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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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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股液态的火在她四肢百骸里流窜。www.mengyuanshucheng.com

她徘徊在酷寒与火焚的地狱。当身躯感觉到极热时,她想跳起来大吼,做一些粗暴而激烈的动作,这是她严谨自制的一生未曾有过的心情,也在这个时期,她的大脑会开始搞怪,一一把出现在安可仰身边而自己见过的女人重温一遍。

铃当、香云、凌曼宇,以及之前那群三十六d。

他的生命中充满女人!而且全部是美丽的女人。

她们有修长的身段,完美的五官,娇贵的性情,优雅的姿态。

接着她会堕入极冰地狱,全身透骨的寒冷。她的大脑冻结,脑中的影像也跟着化为冰封,一尊尊碎裂掉。

如此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身和心同样难受。她曾想替自己开个药,缓和种种症状,却知道这并非病理上的苦痛,一切都是心因性的!

她莫名其妙的,为了一个甚至不曾正眼瞧过她的男人,方寸大乱。

终究是动心了。

心一动便魂灵散乱,神思不属。身体分裂成无数个,鸽派与鹰派混成一气,彷徨与笃定互相交击。每一个自己都跳出来与另一个自己争执不休,却无一方得出真正的结果。

以前并非未经历过爱恋,为何不曾像这次一般,还未真正开始,就已百转千回?

心底有一个声音悄悄说:因为以前谈的是「恋爱」,时间到了,身边有个人,自然而然便凑合在一起。

这次却是前所未有,真正的「动心」。

她茫然呆坐着,不知未来何去何从。

「-这么早就醒了?」她的姨丈方尘拿了一本美术杂志刚从画室里走出来,在自己的老位子坐定。

老实说,也不是他们夫妻俩不疼千絮,而是千絮守礼得紧,一看见他们夫妻俩就必恭必敬,晨昏定省,弄得人好生不自在。像现在,才早上九点多,她已经起床了,正常人难得有个假期,不应该睡到下午吗?他画了一夜的画,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个早上,这会儿又跟她碰在一起。

「男人都是猪头。」

方尘的眼光立刻从杂志移向电视屏幕。屏幕一片漆黑,那这句话是谁说的?

他的眼光不得不回到最不可能的对象,他外甥女身上。

「男人都是猪头吗?」他试采性地问一句。

「对。」更肯定的陈述。

好,话果然是她讲的,这可有趣了。以千絮的个性,她绝对不可能在长辈面前说骂人的话。

「包括-那个男朋友安可仰?」方尘慢慢放下杂志。

「他是猪头之王。」

方尘乐了。「他何以得此殊荣?」

梁千絮顿住。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做!她为了他在家里辗转反侧,而他呢?可能正在山上逍遥快活。

「他不必做任何事就已经是猪头王了!」

「在-的眼里,我也是猪头?」方尘搔搔脑门。

梁千絮瞄姨丈一眼。

安可仰的话突然鲜明地跃入她脑海--有些人只适合当朋友,不适合当长辈。

她恍然。原来他第一眼就看出了她和家人的相处盲点,而她却空自徘徊了多时。

错的人不在她,也不是方尘夫妇,而是他们搞错了和彼此来往的方法。

「你也是一只超级大猪头!」她突兀地回答。

「-倒说说看我哪里猪头?」方尘感兴趣地问。

「我从小客客气气地对你,你不喜欢,反倒乐得被人骂猪头,这样还不够吗?」梁千絮白他一眼。

「那也得骂得切题才行,倘若随便乱骂,我也是会生气的。」方尘丝毫不以为忤。

「还有,你的个展五年才开一次,开一次要吃五年,就不怕将来老了没存够老本?依我之见,姨丈应该把你的经纪人杀头才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乎心而论,感觉很不赖。

「这个-就不懂了,物以稀为贵。台湾的艺术家虽然生存空间小,可是对已经有了知名度的艺术家而言,架子端得越高,越有一群瘟生眼巴巴捧着钱来被人践踏,我可是满意得很。」方尘兴高采烈地分析。

「好吧!你高兴就好,猪头王让给你当好了。你们男人不只是猪头,而且是外星人,思考逻辑与地球的另外二分之一人口不同。」她无法理解地摇摇头。

「不过-那只猪头跟-挺有默契的。」

「怎么说?」她昂起下巴。

「前几天他跑上门找我喝酒,顺便问起了-的下落,我说我好几天没有-的讯息,于是他拍拍我的肩膀说:『方老大,在千絮心里,我们两人八成都是猪。既然我认了第一名,你就别跟我抢冠军了。所以平时有机会多关心她一下,否则让你的猪头度高过我,我的恶名很难维持下去。」方尘跷起二郎腿,得意地说道。「现在我可是赢过他了!我就说嘛,猪头之王的头衔怎么可以让给那个姓安的小子!」

「他何时来过的?」梁千絮呆了一呆。

「就是前一个周末。」方尘耸了耸肩。

那正是她失踪的那段时间。她又想到铃当提过,安可仰为了找她,两地飚车,所以他是先回到台北,发现她失踪之后,立刻返回清泉村找她?这一来一往也需好几个钟头,他为什么愿意如此奔波?

他明明是在意她的,却老是在每个人面前摆出与她不相干的死样子,他到底在怕什么呢?

她全身涨得快爆炸。未来的可能性或不可能性,回转于她的脑海。她再度坠入忽冷忽热的境地。

想见他!想把许多事情问清楚!

要死要活,好歹也给个清楚痛快!

梁千絮霍然站起来。

「-要上哪儿去?」方尘纳闷地问。

「去找那只现任的猪头之王!」她面无表情地说。「你能不能升任冠军,等我和他谈完便有结论了。」

「好,我期待-的加冕。」方尘莞尔一笑。

空气里的味道是怡人的。

沿路过来的勇气,在踏入他私人领域的那一块,犹如冰块入了火堆,瞬间化解于无形。

梁千絮迟疑地僵站在客厅里,开始自我怀疑她为何要来到这里。

方才她打电话回山上,大汉告诉她安可仰后脚也跟着回台北了。于是,她掏出久未使用的手机,查了凌曼宇经纪公司的电话,再拨过去,竟然便找到了她。

「安可仰的地址?我当然知道,-拿枝笔抄下来。」凌曼宇悦耳的嗓音显得过度热诚了。「如果他不在家,备用钥匙放在门口那株盆栽的水盘里,-自己开门进去等,不必客气。」

于是,她真的来了。

她没有按门铃,因为无法确定会面临何种情景。她可以接受他不在家,却无法忍受他怀里搂着一位艳姝前来应门。

他们初次在木屋相见时,便是类似的情景。于是她直接去拿备用钥匙。

一进入敌营,她的蛮勇全飞走了。

空间里非常安静。一种属于他的特有气息,瞬间溢满胸肺。

原来,他的私人城堡就是这副模样。没有她想象中的淫乱道具或异情艳景,也没有室内攀岩或热带植物的探险家风情。

十多坪的宽大空间里,主墙面是一整片的文化石,中央嵌着一部液晶电视屏幕。所有家具走黑白两色的极简风格,线条简单俐落,色彩明快。

静。

主人可能不在家。

好,梁千絮,趁-的行踪尚未败露,速迷离去。

然而,她的脚有自己的主张。它们坚持黏在原地,不愿向外移。

既然如此,便向内走吧!

她恍如梦游一般,紧捏着手中的钥匙,步伐如攀越山岳,步步慢,步步险。

走廊上有三间紧闭的房门。或许他正在其中一间蒙头大睡。

她按住左首第一间门把,小心翼翼地往内推……

古董四柱大床,飘着浪漫的白纱蚊帐,帐子并未垂下。

床上,一具横陈的阳刚躯体,上半身全裸,下半身仅着一条运动短裤,两只毛腿豪迈地岔开,几乎占去所有床面。

梁千絮动弹不得。

镇住她的,不是安可仰畅快的睡姿,而是,他身旁的女孩。

小铃当!

「喝!」她惊喘一声,用力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尖叫出来。

铃当的睡相比他更舒适惬意。她蜷成虾米状,枕在安可仰的小腹上,年轻的脸庞盈着满足的浅笑,粉红色小可爱和同色短裤几乎遮下住什么。

「他们……」梁千絮的心脏被一只隐形的手紧紧掐住。

不,任何人都行!就是不能动小铃当!

她才十八岁,比一个小孩子大不了多少,他怎么敢?

梁千絮觉得头晕眼花,一堆星星在四周绕来绕去。

蓦地,某个人闷闷地发了声喊。她随即意识到,那是自己发出的声音。

「你这个可恶的男人!」

接着,在她的理智掌舵之前,她已经跳到床上去,抽出枕头开始攻击沉睡的屋主。

「该死!这是怎么回事?」低沉而困倦的怒吼震撼了整栋大楼。

「可恶可恶可恶!连铃当你都敢动?你良心被狗啃了?她的年纪这么小,大好青春就这样被你糟蹋了!你这个大色狼!采阴补阳、诱奸未成年少女的大混蛋!」

「什么……谁?……千絮,是-?……该死的,给我立刻停手。」百忙中,他从不断落下的枕头问瞄清攻击者的外貌。

「啊!」一声惨叫,铃当跌下床去。

「我还以为你虽然好色,起码有一点做人的基本原则!亏你一个大男人连十八岁的小女生也敢动!她的外公将她托付给我们照管,现在出了这种事,你教我们用什么颜面去面对她的家人?」

「-……住手,听我说……」安可仰要摆脱坐在自己肚子上乱打的女人当然很容易,可是他想不到可以不让她受伤的方法。

「给我住手,-这个疯子!」石破天惊的一吼来自背后。

梁千絮一呆,不自觉地停下手。

「谁准-进门的?-给我下来!」铃当用力推开她,扑上去紧紧抱着床上的男人。「老爸,你不要紧吧?」

梁千絮彻彻底底地呆掉。

老爸?

铃当叫安可仰,老爸?

「梁姊,-疯了?我爸爸好心地救了-,-竟然攻击他!到底没良心的人是谁?」铃当回头怒吼。

「爸爸?」她彷佛变成一只九官鸟。

「爸,她没有打伤你吧?」铃当忧心地扶安可仰坐起来。

安可仰按着肚子坐起来。

她飞扑过来的那一记够猛的!倘若再往下踹几-,他和她们就变成「好姊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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