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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 家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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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微微一怔,随即带了他来到后进,推开一间小平屋的木门,里面是一张木床,躺着个粗衣妇人,和衣而卧,听见门响,连忙爬了起来,展揉惺忪的睡眼,敛衽道:“大郎回来了,怎么没到前面去?”

朱家道:“我有点事要跟这位朋友密谈,樱姑,对不起,打扰你了,替我们弄点吃的东西来,前面的人问起来,就说我已经回来了。www.xiaoxiaocom.com”

那妇人答应一声,低着头出去了,朱家踢掉了靴子,笑向魏石磊道:“魏兄也请上来坐吧,抱歉得很,我这个人一向不讲究排场,居屋之内,连座椅都没有。”

魏石磊也脱掉了靴子坐在榻上道:“这就是朱公居室?那倒是想不到,朱公私人简朴如此!”

朱家笑道:“舍间就是那么几所老屋,经常有朋友占了,若不是拙荆之故,恐怕连这点地方也空不了。”

魏石磊一怔道:“那就是夫人?”

朱家苦笑道:“是舍间的仆妇。”

魏石磊大感愕然,朱家笑道:“她的确是我的妻子,可是下嫁以来,每天要侍候我的朋友吃喝,从早到晚,忙个不停,不是仆妇是什么呢?”

魏石磊这才恍然道:“朱公真会开玩笑。”

朱家苦笑道:“我说的乃是真心话,我宁愿她是仆妇,还可以舒服一点,至少在工作太辛苦的时候,有辞工不干的权利,她不幸做了我的妻子,连这一点自由都没有了。”

魏石磊道:“有朱公之侠,方足以见夫人之贤,你们伉俪都是非常人,魏某钦仰无限!”

朱家一笑道:“魏兄言重了,不敢当,不知魏兄有何见教?”

魏石磊道:“朱公在荒店中所为,消息传到这儿没有?”

朱家道:“那当然了,这些人原是等着接应的,幸而事情并不难解决,就不必麻烦他们了,但一定会告诉他们。”

魏石磊长叹道:“这就糟了!朱公恐怕脱不了干系了。”

朱家微愕道:“为什么?我那些朋友都是十几年的肝胆至交,他们不会出卖我的。”

魏石磊肃容道:“朱公侠义闻天下,关东的好汉们也都是直心肠的豪杰,不会有权诈之徒,问题在新来的人。”

朱家忙道:“那只有一个田七郎,你刚才说不愿意见他,莫非他有什么问题吗?”

魏石磊道:“我不敢确定,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朱家忙道:“一个多月以前,比你们早上十几天,而且来到此地之后,就没有离去过,每天都是喝酒……”

魏石磊道:“他来的时候,胡子没这么长吧?”

朱家道:“是的!他刚来的时候,绕颊短胡不过才一寸多,像头大刺猬,一个多月来,居然长了四五寸,我们还开玩笑说他的胡子是见风长的。”

魏石磊道:“那就不会错了,他是萧相的记室,也是萧相的心腹,这次缉捕季布之行,他才是真正的主持人。”

朱家道:“不可能吧,他是田仲的族弟,而田仲是西楚最有名的剑客,志节高操,绝不为权门所用。”

魏石磊道:“这跟田仲无关,但我相信我的眼睛不会错,萧相府中有个记室,是很神秘的人物,也是萧相的心腹,人皆不知其名,叫他为热汤先生!”

朱家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

魏石磊道:“这是侍候他的小丫头替他取的名字,因为他每天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一盆热汤,小丫头感到奇怪,在门缝里偷偷一看,原来是用来剃胡子,虽然每天见到他都是脸上光光的,但据说一夜之间,他的胡子就会长出两三分,所以必须要用热汤烫软了才能刮得干净,就这样而叫出了热汤先生的绰号!”

朱家沉吟片刻才道:“由京师至此,骑快马也得六七天,如果他要以剃胡子来改变本相当然不会再剃掉,那么来到此地之后,至少也得两寸许多,可是他刚到这儿时,才一寸来长总不成是飞着来的?”

魏石磊道:“我们是由京师出来,沿途歇息,也不过走了十天,假如到了驿站就换马,不停地赶路,有四五天的时间足够了,因为他有着萧相的手令,可以动用驿站上的官马,也有着过人的精力,日夜兼程,这三千里的途程,有三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了!”

朱家开始陷入沉吟,魏石磊又道:“萧相有几个异己,都是在离京三四日后,被一个虬髯客暗杀于途中,我们私下推测,恐怕就是那位热汤先生的杰作,因为每次狙杀事件发生时总有五六天看不见他!”

朱家问道:“你们在京中,每天都见到他吗?”

魏石磊道:“很少,他居于萧相府内,寻常难得一见,但我这双眼睛,见过的人就不会忘记,不过一个人有了绕颊的长虬,形貌会改变很多,所以我乍一见面时还不敢确定,现在听朱公一说,想来就差不多了。”

朱家道:“你跟他照过面了吗?”

魏石磊摇摇头道:“没有!我本来想到宅中等侯朱公的,但瞥见他的背后,就悄悄地退了出来,没被他看见。”

朱家又问道:“你不是要回曲阜去吗?怎么又回头了?”

魏石磊道:“我本来想漏夜出城,避人耳目的,但乍离章邱,忽然看见有相府的几个熟人,他们是属于锦衣尉,也是萧相的私人护尉,都改装成贩货的商客,住于咸外的一家小店中,我知道情况有异,于是忙又折回头了。”

朱家道:“很好!你告诉了别人没有?”

魏石磊道:“没有!伴行的那位朋友性子很躁烈,我怕告诉了他,当时就会动手,我只有谎说腿伤未愈,想在章邱休养一两天,那位朋友又带我回来了,我们找了一家旅邸住下,他倒是很热心,立刻替我去延医抓药,我悄悄地-了出来,想暗中知会朱公一声……”

朱家寻思有顷道:“奇怪了,田七郎如果也是衔命为季布而来,为什么住我家里,什么事都不问呢?”

魏石磊道:“他只是暗中监督行事,朱公把我们的行事都采准了,他是足不出户,就可以了如指掌,自然不必再出去活动,何况他风闻朱公可能会插手此事,留在朱公府上,就近阻扰,不是更为方便!”

朱家道:“不错!难怪雷御史的手下庄敬来找我求援时,他就再三地说,吾辈江湖人不宜插手朝廷中事,因为我也没存心插手,当时就拒绝了,后来听说庄敬与那个李南辉打算在谢老的店中出手拦截,我才跑去看看,也还没有打算插手其间,但是你那两个同僚与季布的一番仁举使我改变了主意,可是看看季布后来的表现,我也感到很没意思,这一次多事实在很没有价值。”

魏石磊叹道:“朝廷之中险诈尤过于江湖,楚王韩信是萧相一手提拔起来的,韩信在汉时,开始并不得意,几乎想离开了,萧何亲自星夜追赶,才把他给挽留住了,可是等功成业就之后,汉王对韩信倚重时,萧何又加以破坏,老实说,韩信并不想叛汉,都是萧何在暗中煽动的。

他们以前书信往返很密,都是由专人遣送,看过后就加以毁灭,但萧何使了坏,在看过密函之后掉了包,留下了几封韩信的亲笔,就以此证据,陈兵帐下,当时扑杀了韩信,不让他有申辩的机会,但韩信也不傻可能也以同样的手法留下了萧何的几封亲笔函件,这些函件就掌握在季布手中!”

朱家问道:“季布为什么早不拿出来呢?”

魏石磊道:“这就是他阴险的地方,他分明是想利用这批密件来要胁萧何,为他在汉王前进言,恢复他的爵位与采邑,所以才迟迟不拿出来,暗遣心腹去见萧何商谈条件,萧何是个城府很深的人,岂甘受人要胁,所以虚加敷衍,秘密搜索他的下落,却一直未得结果,直到前些时候,才得到窝藏他的吕子期密告,晓得了他的落脚处。”

朱家一叹道:“想不到季布是个口蜜腹剑的小人,这一次救他实在不值得。”

魏石磊道:“不过楚王确实是一代人杰,若能平反冤屈,至少也可以一申泉下的委屈。”

朱家摇摇头道:“都差不多,韩信若是真心效忠汉室,就不会跟萧何私下暗通,密件往返,致留下叛逆证据。”

魏石磊苦笑道:“朱公说的也是,但朱公已经伸手了,还是应该有始有终,帮助季布安然到京,否则在荒店中的一场闲事岂非白管了,而且朱公插手的事已经被田七郎知道了,自然也会传到萧何耳中,朱公万难脱离干系,只有扳倒萧何,才能在此安身,否则的话,岂但朱公不得安宁,你的这些朋友,恐怕也难以安身。”

朱家沉思良久,才叹道:“是的!这是我此生最窝囊的一件事情,而且是湿手抓面粉,抓上想摔都摔不掉了。”

话才说到这里,门口忽然有人接口道:“朱兄还是有办法脱身的,只要帮兄弟再擒住季布,由兄弟带回萧相处交差,对朱兄杀死那些人的事,兄弟都可以一力担代。”

朱家脸色一变,却见田七郎已经从容地跨了进来,乃沉声道:“七郎!这是我的私室,你怎么可以随便前来!”

田甫哈哈一笑道:“这位朋友可以来,田某自然也可以来,魏石磊,你的眼睛不错,居然能认出我来,但你忘记了我的眼睛也不错,岂会看不见你吗?”

朱家沉声道:“田七郎,朱某拿你当朋友看待,孰料你竟包藏祸心,来此卧底。”

田甫微笑道:“朱兄言重了,田某在此作客月余,何尝有一点不利于你的举动?”

朱家冷笑道:“那是因为我始终没表示态度,如果我早表示有插手之意,恐怕你早就下手了。”

田甫点点头道:“不错!季布为相国心腹大患,势在必得,田某衔命而来,绝不能容人阻挠,朱公前夜离去时,田某没料到你是去救人的,否则也不会坐候在此,让朱兄得手了,二位刚才的谈话,田某也略有听闻,朱兄既然觉得季布不值一救,为何不做个人情,把他交给兄弟呢?”

朱家正色道:“不行!朱某从不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

田甫一笑道:“偶而一为亦未尝不可。”

朱家道:“办不到,季布虽不值一救,但朱某既然救了他就不会半途而废,一定要贯澈始终!”

田甫笑笑道:“只怕事情不容许朱兄固执己见了,除非朱兄不要那些朋友,也不管嫂夫人的性命。”

朱家一怔道:“你说什么?”

田甫笑道:“朱兄与魏朋友悄悄回来时,田某已经发现了,乃敬了前厅的朋友一杯酒,把他们全部都灌倒了,恰好嫂夫人也来到厅上,也受了田某一杯敬酒睡下去了。”

朱家犹是不解道:“内子的酒量不错,怎会一杯就醉?”

田甫微笑道:“这位朋友来自金吾都尉府,知道田某敬人的酒有多凶,那怕是天上的神仙,也是一杯即倒。”

魏石磊叫道:“他下了毒!”

田甫道:“不错!这叫千日醉,下在酒中,入腹即醉,如无田某的醒酒药,就永远也不会醒了,朱兄或许不信,兄弟就在章邱城外十里铺的小店中等候,三日后,请朱兄将季布擒到,前来交换醒酒药,否则就不敢劳驾,兄弟自己也会找得到季布。”

说完转身就走,朱家跳了出来,拔剑阻路道:“慢来,朱某从不受人威胁,你别想走得掉。”

田甫笑笑道:“朱兄!你的剑法举世无双连家兄都很佩服,可是你不见得就能赢得了兄弟,因为家兄的剑法重仁,兄弟却是仁中藏杀,你在千余招后才胜得了家兄,对兄弟却没有这么多的机会了。”

朱家摆剑急进,田甫拔剑相对,两人电光石火般的交手有十余招,朱家磕开他的剑锋,一剑直指咽喉,田甫笑道:“朱兄端的非凡,但兄弟已经三次手下留情了,不信你看看胸前呀。”

朱家低头一看,果见胸前有三处剑痕,已经划破了衣衫,脸色微微一变,但仍不松手说道:“你那时不杀死我,现在就没机会了,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田甫笑笑道:“杀死兄弟后,嫂夫人与那十几个朋友可永远醒不过来了,解酒的药方,只有兄弟一个人知道。”

朱家不禁脸色如土,叹了一声道:“你既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自己去找季布好了,为什么偏要找我呢?”

田甫哈哈一笑道:“这是为朱兄好,杀死十五名金吾都尉,这个关系太大了,兄弟有意帮忙也无法说项,只有朱兄将功折罪,兄弟在相国面前才能进言解脱。”

说完他用空手推开了朱家的剑,掉头扬长而去,朱家呆在当场,良久无语,魏石磊走过来道:“想不到这家伙的剑法如此精湛,连朱公也不是对手。”

朱家摇摇头道:“不!这点我不怕他,他的能耐仅此为止,最多能在我身上造成一点轻伤,他的剑道是走田仲的路子,但要仁中带杀就落了下乘,如果他想杀死我,自己一定先丧在我的剑下,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变化,他以为可以骗过我,但我早就知道了。”

魏石磊恍然道:“我说呢,他怎么会这么客气起来了。”

朱家道:“他每一次落剑我都知道,故意装作不觉,以骄其心,所以才能在第十五招式上找出他的破绽,否则要胜他可不容易,至少也在三四百招之后,这家伙是我此生所遇的最佳高手,但以心计之工而言,我实在不如他。”

魏石磊道:“他为什么要朱公为他去擒获季布呢?他自己明明也可以抓得住他们的,难道他真想为朱公开脱吗?”

朱家道:“那倒不是,他是想打击我,因为他知道我行事从不半途而废,如果他再抓住了季布,我一定会再行插手的,只有在我手中把季布交给他,他才可以安然把人带走,何况季布已经有了接应的人手,只有我这儿广大的眼线,才可以很快地找到季布,他何必多事呢?”

魏石磊道:“那该怎么办好呢?这千日醉的毒药可是十分厉害,除了他本人之外,是无法解得了的。”

朱家一叹道:“目前我也不知道,只好先去看看,如果能解得了,自然不怕他,否则只有找到季布了。”

魏石磊道:“朱公要对他屈膝吗?”

朱家道:“我别无选择,我的老婆生死可以不顾,我那些朋友可不能跟着受累,但我可以向你提个保证,由章邱到京师有三千多里呢,这段路上可以发生很多事情的。”

魏石磊不再说话了,他已经知道朱家的意思,两人来到厅上,果见到东倒西歪,躺着一大堆人,朱家的妻子樱姑也倚在一张短几上,沉醉不醒。

朱家沉默地抱着妻子放到自己的小屋中,又将那些朋友们一一安顿妥当,然后就出门转了一趟,到了下午,谢东强带着两个老人来了,那都是关东的名医,也是江湖上的同道。

他们检视了一下沉醉的人,又详细地分析了残酒余沥,结果只能摇摇头道:“这个药方很高明,我们只知道是酒醉,却无法分辨出有任何一点的现象,会不会是那个家伙故弄玄虚骗人的?”

几个人的目光都看在魏石磊身上,他嗫嚅地道:“我不知道,我听说过有这样一味药,是宫中的秘方,但从来也没见识过,只是我们同僚中有几个想离开的人,在相府饯行宴上喝得大醉,竟然就醉死了。”

朱家道:“拙荆酒量很大,她离开我没多久,这点时间就算不停地喝也不会醉倒的,何况拙荆极有分寸,即使在朋友盛情相劝之下,最多也浅饮即止,不致滥醉的。”

谢东强一叹道:“那么是真的了,看来我们只好接受那贼子的要求,真想不到田七郎是这样的一个家伙,等这件事了之后,老头子非要了他的命不可。”

朱家苦笑道:“别多说了,去找季布吧,找到他后,不必告诉他什么,只说萧何还有人在途中拦截,如果他信任我,就到这儿来,由我负责送他入京,否则就不必管他。”

谢东强道:“不去抓他了?”

朱家庄容道:“我们不能这样做,这些朋友们的生死固然重要,但关东游侠的荣誉更重要,如果为了这几个人的生死,我们就要献出季布,我们就不配当这个侠字了。”

谢东强与那两个老人无言而出,朱家就在家中等候着,虽然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来通报消息,结果都是令人沮丧的,季布、庄敬与李南辉三个人就好像失去了踪迹,再也找不到了,倒是田甫在城外十里铺的小店中坐候,而且还行文州府,调集了近千的大军驻扎,显然是怕朱家率众前去寻仇生事,而不惜公开陈兵示威了。

足足过了两天,昏睡的人依然如故,季布没有消息,包括魏石磊在内,每个人都急得像要疯了,只有朱家沉静如故,谢东强道:“不管了,咱们就冲出城,向田七郎要解药,找不到季布,咱们这些朋友可不能白死,朱爷!老汉已经召集了所有的关东江湖道,也有三四百人,咱们的力量足可一拚,就算救不了这些朋友,也要他姓田的偿命。”

朱家却沉稳地一摆手,道:“不必!叫大家都散了,明天如果还是没季布的消息,我一个人去见他,你们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咱们都是老百姓,可不能跟官府公开作对!”

谢东强道:“怕什么,那些鸟官军还能吃了咱们不成?”

朱家一叹道:“谢老哥,若论武勇,谁能胜过西楚项羽,但他还是在乌江自刎了,一个人是无法与千万人作对的。”

谢东强气不过还想多说,却被朱家轰走了,渡过了漫漫长夜,天色将明时,朱家套上他的牛车,魏石磊道:“朱公准备去了?如何向田七郎交涉呢?”

朱家道:“没有别的好办法了,我跟他到萧何那儿去领罪,承当一切杀人的罪行,只求他取出解药……”

魏石磊道:“他如若不答应呢?”

朱家道:“我当时就搏杀他,为这些朋友偿命。”

魏石磊道:“我陪朱公一起去吧,萧何也不会放过我的,我如留下,朱公的朋友必不忍见我为人所缚,冲突在所难免,我怎能为一己之私,贻祸大家呢?”

朱家想想道:“魏兄不愧是条血性汉子,朱家先谢了。”

魏石磊苦笑道:“魏某不过是一个鄙夫,侧身权贵之门,丧尽武节,能得与朱公同时赴死,已是莫大的荣幸,生已无欢,死复何惧,朱公,我为你执辔吧。”

朱家笑了笑,将辔绳交给他道:“朱某这辆车子从没有请人代驾过,今天请魏兄代执,乃是一种敬意。”

魏石磊肃然接过辔绳,两人坐上了车子,默默地向城外面去,行经一处转弯角,忽然有两个人钻了出来,青袱包头,身披宽裙,是一般庄稼妇人的装束,朱家道:“二位大嫂请让路,在下有事要出城。”

一个妇人道:“我们也有事,请爷们带一程。”

朱家眉头一皱,忽然道:“原来是季将军,庄兄!你们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难怪我们一直找不到。”

季布上了车子道:“壮士虽然没找到我们,但壮士叫人带出的清息我们都晓得了,壮士为了季布惹了一身麻烦,仍然不肯出卖季布,季布怎能连累壮士呢?”

朱家道:“将军真相信我的话吗?”

季布道:“不相信,否则我们早就来了。”

朱家道:“将军既然不信,此刻也不必来。”

季布一笑道:“壮士误会了,季布并非不相信壮士的承诺,只是不信壮士再能从那些人手中救出季布,他们吃过一次亏,再也不敢托大,一定重兵卫护,不让壮士得手了,壮士虽勇,到底是不能与官军相抗的。”

朱家一叹道:“将军来得太迟了,如果早一两天,朱家得以从容布署,或许能设法一为,但此刻朱某已作最后的打算,实在没有办法再贯澈前言,因此将军还是回去吧。”

季布与庄敬都自行上车,然后道:“季布已经见到谢老英雄带着数百位豪杰埋伏城外,如果壮士有了不测,他们将不惜与官军一战,季布怎能牵累各位,所以才挺身而出,以为酬谢朱壮土活命之德。”

朱家正要开口,庄敬却道:“朱公!店中援手,使我们与季将军接触上了,现在季将军已经作了安排,将所握的密件交李南辉带往京师交雷大人以为扳倒萧何之用,但对方布署太严,李南辉恐怕很难出去,季将军才挺身而出,转移对方的注意,此为两全之计,同时也解了朱公的困境,因此请朱公不必再固执了。”

朱家本来想把他们推下车的,但听了这个话又住了手,心中感到一阵悲哀,季布即使挺身而出,也是另有目的,如果为这种人坚持到底,造成那些朋友与官军流血相拚,实在太不值得了,所以把推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季布得意地一笑道:“萧何就算得到了我,也不会想到我已经将密件交出去,嘿嘿!他的相位也坐不稳几天了。”

朱家默默坐在车上,快出城时才道:“朱某行事无悔,说过要救将军出险,一定尽力而为,只是没多少把握,要请将军原谅。”

季布笑道:“没关系,季布早已置生死于度外,假如实在无法逃生的话,我倒希望能死于大侠剑下,总比丧身于竖子之手强一点,我与这位庄英雄现身相见,就是抱定了必死之念而使李南辉顺利达成任务。”

朱家哦了一声,似乎颇感意外。季布叹了一声道:“朱壮士,我知道在野店中,我不肯放过这位魏朋友,引起你很大的反感,这一点我很抱歉,因为我对草莽豪杰的认识不够,我是在军旅行伍中出身的,在我的观念中,责任重于一切,为了达成任务,有时必须很残忍,不仅是对敌人,对自己也是一样,行军对垒,不能讲究仁道与恕道,不放过任何一个敌人,才是求全之上策,本朝与楚相王争天下时,在鸿门之宴上,项羽只要稍微狠点心,就不会有垓下之败了,在我来说,只有死去的敌人才不会有危险。”

朱家至少也懂得了一点,因此对季布的反感也冲淡了许多,平静地道:“将军!朱某说过的话一定算数,如果无法使你平安出险,朱某一定赔上这条命。”

季布点点头道:“这两天我与庄英雄在一起,对江湖草野奇士了解得多一点,因此我不跟壮士多客气了,也不再劝壮士置身事外,那对壮士是一种侮辱,我们但凭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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