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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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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神秘兮兮的态度引发润玉的疑惑。究竟是怎么回事?什么人物这样防着她看?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瞧瞧?」她纳闷地问,偶发的娇蛮性子冒出来。

「这个……啪……」宫氏一伙人越过她头顶,拚命向撒克尔挤眉弄眼,一副抽筋的模样。

「里头不过是一堆臭熏熏的土匪,有什么好看的?」撒克尔的性子向来专断。

「-走吧!」

他-下宫氏一伙人,直接迈向议事屋。

门内猛地爆起一声喧嚷。

「当心!」

「别让他逃了!」

噶利罕背对着门,连来不及弄清发生了什么事,一丛傻大个儿已经被内里疾冲出来的人体撞倒。

「哎唷!」两人齐齐跌倒,两败俱伤。

横冲直撞的家伙一身衣衫褴褛,虽然脸容瞧不清楚,依着这个阵仗,外头的人马也晓得了--掳回来的贼子想逃!

撒克尔不暇细想,一脚踩住贼子的胸口,脚底板稍稍一施力,劲道贯穿抢贼的周身大穴,立刻制得对方浑身酸软,动弹不得。

「犯到我手上的,还没人逃得过!」他冷冷地道。

抢贼呻吟一声,勉强仰起头打量强中手。

「你--」润玉看清对方的容貌,一颗心仿佛从胸口迸出来,登时惊呆了。

抢贼捕捉到她微弱的呼声,挂彩的脸孔转向她的方位,眼眸乍然迸出闪光。

「小……小玉……妹子!」他破裂的唇瓣努力挤出叫唤。

撒克尔的鹰眼来回搜寻着两人惊异的表情,不悦与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重。

「笃行哥哥……」

她脚一软,跌靠回宫泓胸前。

※※※

月娘画成完整的圆脸,悄悄攀上中天。

青秣镇的黑夜向来宁静沉肃,尤其人烟的稀少,更为小镇添上冷清的气息。

今夜,一股萃集的肃杀之气集中在主营和议事屋,从午后盘桓到入夜,压得人大气不敢喘一声,人人走在营区内、镇道上,莫不蹑着脚跟步步为营。

撒克尔的主帐,更是森冷氛围的中心点。偌大的营帐惟剩他独自踱步,试图厘清目前的乱絮。

宫家人与匪贼是熟识,这个情况让他万万意料不到。尽管宫泓一群人言辞闪烁,那个叫陈笃行的抢匪头子与润玉之间的不明情分,他当然一眼便瞧出来。

以往,像陈笃行这种坏胚子一抓回营地便处死了,而今却受到宫家人的拦阻。

为了某种原因,宫泓并不赞同--事实上,还相当厌恶--陈笃行沦为贼首的动机,可是他却极力想保住陈笃行的小命。

「宫、陈两家亲长具有八拜之交,即使我们的立场无力为陈笃行求情,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惨死在眼前。」宫泓强调。

至于润玉,她自从发现陈笃行的身分,以及他沦落的命运后,一直魂不守舍,时而暗自落泪,时而握拳激怒,撒克尔试过问她话,她也怔怔忡忡地,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下行!留着那姓陈的小子活命,将来终归是祸胎,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蓦然作出决断。

抬手拿起挂在营柱上的配刀,他举步正要回返议事屋,猛不期然被地上的一抹闪光抓住注意力。

营帐的支撑柱子深深插入沙地里,底座堆满杂物,这项异物半落在皮革袋子里,因此他一直没发现。

撒克尔探手,突地感觉满手温润,心里打了个突。

柔细的质感,约莫似块上好玉石。

一块温玉。怎会出现在他的帐内?

他仔仔细细打量一回,心头更是惊讶。

这块玉石……这块玉石分明属于他的,可是,他在一年多前的夜里,转赠给一位中原的救命恩人。而今,温玉非但重回故主手中,甚至远游了这数千里之遥。

「这是怎么回事?」他完全无法理解。

玉。失物。润玉黑夜来访……

他陡然联想到,莫非--她便是前来寻找这块温玉,才误打误撞,被他识破了女儿身?

这么说来……

「润玉便是那夜的白衣姑娘!」他霍然直起身子。

没错!必定是如此。他好胡涂,居然没有认出来!

这下可好,情势更加复杂,他反倒回欠她一次人情。白日时,她总算允诺留下来,那是因为她以为自己别无选择,如今有了这块温玉,一切大大不同了。

如果,润玉以此温玉为信物,提出放陈笃行一马、甚或放他们离去的交换条件,他听是不听?

撒克尔脑中的迷雾只盘桓了一瞬间,随即决定--在情势未明朗之前,不能让润玉知道这块温玉的下落。

此举或许不够光明磊落,但紧要关头,他也顾不得这许多。

总之,绝不能轻易放她走!

他深吸一口气,稳定地走向帐外,前往议事屋的方向。

以往,他和弟兄们向来选在深夜进行对盗贼的审讯,以免惊扰到青秣镇的镇民,经过烽火洗礼,小镇居民已经够人心惶惶了,不必再添加处决抢犯的场面作调味料。

议事屋里灯火掩映,噶利罕等人和宫家,皆已汇集在屋内,六名匪帮押跪在地上,头子陈笃行却还未押解进屋。

撒克尔一进屋,魁梧的身形霎时让气氛僵凝千百倍。

「陈笃行呢?」他坐上主事的位置,冷冷寒寒地询问手下。

噶利罕向门口的士兵挥手示意,过不多时,陈笃行被两个高头大马的守卫押进来,脸上、身上的外伤明显被人照护过。

撒克尔横睨向润玉的方向,她立刻垂下首,躲到哥哥身后。

两人的疆界,彷佛就此划开来。

「过来。」他的语气虽然森冷,火爆意味却相当明显。

润玉的俏脸从里到外红透了,掷蹰了一会儿,终于头低低、含着姑娘家的怯涩走向他身边。

撒克尔哪里理会他们汉人那一套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法,顺手就捞进怀里,也不和她客气。

「别……」她别扭地挣了一挣,也就随他去了。

「姓陈的,你为害边关这些年,非但欺凌自己同胞,而且杀伤的人命也不计其数,今天丧命在我的手上,谅你也无话可说。」他冷笑。

「宫大哥--」陈笃行根本不回答,直接瞧向宫泓的方向。

宫泓即使不齿他的沦落,多年交情,终究不能闷声不管。

「撒克尔兄,凭陈、宫两家的世交,你硬要在我们面前杀他,岂不是害我们一伙成了不仁不义之人?」

「不仁不义?杀这种祸胎有什么不仁不义的地方,我倒看不出来,就你们中原人的古怪把戏特别多。如果你怕日后难向亲族交代,顶多转身别看就是。」他闷吼。「克多,送他们回营帐!」

「是。」来人应命。

陈笃行发现救命的扶柱即将被人带走,眼光一抬,直接瞄中的便是他臂弯内的娇弱女子。

「润玉妹子,-……-难道眼睁睁望着-笃行哥哥被旁人杀害吗?」他扬声大叫。

笨蛋!宫泓在心头叹气。向润玉攀交情只会让他死得更快,这小子脑筋到底清不清醒?

润玉身子微微一颤。

她该如何是好?当初硬跟着哥哥潜向关外,主因便是为了找寻失踪多时的未婚夫,然而人心多变,昔年的郎心非但成了狼心,手下也犯出无数杀业,可是……

幼年的情景一幕幕涌上心头。陈笃行温柔风趣、身著书生长衣的儒雅、以及当初冒险远涉边关的决心,在在扯动她的心弦。

归根究柢,昔年的情分终究未断,哥哥说的没错,教他横死在自己眼前的惨景,如何能看着它发生?

「既然你无话可说……」撒克尔的鹰眼毫不容情。「噶利罕,押他到河边!」

润玉听见他的指令,心中一寒。押到河边便代表着杀头之祸。

「慢着!」她挣脱他的掌握,高声阻止噶利罕。

议事屋内,人人愣住了。

撒克尔的权威是不容人侵犯的,她应该了解!

「-想做什么?」他的脸色很难看。

「哥哥说的对,陈笃行对大宋边民不仁,宫家却不能对他不义。」她颤声说道,一步一步退向场中心,立在贼首身前。「我……我……我不能让你杀他。」

「退开!」撒克尔铁青着脸。

旁观众人全看呆了。怎么办?以撒克尔的性子,真要惹恼了他,难保不会下令责罚宫润玉的抗命。事后他即使反悔,也挽回不了润玉的皮肉之苦。

「喂……」噶利罕太了解老大了,偷偷喷声警告她。

「你要杀他,就先杀我!」润玉的秀容苍白无血色,坚定的神情却不容动摇。

「-以为我不敢吗?」撒克尔气怒到了极点,反而狠笑起来。

「小玉,退下!」宫泓护妹心切,哪里还顾得了陈笃行的性命。

「普天之下,自然没有你不敢的事。」她的声音异样的虚弱。

「-甘愿陪这小子一起死?」熊熊妒火在他体内焚烧,几乎灼穿了他的眼瞳。

「我说过了,你要杀他,就先杀我。我不会后悔。」雪白的牙齿嵌入她唇内。

撒克尔陡然大吼:「噶利罕,拿下她!」

「且慢!」

「别想动我们的小玉儿!」宫氏一群人急了,团团围住她和陈笃行。

「老大……」噶利罕暗暗叫苦。现下该怎么办才好?

小鱼呀小鱼!趁着情况尚未进一步恶化,-赶快低头认错呀!

可惜,润玉并未接收到他的心声。苍白的容颜依然坚决不屈。

陈笃行伏在圆圈正中心,嘴角噙着一丝诡笑。宫氏一行人全背对着他,没能瞧见,撒克尔的角度却瞄得一清二楚。

姓陈的如果以为他能躲在罗裙下偷安,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将这群人全数关进土牢里!不得我的吩咐,谁也不准放他们出来!」

狂怒的狮子吼暴穿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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