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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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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拖鞋不偏不倚的敲中小陈的后脑勺,中断他那魔虫叫春的可怕声音。

他蹲在地上抱着头,惶恐万分地学螃蟹走路,横着蹲行至他的宝贝牛车旁,巡防再三才敢抬起头,用着做贼的姿势慢慢爬上牛车。

不过就悲壮地唱了一首歌嘛!有必要那么生气吗?老板的脾气越来越坏了,产前忧郁症提早到来。

「大叔,你叫什么名字?」

哀怨的回头一睇,老男人的忧愁尽在脸上,「不就是小陈。」

「他的名字……呃,他的名字好像是……这个……不太清楚耶!」

「小陈?!他有名字吗?我怎么不知道。」

「小陈呀!不就叫小陈,名字不重要,大家晓得他叫小陈就好。」

「名字?妳问这些干什么,小陈长得像某某通缉犯不成?!」

「咦?他有名字,为什么没人告诉我,我以为他姓小名陈。」

「小陈没有名字,他就叫小陈,妳以后叫他小陈就好了,大家都这么叫他。」

小陈的名字竟成一桩悬案?

黄泉的好奇心可说是被挑到最高点,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名字,那他怎么办身份证,怎么办健保卡,犹如不存在的幽灵人口。

问遍了民宿每一个人,包括附近常来走动的居民,居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小陈叫什么名字,只晓得他姓陈,吆喝老黄牛在镇上走动,如此而已,

诡异、诡异,着实透着诡异,让人心生无尽的好奇,为什么大家天天打照面的朋友会没有名字,那是什么因素造成的?

一是他故意不让别人知情,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的事,心怀不轨算计人,把别人都当成傻瓜耍弄,唯有他最聪明。

一是他曾说过自己的名字,但是因为太平凡或太难记,大家自然而然的把它遗忘,只以一个绰号代替。

小陈究竟叫什么名字呢?

「小泉,妳干么一定要知道小陈叫什么,这不是很奇怪吗?」那个懒散的家伙只会偷懒,成天干不了一件正经事。

「好奇呀!妳不觉得真的很怪异?」小陈的名字竟然是一个问号,还不离奇吗?

「不会呀!我们这里的人不叫正名的很多,像牛屎伯、贡丸嫂、金花的妈妈,我们都知道是叫谁。」小陈、小李、小王更是一大堆,有何稀奇?

「可是没人晓得他的名字呀!这样还不离奇,最少也该有一、两个人知晓他叫什么吧!「不然光个姓氏岂不可怜,以后死了都不知碑上该刻什么。

陈氏之墓吗?

听她一说,雷丝丝也被勾起一丝好奇心,「我们可以去问仟婶,她在民宿待得最久。」

黄泉和夏碧洛的打工过程算是曲折离奇,她们是一块来报到,也住在同一个房间,两个枕头一张床。

可是初到的第一天夏碧洛就被吓晕了,接二连三的晕厥事件相继发生,还没做上一件事就昏睡了两天,老板一个火大就派她去厨房帮忙,天天对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训练她对「鬼」的免疫力。

虽然她们知道张大厨不是鬼,但是跟团冷气共事,不冻死也少了三分人气,吓到麻木的夏碧洛已经不会动不动就晕倒,因为她僵化成木乃伊,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而个性外放的黄泉则很快的交到朋友,她的工作量很多但说不出名目,有时抹抹地板,有时担任接线生,有时去当带团观光的导游,有时则是上菜的小妹,然后还得通通马桶洗厕所。

总之一句话,就是很忙,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只要她身体停止十秒钟不动,不知打哪冒出来的老板就会塞给她某样东西,然后她又得开始动。

像她刚才就被叫玄清洗露天温泉旁的石头,得用刷子别掉上头的青苔,一颗一颗使劲的刷,恢复石头原有的色泽,闪闪发光。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知道石头要洗才会亮,而且不能用任何清洁剂破坏它的光泽,得用小指轻枢藏在里头的苔藓,以确保来此泡汤的客人不致发生脚滑的危险。

「妳们要问我什么呀!这间民宿里我的资历最老,老板不晓得的事来问我最妥当了,我可是创店元老吶!l有哪一件八卦能逃得过她耳目。

福态的仟婶停下手边的工作,笑着看向两个好奇心重的丫头,她在她们身上看到年轻的朝气,以及春虫蠕动般的活力,感觉阳光也跟着她们进来。

爱情民宿可说是他们夫妻和老老板娘一手打造起来的,一砖一木都有其深厚的感情,也见证了一段又一段的爱情故事,丰富她的回忆。

除了她还没几人摸得清民宿里里外外的大小事,生性鸡婆的她什么事都想管,最见不得人家有事不让她管,那她可会拿木勺子敲人家的头。

「小陈?!」怎么扯得上他?「妳们是晒太多太阳把脑子晒坏了是不是,小陈就是小陈嘛!有啥好问的。」

嗟!她当是什么重要的事呢!原来不过是狗掉毛的小事。

又来了。两人相视一笑。

「仟婶,那妳知道小陈叫什么名字吗?」希望小陈的故事到此为止,别让她们太好奇。

仟婶抬高手抹抹额上的汗,狐疑的一瞟,「妳们真是太闲了,小陈的名字有那么重要吗?」

两颗小脑袋瓜子直点,但不承认太闲,由她们帮忙拔鸡毛的动作可知,不做事可是会扣钱的,无所不在的老板比鬼还精明。

「说实在的,我也不晓得,大家叫他小陈,我也跟着叫。」小陈就成了民宿的一份子。

「嗄,妳不知道?」

太……太……太……诡谲了。

「不过有个人一定知道。」仟婶又接着说。

「谁?。」

「前任老板。」

一听到前任老板,雷丝丝当场气得扬扬手,不打算再追问下去,反正她和小陈没什么交情,他叫什么跟她没关系?

但是不知内情的黄泉仍一脸疑惑,以为还有人可以解答,兴致勃勃地想去找这位「前任老板」询问。

不过她只得到两道讪讪的眼神,一个指指天上,一个比比地下,上穷碧落下黄泉,这两个地方她去下了,除非……

「死了?」

「没错,我们前任老板死了很久了,所以把这间民宿留给她外孙女。」老板娘,妳要是看到今日爱情民宿的盛况,也该含笑九泉了。

虽然现在的老板有点功利,嗜钱如命。

「所以……呃,我该找老板谈谈?」好奇会要人命,如果她不先被操死。

回答她的是两声干笑,不予置评。

不过不死心的黄泉当真去问了老板,然后被轰了满头包,工作量加倍,直到午夜十二点后才准休息,人要动才不会想东想西。

但是李元修也给了她一个不负责任的答复--

小陈姓陈,前朝遗民--前老板留下的垃圾,开牛车的、我的员工,反正他又不用报税,有没有名字不重要,只要他做牛做马的替我工作,等他死了我一定替他造坟。

瞧!多李元修作风,雇用个不知名字的员工还能理直气壮地操他,当他天生奴才命尽情使唤,不给人家喘气的机会。

「奇怪了,小陈到底叫什么名字?」

一个人独自刷着温泉的石阶,两手酸得举不高的黄泉仍然想着这件事,她于是更加奋力地刚呀刷的,好把自己操得累个半死,不再想起此事。

好奇心太重的人往往会被自己困住,以前她也曾为了一件不得解的事而寝食难安,日夜地思索,不得个答案就无法放松,脑海中老转着同一件事,几乎快把她逼疯了。

而现在,她又面临相同的情境,「小陈」这两个字打入她脑中,这个人像是已成为她生命的一部份,怕是难以割舍了。

当一个人太投注心力在一件事上,就很难完全的抽离,等意会已成为生命共同体时,再回头可找不到来时路了。

午夜的钟声响起,一天的工作告一段落,黄泉揉揉酸涩的双臂伸伸僵化的腰,直叹这工作真不是人做的,她一定是鬼迷了心窍才留下来找罪受,居然没有离开的打算。

烟漫的温泉袅袅飘着淡淡水气,温温的气息像春天女神的手,不断地朝她招手,她在雾气的诱惑下,轻解罗衫赤足步入。

「哇!好舒服的温度,难怪丝丝叫我得来试试。」人像要浮起来似,轻飘飘地不恼世俗事。

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宠时。当年杨贵妃的心境就是如此吧!温泉水一泡就进入忘我境界,让水洗去一身尘嚣,还以晶透的羊脂凝肌。

嗯!好困,先闭上眼瞇一下,等她不那么累的时候再起来,反正这么晚了,不会有人来泡汤。

长而卷的羽睫轻轻阖上,疲倦的面容因温泉的滋润渐渐泛出娇艳的桃红色,有如一朵粉嫩的樱花在暗夜绽放,散发属于少女的柔媚。

温暖的水流声,淡淡的雾气,半掩的月色照出一幅美丽图画,沉睡的人儿托着腮任由温汤润泽一身细致的肌肤,那滑下的水珠多么引人遐思。

几不可闻的脚步声悄然走近,浅而轻地发出近乎叹息的笑声,阳刚的手臂伸向前轻抚她眉心那滴薄汗。

「我的名字有那么重要吗?值得妳放在心上不停地采索,直要挖出我隐藏的一面。」这个执着的小丫头。

无奈的轻笑混着动心的怜惜,她的娇美和慧黠叫人无法忽视,他原先不想认真的,当她只是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可是她却锲而不舍地挑弄他平静的心,让他以为死寂的心房再度苏醒,因她而跳动不已。

是妳自的,我的黄泉,谁叫妳叫黄泉呢!理该是我的。

颀长的身影拉过一条长浴巾,裹住钻石一般闪亮的身躯,将沐浴在月光下的精灵拦腰抱起,紧搂在怀中亲吻她的唇,踩着夜色走向更深的幽暗。

「他……他是小陈?!」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全身蓄满豹的力量。

一句惊讶不已的女音忽然冒出,眼瞇成一条细缝。

「他是小陈,如假包换。」终于出手了,不简单。

「该死,他就像土匪一样把人抱走,不用来知会老板我一声吗?。」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嘘!吾爱,别让人听见我在爱妳的声音,我怕妳会害羞。」柳桐月吻上妻子的身体,将她轻轻放倒。

「什么害羞,我李元修天不怕,地不怕……噢!坏人,就怕你不爱我。」因为她好爱好爱他。

夏蝉不解情,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让多情的男女在情欲中翻滚。

夜深了。

一轮明月挂在枝头微笑,守护着人间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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