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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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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

第二次站在“凯悦”大厦门前,迟骋已经不似第一次那样土气狼狈,他花了五千多块买了一身灰黑色带暗格的西装,必须干洗的那一种,而且是特大号,皮鞋棕得油亮,头发到发型屋吹的,花了他差不多三个小时。www.maxreader.net因为戚无艳曾郑重地告诉他:优雅的形象是一桩生意成功的先决条件。他又到车行租了一辆奔驰,吩咐司机把他送到地方之后就可以走了,他想一场宴会下来应该会认识很多新朋友,那些新朋友应该不会介意送他一程。他不是买不起车,事实上他自己有一辆捷达王,但是这种名流云集的宴会,开捷达还不如走路。他也考虑过换车,可是还不是时候,至少不应该在他负债累累的时候。

本来他对自己的新形象颇为满意,但见到一身纯白情侣装的主人之后.他的自信被完全打击散了。尤其未来的新郎官祁绍,一身白西装,白衬衫,黑色领结,衬得整个人精神焕发,比上次见到他时更帅,而他身边的女子明艳中不失妩媚,妖娆中不失清纯,比戚无艳还要美上三分,重要的是比她年轻。金童玉女,人间绝配,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祁绍肯舍戚无艳而就郑彬彬了。他的目光来回在祁绍的白西装和自己黝黑的肤色之间流转,最后不得不叹气承认,英俊潇洒是天生的,他的大块头和农民脸属于自然灾害,谁也改变不了。如此自我安慰一番,心里果然感觉好多了。

开始宴会中没有人注意他,大家匆匆瞥他一眼之后就不看第二眼了,后来不知道谁认出他是在拍卖会上那个大出风头的迟骋,才陆续有人过来跟他寒喧。他充分发挥自己看起来忠厚、说起话来风趣的优势,很快就结交了一些不太有名也不太无闻的人物。他以超强的记忆力迅速将这些人分类,哪些是对自己有利的,哪些是无用的,有用的那些人在哪些方面可以帮他。

他看到了戚无艳,她今天穿了一件深紫色的晚礼服,脸上的笑容优雅而落寞,就像空谷中一朵幽幽绽放的紫罗兰。在与主人寒喧过后,她脸色苍白,跟着一个负责接待的女人上了楼。他现在可以确定,关于祁绍和戚无艳之间的一切流言都是真的。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美丽优雅,在商场上呼风唤雨的女人被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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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场如战场,情场如战场,商场加情场,这场战争的惨烈程度可想而知。她败了,败得伤痕累累还要故作潇洒。戚无艳双手紧紧抓着楼梯栏杆,用力到指节泛白,那对亮眼的佳偶就像一个特大号的招牌,四处招摇她的失败。她眼睁睁看着祁绍给郑彬彬套上戒指,俯下头要吻她……不!她绝望地闭上眼睛,没有勇气再看,心中祈祷:老天,拜托让我消失吧,别让我看着他们拥吻。一声尖叫,数声惊呼,人群的骚动惊醒了她,她张开眼睛,看到祁绍抱起一个女人冲出门口,他脸上焦虑心痛的表情清清楚楚地昭示着他的情感,他爱那个女人——关明晰。

她脚下一软,跌坐在楼梯上,原来他不是没有真情,只不过他爱的女人不是她。呵呵,哈哈,她想笑,想大笑,想狂笑,关明晰,居然是关明晰,那个相貌平凡、很会说话的小秘书。更可笑的是,她自己也喜欢关明晰,甚至觉得她是个很值得男人爱的女人。对于郑彬彬,她除了嫉妒之外还有一分怨恨,怨恨她的家世、她的美丽、她的年轻,她与祁绍的青梅竹马;对于关明晰,她居然连怨恨都没有。戚无艳啊戚无艳,你不但失败,而且败得彻底,败得狼狈,败得丢脸,败得有苦难言。败在郑彬彬手上,她还可以说服自己保留一丝自信;败在关明晰手上,她真的什么都没了,连勉强维持的尊严也没了。

迟骋没想过宴会会在这种突发状况中结束,他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吃点东西,更没来得及跟那些新认识的朋友当中一位提及顺路搭车的问题,人就差不多走光了。看来,他必须再摆一次阔,让服务生帮他叫车。

“戚小姐,您没事吧?”一个服务生的问话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随声望去,看到戚无艳扶着楼梯栏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脸上毫无血色,仿佛随时会昏倒。

他大踏步走过去,在她身边站定,问:“戚小姐,我是迟骋,你没事吧?”

“迟骋?”戚无艳茫茫然地重复他的名字,仿佛极力在脑海中搜寻他这号人物。

他对服务生点头道:“你忙你的,我来照顾她。”

“好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到前台。”服务生端起盘子走了。

他试探地将手扶在她有臂上,温和地问:“戚小姐,你还好吧?要不要叫医生?”

“不。”她反射性地否定。

“好的,那么我送你回去?”

“回去?回去?”她像失了心神一样,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他只好继续问:“你自己开车来的吗?”

“不,”这次她很清醒回答他,“车让刘副总开走了。”

“哦。”迟骋无力地呻吟,这下想走路也不行了,“那么我帮你叫车,你想上哪儿去?”

“不,”她抓着他跟鲍地走了两步,“我哪儿也不去,我想喝酒,我要喝酒。”

“好的好的,我带你去喝酒。”唉!失恋的女人,麻烦!他半扶半抱半哄地带她离开大厅,总不能让“实通”集团的总经理在这里喝得酩酊大醉吧。

请服务生叫了车,他将自己的薄呢子大衣披在她身上,小心地问:“你家里有没有酒?我们到你家里去喝怎么样?”

她突然狠狠蹬他,目光像两道高瓦探照灯,冷冷地道:“你想干什么?想趁我喝醉占我的便宜是不是?我不回家,也不会告诉你我家在哪儿。”

天地良心,他不过是想送她回去,就成了心怀不轨的色狼了。她还没开始喝酒呢,看来失恋的打击的确不轻,让她有些神志错乱了。

“好,我们不回你家,我们找地方喝酒行了吧?车来了,上车吧。”他把她塞进后坐,自己坐在她旁边。

司机问:“先生,去哪儿?”

“先往前开,一会儿再告诉你。”他让戚无艳靠在他肩上,拿过她的手提包掏通讯簿,希望可以找到她的地址,或者女性朋友的电话地址什么的。

她一把抢过来,恶狠狠地问:“你掏什么?想要钱吗?我有的是,但是不给你,车费我会付。”

他简直哭笑不得,举高双手道:“好,好,我不掏,你付钱。”他今天学会了一条准则,那就是千万不要跟失恋的女人争辩。

车行了一阵,司机忍不住问:“先生,我们到底去哪里?”

戚无艳抢先接口,声音清晰无比,“酒吧。”

“哪个酒吧?”

“随便。”

迟骋想要开口,被她凶狠的目光制止。

那司机路倒很熟,几分钟之后就在一个霓虹闪烁的“酒吧”招牌的店面前停下。

戚无艳下了车就直接冲进去,迟骋伸手要拦她,司机叫道:“先生,车钱。”他无奈地拘出钱包付了车钱,那女人不是说车钱她来付吗?他又学会一条,失恋的女人说的话千万不要相信。

酒吧里人声鼎沸,到处充斥着烟雾酒气和打扮得妖里妖气的年轻人,摇滚乐的声音震耳欲聋,两人面对面说话都得用吼的。他一面大力呛咳一面眯起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寻找戚无艳的身影,终于在稍稍明亮一点的吧台前找到她。她坐在高高的旋转椅上,一手托着香腮一手朝站台的boy勾手指,简洁明了地道:“古巴rum。”

“0k。”boy一面倒酒一面拿眼偷偷瞄这个优雅性感还穿着正式晚礼服的大美人。

她一拍台案,叫道:“看什么看?动作快点。磨磨蹭蹭,我炒了你。”她堂堂一个总经理,发起火来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吓得boy再也不敢多瞄一眼。她这一吆喝,惊扰了附近的人,有几个年轻的小混混已经悄悄移过来。迟骋往戚无艳旁边一站,故意解开袖扣,将衣袖往上一指,露出硬邦邦的肌肉。几个小混混吞了吞口水,彼此使个眼色退开。唉!他什么时候升级当保镖了?

迟骋不知道戚无艳点的是什么酒,他对洋酒没大研究,但看那酒的颜色和浓香的味道,也知道一定是烈酒。他知道他没办法阻止她,只有尽点心看好她。一、二、三、四、五、六,他数着吧台上的空杯子,再看看戚无艳朦胧的眼神,叫过boy,偷偷塞给他一张钞票,低声道:“给她换淡一点的酒。”

boy点头,识相地用同样的杯子倒了白香摈。她喝了一口,“咳”一声全喷出来,喷了boy一头一脸,怒道:“这什么劣质货?什么味道都没有,给我换杜松子酒。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信誉,假冒伪劣的东西可以图一时蝇头小利,但绝对赚不了大钱。”

迟骋单手遮住大半边脸,轻咳两声,装做若无其事。可怜的boy为了那张钞票,一声不吭地抹了把脸上的酒渍,重新倒了一杯货真价实的杜松子酒。三杯杜松子酒下肚,她氤氲的眼神反倒明亮了,单手在吧台上一推,连人带椅滑到迟骋跟前,戳了他一把,大着舌头叫:“喂,你,迟——迟——迟什么来着?”

“迟骋。”

“对,迟骋,我问你,你怎么不喝?”

“我不喝酒。”

“嗤——”她轻蔑地嘘他,“不喝酒,还算男人吗?”

他没做声,他说不喝,不是不会喝,而是现在这种状况不能喝,他得保持清醒照顾她。

她食指一勾,叫着:“boy,给他一杯spirits。”

他不知道5pirits是什么酒,看boy频频使眼色,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戚无艳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他只好端起杯子,小心地尝了一小口,有点甜,有点辣,还有点水果香精的味道,度数应该不是很高,对于他这种喝惯高浓度白酒的北方人来说,西洋烈酒不算什么。

“嗤!”她又嘘他,“大男人喝酒婆婆妈妈的,这酒应该这样喝才过瘾。”说着端起他的杯子,仰头喝光。

“喂,戚小姐。”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戚无艳将空杯子往吧台上一顿,叫:“再来一杯。”boy乖乖地又斟了一杯,她举起自己的杯子碰他的杯子,兴致勃勃地喊道:“cheers!”

他无奈,陪着她喝。越喝她的眼神越明亮,情绪反而渐渐平静下来,到最后说话居然也清晰了,一点不像喝醉的样子。她跳下旋转椅,脚步不稳地往前走。他急忙丢下酒钱,疾走两步撑住她歪斜的身子,叫道:“你去哪儿?”

“唱歌。”她用力眨眨眼,推开他,顺利走了两步,脚下又一拐,他急忙又扶。她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揉了揉额角,苦恼地道:“奇怪,这里的地板怎么高低不平?”

迟骋翻个白眼,“不是地不平,是你醉了。”

“胡说!”她瞪大眼,吼他,“明明就是地不平。”

“好,好,地不平,地不平,你要去哪儿?我扶你。”比失恋的女人更不讲理的女人,就是失恋之后又喝醉了的女人。

“唱歌。”

“好,唱歌。”他撑着她来到大屏幕前面,帮她拿了麦克风,问:“你要唱什么歌?我去帮你点。”

她摇头,呆呆地盯着麦克风左看右看,仿佛手里拿的是新型武器。

唉!问也问不出,还是随便给她放点什么吧。迟骋刚下台阶,就听一声歇斯底里的大喊:“啊——”喊声盖过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几乎所有的人都停下来,震惊地看向那个疯狂而美丽的女人。

“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伤悲,就算我会喝醉,就算我会心碎,不会看见我流泪。”

酒吧里所有人动作一致地塞住耳朵,拒绝高分贝噪音入侵。天!迟骋惊愕地想,开始听她高喊还以为她发狂了呢,原来只是歌曲的起音。他自认自己的破锣嗓子已经够对不起听众,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拿出来折磨人,今天听了戚无艳的歌声,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可以称做天籁之音。

“泪”字结束,歌声陡然一顿,摇滚乐已经停了,霎时酒吧里陷入惊悚的宁静,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戚无艳,不知道她下一步又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她却只是垂着头,凌乱的长发盖住她整张脸,麦克风抵在下巴上,动也不动。

迟骋等了一会儿,看她的确没有要动的迹象,放下捂耳朵的双手,一步步走向她。此时她突然一甩头,麦克风凑到唇下,他急忙捂住耳朵,倒退两步。耳朵里传进沙哑破碎带着硬咽的声音:“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生不流泪,所有真心真意,任它雨打风吹,付出的爱收不回。啊——给我一杯忘情水,换我一夜不伤悲,就算我会喝醉,就算我会心碎,不会看见我流泪。”那声音就像锯条在钢板上不紧不侵地摩擦,尖锐地刺痛地沙哑地钻进人的耳膜,刺在人心上,声音不大,却让人听得如猫抓心脏般难受。她一遍一遍地不停重复这一段,调子不变,音量不变,折磨所有人的听觉。

酒吧老板悄悄走到迟骋身边,碰了碰他,为难地道:“麻烦你把你的朋友带走好吗?我们还要做生意。”

“好的好的,对不起,我这就带她走。”他忍着噪音走近她,握住她手上的麦克风,同时也看到她长发遮掩下苍白憔悴的脸,上面布满斑驳的泪痕。毫无预警地,他的心像被人狠狠敲了一棍子。女人的脆弱他不是没见过,不过,他从没想过像戚无艳这种女强人也会脆弱,她明明已经泪如雨下,却还口口声声唱着“不会看见我流泪”,正因如此,她的脆弱比其他女人来得更可怜,更哀恸,更动人。

他用力撑起她,半搂半抱地拖下台阶,哑声道:“戚小姐,我们走吧。”

她没有反抗,只是紧紧地抓着衣襟,软软的头靠在他肩上,口中不停低唱:“就算我会喝醉,就算我会心碎,不会看见我流泪。不会看见我流泪,不会看见我流泪……”

迟骋突然生起祁绍的气。妈的!什么男人嘛!要么就别招惹女人,招惹了就真心对待人家,就算要甩也该安排得妥妥当当明明白白,凭什么他在玩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之后还能去追寻真爱?就凭他长相英俊、家里有钱吗?真没有天理,他迟骋就算潇洒有钱也决不会玩女人,虽然他现在既不潇洒也不算有钱。“妈的!”他忍不住低声诅咒。

戚无艳突然抬起头,戳戳他的脸颊,郑重其事地道:“别说脏话,破坏气质。”

“哦。”他发现这女人喝醉了后还喜欢管闲事。

最终,迟骋把戚无艳弄回自己临时栖身的旅馆,因为他问不出她家的地址,又不能把她丢在大街上,为此还被前台登记处询问了好半天,最后拿出她的身份证填了纪录表才过关。这是一间中小型旅馆,单间一百一宿,可以洗澡,还免费供应早餐,这样的条件迟骋已经很满意了,他想等找好了地方,把公司重心全部移过来之后再找房子,以前赤手空拳出来创业的时候,哪舍得住单间,三十块一宿的经济间都觉得贵,通常都是在办事处支张军用床,凑合一宿得了。他看看躺在床上闭着眼呻吟的戚无艳,考虑今天晚上他睡哪儿。虽然床够大,但是他不想明天早晨起来莫名其妙地挨她一巴掌。

“嗯——嗯——”她大声呻吟两声,费力地撑起身子。

他急忙上前扶她,问:“你要什么?”

“我要吐。”她说完就“哇”的一口吐出来,脏东西一滴也没有浪费,全部吐在他身上。天,五千块的西装,完蛋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她拖进洗手间,抓着她的衣领,对着马桶猛敲她的背。

“呕——呕——呕——”她吐得天翻地覆,等到终于不吐了,整个人也虚脱得不能动了。他又给她灌水漱口,把她拖回卧室,本来想帮她脱掉沾了秽物的晚礼服,但刚拉下一边肩带,就看到她深而诱人的乳沟,吓得他赶紧将肩带拉好。天啊!她里面居然什么都没穿。他怎么知道这种正统名贵的晚礼服里面都不能穿胸衣的。

他把臭气熏天的西装直接丢进垃圾袋,反正水洗后也不能穿了,怎么想怎么心疼。

看她半天不动,以为她终于可以安静了,于是他放心地清理洗手间的一团脏乱,等他出来,居然发现她抱着枕头蜷缩在床脚,低低地啜泣。空洞的眼睛张得大大的,鼻头哭得红红的,肩膀缩得不能再缩,就像一个半夜被噩梦惊醒找不到母亲的小女孩。不知道是男人天生的保护欲还是父性在作祟,他冲动地过去一把搂住她,用温柔的不可思议的声音哄道:“乖,别哭,不要怕,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她丢掉枕头,张开双臂,紧紧地环住他宽阔的胸膛,但出口的话语却令他整个僵硬了。

她如梦般地祈求:“阿绍,阿绍,不要离开我,我真的爱你,真的。”

他不知道别的男人在这种情况下会怎么反应,反正他心里不爽,他想换了谁都不会爽,但是看她哭得那么可怜的分上,他就当一次替身,安慰一下那颗伤痕累累的心吧。

“阿绍,阿绍……”她抱着他,摇着他,蹭着他,不停地叫着祁绍的名字,仿佛很满足的样子,下一刻却又伤心得哭起来。

他慌得没有办法,只好忍耐地问:“又怎么了?”

“你骗我,你骗我!”她抡起拳头拼命砸他,看她平日优雅高贵的样子,没想到撤起泼来力气还不小,砸得他前胸隐隐生疼。他忍无可忍,一把抓住她手腕,合在一起单手扣住,叫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女人,喝醉了就乖乖睡觉,发什么酒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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