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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三K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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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的汽船到达拉格兰奇时,已是晚上了。www.xiaoxiaocom.com船长向我们说明,他因为怕河床会有危险,夜里不能继续航行,因此我们决定在拉格兰奇下船。温内图在我们前面骑马越过船舱板,在黑暗的夜色中消失在附近的房子中间。

在拉格兰奇也有一位督察官提供服务,他是船主在当地的代表。老死神立即求助于他:

“先生,从马塔戈达来的上一班船什么时候到达这里的?所有的乘客都下船了吗?”

“上班船前天这个时间到的,所有旅客都上陆了,因为汽船第二天早晨才继续行驶。”

“他们早晨又上船的时候您在这里等着吗?”

“当然,先生。”

“那您也许可以告诉我一些情况。我们要找两个朋友,他们就乘那艘汽船,就是说也在这里呆过。我们很想知道,他们后来是不是早晨继续了航程。”

“嗯,这可不好说。天太黑了,旅客们挤着下船,人们不能对单个的人特别注意。可能他们清早又都跟着走了,除了那位克林顿先生。”

“克林顿?我说的正是这个人!我们一起到灯那儿去!我的朋友会给您看克林顿的照片。”

督察官完全肯定地说,这就是他所说的那个人的照片。

“您知道他在哪儿吗?”老死神继续问。

“不太清楚,但也许在科尔特西奥先生那儿,因为是他的人来取的箱子。他是个什么都干的经纪人,西班牙人。我想,他现在秘密地做着运送武器到墨西哥去的交易。”

“但愿他是一位绅士?”

“先生,今天每个人都想是一位绅士,即使他背上背着一副马鞍。”

这是说我们俩,我们正背着我们的马鞍站在他面前。但这挖苦没有恶意,于是老死神以丝毫不减的友好态度继续问:

“在这儿除了您的灯似乎没有任何光亮,有可以休息却不会被人和昆虫打扰的客栈吗?”

“只有惟一的一家。因为您在我这儿站了这么长时间,别的旅客会已经抢在你们前头占了本来不多的房间。”

“这当然不很令人愉快。人们也许不能期望私人住宅里主人好客?”

“嗯,先生,我不认识您。在我自己那里我是不能接待您的,因为我的住处很小。但我有一个熟人,他也许不会将您拒之门外,只要您是诚实的人。他是一个德国人,一个铁匠,从密苏里搬来的。”

“好吧。”我的朋友回答说,“我这位同伴也是一个德国人,我至少会流利地说德语。我们不是坏蛋,我们也愿意和能够付钱,您也许愿意向我们描绘一下他的住处?”

“没有必要。我本来会带您去的,但我在船上还有事。朗格先生,这是那个人的名字,现在不在家。这个时间他一般坐在酒馆里,这是这里的德国风俗。你们只需打听从密苏里来的朗格先生,只要告诉他是督察官让您来的!向前直走,然后在第二座房子向左拐!那时您会从明亮的窗户上认出酒馆的。店铺也许还开着。”

我礼貌地向他表示感谢,然后我们就带着我们的马鞍继续漫步了。酒馆不仅可以从灯光,而且还可以从打开的窗户传出来的嘈杂声辨认出来。门上面安放着一个动物形象,就像一个巨龟,但有翅膀并且只有两条腿,在下面写着“鹰酒店”。

我们推开店门时,一片厚厚的发出难闻气味的烟雾云一般迎面扑来。客人们必定有出色的肺,因为看样子他们在这种空气里感觉相当不错。每个人都对着别人叫喊,好在这种普遍的喧闹中使别人明白自己的话。我们在门口站了几分钟,使我们的眼睛习惯烟雾,能辨认出人和物体。然后我们注意到,有两个房间,大点儿的招待普通客人,小点儿的招待更高贵的客人。在美国这是一种奇特甚至危险的布置,因为在这个自由的国家中没有一个居民会承认自己和他人之间的社会差别。

因为前面找不到位子了,我们就进了后面的房间,不引人注意地到了那里。那里还有两把椅子是空的,我们把马鞍放到一个角落就坐了下来。桌旁坐着几个男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用德语聊天。他们只迅速而审视地向我们扫了一眼,我觉得他们似乎在我们出现时很快转向了另一个话题。至少他们不自在的、搜肠刮肚的说话方式让人这样猜测。他们中有两个很相像,人们一定第一眼就把他们认作是父子,他们清晰的线条,沉重的拳头,高大强壮的身体,都是勤奋和辛苦的劳动的见证。他们的脸给人忠厚老实的印象,现在却激动地变红了,就像人们热烈地谈论过一个令人不快的话题。

我们坐下后,男人们靠拢到了一块儿,在他们和我们之间出现了一片空的地方,这是一点暗示,他们不想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尽管坐着吧,你们这些人!”老死神用德语说,“我们对你们不会有危险的,哪怕是我们白天没有吃很多东西。也许你们能告诉我们在这里是不是能得到一些可口的东西?”

一个人,我认为他是另一个人的父亲,眯起右眼笑了。

“尊贵的先生,我们也许要稍稍反对一下了。您若真是老死神,我相信您不需要害怕同他相比较。”

“老死神?他是谁?”我的朋友用掩饰得很好的自然态度问。

“不管怎么说是一个比您更有名的人,一个西部人和开拓者,他在他漫游的一个月里做到的事比一千个人在一生中完成的都多。我的小家伙格奥尔格看到过他。”

这个“小家伙”大约二十六岁,有一张晒成深褐色的脸,他给人留下这样的印象,似乎他至少比得上半打别的人。老死神从侧面打量着他。

“看到过他?在哪里呢?”

“在1862年,在阿肯色那边,皮里奇战役前不久。不过您对这些事件也许不知道什么。”

“怎么不知道呢?我常在老阿肯色漫游。”

“哦?可以问问您当时是赞同谁的吗?现在情况是这样,尤其是在我们地区,人们必须清楚地知道一个与之坐在一张桌子旁的人的政治色彩。”

“别担心,先生!我猜,您不同情被战胜的蓄奴者,我与您看法完全相同。此外我不属于那种人,您从我说德语就已经能看得出来!”

“我们欢迎您!但您别搞错了,先生!德语是一种带有欺骗性的相识标志。在另一个阵营里也有一些人,他们能够用我们的母语凑和着交往,并利用这点骗取我们的信任,这我见得多了。不过我们刚才说起老死神和阿肯色。您也许知道,这个州在内战爆发时想宣布支持联邦,但事情的发展却出人意料地完全相反。虽然许多能干的人觉得奴隶制尤其是南方奴隶主的行为骇人听闻,他们联合起来并宣布反对脱离联邦。但暴徒,我把那些奴隶主也算进去,极快地掌握了公众的权力。明智的人受到恐吓,这样阿肯色就倒向了南方。这尤其是在来自德国的居民中引起了巨大的愤怒。但他们暂时不能反对并且不得不容忍,尤其是这个美丽的州的北半部得极其痛苦地忍受战争的后果。那时我住在密苏里,在波普勒布拉夫,接近阿肯色的边界。我的小家伙,他现在坐在您面前,加入了一个德国军团。人们想帮助阿肯色的联邦主义者,并派一个分队越过边界去侦察。格奥尔格就跟这些人在一起。他们意外地遭遇了,在顽强的抵抗之后被击溃了。”

“那就是说当了战俘?这当然很糟糕。我们知道,南方州是怎样对待他们的俘虏的。在不好好对待的情况下一百人中至少有八十个人死掉。最多是他们不敢把被战胜的敌人公开杀掉。”

“哎呀!那您就大错特错了。这些勇敢的家伙们表现得很英勇,打光了他们所有的子弹,然后还用枪托和刀子奋力拼杀。这使脱离联邦主义者遭受了极大的损失。他们对此很恼火,并决定置俘虏们于死地。格奥尔格是我惟一的儿子,我几乎就要失去他了。而这没有发生,我只有感谢老死神。”

“为什么呢,先生?您使我很好奇。难道这个开路者引来一个巡逻队伍解救俘虏们?”

“这样的话老死神就来晚了,因为在这些援助能够出现之前,屠杀就已经发生了。不,他是以真正的毫不含糊和果敢的西部人的方式来做这件事的。他完全是一个人救出了俘虏们。”

“天哪!不是开玩笑吧!

“这可不是玩笑啊!他潜入了营地,匍匐前进,像人们蹑手蹑脚地接近印第安人一样。由于一场雨在那天晚上滂沦似的落下来把火熄灭了,他做起来就比较容易。几个前哨不可避免地尝到了他的刀子,那些脱离联邦主义者驻扎在一个农场里,有整整一个营的人。军官们占了住房,俘虏们,有二十多个人,却被关进了榨糖室。在那里他们被四个哨卫看守着,每一面墙守一个人。第二天早晨这些可怜的家伙就要被处死。夜里,哨卫换过岗不久,他们听到屋顶上有响动,这声音不是嗒嗒的落雨造成的。他们侧着耳朵仔细听。这时突然发出劈啪声,由长长的木头盖屋板做成的屋顶被砸开了。有个人继续弄着天花板上的洞,直到雨落进了榨糖室。然后大约有十多分钟的时间一片寂静,终于有一根新生的树干被弄过来,上面还带着树枝的茬儿,它很粗壮,足以经得住一个人。俘虏们顺着它爬上了那个低矮的建筑物的屋顶,又从那儿到了地上。在那里他们看到了那四个哨卫一动不动地躺着,于是就拿了哨卫们的武器。救他们的人以极大的机智将他们送出了营地,并把他们送到了去边界的路上。直到这里他们才得知,是老死神冒着生命危险保住了他们的生命。”

“他同他们一起走了吗?”老死神问。

“没有。他说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就急匆匆地冲进黑暗,在下雨的夜里离去了,没给他们时间表示感谢或者将他看得更清楚。夜大黑了,人们看不清他的脸。除了高高的、干瘦的身体,格奥尔格没能从他身上注意到别的。但他同老死神说话了,他今天还记得那个果敢的人对他说的每一个字。如果哪一天老死神遇到我们,他就会知道,我们德国人是感恩的人。”

“也许他本来就知道。我想,令郎不是这个人碰到的第一个德国人。不过,先生,您也许认识这里一位来自密苏里的朗格先生?”

“朗格?”他问道,“您为什么打听他?”

“我怕我们在这里找不到床位了,因而我在河边督察官那里打听一个也许会给我们提供一个睡觉的地方的人。他向我们提到了朗格先生并建议我们去找他,是督察官让我们到他那里去的。他还说,我们会在这儿找到要找的人”

这个年长的人再次向我们投来审视的目光。

“他是对的,先生。”然后他说,“因为我自己就是朗格先生。因为是督察官派你们来,并且我认为你们是诚实的人,你们在我这儿是受欢迎的,并且我希望我不会看错你们。您的同伴究竟是谁?他还没说过一句话。”

“您的一个同乡,一个萨克森人,还是一个上过学的,他来这里碰运气。”

“哎,真糟!那边的好人们总是以为,在这里烧好的鸽子会飞进他们的嘴里。我跟您说,先生,要取得什么成就,人们在这里必须付出比在那边艰苦得多的劳动,并要忍受比在那边多得多的失望。不过别见怪,我祝您成功,也同样地欢迎您。”

朗格跟我们两人握手。老死神又跟他握了一次并说道:

“如果您现在还怀疑,我们是否值得您信任,那我会求助于今郎,他会证明我是否可信。”

“我的儿子,格奥尔格?”朗格惊讶地问。

“不错。您说过,他跟老死神讲过话并且还清楚地记得这场谈话的每个字。您也许愿意告诉我,年轻人,那时都说了什么?我对此十分好奇。”

这个问题是问格奥尔格的,他迅速而热烈地给予回答。

“老死神把我们送到路上的时候,他骑在前面。我胳膊上受到了射击造成的擦伤,感到很疼痛,因为我没有包扎伤口,袖子紧粘在伤口上了。我们穿过一片灌木丛。老死神将一根粗壮的树枝在身后弹了起来,正碰到我的伤口,疼得我发出一声痛苦的喊叫,而——”

“——而这时老死神称你是一只驴子!”老死神插话说。

“您怎么知道的?”格奥尔格惊讶地问。

“然后您对他说,您挨了一枪,伤口发炎了,他建议您用水将袖子弄软,然后勤用车前草的汁冷敷伤口,这样就会预防坏疽。”

“是的,就是这样!您怎么会知道的,先生?”格奥尔格-朗格惊喜地喊道。

“您还问吗?因为我就是给您忠告的那个人。您的父亲先前说,他几乎可以将我同老死神相比较。嗯,那是肯定的,因为我当然像那个老家伙,就如同妻子像太太一样地确切。”

“您——您——是他本人?”格奥尔格高兴地叫道,一边从他的椅子上跳起来,张开双臂向老死神冲去。但他父亲拦住了他并用有力的手将他拉回到座位上。

“等等,小家伙!对这个拥抱父亲有优先权。但这些我们想免掉,因为你知道我们是在哪里,而人们又是怎样地注意我们。那就安静地坐着吧!”他转向老死神,继续说道,“别为我的这种责难生气,先生!我这样做有充足的理由,因为这里一切都乱七八糟。我感激您,您是可以相信我的,但正因为如此我有义务避免一切会把您带入危险的事情。据我所知和常常听到的,您是以废奴论者的拥护者而出名的。您在战争期间奋力冲杀过,它们使您出名,却给南方州带来了巨大的损失。您被派给北方军队作向导和开路者,并在没有第二个人敢于走过的道路上将他们引到敌人的后方,我们因此对您极其尊敬。但南方人把您叫做并在今天还叫做密探。您也许知道,现在情况怎样。如果您落入了一个脱离联邦主义者的圈子,那您就有被绞死的危险。”

“这我很清楚,朗格先生,但我对此一点儿都不放在心上。我虽然没有被吊死的爱好,但对此也不惧怕。人们已经常常以此来威胁我,却没有真的做成过。今天还有一帮无赖想在汽船的烟囱上吊死我们,但那帮坏蛋没有得逞。”

老死神讲了轮船上发生的变故。接着朗格若有所思地说:

“船长表现得很勇敢,但这对他来说也是危险的。他直到明天清早都在拉格兰奇,但无赖们也许就在夜间来到了这里。那样他可以对他们的报复有所准备,而您也许还更糟。”

“呸!我不怕这几个人。我已经跟别的对手打过交道了。”

“不要过于肯定,先生!无赖们会在这里得到相当大的帮助。拉格兰奇几天以来情况就有些可疑,从四面八方来了人们不认识的陌生人,他们聚在所有的角落旮旯里,偷偷摸摸的。他们在这儿没什么可找的工作,因为他们悠闲地逛来逛去。那他们在我们这个地方到底想干什么?现在他们坐在那里面,张大了嘴巴,一个大褐熊都可以选它做窝。他们已经发现我们是德国人,并试图要激怒我们。如果我们答话,肯定会发生激烈的争吵。因而我没有兴致今天还在客栈里长呆,您会渴望安宁。晚饭当然不是太好,因为我是鳏夫,我们过的是单身汉的生活。几天前我还卖掉了我的房子,因为我觉得这里太热了。我这样说并不是要说我不喜欢这儿的人,其实他们并不比别的地方的人坏,但国内残酷的战争好不容易才结束,后果还沉重地压在国土上,在墨西哥那边又在不停地厮杀。德克萨斯恰好就在这两个地区之间,无论人们向哪里望去,到处都在酝酿着紧张的气氛。恶棍们从各个地区来到这里,使我没有兴致在这里停留。因此我决定变卖家产,然后搬到我女儿那里去,她的婚姻很幸福。在她丈夫那里我会得到一个职位,我不能指望有比这更好的了。于是我在这儿当地找到了一个买主,这地产比较合他的心意,并且他能立即付现款。前天他把钱付给了我。就是说我一旦愿意,就可以走。我要到墨西哥去。”

“您疯了吗,先生?”老死神叫道。

“我?为什么呢?”

“因为您先前对墨西哥表示不满,您承认人们在那边互相屠杀。现在您自己要去吗?”

“不会有什么不同,先生。此外墨西哥一个地区的情况跟一个地区的不同。我要去的地方,也就是奇瓦瓦靠后一点,战争已经结束了。胡亚雷斯虽然开始时得逃到埃尔帕索去,但很快就重整旗鼓并毫不客气地把法国人赶回到南方去了。他们的日子没有几天了,他们会被赶出这个国家去,可怜的马克西米利安不得不为此事承担后果。我为他们难过,因为我是一个德国人并希望他一切顺利。在首都周围事情会见出分晓,而北部省份却可幸免。我的女婿住在那里,我要同我的格奥尔格去找他。等待我们的是一切我们可以期望的东西。因为,我的女婿在一个银矿工作,在那里挣钱不少。他现在已经在墨西哥生活了一年半,在上一封信里他说小外孙哭闹着要外祖父。您自己说说,先生,我能呆在这里吗?我会在矿上有一个好职位,我的小家伙格奥尔格也会有一个。而且我还能教会小外孙第一次晚祷,然后还有德文字母表和两位数乘法表——您看,朋友,没有什么留得住我。一个外祖父一定要在他的外孙身边,否则他就没到对地方。我想到墨西哥去,如果您愿意跟我一起骑马去,那我是很高兴的。”

“嗯!”老死神咕哝道,“别开玩笑,先生!也许我们会同意您的话。”

“什么,您想一块儿到那边去?这当然太妙了。就这么敲定了,先生!我们一起骑马去。”

这个铁匠向老侦察员伸出手去。

“慢着,慢着!”老死神笑道,“我虽然说我们可能会去墨西哥,但还不肯定,如果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以后会向哪个方向去。”

“如果只是这样,先生,无论您想去哪儿,我都会跟您一块儿去。从这里所有向西去的路都通向奇瓦瓦,我不在乎是今天到那儿还是明天。我是一个自私的家伙,喜欢考虑我的利益。您是一个老练的西部人,如果我可以同您一起骑马去,我会安全地到达那里,这在现今不安定的时候很有价值。您以为在哪里会得到更进一步的情况?”

“在科尔特西奥先生那里。您也许认识这个人?”

“我是不是认识他?!拉格兰奇太小了,这个先生就是从我手里买去房子的人。”

“首先我想要知道,他是个流氓还是一位正直的人。”

“一个正直的人。他的政治色彩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一个人是受皇帝的还是共和制的统治,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只要他一向履行他的义务就行。他同边界那边的人接触频繁。我注意到,夜里在他的院中骡子驮上了沉重的箱子,有人秘密地聚集在他那里,然后他们同那些驮载牲口一起到北里奥格兰德州去了。因此我以为,人们的猜测很有道理,他向胡亚雷斯的追随者们提供武器和弹药,也向他们那边派愿与法国人斗争的人过去。这在此地的情形下是一种冒险行为,只有人们确信,即使当时有损失,总的来说还是能做不错的生意,人们才会这么干。”

“他住在哪里?我迫切要同他谈谈。”

“十点钟左右您可以同他交谈。因为我今天同他约好会面,不过会面的内容在此期间已经解决了,因此不需要会面了。原本我应该十点左右到他那里去,那时他会在家。”

“您最后一次跟他在一起是什么时候?”

“昨天中午。”

“您也许知道,他是否有客人?”

“有。两个男人在他那儿,一个年轻的和一个年长的。”

“知道他们的名字吗?”我急切地插话。

“是的。我们一起坐了将近一小时,在这么一段时间内人们已经能听到与之谈话的人的名字了。年纪较轻的叫奥勒特,年长的被称做加维拉诺先生。这个加维拉诺看来是科尔特西奥的一个熟人,因为他们说到几年前在墨西哥的首都见过面。”

“加维拉诺?我不认识这个人,吉布森现在这样称呼自己了吗?”

老死神的这个问题是问我的。我拿出照片给铁匠看。他立刻认出了那两个人。“是他们,先生。这个是加维拉诺先生,另一个是奥勒特先生,他使我陷入了不小的难堪之中。他不断地问我一些我完全不熟悉的人和事物。他很高兴发现我是一个德国人,就说出一堆名字、诗和戏剧故事,这一切都像磨坊的水轮在我脑袋里打转。这位奥勒特先生看来是一个规矩、没有恶意的人,但我敢断定,他有点儿不正常。最后他拿出一张写着一首蹩脚诗的纸,为我诵读。那是讲一个可怕的夜晚的,它相连两段都有一个清晨,第三次却没有清晨了。里面出现雨天,星星,雾,永恒,血管里的血,一个号叫着要求拯救的幽灵,一个头脑中的魔鬼和灵魂中的蛇,总之都是乱糟糟的东西,根本就挨不到一块儿。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该笑还是该感到恐怖。”

毫无疑问,他同威廉-奥勒特说过话。他的陪同者吉布森现在已经第二次改名字了,很可能吉布森这个名字也只是一个化名。也许他真的来自墨西哥,在家里真的叫加维拉诺,而科尔特西奥先生在这个名字下认识了他。加维拉诺在德文中叫做雀鹰,一个与这个人的外貌极为相称的名字。首先使我感兴趣的是得知,他用什么借口把威廉带在身边到处拖着他。这个借口对精神病人必定很有吸引力,同他病态的牢固观念,即写一部关于一个发疯的诗人的悲剧,有紧密的联系。也许奥勒特也就此向铁匠倾吐过。因此我问他:

“在同您聊天时这个年轻人用的是哪种语言?”

“他说德语,并谈了很多他想写的一部悲剧。他还解释说,他有必要把所有要包含在里面的事先亲自经历一下。”

“这不可信!”

“不可信?我跟您看法不一样,先生!疯狂恰恰就在于去做一个理智的人不会想到的事。他三句离不了一个费利萨-佩里格小姐,他得在他朋友的帮助下拐骗她。”

“这确实是真正的疯狂!如果这个人想把他的悲剧的人物和事件搬到现实中来,人们就必须设法阻止。但愿他还在拉格兰奇这里?”

“没有。奥勒特先生昨天启程走了。他同加维拉诺先生一起在科尔特西奥的保护下到霍普金斯维尔去了,想从那里到格兰德河去。”

“这真讨厌,讨厌极了!我们必须赶快追,最好今天就走。”我对老死神说。然后我又转向铁匠:“您知道人们在这里能不能买到两匹好马?”

“会的,就在科尔特西奥先生那里。他有牲口,为了把它们卖给他为胡亚雷斯招募的人。但我还是想建议您不要夜里骑马,您不认识路,需要一个向导,您很可能不会那么快就追上他们。”

“也许能,”老侦察员决定道,“我们会尽一切努力今天就走。首先我们得同科尔特西奥谈谈。已经过了十点了,他在这个时间会在家,我想请您现在给我们指出他的住处。”

“好吧。如果您愿意,我们就动身吧,先生!”

在我们起来要走的时候,我们听到房前响起马蹄声,一会儿新的客人们走进了前面的房间。认出那些赖皮,我感到很不快,霍费尔船长今天给了他们那么好的机会逃命到岸上去。看来前屋的几个男人认识他们,因为他们受到了热烈欢迎。我们从一来二去的谈话中,知道有人在等着他们。他们先是没有时间注意我们,这使我们也很高兴,因为引起他们的注意绝对不是我们的愿望。我们暂且坐下了。要是我们现在出去,我们就必须紧挨着他们过去,他们肯定找我们的麻烦。当朗格听说他们是什么人时,他紧紧碰上了套间的门,使他们看不到我们,我们却可以听到那边说的一切。此外朗格和其他人同我们换了位置,这样我们就背对前面的房间坐着,把脸从那个房间侧开了。

“他们不能看见你们,”铁匠说,“因为在外边先前就笼罩着一种对我们来说不那么有利的气氛。如果他们注意到你们,他们是会把你们看成密探并想把你们吊死的,那冲突就一触即发了。”

“这虽然很理想,”老死神答道,“但您以为我们有兴趣一直坐在这里,直到他们离开?我们没有时间那样做。我们一定得到科尔特西奥那儿去。”

“可以的,先生!我们走一条他们不会看见我们的路。”

老死神在屋内环视了一下。

“在哪里?我们可是只能穿过前面的房间的。”

“不。我们从这里出去会舒服得多。”朗格指着窗户。

“您是当真的吗?”老死神问,“我甚至相信您怕了!我们应该像害怕猫看到洞就钻的老鼠一样?人们会笑话死我们的。”

“我不知道恐惧。但有一句很好的古老的德国谚语,叫做‘智者能伸能屈’。我可以对我自己说,我不是出于恐惧,而只是出于谨慎行事,这就已经使我完全满意。最聪明省事的办法是巧妙地摆脱这些家伙,暗地里穿过窗户溜之大吉。这比我们站出来,打碎他们中几个人的头盖骨,而我们自己也弄得鼻子出血甚至还更糟,更让他们恼火。”

我暗自认为这个明智的人说得对,过了一阵,老死神也说:

“我会接受您的建议,听听吧,无赖们怎么咆哮!我相信他们在谈汽船上的奇遇。”

老人是对的,新来的无赖讲述了他们在汽船上的经历,然后讲到老死神、印第安人和我,也讲到船长的计谋。在进行报复这件事上他们并不一致,几个无赖想等着下一班汽船,但其他人没有兴致或时间。

“但我们不能永远坐在岸上,”一个无赖说,“因为我们必须到这里来,有人等着我们。因此我们真是幸运,找到了一个附近的农场,在那里借了马。”

“借?”一个人笑着问。

“是的,借,但当然是按照我们的方针。可是它们不够我们骑,我们不得不两人骑在一匹马上。后来情况有了改观,我们还找到了别的农场,这样终于每人都有一匹马了。”这个偷窃故事之后是一阵肆无忌惮的大笑。然后这个无赖继续道:“这里一切都正常吗?找到要见的人了吗?”

“是的,已经有了。”

“衣服呢?”

“带来了满满两箱子,足够了。”

“那就有好戏看了,但密探们和船长也应该有份儿。汽船今天晚上停在拉格兰奇这儿,这样就会找到船长霍费尔。印第安人和那两个密探我们也不会需要找很长时间。他们很容易认出来,一个穿着一套崭新的捕兽人的衣服,两个人都带着马鞍,但没有马。”

“马鞍?”现在一个几乎是快活的声音响起,“那两个刚才进来在里面那边坐着的,不是有——”

他小声说了剩下的话。当然是在说我们。

“朋友们,”铁匠说,一是我们离开的时候了,因为几分钟后他们就会过来。你们赶快先跳!你们的马鞍我们给你们递出去。”

朗格说得对,因此我没有客套,赶快从窗子跳出去了。老死神紧随其后,接着铁匠们把我们的东西和枪递给我们,然后自己也跳了出来。

我们现在是在一个小小的围着篱笆的广场上,广场大概是一小片草地。当我们爬过篱笆时,我们注意到,连另外一些曾同我们坐在小房间里的客人们也跳窗户过来了。他们大概也不指望会被那帮无赖友好地对待,因而认为最好是效法我们。

“好,”朗格笑道,“当他们发现鸟儿已飞走时,这些家伙会睁大眼睛的。最好是这样。”

这两个铁匠夺下我们的马鞍。他们保证说,他们不能同意他们的客人得自己背着这样一种负担。不一会儿我们就站在两座建筑物之间了。我们左面的一座裹进浓重的黑暗中,在右面一座里面,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露出一丝光亮。

“科尔特西奥先生在家,”朗格说,“他住在那边射出光线的地方。你们只需敲门,他就会给你们开门。如果你们跟他谈完了,就过到左面那边去,那是我们住的地方!敲一敲门旁的百叶窗!我们在此期间会做好一种小吃。”

他们向家走去,我们两人向右转。我们敲过门后它开了一条窄窄的缝,一个声音问道:

“是谁?”

“两个朋友。”老死神答道,“科尔特西奥先生在家吗?”

“找先生什么事?”提问题的是一个黑人。

“我们想跟他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先生吩咐交待清楚,否则不可以进来。”

“你只要说,朗格先生派我们来的!”

“朗格先生?他是好人。那也许可以进来。等一会儿!”

黑人关上了门,一会儿之后又打开了。

“进来!先生说想同你们谈。”

我们穿过一个狭窄的门厅,走进一个小房间,看起来它是办公用的,因为一张斜面写字台、一张桌子和几把木椅就是全部的配备。斜面写字台旁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脸侧向着门。向这张脸上看上一眼,就知道他是个西班牙人。

“您好!”他用西班牙语回答我们礼貌的问候,“朗格先生派你们来的?我可以知道你们为什么到我这儿来吗,先生们?”

我很好奇老死神会回答什么。他在外面对我说,我应该让他讲话。

“也许是一笔生意,也许只是打听一下,先生。我们自己知道得还不清楚。”老人也同样用西班牙语解释道。

“请坐,请来一支小雪茄!”

他把烟盒和打火机向我们伸过来,这是我们不能拒绝的。这个西班牙人不能想象一场谈话,一次聊天没有雪茄。对老死神来说一小块口嚼烟草要比这最高雅的雪茄好上十倍。他取了一支那么小而细的东西,点着它,猛吸了几口,很快抽完了。我吸得更节省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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