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看着林岁寒面前摆着的三个大桔子，脸色铁青。

林岁寒喝完苹果醋之后头晕的症状好上不少，但脸色仍然苍白，看着没什么精神头。

带队老师不敢拿这大宝贝冒险，就出门这两天，来来去去敲打他的领导和大人物一只手数不过来。

夸张得不像为期两天而是两个月。反正今天下午的讲座不算重要，也就是些考试注意事项和范围，他好言好语，老师的面子都放下了，终于把一心向学的林岁寒劝去酒店稍作休息。

林岁寒也头一次遇到这么坚决地反其道而行的老师。

别人都是生怕学生少学，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他这是生怕学生学太多亏身体。

不过带队老师这也就对林岁寒，毕竟他的水平和钻研精神，学校里老师圈都已经传遍了。

拜托同学记录笔记后，林岁寒跟着老师去了预订的快捷酒店。

单人一间，布置不如他这段时间被贴心大哥和万能沈秘书安排的豪华，但简洁干净。

林岁寒没有由奢入俭难的毛病，对居住环境还挺满意。他简单整理了背包和房间，摸出手机回复期间收到的消息。

他在下车时已经向家里报过平安，这会儿才有时间和精力具体回复消息。

林氏集团总部的员工今天发现他们的冷面总裁林楼有点不对劲。

从中午开始，进去汇报工作的高管不约而同地发现，以前总是冰着脸听汇报，时不时抬头用犀利眼光审视他们的总裁，今天居然不止一次地将视线转移到桌上的手机上——就像在等什么人的回复一般。

看着手机的视线也比往常柔和，连带着听汇报的态度也软和不少。

高管们庆幸的同时又不解——林楼会等什么人的消息回复？这怎么可能？

他们都没办法想象，到底多少流水额的生意能有总裁这么多的眼神。

余高管也是今天汇报工作的“幸运儿”，进办公室之前听同事说起，他满满腹狐疑，面上开玩笑：“你们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

进了办公室，项目汇报到一半，余高管汇报的同时还分心嘀咕，果然是其它高管加班都加出幻觉了，这跟平时的总裁有什么区别？要真说，今天总裁眉间多了点躁意，的确像是担忧着什么事情。

不过临近年终公司事务繁重，有些不耐焦躁也是……

余高管一心两用，嘴上一瓢说错了一个数据。他捏着报表的手一抖，一抬头，果然看见了总裁锐利冰冷的目光。

那张俊酷却让人内心打颤的脸满是不耐，对金融数据极其敏感的天才极其不能理解这种低级无聊的错误。

林楼不是不知道今天外面的议论，但只要不影响工作，他没闲到去管理不必要的舆论。

余高管心道不好，低头，已经准备好接受总裁一系列严厉的诘问。

冷淡的声音响在冰冷的办公室中：“余……”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信息提醒声响起，打断了林楼没说完的话语。

余高管心跳骤停，几乎已经要绝望。整个公司无人不知总裁的喜恶，报告和会议途中响起手机铃声绝对位列厌恶榜前列。

他怎么会犯这种错误？总裁本来就在气头上，这下不知道会怎么处理他。

催命的信息提醒铃声并没有因为余高管的心焦停止，第二声接着第一声，像雷电般打在余高管的心上。

他抬手想彻底将手机关机，顺着铃声摸过去，却一惊。

这好像……

办公桌前，原本脸色冷厉的总裁突然柔和了表情，在嘴边的训斥也都静静消失。

“抱歉，我的铃声。”

“你先下去工作，我有其它事务需要处理。下不为例。”

接受到林楼警告的眼神，余高管满头大汗地点头，收拾好东西出了办公室。

后脚踏出办公室门，余高管小心翼翼地掩上门，便听见门缝中突然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熟悉的低音炮、不熟悉的温柔。

林楼等了良久终于等来了自家弟弟的信息，修长的手指一动便拨了一个视频电话。虽然已经提前收到过报平安的短信，没亲眼见到人，弟控哥哥还是不放心。

林岁寒信息刚一发出去就接到一个视频邀请，他没多犹豫便接通了视频电话。

其实比起慢吞吞地打字，他也更喜欢直接言语交流。

两兄弟都对视频角度毫无研究，手机随意地放着，任由摄像头散漫地收影，一个比一个更死亡角度。

不过两兄弟颜值都在线，尤其林楼对弟弟还有着弟控滤镜，看哪儿觉得哪儿好看。

林楼先是问了几句弟弟的身体状况，林岁寒乖巧地回答。说话说了有一会儿，林楼的注意力稍微从人像上转移，便注意到过分简朴的酒店背景。

男人皱眉：“沈秘书安排的这家酒店？”

林岁寒先是一怔，随后摇头：“不是。”早在出发前沈秘书就询问过他的意见，林岁寒看完他的备选酒店略微语塞，陷入了贫穷的沉默。

“最次”的酒店放在集体出行中也太过高调，林岁寒不习惯这份特殊，便拒绝了沈秘书，跟其他同学一起住快捷酒店。

“我看看房间。”男人严肃道。

林岁寒没办法，用后置摄像头快速在房间中晃了一圈。

但晃得再快也不妨碍林楼看见室内的装潢。他语气不满，又有些无奈：“太差了，你会睡不好觉。换一家，我马上给你联系。”

习惯了大哥的冷肃和那张酷脸，林岁寒现在也敢跟林楼打商量：“不用了哥，我觉得这个环境就很好，大家集体活动我也不想搞特殊。”

林楼对于这件事不想让步：“你的条件能支持你过上更舒适的生活，没必要为了别人的眼光和议论放弃自己的权力。”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已经习惯了与众不同，林楼就觉得要给自己的弟弟最好的一切，让他远离所有苦痛。

林岁寒察觉到两人的理念差距，换了种方式：“考试点附近没有太好的酒店，路上会花很多时间。而且现在要换也很麻烦。以前我也是这么过的，没事的哥。”

林楼所有的言语都在听见林岁寒后一句话时陡然顿住。他的弟弟，在他看不见的时光里，已经在泥沼中开出了花朵。

这个事实再次提醒林楼，他来晚了。

商场上言语犀利的男人感受着心脏处钝钝的疼痛和翻涌的遗憾后悔，良久，磁性低哑的嗓音响起：“抱歉，我想给你最好的。”

林岁寒说完那句话便觉得不妙。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这个心思缜密的大哥绝对会多想。

林岁寒努力解释：“我没有责怪的意思，你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哥哥，很贴心很棒。”

可惜，不是他的大哥。原主和他的关系，林岁寒至今还没探究明白。

想到这，林岁寒心中泛起点说不明的苦涩和遗憾。

察觉到林岁寒神色有异，林楼英挺的眉头皱了皱，开口：“只要你想，我永远是你的大哥。”

被男人镇定平静的双眸感染，林岁寒恢复了平日的镇静，回了林楼一个笑容。

不管真相如何，这些美好都曾经真实地存在过。

酒店事件最后两人各退一步，林楼妥协于自家岁岁苍白疲惫的神情，不再要求更换住处，只说联系人把酒店的寝具换一批。虽然房间内部大变样，外面的人却一无所知。

林岁寒只是不想太招摇，不是跟自己过不去，自然没再阻止。不过在第三批寝室用具塞进房间后，林岁寒无奈地戳了戳大哥，提醒他收敛些。

晕车后遗症还没彻底过去，裹在新换的柔软被子中，昏昏欲睡的少年最后看了眼手机——还有一人没回他的消息。

顾晏楚干什么去了？这是林岁寒陷入睡眠中的最后一个念头。

***

再睁眼是因为外面急促的敲门声。

外面不知何时天已经暗沉下来，细密的雨砸在地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半掩的窗帘，不知是时间太晚还是乌云遮盖，窗外天色漆黑。

林岁寒一直浅眠，做了光怪陆离的梦，似乎很重要，但他醒来却只剩下破碎零星的记忆。

多梦让他的睡眠不算好，脑子里雾蒙蒙的像是蒙了一层布。

林岁寒被敲门声吵醒后揉了揉胀痛的脑袋，下意识看了眼枕边的手机。

【顾：刚才那段路没有信号，没办法回消息】

【顾：头还疼吗，住的地方还习惯吗】

【顾：哥，我不是故意不回你的消息的。不要生气，不要不理我】

【顾：我好担心你】

……

【顾：睡了吗？】

【顾：我在快捷酒店的大厅，醒了给我发消息】

顾晏楚的消息是什么意思，他到这儿来了？

消息很多，零星几条是带队老师的消息，大部队还有段时间才回来，让他饿了先自行解决晚餐。顾晏楚一人发了大半。好好一个霸气男主，语气卑微得像只被主人关在门外的大型犬。

林岁寒心中泛起涟漪，一时说不明白心底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门口的敲门声停了一会儿，又密集地响起来，打散了林岁寒的思绪。

他大略整了整头发和衣服，起身去开门。

来人出乎他的预料——白柔语抱着双臂站在门口，见门打开，眼神倔强地抬头看他。

林岁寒惊讶，是真的没想到女主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这幅样子出现在他的门口。

白柔语来得匆忙，也没想到半途会下雨，被淋成了落汤鸡。她为了风度没管温度，十几度的天穿着及膝裙，这会儿冷得抱着双臂直打哆嗦。

原本假装楚楚可怜的表情这时倒是有几分情真意切。

“你好……请问有事吗？”

白柔语看了一眼林岁寒身后的房间，注意到里面过于华贵舒适、不同于正常房间的装潢，心生羡慕嫉妒。

她暗示地向林岁寒身后张望，打了个哆嗦，语气柔弱：“那个……我有点冷。”

林岁寒眼神清澈坦然，皱了皱清秀的眉头，迟疑道：“那你……”

白柔语期待地看着他，正欲迈腿——

“不如快点说说你有什么事？早点解决事情，去前台拿张毛巾把头发擦干比较好。”

白柔语楚楚可怜的表情僵硬在清纯的脸上，不敢置信地抬头。

她一个女孩都这么暗示了，又这么一副狼狈的模样，这人表情毫无波动不请她进房间就算了，连张纸都不给？

别说林岁寒根本没看懂她的暗示，就算知道，这人是女主，原主配角抢人失败被龙傲天锤爆头，林岁寒没傻到自己去触发be条件。

白柔语咬唇，按捺下内心的愤恨和焦急，尽力维持娇弱的人设，再次暗示：“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要不……”

林岁寒回得干脆，双眸明亮：“一时半会儿说不清那现在就不说了吧。”他也不觉得女主对自己有什么话好说。

该不会是察觉到他的变化，世界线修正想让他对女主动心去跟男主作对？

想到这个可能，林岁寒又警惕地往后挪了一段距离。

孤男寡女，酒店，监控能拍到这里吗？

“不太安全，你往后面走一步，那里监控看得清楚点。”

再次感受到自己被嫌弃的白柔语：“……”

白柔语再绷不住表情，自暴自弃地木着一张脸，语气难堪咬牙切齿：“我要说的这件事，跟顾晏楚有关……”

自从那天被顾晏楚恐吓警告，恐惧胆战心惊之后，白柔语回过神越想越不忿。

她不相信顾晏楚能真的对她做出什么事，而要报复顾晏楚，林岁寒无疑就是最好的切入点。

尽管对顾晏楚恼怒厌恶的情绪一直盘旋在心头提供力量，尽管来前已经打过几次腹稿，那天那双黑暗中如恶龙般冷戾厌世的眼睛仍不时在白柔语眼前晃过。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后背也慢慢渗出冷汗。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完。

许是破罐子破摔，她说完抬头，等待着林岁寒崩溃不敢置信、甚至愤恨绝望的表情。

但是，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发生。面前的人眼尾略微发红，眉眼有困意，显得慵懒又恬淡，让人看得眼发直。就颜值来说，白柔语这个女性也不得不承认，她输给了林岁寒。

不过重点不在这个。

白柔语瞪大眼睛：“你刚才有听我说话吗？”

林岁寒迟疑地点头，不明白为什么女主有这么大的反应。

难道他途中没忍住，打了哈欠？

“我在听，你还有事吗？”

白柔语身体一晃，仿佛受到了暴击。以为林岁寒在逞强强撑，她追问，试图找到林岁寒的马脚：“你不觉得惊讶？不害怕？不恨？”

林岁寒不懂女主这幅溺水之人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绳索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想如实摇头。

因为白柔语此时的表情太过骇人和绝望，林岁寒顿了顿，微妙地将摇头变为点头，补充：“那就，有一点？”

他也该给女主点面子。

林岁寒这个动作变换实在太生硬，语气也敷衍得明显，白柔语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林岁寒的言不由衷。

她彻底上了头，也不再管后果，说出了杀手锏。

随着白柔语的破釜沉舟，林岁寒眼眸睁圆了些，面上不再平静，显出些真实的不敢置信和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