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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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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翩翩拉大嗓门,粗鲁地挥了挥手,「快坐下吧!」

说着,也不等众人反应,亦不向南桓帝行礼,便径自坐到案边,跷起二郎腿。

她先举起硕大的酒杯,再抓过一只油腻的鸡腿,掀开面纱的一角就大嚼大吃起来,让人可以隐约看到她鼓鼓的腮。

对于宝贝女儿的这种行为,南桓帝也感到十分奇怪,但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便斥责她,只是柔声道:「翩翩,怎么这样没规矩?得先跟各位哥哥行礼才是。」

「我是公主,他们是皇子,大家平起平坐的,用得着行礼吗?」翩翩努嘴道。

「放肆!」他皱着眉头,「有-这么说话的吗?还不快把面纱摘了,看-的样子,像什么话!」

「把面纱摘了?」她故作惊讶,「父皇,不是您叫我蒙着面纱的吗?怎么这会儿又让我把它摘了?」

「我叫-蒙着?我什么时候叫-戴这个劳什子了?」南桓帝益发有气。

「就是昨儿呀,您说我模样还是蒙上面纱的好,等这顿饭吃完了再摘下来,您忘了?」

此语一出,众皇子皆信以为真,心里都担心起来--既然南桓帝让女儿蒙着面纱,想必这位公主的脸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如果真的是美人,炫耀自己美貌都还来不及呢,何必掩饰。

虽然他们都想与强大的南桓国结亲,但也不能就此娶个丑无盐回家,让自己一辈子痛苦吧!身为皇子,自尊心不允许他们这样做。

于是席间有机灵的一位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他的随从便捧着一只锦盒来到翩翩面前。

「公主殿下,敝国有一份礼物想献给您,望您不要嫌弃。」

「礼物?」翩翩故意让眼睛闪得贼亮,「好呀好呀,我最喜欢收到礼物了!」当即伸手去抓。

谁料那随从却避开了她的双手,反而将礼物递到了她的眼皮底下,锦盒一扬,霎时碰落了面纱。

黄纱拂地的那一刻,全场皆惊。

大家看到一张又肥又肿的脸,似猪头一般!

翩翩从前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此刻已经被猪头肉挤得-成一条缝;那张樱桃小嘴,也被挤得向上翘起,翘得天高,简直可以在上边挂一只篮子。

她尖尖的下巴没了,一双小手伸出来,也是胖呼呼的,像熊掌。

世上竟有这般恶心丑陋的公主?

众皇子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喉间发涩、双腿发抖,砰的一声,有两位心脏较弱的,当众昏倒在地。

前来求亲的皇子们全数被吓跑,原本指望的大好姻缘一时之间成为了梦幻泡影,而南桓国的九公主也一举成名--因为丑陋的外貌而出名。

宫中诸人都暗暗诧异,倾国倾城的九公主为何突然变成了猪头?到底是谁在害她?

在南桓帝的严厉逼问下,翩翩笑嘻嘻地招供。

原来,害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她自幼对海鲜食材感到不适,八岁那年偶尔在宴席上尝了一下螃蟹的味道,手臂上便红肿了一大块,从此南桓帝便禁止宫中诸人吃海鲜。上个月,宫里新招了一批奴婢,不知此条禁令,翩翩便支银子派她们到宫外采买了海鲜若干,有虾有蟹有鱼,连吃了三天,晚上再用被子捂住全身,于是,美公主就变成了猪头。

至于为什么这样做,她却死也不肯说,只声称自己年纪还小,暂时不想成亲。

于是南桓帝勃然大怒,罚她闭门思过,并将那些私自出宫采买海鲜的奴婢们全数杖毙。

据说,当时翩翩跪在地上为婢子们求饶,怒发冲冠的南桓帝哪里听得进去,反而扬起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从她出生以来,一直被南桓帝捧为掌中至宝,连她掉了一根头发、一颗乳牙,南桓帝都会用锦囊包好,郑重地埋到花根底下,何曾如此打骂过她?

这一次,南桓帝是真的生气了。人们都说,九公主从此以后大概没有好日子过了。

于是,昔日热闹繁华的景阳宫,一夕之间变得冷冷清清。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无不私下买通关系,希望调到别处当差;没有了南桓帝三天两头的赏赐,各府官员也不再奉献宝物;就连那些经常前来献媚讨好的贵妇们,也对景阳宫敬而远之。

翩翩的兄弟们都是生性小气的人,看到从前南桓帝常常把些希罕的东西赏给她,还在东边划了一块最丰沃的上地预备给她当嫁妆,所以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而她的那些姊妹们更是善妒,与她的关系素来水火不容的,这会儿见到她失势,无不幸灾乐祸。

此时此刻,也只有橘衣和玄熠进进出出,悉心照顾全身红肿的翩翩。

但翩翩奇怪得很,只允许橘衣探望自己,玄熠来了,她却蒙头不见。

玄熠诧异之余,又问不出缘故,只得每日都送东西过去,搁在宫门外的台阶上,让橘衣收拾进去。

这日他从宫外回来,买了些木头雕的玩意儿,想想翩翩自幼喜欢这些东西,便照例亲自送往景阳宫。

不料,今天橘衣却已早早站在台阶上,像是在等待他。

「九妹妹好些了吗?」他颔首问。

「托公子的福,公主她好多了。」她欠了欠身。

「那么请把这些东西交给她,我先回去了。」知道她不想见自己,他当然不会强求。

「公子请留步,」橘衣在他身后唤住了他,笑咪咪地道:「婢子在此等候多时,公子以为是为了什么?」

「难道……九妹妹有话要-转告给我?」他微愕地回眸。

「公主请公子进内室一叙。」

「什么?」双眸一闪,「她……她肯见我了?」

「呵呵,瞧公子您这话说的,九公主就您这么一位贴心的兄长,她怎么会不肯见您?」

「可是前段时间……」

「大概是公主嫌自己太丑了,怕把公子吓跑,从此以后再没人跟她玩,」橘衣扮了个鬼脸。

「怎么会呢!」玄熠不觉失笑。

翩翩那丫头,原来也有怕丑的时候,看她那天惊天动地的胆大作为,还以为她什么都不怕呢!

于是心中疑云舒展,他跟着橘衣来到内室。

只见翩翩刚刚起身,穿着长长的白色绸衫,秀发尚未束起,如山间溪流一般披在身后,她正对着镜子往唇上抹着胭脂,见到玄熠在镜中的身影,回眸一笑。

「看样子好得差不多了。」她恢复了赏心悦目的容颜,他也不由得欢畅,「等会儿我去禀报皇上。」

「告诉他做什么?」翩翩努努嘴,「他现在才不管我的死活呢。」

「怎么会呢?」玄熠温和地抚了抚她的发,「快打扮一下,皇上见到这般漂亮的宝贝公主,肯定怒气全消。」

「唉,可惜这会儿我的身边连一个梳头的宫女都没有,如何打扮?」她将梳子掷在地上。

「怎么?」他一怔。

「现在除了橘衣,还有谁肯来伺候我呀?我算是知道什么叫世态炎凉了。」她指了指一旁的茶杯,「瞧,连茶叶都换了次的给我。」

「是吗?」他端起杯子尝了尝,笑着安慰她,「还好,至少比我喝的茶要好。」

「哥哥你……」她微愕地望着他,喃喃道:「原来,你从小到大都受宫里人这般的欺负,从前我还无法体会,可这会儿……」

「傻瓜,这算什么受欺负呀?」玄熠云淡风轻地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孤儿,倘若在民间长大,别说喝茶了,恐怕吃饭都成问题。」

「但他们也不能这样欺负你呀!好歹你也是父皇看重的养子。」

「呵呵,别说得这样严重,那天我到六皇子的宫里小坐,他那茶叶的味道也比这个好不了多少-以为宫里人都像-这个宝贝公主呀,什么都挑最好的送到-这儿来。」

「是吗?」翩翩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才叹气道:「原来不是别人欺负我,而是我一向在欺负你们。这下可好了,我跟你们平起平坐了,怨恨我的人该少一点了吧?」

「真是个傻丫头。」他拾起地上的梳子,抚净微尘,怜惜地拢起她的秀发,替她梳理。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子,她忽然道:「我原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怎么会?」他不解其意。

「那日在御花园中,我对苏姬那样无礼,还弄伤了她……我以为你定会恨我的。」

「傻瓜,我只是觉得-身为公主不该那样任性,怎么会恨-呢?」他笑,「-不提,那些事我也早忘了。」

「那你为什么不关心我了?」

「我不关心-?」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玄熠茫然。

「我故意把自己变成猪头,宫里人都感到很奇怪,总是追问我原因……惟独你却从来没有问过。」她垂下黯淡的眸子,「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他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忍俊不住,「我不关心,何必每天都来看-?」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那样做的原因?」

「-这么大了,做事情总有自己的道理,如果想说出来,-自然会说,若不想说,我又何必多问?」

「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你想听吗?」她转过头,郑重地问。

「什么大不了的原因,难道我还怕听不成?」瞧见她如此正经的模样,玄熠不觉莞尔。

但翩翩没有笑,她的双眼闪现一种夺人的光彩,彷佛有跳跃的火焰在其中燃烧。

火焰越烧越旺,她的秘密也随着这份炽热蒸腾,倾吐而出。

「玄熠哥哥,你说……如果爱上一个人,那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我哪里会知道?」他没料到她会忽然问出这样叫人为难的问题,连忙低头掩饰。

「我看书上说,当夜半醒来时,如果眼前浮现出某个人的身影,那么,你便是真的喜欢他。玄熠哥哥,我想告诉你……每天晚上,都会有一个人出现在我的梦醒时分。」

「哦?」他一怔,随即清了清喉咙,「我们的小公主原来早有心上人了,难怪不愿意与各国皇子相亲……那个幸运的男子是谁呀?」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传入他的耳朵,「他就是你!」

顷刻之间,屋里一片寂静,只听见有两个喘息的声音,一个急促,一个隐忍。

良久、良久,玄熠僵硬的脸才动弹了一下,语带沙哑地回答,「傻丫头,-在说什么呢?」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翩翩捉住他的大掌,将它搁在脸颊边,不住地磨蹭,「玄熠哥哥,我一直喜欢你!我就是因为怕你跟苏家小姐订亲,所以赶在你们订亲之前选婿,故意要你替我的亲事操劳而无暇顾及自己的亲事,故意弄丑自己吓跑那些求亲的皇子。」

「-……」他明显地退后了一步,「可我是-哥哥。」

「你不是!你不是!」她任性地嚷,「你只是父皇的养子而已!」

「养子也算儿子,这样……是乱伦。」他咬唇说出了那个惊心动魄的词。

「只不过名义上的乱伦而已,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她执意地握着他的手,不让他退却。

「傻丫头,人言可畏呀。」他虽然没有执意抽出自己的掌,但她可以感觉到,那手正在沉甸甸地往下坠,几乎快让她握不住了。

「我不怕人言,我只要跟你在一起!」拚命地仰着脸,一双晶亮的眸子凝视他。

「但皇上好心好意替我选亲,我不能辜负圣意……」

「怕什么?」她焦急地嚷起来,「我也辜负了圣意,可父皇除了罚我闭门思过,也没把我怎么样呀!」

「-是公主,违逆圣意,最多是罚-闭门思过;我就不同了,如果惹恼了皇上,将会身首异处。」何况,是拐走南桓帝最宝贝的女儿,罪名更大吧?

「你不用害怕,我会自己去求父皇的,一直求到他答应为止……真的,不用你操心,你只要等着我,等着我就够了……」她几乎是恳求地看着他。

「不,我不害怕。」玄熠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在这一刻恢复常态,语气也变得淡淡的,「我这条命是皇上养育的,就算皇上杀了我,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我不愿意为了一个不爱的女子去死。」

「什么?」这句话彷佛五雷轰顶,震得翩翩瞪大眸子,「你说什么?」

「傻丫头,」他仍旧抚了抚她的发,「我一直把-当妹妹,从来没有过非份之想呵。」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喜欢我?」

樱唇瑟瑟地颤抖着,期望不要听到残忍的答案,然而上天彷佛在惩罚她的任性,就是要让她面对残酷的事实。

「我喜欢-,但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喜欢。」他终于回答。

这一-那,翩翩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似有一根支撑擎天的柱子哗啦啦的倒塌。

浑身红肿难受的时候,她忍住了;宫中上下对她冷眼相待的时候,她也对自己说,无所谓!但此时此刻,她却禁不住泪花四溢。

身为公主的她,可以只手遮天,却倾尽所有痴心,也换不来一个男子的喜爱。运筹帷幄了这么久,做了那么多任性荒唐的事,到头来,竟发现一切都是空?

此刻,她只觉有一种无力的悲凉,渗透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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