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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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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刚暗自惊诧道:“疯和尚前辈怎知我会到来,为何要留言告诫?”

他由于连日遭逢,俱是失意丧气的事,虽竭力替人奔走,而诸女却又人人自私,极不相容,确令他心灰意懒,想大大杀戮一番,好宣泄心中闷气,那知疯和尚预先留言,不由他不重新打算。www.xiashucom.com

铁胆狂客见他一脸惊愕之色,也侧目看去,不禁诧道:“真怪!净空圣尼打发老朽南来寻找尹素贞,也是要我转告她得饶人处且饶人,由此看来,只怕是指不必对天龙帮杀戮太多吧?”

白刚忖度一下,似觉铁胆狂客这般猜想不无道理,但一想到通天毒龙那伙强梁,无法无天,正派前辈人物不但坐视不管,反而劝阻晚辈过问,这样一来,岂不尽成了恶人的天下?

他一时想不通如何取舍,不觉长叹一声。

铁胆狂客见他心事重重,只好安慰一句道:“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小侠也匆须发愁,只是在对敌交手时,先查看对方有无死罪就是,老朽想请问一声,尹姑娘前来,是立意为了找你,不知小侠曾否遇上?”

白刚俊脸微红,急镇摄心神,答道:“她和两位姑娘往西湖,敢情在净慈寺慈航师太处,老丈先往净慈寺问问,可能会知道她们的踪迹,但老丈由圣尼处南来,可知她新收弟子萧楚君的近况?”

铁胆狂客思索有颇,才道:“据悉圣尼曾以牟尼大乘无相神功替她洗筋伐髓,预定一年后即到江湖历练,但圣尼近来无意中获得一支八九百年的雪参,准备配用几味良药,替她增进功力,敢情便可提早下山。”

白刚惊喜交集,不觉叫道:“这就好了!虎叔的仇,可由楚君妹妹亲自昭雪了?”

忽然岸上又传来几声冷笑。

白刚征了一怔,旋想到那笑声分明站在敌对的地位,立即一步跃出,遥见一团人影向垂杨堤岸飞奔。

铁胆狂客一上船头,即喝一声:“古老贼!往哪里走?”首先起步追去。

白刚也看出那人正是皓首苍龙古坤,生怕铁胆狂客有失,也就跟后疾追。

皓首苍龙头也不回,向下游疾奔,约莫五六里远,即折向临江而走,直走上遍是修竹茂林的山岗。

白刚还要追上岗去,铁胆狂客急叫一声:“小侠止步!”接着道:“这处地方叫做鸭嘴岗,是天龙帮要地之一,古老贼说不定要诱我们入彀,休中他的奸计!”

白刚仔细察看见这山岗约有二三亩地面,斜坡颇陡,临江一面,伸出一方岩石,成为鸭嘴的形状,崖下列有十几只小船,与疯和尚偷得小船同是一种样式,略一思索,便回头问道:“老丈认为如何区处?”

忽然一阵銮铃响处,即见一匹骏马飞驰下岗,白刚一眼瞥现,认得骑在马背上的少年,正是蓝波,急扬声道:“小兄可是找我?”

蓝波先摇手示意勿喊,然后跃下马背,奉上一张柬帖,并即退往一侧,默不作声。

白刚接过柬帕一看,见上面写着:“恭候兄台,领教绝学,单晓云拜。”在另一角添注一行小字:“王伯川现在本寨,专待兄台来领,否则立即处斩!”

对于这一封约战书,并不在白刚的心上,但那王伯川早由胡艳娘和何通送往杭州,怎又落入通天毒龙之手?

白刚心下犯疑,忙问道:“王伯川可真在岗上?”

蓝波四面张望一下,才点一点头。

白刚愕然道:“他怎么被擒的?”

蓝波摇一摇头。

白刚诧道:“你怎么不说话?”

蓝波噙着两眶眼泪,啊啊叫了两声,用手指指口腔,摇手示意。

白刚见他舌尖未断,但变成哑巴,急道:“谁害你变成了哑巴?”

这一问,似触发了蓝波的隐痛,泪水夺涌而下,以脚尖在地面上画个“亮”字,然后向岗上指指,摇摇手,示意白刚切莫上去,比划了一阵,便跃上马背,策马驰去。

白刚恨恨道:“这伙歹徒委实可恶……”

铁胆狂客见他几乎怒发冲冠,急截断话头道:“大丈夫徙屈能伸,休中他激将之计!”

白刚此时那肯听他劝阻,说一声:“老丈请便!”即展轻功,奔向山径。

不多时候,他已上达岗顶,但见约有二亩大小的平地,恰可作为交手的场所,但又不见半个人影,正在纵目四望,忽见竹林里有一壮汉跃出,抱拳当胸,说一声:“小侠请随我来!”便回身入林。

白刚紧跟那人背后,进了竹林,翻下斜坡,即见伸出江面的鸭嘴状山崖上,人影幢幢。

那山崖约有亩许大小,中央端坐着一位额宽嘴尖,两颧突出,脸瘦如削,一双浓眉压眼,两道冷峻目光,满面皱纹,额下无髯的黄袍老道。老道左边,站有皓首苍龙,天佛掌和天籁魔女,右边站有通天毒龙和阴阳道人,后面站有冲天鹞子和十几个老少不一的人物。

中央偏左一方,有一胖一瘦两个老尼盘膝对坐。胖的一位满面笑容。但她生就一张歪嘴,笑起来十分难看,肤色十分红润,鱼尾几道皱纹直达嘴角。瘦的一位,两道吊鬼眉,鼻孔朝天,嘴角下弯,生就一付哭相。两尼身后站有一怪三妖和十几位陌生人物。

白刚一看这情景,明知凶多吉少,但仍雄赳赳,气昂昂向单晓云那伙人走去。

胖尼忽然哈哈两声,笑道:“凌云老怪!你看那小伙子多么英俊,胆气多么豪壮,要不是对你们过不去,贫尼倒要把他收列门下!”

瘦尼拉开嘶哑如哭的嗓音道:“单老儿!人家已经到来,还不快引见一下,难道专等盖棺论定不成?”

通天毒龙向瘦尼躬身一揖,说一声:“晚辈遵命!”即跨出几步,叫一声:“白小侠且慢!待老夫先替你引见当代武林三位顶尖高手,然后了断你我之间的一段恩怨!”

白刚心知迟早免不了一拚,索性故示大方,说一声:“但凭阁下安排就是!”

通天毒龙侧过身子,先指向黄袍道人道:“这位是家师凌云羽士,早已名满天下,武功道术冠绝天人,勿庸多述。……”

白刚已猜知那人多半是凌云羽士,鼻孔里轻哼一声,连正眼也不肯瞧过去。

通天毒龙接着又道:“这边两位老前辈,是天方大慈笑佛和大悲哭神,可称为天下双绝,奇功异术,可说是前无古人,可能也后无来者!”

白刚暗自好笑道:“单听两个不成话的绰号,就不是什么东西!”

通天毒龙向白刚说过三个厉害人物,接着又由天籁魔女开始,逐一说了姓名绰号,然后回身笑道:“这几个月来,阁下独闯黑蟒堂,踏进龟山,饮鸠止渴,力斗四煞,大闹九宫山,连伤本帮堂主,大大扬名显姓,又在这座矶头,幸会纵横三万里的前辈高手,老夫既忝为天龙帮主,少不得讨教几招绝学。不过,阁下为何无故与本帮作对,倒要先听听高论,若果说得有理,不但不追究既往之事,并送还阁下索讨之人,否则,哈哈!就得请阁下留下首级!”

白刚听对方话声琅琅,不禁冷笑道:“天龙帮主果然气宇不凡,但今日任凭你舌底翻莲,也难辩脱上身罪恶。我先请问一下,当年狄氏三代四义与及乾坤剑皇甫云龙夫妇,近来的扑风刀萧星虎等人的命,是否伤在阁下手中?”

通天毒龙征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原来阁下是替别人打抱不平,老夫对你这份豪气,倒是敬佩之至!”他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沉,喝道:“老实说,老夫也正要向你讨回两条人命!”

白刚环扫各人一眼,只见在场囚徒具是竖眉瞪眼,目露凶光,不禁豪气凌云地朗笑一声道:“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必多说?阁下划出道来便是!”

通天毒龙唇皮甫动,话声未出,凌云羽士已长笑一声,站起身子,道:“好狂的小子,道爷倒要看你有多少斤两?”

那号称为笑佛的胖尼忙道:“老怪且慢!咱们今天大伙儿在此地聚会,单老儿邀约一个毛头小子来了给梁子已是大为不当,你这老怪若再出手,岂不被人笑掉大牙,这栏事还是由晚一辈的自去了断才好!”

凌云羽士被胖尼说得一张青黄脸上微泛桃红,狠狠地瞪了白刚一眼,然后面对胖尼笑道:“贫道一时气得糊涂了,笑佛说得甚是!”

他立时又转向通天毒龙道:“那就由你自行处理,可别闹得丢人现眼!”

白刚看在场群凶,除了凌云羽士,哭笑双尼,天籁魔女和通天毒龙,未曾和自己交过手之外,其余各人都不堪一击,凌云羽士不该连这事也不知道,为何特地提醒通天毒龙?

他再忖度便知弦外之音,要通天毒龙在必要时不妨来一个群殴围斗,反正自己一死,再也没人传出江湖,索性纵声朗笑道:“贵方有的是人,何妨联手齐上,也省得区区逐一打发?”

他这公然一叫,反使通天毒龙作难起来,想要联手围攻,确怕见笑江湖,单凭一己之力,却又未必得胜,沉吟半晌,计上心来,沉声喝道:“休得在此卖狂,但看本帮主收拾你!”

他话声一落,便一步一步缓缓上前。在这时候,忽有人高呼一声:“帮主且慢!”两条人影飞掠而出。

通天毒龙一看两人,认得是新近邀来的漠北两霸,心下固是大喜,但仍假装糊涂,故意问道:“二位有何见教?”

较矮那人昂然道:“帮主千金贵体,何须亲自动手?交给咱们兄弟便了?”

通天毒龙笑道:“兄弟虽示为帮主,但遇事从来不敢偷闲,二位远来已经辛苦,还是由兄弟出手为好!”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白刚鼻孔里不禁“嗤”了一声,但漠北两霸却听得大为心折,较高那人笑道:“单帮主何必过谦,我兄弟幸蒙单帮主看得起,理应效劳一阵才是!”

通天毒龙这才拱一拱手道:“既然如此,兄弟不如从命了!”

漠北两霸待通天毒龙退下,脚下一滑,即已到达白刚身前,矮胖那人斜睨怪眼,喝一声:“你小子听清了,咱们兄弟驰骋漠北万里,所向无敌,但一打斗起来,定是联手而上,要好好的招架了!”

白刚暗自好笑道:“这两人吃别人几顿酒菜,使甘愿送死,果然是鸟为食亡,蠢得可笑,但又要自吹自擂,关照别人当心……”

他正在暗想该不该毫不留情,碎下重手,漠北两霸已同时拨出长长的马刀,一个纵步,分立在他两侧。

较高那人叫一声:“小子!”接着道:“你在想什么?还不亮兵刃,上来纳命!”

白刚微微一笑道:“在下但凭双手,也足使二位知难而退!”

和白刚交手过的人,俱知这话并非夸大,但余众可大大不服,漠北二霸登时马刀归鞘,矮胖的又叫道:“咱们不占便宜!”接着厉喝一声:“打!”四掌交挥,掌劲立即发出。

白刚见这两人还算憨厚,而且无仇无怨,不愿立即使他落败难堪,蛇游的身法一展,已由掌隙溜走出去。

“嘭”一声巨响,漠北二霸掌风相接,震起一蓬灰沙,两人都身不由主倒退一步。

白刚忍不住笑出声来。

漠北二霸老脸一红,同声厉喝,各施展精妙绝学,像旋风一般,向白刚冲到,但他两人已上过一回当,这时打得格外小心,招式和内力都不敢尽情发挥。

白刚见对方掌出一收,脚移又退,便明白对方心意,当下施展身具法,掌形漫舞,一粘即收,在两人间隙中如穿花蝴蝶,穿过来,走过去,任对方施展平生所学,也没有半掌打到他身上。

因为白刚以身法御掌,掌法便不成为掌法,旁观的凶徒,人人是武林的高手,看起来不禁啧啧称怪,更有不少凶徒认为轻而易举。打算在天下高手面前打败曾经力挫四煞的白刚,也好扬名显姓。

约莫有一寸香之久,已把二霸累得气喘吁吁,白刚微微一笑,一招“大鹏展翅”双掌一分,登时与二霸掌形粘实,但闻“嘭”一声响,二霸同时挫退丈许,跌在地上。

矮胖那人爬起最快,拍拍屁股,满面羞惭道:“咱兄弟败得心服口服,中原没我们的份,走吧!”

通天毒龙急叫一声:“休走!”飞掠而出,挽着那矮者的臂膀,附耳说了几句,矮胖者慨叹一声,和他兄弟一同退回队中。

漠北二霸一退,哭笑二尼身后忽然奔出四人,白刚举目看去,见四人一色黑衣红裤,劲装疾服,各操有一柄鬼头刀,年纪约在六旬上下,目光炯炯如电,内功颇有几分造诣,认得是方才引见时的东亭山四鬼,忙道:“贤昆仲与在下一无宿仇,何必助纣为虐?”

为首那人冷哼一声,道:“阁下真人不露相,也不必多说废话了,我兄弟正要树立新仇!”说毕,鬼头刀一晃,其余三人立即各站一方,四柄鬼头刀带起一阵锐啸的刀风,同时卷到。

白刚估不到四鬼恁般不可理喻,急单脚一点,一个“九霄一鹤”拔起丈余,再展出一个“振翅掠风”斜向四鬼泻下,双臂一挥,顿时风涛狂卷,沙石齐飞,“嘭”一声巨响,地面震陷一个深窟。

东亭四鬼骤然发难,四刀齐进,以为对方必定难逃一死,不料对方竟冲霄而起,反掠回来,一时忘了走避,被劲疾无伦的掌劲一震,全向外翻出二丈开外,跌得个头青脸肿。

这一来,除了一道两尼之外,无不惊得张口结舌,但白刚由于施力过猛,引发内伤,顿觉气血翻腾,喉头一甜,竟呕出一口瘀血。

凌云羽士瞥见白刚一招打伤四鬼,脸色微变,挺身而起,通天毒龙一闪身子,挡在前面道:“不敢劳师父出手,门下去收拾他便是!”

凌云羽士定神一看,见白刚痴立用神,身子微晃,他身前地上有一团瘀血,心下了然,随又颔首坐下。

通天毒龙大步走出,朗声道:“解铃还是系铃人,不敢劳动列位兄弟替单某卖命,白小侠你尽管进招吧!”

白刚自知内伤不轻,但见通天毒龙想占便宜,也傲然道:“强宾不压主,阁下先请!”

通天毒龙心下暗惊,口里仍然客套道:“小侠既是过谦,老夫也就占先了!”

但见他双肩一沉,气纳丹田,缓步上前,忽然一声娇呼:“爹!不可伤他!”

通天毒龙征了一怔,即见一位儒装美少年如飞而到,仔细辨认,才知是自己的爱女乔装,不由得问一声:“慧儿你怎么了?”

单慧心刚一到达,即抱紧通天毒龙双臂,叫道:“爹!他是好人,你不要伤他!”

通天毒龙已看出白刚身受重伤,只消举手之劳,便可除却一个心腹大敌,怎肯放过这个机会?怒喝一声:“滚开!”猛一摔手,把他的女儿摔了一个跟斗。

单慧心一个“鲤鱼打挺”又跃了上前,搂着通天毒龙双膝,跪地哭道:“孩儿求求你,千万别伤他啊!爹……”

通天毒龙那还肯听她分辨?突伸二指,点中她的晕穴。

白刚看在眼里,不觉暗叹一声。

通天毒龙这时杀气腾腾,猛一纵身上前,一招“倒海擒龙”拳脚并进,但见一路烟尘狂卷而起。

白刚见来势奇猛,不敢硬接,肩尖略晃,即已横挪数尺,那知身形未定,顿觉几缕锐风已临身侧,这时不能不接,他左臂向下一挥,“嘭”一声巨响,激起-个极大的气漩,几丈之内,灰土弥漫。

通天毒龙虽是蓄劲而发,仍被震退丈余。

白刚身负重伤,再经这一巨震,不由自主地踉踉跄跄,一连退出四五丈,猛可一坐地下,又喷出一口鲜血。

通天毒龙自己也觉得内气受震,但一见白刚已退往临江一面,相距崖缘不满十丈,登时雄心万丈,神色凛然地移步上前。

白刚见对方步步迈逼,情知面临生死边缘,急一跃而起,猛吸一口真气,将毕生的余力聚于双臂。

通天毒龙也是不可多得的高手,走近不及一丈之地,看见白刚两眼发白,双颧发赤,当下冷笑一声道:“你这小子是要自行解脱,还是要本帮主下手?”

白刚厉喝一声:“少废话!”竭尽余力,双掌并发。

通天毒龙闷哼一声,身形一挫,双臂猛可一挥。

蓦地,一声震天价的巨响,白刚身如滚瓜,连连往后翻滚,一直到达崖缘,若非几根山藤终住,定必翻落江心,但他这时猛呕两口鲜血,人已晕死过去。

通天毒龙也被这一掌震得倒退七八步,身形甫定,即待上前扑上一掌,那知忽传来声娇叱,立即有人叫道:“你敢再上前一步,我就把你女儿杀了!”

原来当场虽有十几位高手,但因聚精会神,看两人生死拚命,竟被一位白衣少女乘虚而入。

通天毒龙回头一看,认得那少女正是皇甫云龙的女儿,此时已把一支精光四射的宝剑,架在自己的独生女的头上,不禁惊道:“你想怎么样?”

皇甫碧霞冷笑道:“你想保住你女儿的命,得先依我三件事!”

“姑娘尽管说来!”

“第一件,把白刚交我带离这里,第二,还我的银霞剑来,第三件……”

那知一言未了,平地起了一阵疾风,白刚的身子立被卷落崖下。

皇甫碧霞眼见白刚被旋风卷下崖去,这一惊岂同小可?她顾不得强敌环视,也没工夫再杀单慧心,一连两纵,掠到崖边,朝下一看,即见白刚的身子向江面疾落,再被船上人猛奇一掌,翻落江心,恰遇一个漩涡卷沉下去。

这突然的一变,先使通天毒龙愕然一惊,待看清爱女仍躺在地上,才恢复镇静,移目看自己阵上,见阴阳道人面泛笑容,也就心下了然,微微一笑。

皇甫碧霞一看白刚沉没,自己一颗芳心也猛可一沉,脚下一软,也跌坐地上,痛哭不已。

通天毒龙冷笑一声,移步到她身后,厉喝一声:“站起来!”

皇甫碧霞心头一震,蓦地记起父母深仇,立即跃起喝一声:“和你拚了!”同时劈出一剑。通天毒龙闪身横移五步,断喝一声:“且慢!”

这一声断喝,响若焦雷,皇甫碧霞惊得脚步一停,星目几乎爆出火花,忽瞪着这位仇敌。

通天毒龙冷笑一声,又道:“你这小妮子要想早登极乐世界,总可让你称心如愿,但本帮主年届古稀,与你有何仇恨,非拚命不可?你尽管说个明白!”

皇甫碧霞切齿恨道:“你这狡诈的老贼还敢假装不知,我好白梅娘与你有同门之谊,你居然将她暗害,并且还将狄氏三代四义和我父皇甫云龙一并下手,难道还是赖你?”

通天毒龙突然纵声狂笑道:“这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老夫正要找你这鬼丫头,想不到你竟自送上门来!”

皇甫碧霞听他不但直承不讳,而且还得意异常不觉悲愤填膺,金虹剑抖开一朵剑花,疾扑上去。

通天毒龙一晃肩尖,一飘开丈余,喝道:“滚下崖那小子是你何人?”

皇甫碧霞一招落空,正待再扑,忽听对方问起白刚,不觉一呆,厉喝道:“你不配问!”

通天毒龙嘴角边泛起一丝好笑,又道:“他敢情就是白梅娘的遗腹子吧?”

皇甫碧霞心头猛可一震,暗道:“他叫做白刚,恰和我娘同姓,前时听师傅说过,我还有个兄弟不知流落何方,莫非真正是他?”

她联想到白刚自幼不见父母,依赖萧星虎抚养成年,而萧星虎正是她亡父的挚友,这样说来,确实大有可能。

但她与白刚已有白头之约,私心极盼不是她的胞弟,且也愿意是她的胞弟,心下十分矛盾,反正这时白刚已沉下江底,不如索性打听明白,随口答道:“我只知他名叫白刚,自幼失去父母,由扑风刀萧星虎把他抚养成人,可能也是我的兄弟。”

通天毒龙怔了一怔,随即呵呵大笑道:“狄、白两胜和你皇甫一家这回扫数死绝,虽剩你这丫头,也逃不出老夫拿下,不妨老实告诉你……”

忽然耳际响起一轻咳,通天毒龙蓦地一惊,即将话咽下不说。

胖老尼干咳一声,笑道:“凌云老怪有一手传音入密,果然不同凡响!”

凌云羽士脸孔一红,讪讪地笑道:“过奖,过奖!贫道这点未技,怎及二位万一?”

瘦老尼脸孔陡然一沉,冷冷道:“师姐!咱们到中原来倒是来错了,要想替人家卖命,人家却不肯领情,这有什么意思?”

胖老尼笑道:“目下打道回去,还不是一样么?”

凌云羽士听她两人此唱彼和,心下委实不是味儿,佯佯不解道:“贫道敦请二位莅临,并无失礼之处,为何便说离去?”

瘦尼冷笑一声道:“你故弄玄虚,休以为满得过我哭神笑佛!”

凌云羽士仍然陪笑道:“贫道怎敢?”

瘦尼冷哼一声道:“你为什么不让单晓云再说下去?”

凌云羽士哈哈笑了一阵,然后开言道:“原来是为了这点小事!贫道既蒙二位神尼赏脸,那敢心藏私隐?实因劣徒不识时务,面对一个小妮子还要说上一大套道理,若被传扬,怕不贻笑大方,才提醒他一下,既是二位见疑,就命他续说下去就是!”

他面对通天毒龙叱一声:“蠢材!还不快说明白?”

通天毒龙经凌云羽士微咳示意,迅即记起哭神笑佛与狄老爷子交情不浅,若被得知实情,拂袖而去,还算小事,若反脸成仇,那就不可收拾。但话已出口一半,怎可不接下文?

他略一寻思,即朝二尼拱手陪笑道:“二位老前辈请勿误会,晚辈和那丫头并无恩怨可言……”他偷眼望见二尼不予理睬,又转向皇甫碧霞道:“小妮子听清,你父母和狄氏三代,尽丧生在千毒芒蜂针下,那种暗器为何人所有,想必你已查悉,老夫不必代人受过。但你今天胆敢幼小女为人质,此罪决不轻饶,你若想求个痛快,老夫可让你全尸而死!”

皇甫碧霞气得心肺欲炸,恨声叱道:“你这奸险狡诈的老贼!我父母虽是死于芒蜂针下,若不是你这狠心狗肺的老贼勾结碧眼鬼……”

通天毒龙被骂得七窍生烟,厉喝一声:“你敢辱骂老夫?”立即欺前两步,举掌待劈。

胖老尼忽然喝出一声:“且慢!”

通天毒龙心头一震,只得退回原处。

胖老尼原是盘膝而坐,这时肩头微晃,原式不动,已落坐在两人之间,笑道:“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已不打自招,贫尼也不必问此事的始末,只问狄家三代是何等人物?你老实说来!”

通天毒龙心头一震,但仍面不改色,肃容道:“那是一户武师之家,在江南颇有名气,但不是和老前辈有过深交的那位狄老英雄,只怕说了出来,老前辈也不清楚!”

胖老尼虽是心下犯疑,但若追问下去,对方定捏造几个名字应付,于事无补,转向皇甫碧霞道:“小姑娘!你方才说狄氏三代,叫什么名字,好好告知贫尼,我必定替你作主,不必害怕!”

皇甫碧霞虽觉对方用意不恶,但想到物以类聚,怎能算是好人?再则自己对于狄门的事。也不清楚,沉吟一下,即竖眉叱道:“谁要你多事?走开!”

胖老尼忽然大笑一阵道:“小姑娘胆力不小,对我大慈笑佛也敢顶撞起来!”

通天毒龙趁机接口道:“老前辈望重天下,那小头胆敢冒犯圣威,真是罪该万死,待晚辈先收拾她!”话毕,即侧身跨上一步。

大慈笑佛哼了一声,吓得通天毒龙赶快返回。

忽然,左侧的竹林里猛蹿出一位玄衣劲装,面如冠玉,目似朗星的青年,他一见场中情形,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如疾风一般,奔到皇甫碧霞身侧。

大慈笑佛朝新来那青年瞟了一眼,然后一敛笑容,面对通天毒龙凛然道:“在贫尼未弄清狄老英雄的事之前,谁也不能动那姑娘一根汗毛!”

通天毒龙唯唯称是,接着又道:“老前辈的吩咐,谁敢不遵,但是……”

大慈笑佛双目一瞪,精光暴射,惊得通天毒龙不敢再说下去,一连倒退三步。她吓退通天毒龙,即转向劲装青年喝道:“你是什么人,敢不听贫尼之命?”

那人慌忙一缉,朗声答道:“晚辈上官纯修特来寻找这位师妹!”

大慈笑佛回嗔作喜道:“她既是你的师妹,就把她带走吧!”

皇甫碧霞学成梅峰雪姥那份傲性,又志切亲仇,那管人家好意歹意,一声娇叱,振剑而起,疾扑通天毒龙。

但她正向前猛冲,忽被一股无形的劲道撞退回去。

她微微一怔,立又运足功劲,向前一冲,这下子倒逼得更远,一连踉跄几步,才站得稳身腰。

大慈笑佛哈哈大笑道:“有贫尼在此,那容你越过雷池一步,乖乖听我的话,对你有益无害,若果还要撒野,我可不管你了!”

皇甫碧霞粉脸生寒,叱一声:“谁要你这妖……”

上官纯修不待她话毕,突伸指点中她晕穴,把她背在背上,冲着大慈笑怫说一声:“敬领盛情!”使即穿林而去。

他一口气奔下山岗,再跑二三十里,回头看没有人追来,才敢停下脚步,正要把皇甫碧霞穴道解开。

忽然一声娇叱响起,抬头一看,迎脸奔来一位绿衣少女和一位黑衣老人。上官纯修见对方来势汹汹,疾如电闪,显然来意不善,以为天龙帮布下天罗地网,急背起皇甫碧霞,落荒而走。

要知上官纯修乃武林怪杰疯和尚的衣钵传人,在晚一辈中,称得上个中翘楚,轻功一展,宛如飞矢流星,一闪而逝。那知没走多远,却见绿影一闪,那少女已挡在面前,要转回头,又见那面目奇丑的老者赶到。

上官纯修情知免不了一拚,左掌托着皇甫碧霞的嫩臀,右手一探腰间,抽出金光闪闪的七尺长鞭。

绿衣少女冷哼一声,骂道:“好大胆的恶贼!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劫掠妇女,不快把人放下,姑娘肯饶你才怪!”

上官纯修惊魂未定,无暇深思,一招“策鞭掠影”已撒开一片鞭网,向绿衣少女头顶罩落。

绿衣少女艳脸生寒,喝一声:“胆大包天,居然拒捕!”话声中,但见她肩尖微闪,即让开数尺,“锵”一声,长剑出鞘,振臂一挥,即幻起万道霞光,向鞭影冲过。

上官纯修见对方剑术恁地精奇,心神一凛,大喝一声,接连施展“伏魔鞭法”的精妙绝学。

那知绿衣少女剑术更精,但见剑光一卷,上官纯修一根七尺金鞭“当”一声响,登时断去一截。

这一来,直把上官纯修惊得心胆俱寒,慌忙一纵身躯,疾退五步。

绿衣少女一剑得势,并不趁机进招,叫一声:“你武艺并不太坏,快把人放下来,饶你一命!”

兵器被毁,是武林人物的奇耻大辱,上官纯修自从出道以来,几曾吃过偌大的亏?尤其那少女竟批评他师门绝艺,更使他怒不可遏,厉喝一声:“休要猖狂,谁怕你这贱婢?”

绿衣少女似是另有要事,对那丑老者道:“丁老儿!你先赶去,待我收拾这个,立即赶来!”

丑老者迟疑一下,即道:“这小子交给老朽打发便了,姑娘先去助阵要紧!”

上官纯修听对方说话的口气,简直把自己当作待宰的羔羊,砧上的鱼肉,气得怒吼一声,挥鞭疾扑。

那绿衣少女叱一声:“找死!”但见剑光一闪,上官纯修惊叫一声,纵身疾退,左肩上一缕鲜血,已染湿了衣裳。

绿衣少女剑尖一指,叱道:“你到底放不放人?”

话声方落,忽有人高叫道:“都是自己人,不可动手!”

绿衣少女回头一看,见是方慧和葛云裳奔到,不禁诧道:“分明是个淫贼掳了皇甫姐姐,怎……”

葛云裳好笑道:“这位就是金鞭玉龙,上官大侠!”

绿衣少女“嗳呀”一声道:“原来是上官大哥!你早不说,我若不是恐怕伤及皇甫姐姐,险些把你宰了!”

方慧一眼瞥见上官纯修左肩潮湿,惊叫一声:“大哥!你受伤了!这死丫头好狠!”

丑老者忙道:“老朽有刀剑药!”

上官纯修将皇甫碧霞放下,苦笑一声道:“在下也有伤药并不碍事,请列位替我引见一下!”葛云裳嘴快,接口道:“这位妹妹便是净空圣尼的高足,尹素贞妹妹呀!”

但她一看那丑老者,不禁一怔,尹素贞笑道:“她是我们的丁老儿!”

上官纯修一惊道:“莫非是铁胆狂客丁前辈!”

丑老者连说几个“不敢当”接着又道:“时间宝贵,咱们快往鸭嘴岗接应白小侠要紧!”

方、葛二女同时惊问一声:“他怎么了?”

尹素贞急将铁胆狂客飞报,说白刚独闯鸭嘴岗的事,对各人说出。

上官纯修也惊得忘记裹伤,叫道:“这就糟了!我由鸭嘴岗下来,怎会不见三弟?莫非已被那伙恶魔害了?”

诸女一听,人人芳容失色,尹素贞叫一声:“快走!”抢先起步。

上官纯修急叫一声:“且慢!”接着道:“皇甫师妹先在鸭嘴岗,她应该知道详情!”

尹素贞停步下来,一步抢到皇甫碧霞身边,拂开她穴道,急问一声:“皇甫姐姐!你可看见白刚?”

皇甫碧霞猛可泪涌如泉,哭道:“他……他已经死了!”

她一阵急痛攻心,“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又晕了过去。尹素贞更是一声哀呼,“嘭”一声倒在地上。

方、葛二女也坐地掩面痛哭。

上官纯修急得双泪交流,不停地跺脚道:“你们这样哭,怎么得了?”

铁胆狂客也帮着劝道:“二位姑娘请节哀痛,先把她们两人救治过来,大家也好想个报仇的法子!”

经过铁胆狂客一说,方、葛二女才止住悲泣,方慧奔向皇甫碧霞,葛云裳搂过尹素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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