会跟警察撒谎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