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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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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问天仍站在寺门口,取出一纸回执与五十万的银票交给燕青道:“多谢燕大侠翼卫,使敝人终于达成任务。”

燕青讪然道:“说来惭愧得很,这并非是燕某一人之力。”

吴问天苦笑道:“我知道,还有天魔令,他虽然帮了忙,但敝人付出的代价也不算小,用不着再去感谢他了。”

说完取出那张白纸,放在舌尖甜了一舐,脸色很快地就变了,砰然倒地时,全身已变成乌黑。

吴问天死了,被纸上的毒杀死了,燕青这才明白天魔令递给他这张白纸的用意,也是天魔令所提助阵的条件。

这个唯一知道天魔令内情的人死了,一切的线索又告中断,燕青看了尸体一眼,拉着尤俊道:“我们总算交差了,趁此机会。上西湖去玩两天,同时也践柳浩生之约。”

尤俊也感到意兴萧索,无限惋惜地道:“真太可惜了,眼看着就要成功了,结果又白忙一场。”

燕青淡然地道:“也不算白忙,第一,我们总算完成了一趟空前的任务,为镖行业开创了一个保费最高的例子。第二,我们为两家镖局赚了二百万两银子。第三,我们总算为天魔教树了一批新的敌人,那个准噶尔的逊王率领了麾下的高手远亡中原,把这笔帐记在天魔教的头上去了,他对天魔令主的了解似乎比我们更深,今后会代我们挖出天魔令的根源的。”

语毕把一张银票递给了尤俊道:“这是你们局里该取的份子,你去交给马百平吧。”

那是另一张一百万两的银票,尤俊接在手中苦笑道:“这笔意外之财倒是发来容易。”

燕青道:“不错,天魔教所以有这么大的势力,一半也是靠钱的力量,稍微跟天魔令沾点边,都能发财,这件事如果不是怕天魔会插手,只要十分之一的代价,也可以在中原找到无数的高手来卖命了,正因为有天魔令插了手,弄得无人敢保,吴问天才花了这么大的代价,连我这个跟天魔令作对的人都沾了光。”

尤俊知道他是在讲笑话,但这是一句令人笑不出来的笑话,所以也只有报之以苦笑。

两人步下天竺后,直向西子湖畔而去,尤俊忽又道:“燕兄,这一次行动你通知了九老会的人没有?”

燕青道;“通知了,但不会有用的。”

尤俊道;“怎么会没用呢,天魔令毕竟在杭州现了身,虽然没跟我们照面,但这么重大的事,恐怕不是一个替身所能决定的,如果九老会的人能盯紧每一个人的行踪,不难找到发号施令的人,自然也知道天魔令主是谁了?”

燕青道;“马百平与金紫燕还直接受到指示呢,连他们都不知道天魔令是谁,别的人又怎么能得知呢?

尤俊道:“不然,百平兄的指承是由别人送来的,那个人虽然蒙了面,但百平兄说,十十之八九可能是金陵十杰中,被你气走的八卦金刀纪子平,如果咱们有人盯住了纪子平,看他找谁去覆命,进一步盯下去,不难找到天魔令主。”

燕育道:“我相信九老会的人会这样做的,而且马百平也会这样做的,不过我对此不存希望,天魔令主一定会有更安全的部署,我倒希望他们不要盯得太紧。”

尤俊忙道:“为什么呢,这是我们唯一可以找到真相的线索呀!”

燕青轻叹一声道:“如果你像我一样死过六次,就知道为什么了,天魔令主是个很谨慎狡猾的家伙,接得太近的人,总逃不过穿心一镖的命运,除非他们找到的不是真正的夭魔令主。”

尤俊也不说话了,摸摸身边的银票道:“燕兄,你是不是给得太多了,这次真正出面的是兄弟镖局,我们只是侧面襄助而已,分沾一半的酬劳,莫家兄弟肯答应吗?”

燕青笑道:“不算多,因为我跟百平兄谈过,说好一家一半的,这次如果不是他帮忙,这趟镖绝对送不到地头的,光是准噶尔的那些宫庭高手,就足以把我宰掉了,至于莫家弟兄,更不敢说话了,我若不接这趟镖,他们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承受这笔生意。”

尤俊笑道:“后者我同意,前者却未必,燕兄在决斗时,根本没有出全力,你华山世家的功夫一点都没拿出来,尤其是你的披风十八快剑施出来,单枪匹马也可以闯关了。”

燕青神色一怔道:“尤兄,你最好忘记我是华山世家的人、”

尤俊伸伸舌头道:“是的,小弟以后绝不再提,现在是四下无人,小弟才说出来,不会被人听见的。”

燕青黯然地道:“这次我已经学会慎重了,你知道为什么每次都到万分紧急的关头,天魔教的人才出来支援。”

尤俊一怔道:“是啊,百平兄虽然现身解围,但出来得实在太迟了,只要再晚一步的话,我们就要授首剑下了。”

燕青一笑道:“那是因为他得到了指示,看看我是否还会别家的武功,我死过六次,每次都是在施展出本门以外的武功时,就挨了穿心一镖,那六次死亡的经验,使我了解一件事,就是天魔令一直在我的左右。”

尤俊一惊道:“今天他在吗?”

燕青道:“那是一定的,否则百平兄就不会要考验我了。”

尤俊道:“燕兄为什么不早说呢!否则我们多注意一点,不就把他给找出来了。”

燕青笑道:“马百平同样也想找出谁是天魔令,但那有什么用处呢?天魔令可能会乔装成任何一个人,也可能会藏身在任何一个地方,等候发出那穿心镖,所以聪明一点的人,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去找穿心镖。”

尤俊道:“那要怎样才能找到他呢?”

燕青道;“不必去找他,他会来找我的,今天我等于又通过了一次测验,如果他认为我没问题就会来拉拢我了。”

尤俊兴奋地道:“还是燕兄想得透澈,这一来就深入天魔教……”

燕青却笑道:“尤兄又弄错了,我跟马百平与金紫燕都表示过,绝不加入天魔教,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尤俊愕然听了道:“不入天魔教,怎么能见到天魔令呢?”

燕青道:“尤兄已经入了天魔教,可曾见到天魔令主?”

尤俊道:“小弟怎能与燕兄相比,燕兄如能入教,必可担当重任,也容易接触到内层核心去。”

燕青摇头道:“马百平的地位够重要了吧,他不但是天魔教的核心人物,他的武功是在天魔教中深造的,金紫燕的义母金姥姥是天魔令一手训练出的人,他们又何尝见过天魔令?”

顿了一顿,他又遭:“何况我前六次都是加入天魔教后才挨镖的,为了不想再死第七次,我觉得还是留在外面的好。”

尤俊道:“但燕兄不肯入教,恐怕天魔令不会放松你的。”

燕青笑道:“不错,但这一次我比较得利,马百平与柳浩生都在想拉拢我,天魔令要除去我时,这两个人不但会加以阻止,而且在必要时,很可能还会帮上我一手。”

尤俊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不会也不敢叛离天魔会。”

燕青道:“他们无须叛离,只要在接获命令时,告诉我一声就是了,最低限度.他们不会自己出手,也不会要自己的人对我出手,因此必然会通知我。”

尤俊道:“他们自己不出手是必然的,金陵与余杭两处分坛的人都与燕兄照过面,或多或少也有点交情,天魔令绝不会要他们出手的,但若是另派狙击者前来,他们怎会通知燕兄呢,这不等于是叛教一样吗?”

燕青笑道:“当然他们会用很技巧的方法,不让天魔令知道,但他们一定会通知我,第一是为了争取我的友谊,第二是避免与我为敌,因为来人未必会一击得手,他们不先打个招呼,很可能会被我误会是他们自己参予其事而找他们的麻烦了,天魔教分坛都是各处的主持人自筹的班底,天魔令只派几个监视人前来而已,所以各处分坛都要保持自己的力量,如非必要,绝不肯在自己的地面上轻树强敌。”

尤俊道:“燕兄知道得很清楚呀。”

燕青笑道:“我连挑了六处分坛,才发现了这件事,一处分坛告急,别处分坛就是知道也不来驰援,我发现了天魔教组织中的一个大漏洞,也利用这个漏洞,才能以一人之力,挑破了六处分坛。”

“为什么各分坛之间不肯互为支援呢?”

燕青笑道;“那是因为天魔令怕他们互相团结起来,不易控制了,所以他不但使各分坛间互相隔膜,而且还故意制造成他们的磨擦以利统治,所以天魔教的势力虽及于天下,却只是许多个体,利用个别击破的方法,就不堪一击了。”

尤俊愕然道:“兄弟在天魔教中多年,都不知道有此矛盾情形。”

燕青道:“那是因为你的地位不够重要,但是马百平是相当清楚的,否则的话,他以手上这点微薄的人力,为什么敢在暗中萌存高教独立的雄心呢,我说他们会通知我的第三个原因,是他们也想借我的手,去削弱天魔令的实力,所以,他们绝不肯放弃这个对自己有利的行动。”

尤俊道:“天魔令自己也知道这个矛盾的情形,他如这杀手前来对付燕兄时,很可能连他们也瞒住了。”

燕青道:“不会,他一定要通知当地分坛,叫他们置身事外,否则自己人也会误会火拼起来了。

尤俊一叹道:“兄弟潜伏教中多年,可以说是白费了,所知道的消息,竟比燕兄这个局外人都不如。”

燕青叹道:“这是我以六次死亡换来的代价,也因为这六次失败,使我体验到要深入地了解天魔教,或是认明天魔令的真相,就必须始终站在教外,而跟当地的教中人攀下交情,那样才能争取到助力,一旦入教,就只有敌人了。”

尤俊不解道:“这是怎么说呢?”

燕青道:“我以上一次霹雳剑客楚天涯在燕湖分坛为例吧,本来芜湖分搏主断魂一剑李天送对我十分器重,但我在入教之后,为了争取深入,表现不免急切,结果李天送以为我有意取他而代之,发动全力展开围攻,虽然我搏杀了他,而且也杀死了一个他邀来助阵的蒙面人,我以为这蒙面人之八九是天魔令主本人,因为此人武功极高,精擅暗器手法,我迫不得已,用十几种不同门派的手法,才躲过了他一连串的暗器,又变换了四种剑法才将他腰斩于地,就在我弯腰想揭开此人面纱时,挨了穿心一镖。”

尤俊骇然造:“那个被杀的人究竟是谁呢?”

燕青摇头苦笑道:“不晓得,我挨了一镖后,立即采用龟息大法,闭住身上的血脉,滚身跳入长江,这是我唯一逃命的方法,因此我已经没有余力去检视那个人了,但我身中穿心镖,至少可以确定那个人不是真天魔令。”

尤俊道:“也许他是真的天魔令,马百平不是说天魔令有许多化身,他们是一群神秘的杀手,而不是一个人吗?”

燕青道:“他错了,天魔令主也许是由许多杀手化身而成,但真正的穿心镖只有一人,尤兄应该知道兄弟的修为,一个普通的杀手是无法在不知不觉中暗算到我的。”

尤俊道:“他们不是普通的杀手,是一批受过训练的专才。”

燕青道:“但人总是人,有许多差异的,不管这批人的训练如何精良严格,出手时总不会完全相同的,我六次挨镖,都在同一部位,分毫不差,连劲力之强也都一样,假如真有许多天魔令的话,这家伙也必然是最厉害的一个,最可怕的一个,当然也是最难应付的一个,在杀手群中居于领导的地位,因此我认为这人也必定是天魔教中的主宰。”

尤俊不禁默然,两人这时已走到西子湖畔,正想打听红叶庄的所在,忽然一辆马车疾来,驾车的是个中年汉子,相貌平庸,用皂竺盖住盾尖,车到二人面前,那车夫一勒辔绳,刹住马车道:“小人奉庄主之命前来迎接二位。”

燕青道:“贵庄主是哪一位?”

车夫道:“二位如果是燕大侠与尤大侠,当知敝庄主是谁了。”

燕青笑了一笑,掀帘上车,却见车中坐着一个老人,赫然正是金鞭马景隆,不禁一怔道:“马老爷,您怎么也来了?”

马景隆道:“上车再说吧。”

燕青在他对面坐下,尤俊也上来了。

马景隆道:“老朽是跟着小儿前来的,特来告诉燕老弟一件事,天魔令主已在城中现身了,对老弟十分注意。”

燕青道;“这个小侄已经知道了。”

马景隆道:“纪子平代传天魔令,老朽在暗中追蹑,见他进了一所宅子,等老朽也掩进去时,只见到了他的尸体。”

燕青愕然道:“死于穿心镖下?”

马景隆点点头道:“是的,可是那座宅子中除了一具尸体外再无别人,显见得天魔令已知他为人所蹑而杀人灭口了。”

燕青连忙道:“前辈行踪既为天魔令所悉,应该特别小心才是。”

马景隆笑道;“老朽离开金陵,仅犬于一人知道,老夫进宅之时,也掩起本来面目,可能不会被什么人发觉。”

燕青沉思片刻又问道:“前辈真的没有见到人离开吗?“马景隆道:“没有,老朽居高监视,约有一个时辰,始终未曾见人离去,见到纪子平时,他的血已冷凝,至少也死了半个多时辰,可知杀死他的凶手,已离去很久,但老夫在外一无所见,因此知屋中必定有秘密通道。”

燕青道;“那么这屋子必定为天魔令主持设行事之处。”

马景隆点头道:“老夫也是这样想,是以调查了一下,得知此屋为红叶庄的别叶,平时虽废物,但柳浩生如在湖上宴客,则必在此处款客,因此老夫相信柳浩生必然知晓天魔令主的身份或下落,那屋子平时是有人的,昨夜居然全部撤离,显然是他事先得到招呼。”

燕青点点头道:“小侄此去拜会柳浩生时,一定会暗中注意一下。”

马景隆道:“天魔令肆虐武林,老朽不得已受其胁迫为事,心中实想借此揭发此一恶魔真相,但把握住证据之后,知会老朽一声,老朽当与犬子,全力配合老弟以除此恶。”

燕青连忙道:“那太好了,小侄正怕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

马景隆道:“老弟果真只有一个人吗?”

燕青道:“是的,前辈难道还不相信小侄……”

马景隆道:“不,老朽发现你们一路行来时,另有一些行踪不明的人,在暗中追踪着你们,频频接触……”

燕青哦了一声道;“小侄倒没有发现,会是什么人呢?”

马景隆道:“据老朽的观察,这些人绝不会是天魔教的,因为他们自纪子平现身后,注意力全放在纪子平身上去了,似乎对纪子平的兴趣比追踪老弟更大。”

燕青又哦了一声,表示得毫无兴趣,倒是尤俊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后来呢,那些人是否也到那所屋子里去了?”

马景隆摇摇头道:“没有,纪子平进入那屋子后,就再也没见到那些人的影子了,好像他们的跟踪只到此为止。”

燕青道;“那一定是天魔教的人,在暗中掩护纪子平的。”

马景隆道:“不可能,他们从金陵就跟着老弟下来,到了附近,才将目标移到纪子平身上,如果是天魔教的人,不应有这种行动的,而且事后老朽踏斟四周,发现了几滩黄水,是化骨散的余迹,在老朽的猜想中,这些人已经被杀而被毁尸灭迹了,老弟的意下如何?”

燕青摇摇头道:“小侄没有意见,因为小侄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也许他们是属于天魔教敌对那方面的,但小侄以为他们追踪的不是小侄而是百平兄,因为百平是天魔教中人,小侄只是个寻常的江湖人,没有引人注意的可能。”

马景隆十分失望,叹了一声道:“老朽很希望老弟是九老会中人,这样老朽与老弟合作,成功的希望就大得多,如果老弟仅有单身一人,就是找出了天魔令主的真相,用处也不大,凭金陵的那点实力,与天魔教抗衡是不够的。”

燕青笑笑道;“那倒不然,天魔教实力虽大却并不足畏,因为天魔教的整个组织都控制在天魔令一人之手,只要能除掉这个人,天魔教不攻自破了。”

马景隆道:“老弟何以得知呢?”

燕青道:“小侄对天魔教接触不多,但就从金陵一处来看,前辈与百平兄乔梓,再加上金紫燕与金大娘,似乎对天魔教都十分不满,而且连你们都不知天魔令主是谁,一地如此,其余可知,天魔教又何足畏哉。”

马景隆想想道:“老弟说得也是,据老朽所得的线索,柳浩生与天魔令的关系,一定很密切,老弟可以多留心一点!”

燕青道:“是的,小侄会留神的,不过已经被杀的纪子平是前辈的结义兄弟,而且从他被杀而灭口的事情上看来,可能他与天魔令主的关系也很深,前辈难道一无知觉吗?”

马景隆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金陵十杰自从归于天魔教会,老朽就很少跟他们见面了,对他们的行动更不清楚,老朽到现在也不知道这些弟兄中,谁是可以信任的,知心的话也不敢跟他们谈。自从隆武镖局成立,手足之情即断……”

燕青道:“现在纪子平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前辈回去后,可以请百平兄在他以前的活动圈子里多作一番调查,也许会发现他与天魔令主是如何搭上线的。”

马景隆道:“这个老朽会注意的,柳浩生并没有派车来接二位,这辆车子是老朽从金陵乘来的,我送二位到庄前,就请二位下车自行前去,千万别说出老朽也到杭城来的事。”

说着话,车子已停了下来,而且正停在一条丁字路口上,原来已经到达红叶庄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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