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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仇海两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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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正中午,少林古刹,大门大开。www.maxreader.net

当今掌门方丈净心大师,身着玄色袈裟,宝像庄严,由四名灰衣小弥陀伴随着,首先步出山门。

身后紧跟着便是“四金刚”,以及“禅”字辈的另外十名高僧,一律红色袈裟。

再后,便是着灰色僧衣的“参、天、地”三辈弟子,依次排列,每辈均为十五人,相继而出。

净心大师来在山门前迎风而立,身后排列着“禅、参、天、地”四辈门人,行列整齐有序。这位一代武林宗师的出现,委实排场威严壮观!

不到片刻工夫,少室峰下,长啸之声起处,犹如流矢般的三十余人纵上峰来,眨眼间,已来至少林寺前的广场,一字儿摆开。

来人之中,道俗均有,男女混杂,各携兵刃,雄纠纠,气昂昂,似是不怀善意。

净心大师双掌台什,两目微垂,低宣了声佛号。

身后群僧,看得齐都讶然一怔!

但见长蛇队里,走出了五人,为首一个羽巾道袍,长髯飘飘,背插宝剑,高颧骨,鹰鼻子,两眼神光慑人,正是武当派现任掌门——青虚道长!

净心大师合掌当胸,宣道:“南无阿弥陀佛,青虚道友以及各位掌门远来敝山,老僧未能速迎,尚祈当面恕罪。”

青虚道长前行几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贫道同峨嵋、点苍、青城、昆仑各派掌门人,前来贵刹,想向掌门大师讨个人情,不知大师可肯吗?”

净心大师双目神光电射,瞟过五大门派掌门一眼,声音放得甚为低沉,缓缓说道:“青虚道友何事见教,不妨明说,只要贫僧力能所及,无不答应。”

青虚道长冷哼声道:“这事恐怕已经由不了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说着,向身旁四派掌门人看了一眼,接道:“请将妖人飞云堡主立即交出,并当我们各大门派掌门之面,将与妖人勾结之阴谋宣布出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净心大师高宣了这声令人震撼心弦的佛号出来,把青虚道长的话硬生生给截止,紧接着哈哈一笑,道:“青虚道友,除此之外,对敝派还有没有罪名再加啦?”

青虚道长勃然怒道:“净心老秃,时至今日,还想强词夺理,推卸罪责吗?嘿嘿!本派祖师手笔‘仙家易筋经’,被你令那妖人飞云堡主窃走,倒还不算,又杀六名守殿弟子。武林同道,哪个不知你那位老疯子师弟,与妖人为伍,复在开封城外,仗左道旁门妖术,杀了本掌门师弟清真道长,以及三名门人……”说至此,戛然而止,须发猬张,似是怒极难言。

净心大师道:“贵派这些事情,贫僧已略知一二。”

望了望其余四派掌门道:“各位同来敝山,难道说也是为了此事,给武当青虚道友撑腰吗?”

但见一个身躯修伟,背插双剑的青袍老者,当先答道:“可以如此说,亦可以说各为各事而来。”

净心大师识得此人,正是青城派当今掌门青城一剑顾天南,当即问道:“顾大掌门之言,令老僧不解,能否直言见告?”

青城一剑顾天南,是当代十二剑手中杰出人才,沉潜有素,武功高强,为人心胸磊落,行事持重,日前虽因门中失窃重宝,曾派得意女弟子夏侯芝馨姑娘,率领门人追捉窃宝之人——飞云堡主,而夏侯芝馨因龙亭之会,败于徐玉麟手下,一气而走,未返青城覆命,但据门人禀报经过之后,情知此中大有文章。

此番他应武当之约,前来嵩山,一则是寻找爱徒夏侯芝馨,二来也想会会门人口中所描述的那个武功绝伦,打败爱徒的少年,一窥究竟,藉以观察是否即为窃宝之飞云堡主。

因此顾天南虽与青虚道长同行,但对少林派却无敌意,更不相信以少林之威名盛誉,会勾结什么妖人之事。

故略微沉忖,答道:“贵掌门大师有所不知,敝派祖传镇山之宝——‘青城锈剑’,被留名为飞云堡主之人窃去,日前曾派人搜寻无着,故想出来走走,唉!这件事情,说起来真是丢脸至极,深望贵掌门大师万勿耻笑才是。”

净心大师双目微张,状似吃惊地道:“贵派竟然也发生了这种事情,看来……”

他稍微一停,又向一位光头大脑,手持禅杖,身着金衣的老僧问道:“昆仑掌门空空老友,宝驾莅临敝刹,莫非贵山也发生了武当、青城同样大事?”

这位昆仑掌门空空长老,与净心大师,乃当代有数得道高僧,轻易不出山门,此番率两位师弟——“昆仑双杰”东来,实为追踪西域图克兰宫密宗僧侣之故,顺道拜访少林掌门,恰与青虚道长相遇少室峰下,经青虚老道一番危言耸听,心存疑忌,故允同行。

空空长老目睹此景,情知武当、少林之间,仇怨深结,势必水火难容,但在真相未明之前,自不愿轻举妄动,得罪任何一方,尤其与净心大师,因为三宝门下多年老友,自不能听信偏面之词,反目成仇。

只见他在净心大师相问之下,光光的大脑袋晃了几晃,意态悠闲地笑道:“贫僧此番远道东来,虽与中原武林有关,但却与此事毫无干连,而且莅临宝刹,实乃见诚相访,绝无他意。”

净心大师笑道:“空空老友既是观光寒山,多年不见,理应一叙,让贫僧略尽地主微忱,那么请……”

“请”字出口,身后闪出了“四金刚”向前对空空长老合掌为礼,道:“恭请空空掌门师伯,寒寺待茶。”

空空长老合掌还礼道:“四位免礼。”接着反身对相隔五丈之外三十余人的排列,招招手道:“二位师弟请过来吧。”

只见两名金衣老僧,应声而出,正是“昆仑双杰”。

情势至为明显,青城掌门顾天南言词之间,不愿与少林为敌,昆仑三僧,复为少林坐上客,武当派联合的五大门派阵容,无形中已是去了两拨生力军。

青虚道长眼见情势如此,心中咕嘟道:“若不趁此机会撩起众怒,再让净心老和尚向峨嵋、点苍两派掌门询问下去,说不定联合阵线就要全部瓦解!”

忖念及此,不由喝道:“空空掌门且慢,贫道还有话要说。”

空空方丈与“昆仑双杰”二师弟,并未立即进寺,只是站于净心大师身旁,准备事了之后,一同进刹。故在青虚道长言毕,空空长老和颜笑道:“道长请便,贫僧愿闻高见!”

青虚道长面色一沉,戟指净心大师,切齿数落道:“净心老秃,暗结妖人飞云堡主.主使盗取各大门派宝物,杀戮门下弟子,祸心深具,证据确凿,凡我武林同道,均应高举义旗,共讨妖孽。今既不但不愿将妖人交出,反而施计挑拨离间,非贫道危言耸听,我等时下如不同心一德,一旦老秃阴谋得逞,那时势必噬脐莫及,后悔迟矣!”

少林群僧直听得一阵愤然!

净心大师却从容笑道:“妙哉此言!青虚道友,想不到你们武当掌门之尊,竟能说出这种连三岁儿童都瞒不过的话来,殊令贫僧惋惜!……”

说至此,微喟一声,又道:“道友雄才大略,贫道早知,你既想领袖武林,尽管好自为之,本派绝无争胜好强之意,又何必硬要找个借口出来,给本派加上个莫须有的罪名呢?贫僧言尽于斯,犹望道友能冷静思之!”竟自垂目不言。

青虚道长的心事,竟被净心大师一语揭穿,羞愤交集之下,怒喝道,“老秃驴,不给你点颜色看看,谅你也不会认罪!”

话落,竟自运集功力,就要出手。

猛可中,一位瘦长个细眼睛,年约六十几岁的老道,闪身拦住青虚道长,道:“青虚道兄,身系数派发号施令之重任,何必轻自出手,待贫道来试试这位武林宗师究竟有多大道行。”

少林群僧凝目望去,说话之人正是峨嵋派掌门紫阳真人,为当代十二剑手之首。

净心大师双目微睁,念道:“阿弥陀佛!紫阳道友不在峨嵋潜修,远来敝刹,敢情是也与青虚掌门人同一雄图?”

紫阳真人脸色一凝,正待答话,只见身旁瘦骨鳞嶙,个子高高的端木齐天,前跨半步,冷哼道:“天下武林领袖地位,惟有德者方能居之,而少林名为正大派别,暗结妖孽,对我诸派视若草芥,横加污辱,居心何在?”

净心大师看了看瘦长老人端木齐天,缓缓说道:“点苍掌门端木老友,此言由何说起?”

这点苍派掌门人端木齐天,绰号“枯竹叟”,乃是当代有名怪杰之一,行事狠辣,但尚不失为一个豪侠之士。

枯竹叟端木齐天敞声笑道:“老和尚你是真不知,还是故意装佯?”

净心大师面色微沉,答道:“贫僧身为三宝弟子,少林掌门,出言岂能儿戏?”

枯竹叟端木齐天沉吟半晌,正待说话,却听青虚道长说道:“老秃,不要装佯,难道说点苍派的掌门令符被你指使下的飞云堡主盗去,你还不知吗?”

净心禅师听到这里,心中不由微震,暗道:“这些事情怎的都一起发生?看来一场武林浩劫,势必难免!”

想到这里,不由轻喟一声,道:“武当、青城、点苍三派,有的失宝,有的人宝俱伤,如今找到敝山来讨什么妖人飞云堡主,这也难怪,因为贫僧师弟,确曾与此人同来嵩山,但武当玄真道长对此人去向当该明白,而且敝寺藏经楼上失窃‘达摩十三式’,两名弟子被杀,昨夜大雄宝殿佛祖手上佛珠,又复被人窃走,本派之耻,本振之物,待向何人去索还?”

“呸!老秃,不要藉词掩饰,故弄玄虚,谁能信你!”

青虚道长说罢,脚下微滑,迳向净心大师欺近。

“四金刚”同时闪身而出,挡在了净心大师之前。

武当派高手二十余人,在玄真道长率领之下,个个长剑出鞘。

危机四伏,一场门户恶斗,一触即发。

净心大师双目精光暴射,高宣声佛号,语音沉痛地说道:“贫僧最后一言:本派无意争名斗胜,领袖武林,青虚道长既有此雄心,尽管多做几件大快人心的江湖义举,到时势之所趋,自可领导群伦,又何必出此下策,与……”

“老秃,闭你的乌嘴!今日血洗少林寺,就是大快人心的义举……”

青虚道长此言甫毕,宝剑“嗡”然离鞘,一个箭步,迳向净心大师扑上。

玄真道长领导下的二十几名武当高手,也同时虎吼一片,纷纷发难。

一代高僧净心大师,深深地叹息一声,道:“茫茫苦海,回头是岸!”说罢,由四名灰衣小弥陀护卫着,退往旁处。

禅心和尚推出雄浑无比的两掌,接上了青虚掌门。

玄真道长则由禅同大师接住,禅日、禅月率领“参”

字辈的十五名门人,堵住了武当众道士。

于是——

少林古刹之前,展开了一场两大门派的龙争虎斗!

青城派掌门顾天南,率领五名门下高手,退往斗场一旁,冷眼旁观,保持中立态度。

枯竹叟端木齐天虽来势汹汹,但经净心大师最后之言说得疑信参半起来,是以率领着四名派中高手,暂持冷静。

两派恶斗爆发之后,峨嵋掌门紫阳真人,却退出战圈之外,撮口长啸,倏然间,少室峰下,人声鼎沸,涌上了八九十人,各个手持兵刃,列于紫阳真人身后,排成了一座方阵。

紫阳真人招来门下,向斗场上瞟了瞟,脸孔上抹过一丝诡异的微笑,竟也观战起来。

此老,不但剑术造诣深奥,武功超群,在心智上,也是诡计多端。

他早已有意与少林、武当两大门派一争雄长,但苦于门下能手不多,且无良机,此番被青虚道长邀来,尽起徒众,表面上是为武当助拳,骨子里却另有他的谋算。

既见少林、武当已正面冲突,惨杀难免,灵机一转,计上心来——以待两败俱伤,则坐收渔人之利。

殊不知玄真道长也是个机伶老道,既见紫阳真人招来门下人手,竟在一旁坐山观虎斗,就知其意如何了。

忖念间,一剑挥出,将禅同大师略微迫退,闪身跃出斗圈,亦如法长啸一阵。

蓦地——

山峰之下,又涌上了二百多青袍道士,正是武当门下弟子。

为首一个眉目清秀,背插长剑的少年,浑身蓝色劲装,器宇轩昂,一表人材,闪身跃至玄真面前,抱拳行礼:“请师叔谕下……”

玄真道长把手一挥,道:“暂时要他们勿动,看我眼色行事。”

劲装少年应声:“遵命。”猿臂一挥,两百多个武当道士,隧形整肃,退在一旁,竟与峨嵋派距离十丈左右,遥相并峙。

这出乎意料之外的武当来众,直使紫阳真人暗中骇然一惊,心想眼下情势,预谋必难达成。

玄真道长向紫阳真人睥睨地掠过一眼,道:“时机已到,请掌门下令贵派门人动手吧!”

紫阳真人嚅嚅片刻,竟未说出话来,突闻少林寺内,钟声齐鸣!

只听净心大师敞声宣道:“阿弥陀佛,罪孽,罪孽!”

宣声高昂,犹如沉雷,山谷回应,几将那钟声压住!

在场人众,虽然俱都是当代武林高手,定力过人,也不禁心弦震荡,骇然吃惊,齐都为之一怔!

但是,双方狠拼恶斗,依然继续不停……

没有月亮,乌云遮盖了蓝天。

夜,像个黑黝黝、阴沉沉的巨灵,以奇大无伦的魔爪,攫取了整个大地!

山风如虎,松涛雷鸣,交织成一曲悲壮而恐怖的乐章,益发增加了夜之巨灵的淫威。

这地点是伏牛山中的一处绝壑,深达百丈,林木阴森!

突地,在这绝壑山壁的半腰间,传出了两声震天长笑,此起彼伏,直似要与山风抗拒。

笑声历达半个时辰,但是余音回荡山谷,经久甫绝。

笑声发处,原是一所不太大的山壁岩洞。

此际,在岩洞里翻身爬坐起来一个白衣弱冠少年,怔怔地瞧了瞧身旁蹲伏的一只白猿,向乌黑的岩洞外张望一下,像是自言自语的道:“啊!我怎么到了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

他摸摸脑袋,似是沉浸于回忆之中……

他仿佛记得:在武当派的“七星剑阵”之中,眼见秦伯父被一名武当道人长剑刺上肩头的瞬间,他不顾生死地跃身驰救……

之后,他便一切浑然不知了。

他仿佛还记得;就在他秦伯父生死须臾的同时,半空里似是传来一阵破天长笑……

“啊!怎的这笑声犹仿佛在耳际?……”

“哈哈!小娃儿你可醒过来啦!大概已经饿了吧?这个拿去吃吧!”

白衣少年被此话音蓦然一惊,纵目向洞内望去,只见团团一物,迎面飞来,顺手抓住,嗅到香味扑鼻,原来竟是只烤熟的山鸡!

他在武当派的“七星剑阵”中,由黑夜困到天明,由天明而至日色沉西,算起来整整一天未进饭食。

而此刻又已黑夜沉沉,何止一天呢?

他的确饥了,虽然由于充足的睡眠,已使他毫无倦意,可是饥肠辘辘,颇感难耐。

他几乎是丝毫没加以思索,竟然把一只肥大的山鸡,狼吞虎咽撕嚼下肚。

至此,这白衣少年是谁?笔者相信已用不着多作交代了。

徐玉麟吃罢烤鸡,正想站起,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又自洞底传来,道:“小娃儿,渴了吧,这个给你!”

随着话音,又飞来了一只红红的葫芦。

徐玉麟眼明手快,迅疾接着,拔开葫芦堵塞,芳香沁人,把头一仰,“咕都都”喝了数口,但觉入口生津,犹如琼浆五液,味儿甜美极了。

虽然仅是几口,但渴意全消,竟自舍不得再喝了。

忽然,他想起这甜美味道,似是曾经尝过,但那仿佛是很久、很久的事了。

“小娃儿,这千年灵芝液还不错吧?哈哈!这一葫芦全送你啦!”

“啊!千年灵芝液!”

徐玉麟说完这句话,似是若有所悟,大步向岩洞深处迈去。

这岩洞虽甚黑暗,但他视力大异常人,走不多远,便看到在洞底壁前,坐着两位老人。

右边一位稍高,白发萧萧,长髯垂地;左面一位较矮的老人,却是黑发黑髯,面如满月。

同样的两个老人俱都是太阳穴高高隆起,两眼神光似电,丰采奕奕,骨格不凡!

徐玉麟何等聪明,心知眼下老人必是两位性命交修的奇人异士。随即急跨数步,长揖跪拜道:“晚辈徐玉麟,拜谢两位老前辈搭救之恩,尚请赐上尊姓高名,晚辈永铭不忘。”

只见右边白发白髯的老人.展颜微笑道:“二弟,我说得不错吧?上清牛鼻子调教出来的门人,多懂礼貌,逗人喜爱哩!”

徐玉麟听得心中既乐又讶,暗自咕嘟,这两位老人怎会知道自己的师尊?

“哈哈哈!大哥如此说来,我那葫芦千年灵芝液,还赠得适得其人哩!”右边黑发黑髯老人,把手一摆,道:“小娃儿快起来,对我们这两个老而不死的山野林下之人,用不着这多礼数。”

徐玉麟却依然跪地未起,似是在等待什么。

黑髯老人似已窥知其心意一般,竟又敞声笑声:“小娃儿起来吧,我们两个山林老鬼,活得年岁太多啦,早已把姓名忘记了。”

徐玉麟但觉一股突来劲力,竟将他跪地的身子缓缓托起,却并未看见两位老人有什么动作。

这种“以意御力”的功夫,真使徐玉麟把两位老人视作神明一般。

白髯老人向徐玉麟电射般地瞟过一眼,感慨似地自言自语道:“集天地灵秀之气于一身,英华内蕴,神清骨奇,福缘厚相,实百年难遇之武学良材也!”

“大哥,你是不是觉得对这小娃儿有些相逢恨晚?”

黑髯老人道:“好事情都被上清老牛鼻子占尽,你我就找不到像这样出落的一个徒弟,看来我们这点儿三脚猫的把式,恐怕是要跟着这具臭皮囊埋葬九泉了!”

白髯老人忽然笑道:“我就偏不让它埋葬九泉,又待怎样?”

“你可是想传他套武艺吗?”

“二弟所猜不错,说来这也是一种缘份。”

黑髯老人哈哈笑道:“我也有此意。”

白髯老人道:“你传他什么?”

黑髯老人不答反问道:“你传他什么?”

两人略微沉思,倏地——

白髯老人伸出了一只手掌,黑髯老人则抬起了一条腿。

两人相顾之下,竟然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直震得岩洞中碎石纷落!

徐玉麟怔呆呆地瞧着两位老人,一问一答,一个伸掌,一个举腿,觉得甚是好笑,但心中却已经明白他们是何用意。

两老笑罢,黑髯老人道:“小娃儿,我们两个老不死的,想各传一套武林绝学与你,你可是愿意吗?”

徐玉麟喜不自胜的答道:“多谢两位老前辈栽培之恩,晚辈甚愿学习,不过……”说到这里,倏然住口。

他心里却在想着:我自出道以来,所遇当世高手已是不少,惟独对武当派的“七星剑阵”,怎么也无法破得……

白髯老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事,缓声说道:“小娃儿,你可是觉得武当派的‘七星剑阵’,无法可破吗?”

徐玉麟暗自一惊,方待开口,只听黑髯老人敞声笑道:“小娃儿你可造化不浅哩,我大哥的十二式‘风雷掌’,你只要练成,慢说‘七星剑阵’,就是八星、九星剑阵也无可奈何于你的,至于我要传你的一套二十四式‘翻天腿’,妙用你将来便会知道。”

徐玉麟听罢,喜之不尽,自是长揖跪拜不迭。

从此,徐玉麟在两位老人调教之下,专心练习“风雷掌”与“翻天腿”,晃眼十日过去。

他本是个聪明绝顶,武学素养深厚之人,两套武林绝学,旬日之间,已是练得滚瓜烂熟。

一日清晨醒来,白猿狒狒叽叽喳喳向洞外指手划脚,赶紧整好衣衫,跑在洞口一望,但见遍山铺白,茫茫一片,天已降下了瑞雪。

再返身入洞时,始发现两位老人已不知于何时离去,仅在右壁上,以大力金刚指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腊月十五日赶到嵩山去。”

他屈指一算,距离十五还有数日,随连忙收拾妥当,向两个老人盘坐之处,拜了三拜,神情黯然,带着狒狒,向洞外走去。

忽地脚下一绊,低头看时,原来是黑髯老人所赠的那只红葫芦,几乎把它忘了。

捡起来摇了摇,尚有多半葫芦灵芝液,心中大喜,携在身边,复向岩洞投下留恋的一瞥,便长啸一声,径朝洞外纵去。

他泻落深壑,也不辨南北东西,竟放步狂奔起来。

此际.他觉得直如驭风飞行,轻功又超出了旬日前好多,心知必是饮下千年灵芝液之故。

心中一喜,两位老人的面容,又浮现脑际……

他本是个恩怨分明之人,深觉两位老人平白相遇,非但救他出了“七垦剑阵”之险,复传以武功,又赠千年灵芝液,真可谓恩重如山,但自己却连两位老人的姓名都不知道!

想到千年灵芝液,不由又将那红色小葫芦随手取出,把玩之下,发现葫芦上刻着“玉华洞”三个蝇头小字,不由心中一震,暗道:难道是他们两位老人家?……

必定是的,否则,当世武林中哪有这等高人?

“腊月十五日赶到嵩山去。”这又是为了什么?

嵩山自是必去之地,但要在十五日赶到,可就猜想不到是何原因。

不管如何,徐玉麟深信两位老人所示,必是重大玄机。

于是,脚步又加快了一倍。

深山,白雪,月夜,寒风中。

突地,两个彩衣飘飘,犹如嫦娥奔月般的丽人,在幽谷雪地上出现,是恁般地飘忽,轻巧,纤俏!

似是有意,或许无意,两个彩衣丽人,竟然与一条疾纵而驰的白影,撞了个“满怀堂”!

“哎哟!你这人怎的走路不长眼,可把姑娘撞坏啦!”

一个彩衣丽人由雪地上爬起。

另一个彩衣丽人,眉目含俏,两只秋瞳,一眨不眨的盯着面前倏停的白衣人。

这白衣人正是徐玉麟,他因心中有事,低头奔驰,由于身法奇快,一不留神,竟然撞上了这两个娇媚的女子。

徐玉麟满面羞惭,张口结舌地嚅嚅说道:“在下实因赶路太急,万请两位姑娘恕罪,这……这实在是出于无心的错误。”说罢,深深一揖。

那个从雪地上爬起的彩衣丽人,故作娇嗔地道:“哟!幸亏还是无心,要是有心的话,恐怕要把姑娘的肚皮撞破,钻进来啦!”

这彩衣女子,言语间,神情冶荡,满睑媚态,毫无约束。

另一个直盯着徐玉麟的彩衣女子,忽地吃吃笑道:“鸾姐姐,他撞破你的肚皮,不是更好吗?”言下亦是妖媚至极!

那被呼做莺姐姐的女子,啐道:“呸!凤丫头,你想把我骂死,独享块肉,看你能不能有这口福?”

她嗔罢,竟向徐玉麟问道:“小弟弟,年纪这么轻,黑夜深山里乱跑,不害怕吗?要是害怕,我姊妹两个可以陪你一起走。”

徐玉麟见这两个彩衣女子,妖冶媚荡,越说越不像话,已自有些恶心。

“黑夜深山……”彩衣女一言提醒了梦中人。

徐玉麟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身不由主地往后倒退了一步,暗自警惕道:是呀!黑夜深山,两个年轻轻的女子……哼!一定不是好人!

他这思绪一闪而过,连忙抱拳一礼,道:“两位姑娘请便,在下要走啦!”

此言甫出,那个叫做鸾姐姐的彩衣女,竟然闪身凑近,伸出一只玉腕,就向他肩头搭来,并且娇笑道:“唷!你这人好大的架子,人家好意地想陪陪你……”

“站住!”徐玉麟开声后退,道:“请姑娘放尊重些!”

说时,正欲举步走开,但见身旁彩影一闪,那个被叫做凤妹妹的彩衣女,又已来到身后。

两个彩衣女一前一后,竟将徐玉麟夹在当中,前进不能,后退不得,不由着恼道:“两位拦住在下,意欲何为?”

站在他面前的彩衣女,忽的面色一整,媚态尽敛,肃容道:“看你这样子就像要吃人似的,好凶!哼!告诉你吧,这里是伏牛山‘饿狼谷’,你往前走的方向,正是狼群聚居的绝地,我姊妹两个看你是外来的人,好心好意想不叫你走去喂狼,你却反而误会起来,把我们当做不正经的女子,唉!真是好人难做!”言下竟自流露着无限幽怨。

“鸾姐,何必多管这些闲事,让他去喂狼算啦!”

这是身后的彩衣女子话音。

徐玉麟暗自一凛,咕嘟道:伏牛山“饿狼谷”,这地方倒是听说过,但不知到嵩山去要朝哪个方向走?如此乱闯,不分南北东西,岂不要耽误了行程!

猛可中,几声隐约的狼嗥,更使他对面前彩衣女的话,增加了可信性。

其实,他倒并非是畏狼惧虎,只是怕迷失方向,延误了行程而已。

面前彩衣女,见徐玉麟沉思不语,心中窃喜,俏脸上抹过一阵神秘的微笑,讪讪说道:“小弟弟,你这般慌张赶路,可是到哪里去呀?”

徐玉麟答道:“在下要去嵩山,但不知方向对不对,姑娘如果此间路经熟悉,能否指引一下?”

彩衣女道:“啊呀!这你可就大错而特错啦!往嵩山是要朝东方走,而你却是背道而行,岂不愈走愈远吗?”

“多谢姑娘指点,在下就此别过。”

徐五麟深施一礼,掉头就要往回走。

彩衣女急忙说道,“看你这人,怎么如此慌急?要走也不用那样快呀!”

徐玉麟复将举起的脚步停住,惑然不解地问道:“不知姑娘尚有何指教?”

彩衣女“噗嗤”一笑,道:“你可知道这‘饿狼谷’中,错综复杂,岔径甚多,一走错了,便休想出得伏牛山去,唉!常言说得好,做人做到底。反正我和凤妹妹也要到那边去,就带你一同走吧,看你小小年纪,一个人行路,寂寂寞寞的,万一走错了路,遇上那凶狼群,岂不要白送小命一条!”

她这番话说得既带有几分玩笑意味,复又含含糊糊,徐玉麟一时也弄不清楚。

不过,他想:和你们两个女儿家一道走,还怕你们能吃了我不成。

想到这里,于是答道:“既是如此,那就快走吧,在下还有要紧的事情哩!”言毕,竟自往前走去。

两个彩衣女子,也没再说什么,便也放步跟来。

徐玉麟轻功已臻大乘化境,行动起来,自是轻灵快捷至极。

走不多远,只听身后娇滴滴的喊道:“小弟,你放慢些,这样走法,我姊妹两个怎能跟上呢?”

徐玉麟似是忽然想起这两位夜行女子似是不会武功之人,既然答应与她们同行,总不好意思半途把人家丢下,何况人家还是一番好意。

随停下脚步,回头一望,但见两个彩衣女,袅袅娜娜,姗姗而行,已拉下了两三丈远,看样子确是不懂武功。

他既然确定了这两个女子不懂武功,戒惧之心,便也随之消失。

待到她们姗姗行近,乃歉然问道:“两位姑娘高姓芳名,怎么称呼?可是不会武功吗?”

当先一名彩衣女笑道:“我姓金,金银的金,我叫金鸾,我妹妹叫金凤,就住在这‘饿狼谷’的出口上,我家快要到啦!你想山野民女,哪里还会什么武功呢!”

“唔——原来是金姑娘。”徐玉麟又问道:“这座‘饿狼谷’里,据说有成千上万的饿狼,两位姑娘黑夜到谷里来,不怕被狼群所伤吗?”

金鸾“格格”笑道:“‘饿狼谷’里的人,怎的会怕饿狼呢?”

那个名叫金凤的彩衣女,忽然搭腔道:“我鸾姊姊不但不怕饿狼,还特别喜欢它们哪!”

金鸾瞅了金凤一眼,不依道:“凤丫头,你多嘴饶舌,看我不拧你才怪!哼!姐姐喜欢饿狼,难道说你不喜欢吗?”

“喜欢饿狼?”徐玉麟惊疑的道:“两位姑娘之言,在下实在不懂。”

金鸾笑道:“你不要听那鬼丫头胡扯,谁喜欢什么饿狼,我们只是不怕它们就是了。”

徐玉麟更加不解地道:“不怕狼,难道说狼不敢咬你们吗?”

“是的,我们不怕狼。”金鸾说着,从身边掏出了一块药饼,递给徐玉麟道:“因为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有这个。”

徐玉麟接过一看,见是块圆形的药饼,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金鸾道:“这就叫做‘狼饼’,饿狼闻到这饼的香味,就乖乖的俯首听命于我们。”

“叼!这药饼竟有这等效用,我倒不太相信。”

徐玉麟说着,竟将药饼凑近鼻端,嗅了几嗅。

但觉一股芬芳香味,钻进鼻孔,直达丹田之中。

金鸾忽的夺过药饼,“格格”笑道:“你也不是狼,怎么可以嗅呢?万一这药发生了效力,你能俯首听命姐姐使唤吗?”

徐玉麟爽朗一笑,答道:“这药饼倘如像你说的那般效力,我……”

金鸾忽的凑近徐玉麟的身边,玉腕搭上他的脖子,忖耳亲呢地笑道:“你就听姐姐的,是吗?”

徐玉麟在这刹那间,顿举丹田之内,升起一股热流,冲激着浑身血脉,急剧循环,心脏跳动得几乎清晰可闻,口发干,睑发燥……

一种强烈地冲动的欲火,几将他仅有的一线灵明淹没,蓦然一惊,正待推开金鸾偎依的一条软绵绵、香馥馥的娇躯,金凤的一只玉腕,又搀上了他的腰际。

他想抗拒,但也不想抗拒。

他想挣脱,但又无力,甚至不忍,或者说是不舍更好!

总之,他脑海中的一线灵明,正和着某种企求作着强烈的斗争……

就这样糊里糊涂的,他被两个妖冶的彩衣女子,搀搀扶扶,不知走到了一个什么处所。

真的,这时徐玉麟已成了只“饿狼”;而此“饿狼”却正落于两个妖冶而“慈悲”的女猎人手里,其命运自不难以想象!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他只觉得一条身子不由自主地,如驾云行舟,飘飘荡荡,悠悠忽忽,像是脚不着地的跑了好远。

忽的,眼前一亮,他凭着那若断若续的一丝理智,观察到已进入一座幽长的山洞。

洞内火烛辉煌,照耀得他的两只模糊的眼睛几于难睁!

不久,他仿佛像是被架进一所绿光黯淡,兰麝扑鼻,软玉温香的石室,一条身子被抬上了软绵舒适的绣榻!

猛的,胸口上被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么最好还是不喘也罢,因为接着就有一只吐气若兰的樱唇,压上了他的嘴巴……

突的,一阵冶荡的笑声响起,徐玉麟如释重负,耳际仿佛听到:“鬼丫头,怎么这般心急,姊姊还没有尝鲜,你倒先下手为强啦,看我不打你才怪!”

紧接着就是两个女子“吃吃”“格格”的浪笑,盈于满室。

“凤丫头,来,快帮我的忙,把他……”话音戛然而止。

但是徐玉麟的衣服,却在一阵悉索声音之下,被剥得精光!

他,已由“饿狼”而变成了条“死狼”,任由“猎人”摆布与宰割了!

他已四肢软绵无力,一股曾经有过这般经验的强烈欲火,熊熊地燃烧着;燃烧得他血脉贲张,口干舌焦!

脑海中仅存的一丝理性的灵明,已渐渐地被那孽海怒浪,淹没,淹没……

终于——

他所企求而也畏惧的事情来了!

像两条溜滑的鳗鱼,也像两只久未得食的“饿狼”

迅疾缠上了他的身躯……

徐玉麟强自控制着自己,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

良久,那叫凤丫头的似是想起了一件事来,看了看中间躺着的像是死去一般的猎物,做了个会心的微笑,竟自翻身溜下榻去。

不一会,她拿来了一只小巧的红葫芦,摇了几摇,拔掉堵塞,嗅了嗅,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唉!味道好香!他哪里弄来这种香酒?”

酒能乱性,亦可提神,这是人人都有的常识。

只见她凝思片时,又姗姗走近榻前,把那猎物嘴巴撬开,竟将葫芦里的液汁往他口里倒了许多。

然后,她自己也喝了一口,惊诧的自语道:“唉!原来这不是酒,怎的这般甜美芬芳?……”

就在此时,她忽然看见那个赤条条的猎物,四肢微微抽动了一下,心中不由大喜,迭将葫芦堵好,放到原处,像头急食的“饿狼”,张开玉臂,就向猎物扑上!

她只觉得这怀中的猎物,在浑身一阵微微颤抖之后,已由凉转热,呼吸也逐渐沉浊起来。

然而——

也就在这天崩地裂之前的同时,她那条颤栗的,像曳满了弓弦的娇躯,猛地往一旁翻滚下去。

一只玉腕,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掌紧紧的扣住。

“啪啪!”两记清脆的耳光响起!

“哎呀!你这人好没良心!”

沉睡中的另一只“饿狼”,猛的翻起,惺忪的睡眼,闪过一阵贪婪的神光,玉臂伸张,竟向猎物搂抱上去!

“无耻的贱人,给我滚!”

随此宏亮的喝声,“叭”的一响,这只“饿狼”又被摔下榻去。

“啊呀!好狠心的乖乖,跌死我了!”

紧接着翻身跃起,又往榻上扑来。

她这一次进扑,已是不比同前,竟自掌指并用,迅捷无伦!

徐玉麟呼地拍出一掌,迫退开金鸾进击之势,沉声喝道:“你再敢向前纠缠,我就把她经脉扣断!”

金鸾被徐玉麟轻描淡写的挥出一掌,震退开去,凛然大惊之下,果已停住不动,两只妖冶媚荡的凤目,闪动着惊异之光。

“啊呀!你这没良心的人,快放开我吧,我的手臂快要断掉啦!”

徐玉麟撮口轻啸一声,只见一条快捷的白影,跃入石室,正是白猿狒狒。

白猿狒狒在徐玉麟被二女以药物迷昏,架进石室之后,始终守候在门外,它虽是个千年灵兽;颇通人性,但因二女对主人似是并无恶意,故而未加干涉。

此际,它被召入室,两只闪闪金睛,在淡绿的灯光之下,放射着惑然不解的神情,直盯着两个惊惶惶的女子。

徐玉麟瞧瞧灵猿,说道:“狒狒,给我把她们两个看住。”

狒狒点点头,聚精会神地盯住二女。

徐玉麟把扣住金凤的手掌松开,向二女喝道:“我先警告你们两个无耻贱人,它是只千年灵兽,即是武林一流高手,也非其敌,你们要命的话,就休想妄动一动。”

他因此刻已经发觉两个妖冶女子身怀武功,故有此言,此举。

徐玉麟见二女果然听命不动,迭忙跃下床去,找着衣服,迅速结束停当,又把那只被金凤拿过的红葫芦寻到,系在身边。

然后,又把二女的罗裳丢了过去,喝道:“无耻的贱人。穿上吧,这次少爷饶过你们,下次遇到,休想活命!”

言毕,就要放步向室外走。

只见金鸾腰间系上了一条罗纱,轻捷地跃到门口,堵住了去路。

那年纪较轻的金凤,也在同时披上件彩衣,一跃而起。

徐玉麟后退半步,沉声喝道:“你们两个贱人,打算怎样?”

只见金鸾一双凤目泛射出怨毒的神光,怒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想走吗,哼!可没有这么容易!”

徐玉麟微微一怔,不屑地笑道:“少爷姑念你们是些女流之辈,不然,早就把你们一掌劈死,还不赶快让开,难道真的要找死不成?”

“哎呀!真想不到你这个人,年轻轻的心比狼虎还狠!”

金凤满目幽怨地道:“早知如此,我何必把你救活,还不如趁你半死的时候,丢进‘饿狼谷’去喂狼算啦!”

徐玉麟微作沉吟道:“你怎么把我救活的?”

“我把你那葫芦里的酒给你灌了几口,你不是就活了吗?是啦,那葫芦里的酒,味道可真好呢!”

金凤言来,竟是一片憨真,似不像个冶荡女子。

徐玉麟听罢,似是陷于回忆中……

他犹自模糊地记得,当他心中那仅存的一线灵明,几将被欲火烧没的紧要关头,他施展了“般若禅功”,将一股真气,闭于丹田,霎时,即达于“物我两忘”之境,浑然犹如死去。

倘若那时这两个女子果有害己之心,只要一根手指点上他的“百合穴”,便即没命。

后来,他忽然在悠悠中醒来,才……

他当然明白,何以能醒转,实是因金凤给他灌下千年灵芝液之故。

但他毕竟是个心地纯洁的少年,金凤何以会给他喂下千年灵芝液?他却茫无所知!

他也明白:他之所以失去了抗拒,是因嗅过那“狼饼”的原故。千年灵芝液非但能起死回生,犹有解百毒之效,是以服下之后,立即灵智恢复,否则,那真……

如此想来.这两个女子,虽具冶荡之性,尚无大恶之心。

徐玉麟想到这里,容色肃整地对金凤道:“你喝过那葫芦里的液汁,这样在下算是谢过你啦。”

金凤疑惑不解地问道:“那是什么?味儿可真好!”

徐玉麟答道:“那就是世所难求的千年灵芝草的液汁。”

金凤惊呼出声道:“啊!千年灵芝液!”

就在此时,挡在门口的金鸾,突地暴起发难,一把抓向徐玉麟腰间的那只红葫芦。

徐玉麟想不到这名叫金鸾的女子猝然出手,功力还真的不弱哩!

他迭忙往旁滑出一步,闪电似的挥出一掌。

一股强猛劲风,如怒涛排浪,竟将金鸾跃至的身形撞退回去。

“本来我想叫你们利益均等,你既如此贪心,休想半滴到口!”

徐玉麟话落,突见石室门外,黑影一闪而至。

那黑影身法之快,出现之突兀,使他不由为之一震。

但见那黑影手握两柄明晃晃的长剑,停落门外,只因来人面蒙青纱,故而分不出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秦岭二妖’,还不给我滚出来领死!”

徐玉麟听得暗自一怔,道:“这声音怎么好熟?好娇?又是个女子!”

金鸾反身向那黑衣蒙面女子劈出一掌,怒叱道:“上次念你同是女儿之身,放过了你,你却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找上门来,‘秦岭二妖’岂是好欺的!”

话落,身形随之掠出,动作快极,武功果是不弱!

那名叫金凤的女子,迅捷地由壁上摘下了两柄宝剑,紧跟在金鸾之后,向石室之外跃去。

石室中只剩下了徐玉麟同狒狒两个,他摆摆头,道:“狒狒,我们走吧。”

于是向石室外纵出。

徐玉麟同狒狒出得石洞,但见“秦岭二妖”各执宝剑,和那黑衣蒙面女子正在雪地上狠拼死斗起来。

黑衣蒙面女子剑法神奇,虽以一敌二,依然从容裕如。

金鸾、金凤姊妹两人,虽然不如那黑衣女子的剑术精奇,但走的乃是偏锋,招数诡异,狠辣。

二人斗约二十几回合,竟然未分胜负。

突地,那黑衣女子清叱一声,剑势大变,寒光突盛,直把“秦岭二妖”迫得连连后退!

“这不正是‘青城遁剑’吗?怎的是她?”

徐玉麟确定了黑衣女子的身份,接着舌绽春雷似的沉喝道:“三位姑娘住手!”

他这力贯丹田的一声沉喝,山谷响应,果把三人震得愕然愣住!

金凤向徐玉麟瞧了瞧,道:“唷,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人,是不是想来帮我们打架?”

那黑衣蒙面女子,原先并未发觉徐玉麟在石室之中,此时他突然现身出来,不由使她为之一怔。

只见她身躯微震,一句话也没说,竟自掉头疾驰而去。

徐玉麟未答金凤之言,高声喊道:“夏侯姑娘……”

便也急急追去。

他耳后犹自听到金凤骂声:“好个没心肝的人!”

“傻丫头,由他去吧,下次遇上,绝不饶过他……”

伏牛山“饿狼谷”中,迅快无伦的纵出了三条影子。

头前的那条黑影,在跃出了谷口之后,眼看就要被身后的两条白影追上。

倏地,头前那个黑影,转折进了道旁的一座树林,失去了踪影。

树林中,突地响起了一阵犹如夜枭悲啼的“桀桀”怪笑!

紧跟着又是尖锐的一声惊呼——是个遇上了什么恐怖景物的女子声音!

那林边白衣人影,蓦然暗凛,直向林中跃去!

树林里这时又响起了几声怪笑,和女子的娇叱声音。

白衣人闻声急急纵扑过去!

呀!呈现于面前的,竟然又是巧云掌邢刚的杰作——

五六棵大树上,尽都半悬的绑着个赤身裸体少女,散发垂面,似已死去。

每个裸女的足下都盘着条伸头吐信的巨蛇!

这光景,白衣少年徐玉麟曾经看到过,并不足以为奇。

而最奇怪的是:此刻在不远处,正和见到他掉头就跑的夏侯姑娘打斗之人,并非是巧云掌邢刚,却是短少了一条臂的百毒神君!

徐玉麟妒恶如仇之念油然而生,反手撤出宝剑,一阵斩杀,先将毒蛇除去,然后砍断绳索,放下了那五六个裸体少女——但她们都已气绝死去!

怒火中烧,他清啸一声,迳向百毒神君扑去。

哪知他还未接上手,夏侯芝馨的娇躯,却被百毒神君的一掌震飞!

半声惨叫,夏侯芝馨撞跌出老远,摔在地上动也不动了!

徐玉麟目睹此景,更是热血沸腾,身形甫落,剑掌齐出。

剑走“清平世界”,幻起五六丈方圆的一片光幕,把百毒神君罩了个水泄不通。

掌出刚刚学会的“风雷掌”中的“风狂雨暴”、“春雷陡发”!

百毒神君凛然暗惊道:这小子几日不见,武功又精进了不少!

忖念间,顿觉劲风袭体,方欲拿腿开溜,突听“轰”然雷鸣之声,“不……”字犹在心中,仅存的一条左臂,连肩带手卸去,身躯撞上了棵大树,脑浆进射,呜呼哀哉!

这——

一代毒君淫魔,恶贯满盈,由此,阳世三间,无复造孽了。

徐玉麟料不到这“风雷掌”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出手之间,便将恶魔除掉,窃喜之下,纵向夏侯芝馨的身旁。

俯首一瞧,但见夏侯芝馨胸口犹自微微起伏未停,可是已气若游丝!

他想看看她的脸色,究竟伤势如何,无奈她面蒙青纱!

情急之下,救人要紧,哪顾得了许多,稍一犹豫,竟自将那块罩面青纱揭开。

徐玉麟,目光触处,不由心中一震!暗道:原来她有这样一张天上少有,地下难寻的俏脸,怪不得她不愿意叫人看见!

可是,这张黛眉凤目瑶鼻樱唇衬托成的人间杰作,却没有半丝受伤的颜色!

奇怪?徐玉麟想不出这位夏侯芝馨姑娘,何以伤得频临死亡边缘,犹能保持如此容色?

他把那揭开的青纱,给她掩到瑶鼻,露出樱口,准备给她服药。

就在这时,他发现了那露于衣袖之外的玉手,已自变成了紫青!

忽然间,他想起了百毒神君的歹毒掌功,暗自骂道:我这傻瓜,几乎误了她的性命。

顺手取出葫芦,以口咬去堵塞,一手撬开她的樱唇,把千年灵芝液倒下了数滴。

这千年灵芝液功效无比,不一会工夫,夏侯芝馨呻吟出声,悠悠醒来,翻身坐起,吐出了口奇臭难闻的淤血!

徐玉麟大喜道:“夏侯姑娘你不碍事了吧?都是在下不好,把你追到这里,才……”

夏侯芝馨“哇”地哭出声来,打断了他方欲说下去的话。

徐玉麟愕然一怔,猜不透这夏侯姑娘为何要哭。

夏侯芝馨嘤嘤啜泣了半天,直把徐玉麟弄得走也不好,劝也不是,更不能追问她,愣愣的莫知所以。

突然,夏侯姑娘停下了哭泣,悠悠叹道:“你为什么救我?叫我就此死去多好!”

徐玉麟对夏侯姑娘这大异常理的问话,甚为诧异地答道:“我……我为何不能救你?难道说你让我做个见死不救的无义之人?”

他这话,可以说是光明正大,义正词严,当使夏侯芝馨无语以对。

然而,并不如此——

只见夏侯芝馨霍然跃起,由地上捡起了宝剑,语音幽怨地说道:“我恨你!”

徐玉麟更觉得这夏侯姑娘,出言悖逆常理,自己好心好意把她救醒来,反而落得被她怀恨,岂不怪极?

他凝思片刻,朗然而道:“在下自信行事光明正大,无负于人,无愧于心,且与姑娘往日无仇,近日无恨,即是龙亭之会,在下自信对姑娘亦无越理之处,不知姑娘何恨之有?”

夏侯芝馨道:“只因你救了我的命,所以我就恨你!”

夏侯芝馨深长地叹息道:“不明白也好……”停顿顷刻,又道:“我问你,你和‘秦岭二妖’钱月鸾、钱月凤,那两个淫妇荡娃,有什么关系?”

徐玉麟听她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脸上热燥异常,嚅嚅答道:“没……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在下着了她们的道儿,几乎……她们不是姓金吗?怎的又姓钱?”

“没有关系就好,姓金的那是骗你,只因她们‘秦岭二妖’的荡名,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所以才把姓割掉半边,你想想看,金与钱有何不同?”

“早知是这两个妖女,悔不该没有好好惩治她们一番!”

“你已把她师父击毙,还怕她们不来找你吗?”

“哼!那我可就绝不饶……”

徐玉麟说到这里,突闻白猿狒狒“吱”的一声怪叫,敛目望去,只见一条黑衣人影,鬼魅般地向林中悄悄掩来!

他视力特佳,已自识出来人的面目,正是曾经和他在太乙门古墓附近斗剑败落的神行无影尚君。

神行无影尚君也已看到了徐玉麟,以及夏侯芝馨与五六个裸体女尸首,还有脑裂、臂断的百毒神君郝灵。

他前行几步,对徐玉麟喝问道:“百毒神君可是你杀死的吗?”

徐玉麟毅然而冷漠地答道:“是又怎样?”

出乎他意料之外,神行无影并未借口找岔,仅是向夏侯芝馨凝视了一下,冷哼道:“明年三月泰山再见!”

掉头就走。

夏侯芝馨望着神行无影转过去的背影,不由惊“咦”

出声,身形飞纵追去。

可是当她身形纵起之时,神行无影已自眨眼不见。

徐玉麟一掠跟上,望着怔怔的夏侯姑娘问道:“你认识他?”

夏侯芝馨未即答言,只是怔呆了片刻,唉叹道:“这人的身法好快!”

徐玉麟道:“既被誉为神行无影,怎能不快?”

“你认识他?”

“会过一面。”

“他有柄剑?”

“是的,而且剑术造诣颇高。”

“你和他打过?”

“打过一次。”

“胜败?”

“他败了一招。”

“他那柄剑是光的?锈的?”

徐玉麟觉得夏侯芝馨处处都透着些令人揣摸不透的奇怪,问起话来,更是不着边际,但又不好不理她,于是稍作回想,道:“他的剑好像是光的。”

“是不是方才背上的那柄?”

“这……在下并未留意。”

“那么……”夏侯芝馨倏然住口不语。

徐玉麟见夏侯芝馨住口不言,似是在凝思一件颇感困扰的事情,便也不去扰乱她的思绪,竟自站立不语。

久久,夏侯芝馨突的嘘了口长气,摇摇螓首,道:“徐少侠今后行踪何去?”

徐玉麟答道:“嵩山少林寺。”

“有何贵干?”

“唉!还不是为了那些被人移嫁的莫须有之罪名!”

徐玉麟若有所悟的问道:“姑娘可还怀疑在下窃去贵派宝物?”

夏侯芝馨摇头道:“在龙亭时,我已不作如是想,但不知家师如何看法。”

“那——姑娘可是未返青城?”

夏侯芝馨颔首默认。

“那是为何?”徐玉麟言下甚为惘然。

“我打不过你,捉不住你,而且……”倏然住口,夏侯芝馨幽幽一叹!

徐玉麟笑道:“这与你回不回青城,有何关系?”

夏侯芝馨沉思半晌,道:“我在掌门师父面前夸下大口,你想如何有脸回去?”

“然则,姑娘是非要捉住在下不肯回去的了?”

“现在我已改变初衷。”

“那么你可是以为仍然打不过我?”

夏侯芝馨摇头否认,又是幽幽深叹一声。

徐玉麟道:“那么姑娘今后行止何去?”

“天涯飘泊,了此残生!”

这话出自个妙龄少女之口,是多么的突兀,凄凉!

徐玉麟听得心中微凛,不由叹道:“姑娘貌若仙子,艺业超群,如此自处,岂非……唉!都是在下不好,害得你无门可投!”

夏侯芝馨突然“格格”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悲怆哀怨,令人听来,入耳心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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