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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仇海两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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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玉麟听得又自吃惊,不由问道:“姑娘所笑为何?”

夏侯芝馨笑声停止,无限伤感地道:“你看到了我的脸?”

“是的,在下甚感抱歉,不过那是要察看姑娘的伤势,情急而为。”

“你以为我美吗?”

“不但是美,而且有逾西子王嫱!”

夏侯芝馨忽又“格格”笑道:“你很喜欢我吗?”

她这种单刀直入的问话,大出徐玉麟的意料之外,不由一怔,但旋即答道:“是的,我很喜欢你,譬如说,我有你这么个姐姐或者是妹妹的话。”

夏侯芝馨道:“如果我不美呢?”

徐玉麟爽然答道:“这于我喜欢你与否,没有关系,因为在下并非是个以貌取人之人。”

他口里固然是如此说,但心里却在想:你分明是生得那般俊美,为什么又说不美呢!

“除了我的容色之外……”夏侯芝馨稍作凝思道:“你还喜欢我哪一点?”

“在下认万姑娘的心性,令人颇堪钦佩!”

夏侯芝馨深长地一叹:“你还是个没有使我失望的人,谢谢你,你可以走了。”说着,竟自转身向林外跃去。

徐玉麟急纵上前,拦住她道:“夏侯姑娘且慢……”

夏侯芝馨刹住纵起的身形,道:“少侠尚有何言?”

徐玉麟稍一犹豫,道:“因在下之故,令姑娘背离师门,天涯飘零,诚使在下负疚至甚,自今而后,必当寝食难安……”

他说到这里,稍一停顿,又道:“这样吧,待在下嵩山事毕,就成全姑娘志愿,由姑娘缚赴青城,听凭令师处置,大丈夫行事,问心无愧,死有何惧!”言下竟是豪气凌云。

夏侯芝馨听来,初则甚喜,终则叹道;“少侠为人,义薄云天,使我感激不尽!但是,我之不返青城,并非如少侠所猜想的那么简单!”

“敢问姑娘除此之外,还有何原因?”

夏侯芝馨凄然叹道:“我即使告诉了你,也于事无济……”

徐玉麟豪壮地抢问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定当帮助姑娘,虽万死不辞!”

“唉!难得少侠一片侠义之心……”

夏侯芝馨凝思片刻,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可以简略地告诉你,我是个身负血海深仇之人,原以为做了青城掌门入室弟子,学得一身本领,便可报仇雪恨,哪知艺满出道,第一个对手就遇到了你,以你这般年纪,我都无法打过,而我那仇家,非但武功莫测,而且手下高手云集,我那报仇希望,岂不永难达成?若然,即返师门,又有何用?如此痛苦而生,何若一死!”

夏侯芝馨提起了“仇恨”二字,不由使徐玉麟感慨万千,而触发了他郁结于胸的父母家人,血海冤仇!

他,似是伤心已极,竟自星目含泪,道:“原来夏侯姑娘,也是个身负仇恨之人……”他微作凝思,倏地关切意坚的道:“不知夏侯姑娘看得起在下否?”

夏侯芝馨莫知所以的答道:“少侠,此话怎讲?”

“在下新近由两位异人之处,学了两套盖世绝学,倘若姑娘看得起在下,待我嵩山事毕,便把这两套武功,传授与你,我想你那仇人再强,便也不是姑娘敌手了,不知姑娘意下若何?”

夏侯芝馨凝思俄顷,道:“是两套什么武功?”

徐玉麟答道:“十二式‘风雷掌’,二十四路‘翻天腿’。”

“你可是要我拜你为师吗?”

“这倒大可不必,因为我也不知那两位前辈异人何名何姓,我再传你,自是没有什么门户派规所限了。”

“可是你那两套武功,定能打败我的深仇大敌吗?”

“姑娘若不相信,在下就此演练一遍,给你看看。”

徐玉麟说罢,未待夏侯芝馨首肯,竟自真气一凝,功贯双掌,脚步滑开,蓦地吐气开声,右掌推出一招“风调雨顺”,左掌拍作“雷霆四震”。

但见顺着他的右掌,吐出一股看似绵绵,实则强烈无伦的劲风,把地上积雪连带着砂石,暴然卷飞出五六丈外,满天飞舞。

紧跟着又是了声沉雷似的巨响,左掌劲道吐处,一棵双人合抱的白杨大树,齐地斩断,木屑纷裂中,向外倒去。

他正待运功再发第三掌,突听夏侯芝馨惊呼道:“我不要看啦!”

徐玉麟停下手来,笑道:“这就是两招‘风雷掌’,要不要再瞧几招‘翻天腿’?”

“不要啦!”夏侯芝馨喜道:“我相信你这两套绝学就是。你真的愿意教我吗?”

徐玉麟朗然答道:“武林中,千金一诺,何能儿戏!”

夏侯芝馨高兴的道:“那我们走吧!”

“到哪里去?”

“跟你到嵩山,不可以吗?”

十八年前,也是雪飞满天的腊月。

“东平一尊”苏则徐大侠,身赶济南府,一去未返。

之后不久,苏文彪——苏则徐的胞弟——由外归来,杀了他的寡嫂,以及满门老幼三十余人。

苏文彪一手遮天,掩盖武林耳目,做下了这件灭绝伦常的恶行,顺理成章,作了“逍遥山庄”的主人翁。

可怜苏则徐唯一后祠爱女——苏小燕,刚满三岁,嗽嗷待哺之龄,被砍数刀,丢进了东平湖。

也许是真的天无绝人之路,这个仇海孤雏,却被苏则徐的一个老家人暗中救起,而保全性命。

老义仆夏侯一夫,把苏小燕抚养长大,而苏小燕也就变成了夏侯芝馨。

夏侯芝馨十岁那年,夏侯一夫始将其身世血仇说出,然后把她送往青城门下,拜师学艺,望她能为父母报仇雪恨。

可是苏小燕的义父——夏侯一夫,竟然撞山而死,了绝残生!……

在奔赴嵩山的大道上,夏侯芝馨一口气说了上面这段惨绝人寰的故事,已自泣不成声。

她的同伴——飞云堡主徐玉麟,也是个仇海断肠人,竟亦跟着簌簌泪下!

仇海两孤,各悲身世,同路共泣,谁也不知道要安慰谁!

不过,徐玉麟获知了夏侯芝馨的身世与仇恨之后,却凭添了另外一层沉重心事……

徐玉麟、夏侯芝馨兼程前进,不日来到嵩山的少室峰下。

他屈指算来,恰好是十二月十五日,望望日色,天正晌午。

蓦然间,只听少室峰上钟声齐鸣,喊杀震天!

徐玉瞬大惊变色,凛然一怔,向夏侯芝馨道:“走!我们赶快上去吧!”

话落,身形纵起,犹如离弦之矢,径向少室峰上驰去……

少林寺山门之前的广场中。

此刻,武当派的二十名高手,正自和少林寺的禅同、禅日、禅月三位大师,死拼狠斗,青虚道长则独斗禅心大师。

武当道士上至掌门,下至群众弟子,一律都是青钢剑;而少林寺僧,则个个赤手空拳,和那寒光森森,冷气逼人的宝剑交锋。

武当剑法领袖武林,是江湖中人人所知之事,可是少林派自达摩祖师所创之七十二手神拳,历经参研精进,时至今日,自亦有其独特威猛过人之处,是以能为武林之拳术正宗。

在表面上看,徒手与宝剑对垒,似乎是吃亏不少,然而任何一种武术,只要练到炉火纯青之时,对付任何一种兵刃,自必有其抵挡之妙用。其理至为明显,譬如短剑之对长枪,看起来长枪应该占优,然而事实上决定胜负者,仍须要靠各人的武功造诣。

“参”字辈的少林寺僧,正当年富力强,也都是在当今江湖中时常出现的一辈人物,武功成就,仅仅稍逊于“禅”字辈的大师。所以武当派的二十名十三代高手弟子,虽有宝剑,却是半点也占不到便宜。

青虚道长以武当掌门之尊,手中青钢剑虽是游刃非凡,锐利无伦,但他的对手,却是位功力深厚,为少林派掌门下的首座弟子。

玄真道长为了保存实力,并监视峨嵋派的趁火打劫,只好暂时一旁掠阵。

少林寺的钟声响过之后,不到片刻时间,山门内又走出了四百寺僧,分作四队,每队百人。

第一队由“三长老”中的“悟玄长老”率领,第二队是“悟机长老”,第三队是“悟因长老”,第四队则是位俗家弟子万里疯侠程百康。

这四队和尚,却是个个手持兵刃。第一队是“降魔杖”,第二队是“方便铲”,第三队是“青钢剑”,第四队是“拨火棒”。队形整齐,号令严明,的确不愧为名门大派,武术之正统。

谁都知道,少林寺的“三长老”乃是前辈掌门人的师兄弟,哪一个都已百余高龄,早就绝迹江湖,不问世事。

此刻,亲率群僧出阵,可见事态之严重性了!

斗场中酣战剧烈,斗场外双方人手虎视眈眈,只要任何一方的领袖一声令下,更大也更激烈的战斗,一触即发。

双方实力,如以数计,箅是均等,然而武当派与峨嵋派的联合阵容,却是因峨嵋掌门紫阳道长的袖手旁观,心存异志,裂痕早生。

倘以少林独斗武当,那么武当败局已定,如果峨嵋参战,则双声胜负之数均等。是以,峨嵋派的两百人手,实已成了决定这场门户斗争的重大力量。

紫阳道长老谋深算,岂有看不出眼下局势之理?但因他一则有坐收渔利之预谋,二则衡度实力,即使挥戈站于武当一边,也未必能有致胜把握。若然,岂不落个两败俱伤,太不划算?

由于他有这些顾虑,所以举棋不定,虽在玄真道长数次催迫之下,依然藉词搪塞,而不肯令属下出手。

少林派掌门净心大师,乃是位心存慈悲的有道高僧,自不愿多造杀劫,故在武当、峨嵋调集人手上山之前,虽然亦鸣钟召来四百门人,既见对方增调人马没有出手,以少林派的地位,自是不能轻举妄动,而被人视作以多凌寡。

就在此已打将起来,但却未骤下决心大打的微妙局势中,斗场里已自惨嚎迭起,场外人众,循声望去,见有五个少林僧人中剑倒下,武当道士也有三人像受了极重的内伤,伏地动不起了!

净心掌门面色凝重,低低的宣声佛号,语音沉痛已极!

青虚道长久战禅心不下,早已颇感不耐,剑势倏变,迫退禅心两步,回头对武当、峨嵋两派观阵之众喝道:“你们还不下手,更待何时?”

只见二百多个武当道士,锋地分作两队,一队由一个眉目清秀,身着蓝衣的英挺少年率领,跃入战圈,另一队则仍站于玄真道长身后未动。

这边少林寺僧,未待掌门下令,由悟玄长老率领的一队“降魔杖”手,亦同时出动。

悟玄长老身份尊崇,值此大敌当前,有关少林存亡之战,自可相机制宜,无须掌门之令。

净心大师观,察眼下情势,心知一场门户之间的惨杀已无法避免,既是如此,倒不如早作了断。

于是心念一横,传掌门符令,命悟因长老剑队中分拨二十名弟子,接下“参”字辈的徒手,以免门人吃亏。

这时寺前的广场上,已是喊声震天,兵刃交击,“叮当”一片!

一场两大门派的剧搏,已展开了序幕!

紫阳道长仍然约众观战,成竹在胸,不肯出手。

倒是点苍派掌门人枯竹叟端木齐天心下甚为焦急,原来此老胸无城府,惟恐武当惨败之下,少林派不会饶过自己。

激战中,又有十数人惨死当场,双方各半。

青虚道长既见峨嵋派袖手旁观,不肯听命于己,气忿之下,长啸一声,撇下了禅心大师,迳向紫阳真人奔去。

紫阳真人见青虚掌门挟怒而来,灵机稍转,笑道:“青虚道兄,来意为何?”

青虚道长青钢剑戟指道:“贵派何以不听吾令,违背前约?”

紫阳真人沉着应道:“道兄息怒,只因道兄亲自出战,来从衡度眼下情势,当局者迷……”

青虚道长怒极狂笑道:“你可是以为武当必败,故不愿与少林为敌,想保存实力吗?嘿嘿!那你算盘已经打错啦!本掌门早已料知你心存异志,此来乃是同床异梦,故而比你棋高一着,预先分派门下高手,将你峨嵋总舵严密包围,只要我这里发出信鸽,那边即行动手,把你峨嵋基业毁掉……”

紫阳真人因见武当门人中,确曾带有十数只信鸽,是以信以为真,勃然怒道:“想不到你武当派用心如此险狠,既是这样,大家那就同归于尽吧!”

青虚道长还以为捏造之心计得逞,心中方自一喜,哪知紫阳真人宝剑一挥,两百名门下弟子竟向玄真道长率领的百名武当道士骤然围攻上去!

这骤然突兀的变化,非但使青虚道长大出意料之外,而颇感弄巧成拙,竟使少林掌门净心大师,也觉得事出突兀,莫知所因。

峨嵋派的两百高手,暴然围攻武当,搏斗局势立即大变!

紫阳真人乃当代有名的十二剑手之一,挟恨之下,对武当门人出手绝不留情,宝剑连挥,当者披靡!

其实,紫阳真人此举,依然不失为老谋深算,在他想来,如助武当,固可保存基业,但依然无胜少林之把握,那时门中精锐丧尽,更不合算;倒不如以现有实力,先对武当派来个落井下石,然后,少林派必然念其相助之力,总会帮他重整基业。

青虚道长初则错估了少林实力,以致轻举妄动,铸成大错;终则弄巧成拙,化友为敌,变生肘腋!

眼看着武当门众、腹背受敌,纷纷惨嚎倒下,可是一着之差,已势成骑虎,而不堪设想的惨败,已成定局!

他原是个心胸偏狭,性情暴烈,却反而雄心勃勃的人,眼见大势已去,悲愤交集之下,蓦的发出了一声哀怆凄凉的长啸,手中宝剑缓缓举起!

只见他面孔微微抽搐了一阵,两眼尽赤,望着这场因其一念之差而起的门派恶斗、惨杀,像是忏悔,又像是不胜惋惜的,意味深长的一声浩叹!

倏地,青虚道长手中剑寒光闪现,竟向自己咽喉抹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儿,一缕白光犹如从天泻落!

“呛”的一声,青虚道长手中青钢剑落在地上,他手里仅握着连带护手的一把剑柄!

只见一位英俊潇洒的白衣少年,带着只灵巧的白猿,如玉树临风似的,仗剑卓立于青虚道长面前。

青虚道长因为并不认识白猿秀士徐玉麟,不由怔呆了一下,喝道:“你是什么人,竟然管起道爷的事来?”

徐玉麟并未答复青虚道长的问话,只是对他微微一笑,便即流目环扫了斗场一匝,力贯丹田,高声喝道:“请大家住手!”

由于他内力深厚,这喝声震得所有在场之人耳鸣心悸,愣怔中不欺然各自停下手来。

连净心大师那种功高莫测的老僧,也不禁为之凛然暗惊道:此人年纪轻轻,竟有这般深厚的内力,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少林寺的“三长老”定力岂属等闲,但也为徐玉麟这声沉喝,蓦然一惊!

搏斗既已停止,场上一片鸦雀无声,千百道冷电似的目光,齐都集中在这位如从天降的白衣少年身上。

万里疯侠程百康,倏地由斗场的人头顶上,跃落徐玉麟面前,“哈哈”笑道:“小兄弟来得恰是时机,不然……”

说着,抓了抓那满头蓬发,又道:“不然这一场拼斗,还不知要有多少人流血丧命哩!”

徐玉麟见疯侠已到嵩山,随问道:“老哥哥,秦伯父和‘了因’大师,也都到了吗?”

他因为被两位异人救出“七星剑阵”,以后的情况不得而知,故有此问。

疯侠答道:“他们都已经来了,现在寺中养息。”

疯侠说罢,又将眼下情形,对徐玉麟大略说了一遍。

至此,徐玉麟始才明白,这场正大门派的惨杀起因,原都是为了一个“飞云堡主”!

他稍作沉思,高声宣道:“在下就是飞云堡主,也就是江湖上呼为白猿秀士的徐玉麟。各大门派既是为了在下而互相惨杀,在下现在已到,一切责任自应由在下承担,故请各派掌门前辈,暂时将门下弟子约束一边,在下有话要说。”

在场豪雄,除了疯侠、玄真道长、“四金刚”以及武当派极少数的几名弟子之外,没有人识得这位像天神般的英俊少年,故在听完他这篇豪壮的语音之后,齐都为之一震!

青虚掌门在羞愤中的一刹那,想自了余生,但当那瞬间过去,却又对生命有了无限的留恋,如今冤家对头既已现身,自然给了他几乎无法挽救的惨败命运一个良好下台的阶梯。

于是他微作凝思,首先命令武当门众退往一边。

接着就是少林僧人的收旗息鼓。

峨嵋掌门紫阳真人见此情状,也只好将两百名门下,约束到广场的一边,静观事态的发展,以便相机行事。

这时斗场上的死伤人众,也被各派自行抬去。

青虚道长缓缓走出几步,对徐玉麟沉声问道:“你就是妖人飞云堡主吗?”

徐玉麟爽朗一笑,道:“是的,在下就是妖人飞云堡主。”

青虚道长又问道:“那么你对于盗窃本派祖师手笔‘仙家易筋经’,以及杀死六个守殿弟子,复在元始尊神像之后,留言对本教横加污辱之事,已经全部承认啦?”

徐玉麟点点头道:“岂但贵派之事在下全部承认,就是少林,青城、点苍三大门派,盗物杀人之事,也都是全部系在下所为!”言下竟是一派从容,毫无畏惧与推诿之态。

万里疯侠程百康,惊“啊”一声,尚未说话,但见青城掌门顾天南身边,一个身插长剑面垂青纱的青衣劲服人,闪身跃到徐玉麟的跟前,急道:“你……这怎么可能?”

徐玉麟向疯侠微敞一笑,又对青衣蒙面人道:“夏侯姑娘,请勿为在下担心……”

青虚道长沉喝声道:“本掌门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可敢当众答复吗?”

徐玉麟笑道:“贵掌门只管发问,只要在下所知道的事,无不答复。”

青虚道长稍一犹豫,故意将声音放高,好让在场所有人众听见,说道:“你做这些恶行,可都是受了少林派掌门人净心老和尚的主使吗?”

徐玉麟先是仰天一阵哈哈长笑,继之朗然而道,“在下是个武林后辈,既无煊赫之名,更无所属人手,但自信还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所作所为,除非己愿,岂能俯首听命于人?”

青虚道长面色一沉,喝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妖人飞云堡主,你既敢作敢为,那么今日可该还我们个公道了吧?”

话音甫落,峨嵋,点苍,青城三派掌门人,当先跃落场中,把徐玉麟围在中央,加上青虚道长,八道冷电似的目光,齐都投望在他的身上。

徐玉麟抱剑肃立,气定神凝,豪壮地说道:“各位掌门来得正好,在下既是当众承认一切,自当对各位有个交代……”

枯竹叟端木齐天,向来性情乖异,暴躁如火,哪容他再从容说将下去,“桀桀”笑声道:“小子,先把本派符令交出,然后再留遗言!”

夏侯芝馨向顾天南急道:“师父,不要听他胡说,弟子敢说他没有做那些事情……”

“住口!”青虚道长望望夏侯芝馨,转向顾天南道:“顾掌门,这人可是令徒吗?”

顾天南心知青虚道长对爱徒出口多言甚为不满,随出声喝道:“馨儿,还不快给我退到一边去,这种场合,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他口虽如此说,但对青虚道长那般疾言厉色,近乎藐视的发问,却甚为不满。

夏侯芝馨凛于掌门师尊严令,欲言又止地唉叹一声,径向一旁跃去。

“馨儿回来!”顾天南忽然问道:“你叹什么气?”

夏侯芝馨只好将纵起的身形复又折回,答道:“弟子乃是叹息他不明不白的,甘心代人受过。”

顾天南疑惑地问道:“你怎敢断定他是代人受过?”

夏侯芝馨不答反问,道:“师父可曾问过他究竟窃去本派何物?”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他既肯承认一切作为,当然也敢承认窃去本派何物,师父可问问他,看他能否答出?”说罢,竟自跃开。

顾天南若有所悟似的,正待开言发问,只听徐玉麟宏声道:“各派所失之物,已被在下送往飞云堡去了,如果此刻相逼,一件也没有!”

青虚道长怒道;“那就只好先留下你的性命啦!”

“杀人自当偿命。”徐玉麟瞧瞧青虚道长,毅然说道:“不过在下今有一言奉告,不知各位掌门愿听与否?”

枯竹叟端木齐天不耐烦地喝道:“时间无多,那你就赶快说吧,反正你已是行将就死之人。”

徐玉麟冷哼一声,神情肃穆地说道:“在下虽然窃走各派重物,但是却无据有之贪心。各位掌门当已知悉,在下已相约天下武林同道,于明年三月三日到泰山印证武学,以决定‘紫玉狸’之归属……”

紫阳真人抢道:“这个我们都已知道,但与今日之事,有何相干?”

徐玉麟答道:“在下对当今武林九大门派,素所仰慕,但也深知各大门派行事公正沉稳,不贪虚名浮利,惟恐届时泰山之会,缺少名重江湖的九大门派高手,减少生色,所以……”

青虚道长接道:“所以你就先窃各派重物,再杀门人,藉以激怒各派掌门,到时非派高手参与泰山之会不可?”

徐玉麟点头答道:“贵掌门聪明过人,真乃一语中的!只要各大门派到时出席捧场,在下必先还失物,后偿人命。”

忽的,枯竹叟“桀桀”大笑一阵,道:“真是好主意!只可惜你的算盘打得并不一定正确,我们现下就要叫你偿命!”说毕,竟自蓄势待发。

青城一剑顾天南,虽行事沉稳持重,又被爱徒说得心存疑惑,但徐玉麟却言之铿锵,而且亦颇合情理,故而原想发问之事,已自打消,而准备出手了。

徐玉麟眼见各掌门已运集功力,蓄势待发,不由朗声问道:“各位掌门,既是眼下就要了结此事,在下自无话可说,但不知是要单打独斗,还是联手群殴?”

他此言一出,不由使四个掌门人全都为之一怔。

要知道身为名门正派的一代掌门之尊,地位何等崇高,各人心术虽异,但要他们对付一个仇敌采取绿林强寇惯施的末流的联手群殴行径,他们谁也不屑而为。

枯竹叟端木齐天勃然怒道;“你把我们各派掌门看成什么人物,要留下你这后生小辈之命,自是单打独斗方式,你既是口出狂言,本掌门和你动手,自非以老压小,这第一仗就先由我来吧!”

此人个性爽直,说打就打,话毕,呼地一掌向徐玉麟拍出,狂飙滚滚,威势惊人!

徐玉麟迭忙身形一跃,避开枯竹叟雷霆似的猝然一掌,高声说道;“老前辈且慢,让在下把话说完,再打不迟!”

枯竹叟住手喝道:“你这小子,太罗嗦了,有什么话快说!”

徐玉麟应道:“既是单打独斗,在下有个条件,不知贵掌门能否见允?”

枯竹叟道:“什么条件,你且说说看?”

徐玉麟沉思片晌,道:“各位掌门都是当代顶尖高手,各怀绝艺,不管拳、腿、掌、剑,在下自然无不奉陪,但是,在下与各位掌门交锋,每人仅限二十招。”

枯竹叟笑道:“倒看不出你年纪轻轻,心机还真灵活,你怕我们使用车轮战术不成?”

徐玉麟答道:“这倒不然。”

枯竹叟望了望青虚道长、紫阳真人、顾天南三个掌门,说道:“三位意下如何?”

三人齐声应道:“就依他。”

当然,在他们三人的心目中,就是徐玉麟打从娘胎儿就练武功,到现在也不过是十八九年,那么任何一个掌门的二十招,他也无法接得下来。

枯竹叟望了望徐玉麟又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徐玉麟道;“贵掌门共是四位,但任何一位若在二十招之内胜得在下,在下即任凭如置,倘若在下胜了你们一位,他就得立即率领门下离去,要是四位都败于在下之手,那么各派对在下的梁子,只有泰山之会时再行解决,否则,在下出手绝不留情。在下言尽如此,请贵掌门征求他们的意见吧。”

枯竹叟哈哈笑道:“天下的狂言都被你卖尽!只恐怕你连和他们动手的机会都没有了,哈哈!本掌门首先答应你。”

接着,青虚道长、紫阳真人、顾天南,也都同声允诺。

徐玉麟宝剑还鞘,摒掌当胸,对枯竹叟躬身笑道:“老前辈既不用兵刃,在下也只好徒手奉陪啦。”

“哈哈哈……”

枯竹叟纵声狂笑一阵,沉声喝道:“你可要注意啦!”

话落,双掌平胸推出。

只听闷雷似的一声沉响,一股劲飙,如浪似涌,径向徐玉麟撞去。

徐玉麟身形微侧,左手施展了个“卸”字诀,将对方掌劲化去了大半,右手一招“雨打残荷”疾向枯竹叟“百会穴”拍下。

枯竹叟迭将既瘦又长的脑袋往旁一侧,右掌疾翻,“天王托塔”,迎向对手下击掌势。

但闻“砰”的声响,两掌已然接实,双方齐都闷哼半声,噔噔噔向后各退三大步,始才拿桩站稳。

由这接实的一掌,双方都已测知对手功力,俱各为之一怔!

枯竹叟挟数十年之功力修为,想不到竟被对手少年硬自接下,不由心中微凛!

只见他呼的又向徐玉麟发出第三招的一掌之后,身形前冲半步,掌势倏然大变,五指箕张,幻作层层掌影,迳向对手当头罩下。

要知枯竹叟端木齐天,为当代有名的“四大怪杰”之一,虽已耄耋之年,但精神矍铄,功力超群。

点苍派的武功路数,向以诡异猛烈见称,枯竹叟身为点苍掌门,自是集该派之长于一身,既测知对手少年功力不弱,已自使出了他那威震江河的“天罡掌法”。

“天罡掌法”共有三十六式,暗合三十六“天罡”之数,出手乖异,罡劲猛烈绝伦。

此刻,他已然施展了“天罡掌”中最具攻敌威力的一招——“满天星斗”,三丈方圆的周围,尽被他那变幻如山的掌影所笼罩,直把场外人众看得惊叹不已!

徐玉麟一着之差,被枯竹叟抢去先机,陡感浑身周围,劲风激荡,压力大增,几于无法呼吸!

他心中微然一凛之下,周身三十六处大穴,已被那漫天掌影所笼罩。

危机瞬间,他暗运真气,发出“佛门玄罡”,护住身子,飘飘白衣,骤然鼓涨,浑身尺许之外,筑成一道无形的气墙。

说时迟,那时快,枯竹叟一着占先,岂肯饶人。

但见他那竹竿也似的瘦长身躯,蓦地一个巧妙旋折,右掌向徐玉麟头盖顶拍下,左掌则倏地齐腹推向对方“坚络三焦”。

徐玉麟虽然身怀绝学,总是临敌经验不够。枯竹叟这上拍下推,电光石火的一招两式,大出他的意外。

他匆忙中左掌疾翻,迎拒枯竹叟下拍之势;右手骈指如戟,倏点对手胸前。

只听“砰”然一声,两人又已接实了一掌。

枯竹叟顿觉右臂酸麻,内腑气血翻腾,凛惧之下,推向徐玉麟“坚络三焦”的左掌,又已触实,但如击败革,一条左臂却被一种反弹的巨力,震得软软垂下,不能再举!

他应敌经验何等老辣,就在顿感苗头不对的瞬间,双足滑动,疾然暴退。

枯竹叟的动作已经够快了,可是徐玉麟的身法却比他更快了半着,两只坚逾精钢的手指,直似冷电进射,逼至前胸“玄玑”要穴。

就在枯竹叟大惊失色,情知难免一指之危的眨眼间,徐玉麟微一犹豫,二指上下一划,身形疾然后跃三尺。

枯竹叟惊出了浑身冷汗,只听对手低声说道:“承蒙老前辈相让,在下感激不尽!”言下甚为谦虚有礼。

枯竹叟虽然性情乖僻,但却是个善恶分明之人,情知对手少年有意留情。否则,即使不死,亦必当场重伤!

他低头看了看胸前衣襟,裂开了一条三寸长的细缝,但却未伤及半丝肌肤,稍微沉吟,不由“哈哈”笑道:“阁下艺业超群,本掌门甘拜下风……”

说至此,若有所悟的又道:“请问阁下与‘九龙剑客’方天玑,有何渊源?”

徐玉麟不解的答道,“在下不识此人。”

“那么……我们明年泰山再见!”

枯竹叟说罢,长啸一声,径往少室峰下跃去,几个门人也紧跟着离开。

在少林群僧一片喝彩声中,徐玉麟甚觉枯竹叟之为人尚不失为个光明磊落,颇识时务的老豪士,心中已暗起敬意。

忖念间,突见峨嵋派掌门紫阳真人,一跃来至身前。

紫阳真人身形停住,话也不答,竟自“锵”地抽出了宝剑。

徐玉麟抱拳为礼道:“贵掌门可是要和在下走上二十招吗?”

紫阳真人冷哼道:“废话少说,亮你的兵刃吧!”言下甚为睥睨。

徐玉麟转身向疯侠程百康喊道:“程老哥哥,请向少林大师们借柄剑来,给小弟一用。”

在场数百人,对他这一举动无不大为诧异,分明他背上有柄长剑,怎的却又要问别人去借?

紫阳真人虽然城府深沉,一时竟也搞不清眼下少年又是在捣什么鬼。

“小兄弟接住!”

随此话音,只见疯侠果然脱手掷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带着破空啸声,竟向徐玉麟头顶掼来。

只见他两肩未晃,人已平地拔起两丈之高,伸手一捞,恰好握住了那柄如飞矢般的剑柄,半空里一式“玄鸟划沙”,轻轻落地,点无声息。

他这无意中流露的一手轻功身法,直使在场人众,无不暗自赞叹!

徐玉麟双足点地,犹如渊停岳峙,朗然道:“在下以这柄普通钢剑,与贵掌门决一雌雄,胜败当两无怨言。”

言毕,两目注视剑光,气定神凝。

场上围观各派人手以及紫阳真人,这时才明白他身后长剑必是把神剑。

徐玉麟这种不愿占人分毫便宜的磊落气度,非但使与搏斗无关之人心折,就是紫阳真人也觉得这位年轻对手,实是个心术正直之士。

紫阳真人横剑肃立,双目微垂,峨嵋派的剑法门户亮出。

可是谁也看不出那位飞云堡主徐玉麟此时是列的哪家路数。

然而,行家眼中一望便知,这两人都是驭剑圣手。

场上,那么多的人,却是一片鸦雀无声。

每个人两眼瞪得一般大,摒息静气,等待着一场罕绝武林的剑斗。

但见这一老一少两名对手,距离两丈之远,互相抱剑对峙,久久未见动手。

不过,凡是擅于剑者,谁都知道这乃是“以气驭气”,以剑持敌的上乘剑术心法,静若处于,动若脱兔!

在这种静得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相持态势之后,那必将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激斗啊!

空气崩紧得直似张拉满了弦的巨弓,令人感到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

蓦地,同时两声冷哼,但见两条人影,在微晃之间,被两团青芒罩住。

人影不见了,青芒大盛之下,倏地由二合一,在日光照射中,翻翻滚滚地旋转不停。

围观人众,有的惊呼出声,有的大气都不敢喘。

但是,武学造诣高深的人,已自看出,这两人名虽斗剑,实则是将无穷内力导于三尺青锋,藉剑以斗力。

他们何以如此?在紫阳真人的算盘上打的是:对手年仅弱冠,功力再高,终必有限。如此,“以剑驭力”,寓力无形,必将其一举而击毙!

可是,一加一等于二,算盘虽打得正确,但他遇上了个例外的“一”。

这个“一”,何止超出他预料的百倍?

徐玉麟一见紫阳真人“藉剑驭力”,情知其用心之狠毒,故也“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力聚左臂,导注剑锋,居心与其一较上下。

两团青芒滚动中,突然一声金铁撞震,青芒倏敛,两条人影打个照面,各自缓缓后退开去。

但见紫阳真人面包难看已极,退了几步之后,“哇”

地喷出口鲜血,倒坐在地上,闭目调息起来。

徐玉麟也是头冒热气,神情凝重,但他却依然停立当场,并未跌坐下去。

啊!两人手中俱都是仅有一把剑柄,而那三尺青锋,却碎成片片,撒落地上。

原来两人仅在一招的击实上,彼此手中宝剑,同被内力相触而震碎,这种拼斗方式,的确罕见,骇人之至!

两人一坐一立,胜负已至为明显。

当代十二名剑手之一的紫阳真人,身兼峨嵋掌门之尊,纵横江湖数十年,几曾遇上过这种惨败?其心境之悲愤,不言可知!

徐玉麟虽然在这场剑斗上又占了上风,但是却未获得围观人众的喝彩,因为谁都被这种罕见的情况,震骇得楞呆了。

紫阳真人尚未调息完毕,只见峨嵋门人队中,一阵搔动之后,群吼出声,两百名高手弟子,竟向徐玉麟围拢上来,纷纷动手。

少林掌门净心大师,念声“阿弥陀佛!”正要出言制止这种违犯比武规矩的惨斗,只听春雷乍惊似的一声沉吼,紧接着“轰隆”大震,广场上尘土飞扬,令人双目难睁,身躯摇晃。……

一切又趋于平静,广场上多出了个三尺见方的大窟窿!

峨嵋派两百余手持兵刃的门人,浑身尘土,齐都怔呆在当场!

飞云堡主徐玉麟双目冷电一般,环扫了峨嵋门人一眼,宏声道:“在下原为避免一场无为杀劫而与贵派掌门个人比斗,点到即止,今贵派掌门已败于在下,尔等何以不遵武林规矩,徒逞匹夫之勇?你们哪个不服,尽管上宋,试试能否接下我一掌?”

话音甫停,紫阳真人霍地跃起,向其门人喝道:“你们这些废材,还不跟我走,呆在那里做甚?”说罢,头也不回,竟自往少室峰下走去。

两百余名峨嵋门人,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彼此相顾之下,也只好莫可奈何地一同离去。

青虚道长心中正自不住的打鼓,但见青城一剑顾天南闪身跃近徐玉麟,双拳一抱,笑道:“请问徐少侠与两位前辈异人‘神州二奇’,怎么称呼?”

徐玉麟微微一怔,迭忙还礼,尚不知如何作答,却见少林掌门净心大师在四个灰衣小弥陀护拥之下,缓缓走上场来。

以少林掌门之尊,这突然的行动,直使青虚道长以及所有门下,颇为错愕,竟自摒气凝神,严阵以待!

却见净心大师低头绕着那三尺见方的大窟窿走了一匝,然后踱近徐玉麟身边,向他那只红色小葫芦,抛过一瞥,合掌当胸道:“睹技触物,益使贫僧缅怀故人!请问少施主,几时做了钟离二老的门下?”

徐玉麟并不识得净心大师,仅从疯侠口中,略知其容貌,今儿这位光头大脑,满面慈祥的胖和尚,雍容庄肃,宝象万千,料知必为少林掌门,是以迭忙行礼道:“晚辈徐玉麟见过掌门大师。”

净心大师合掌还礼道:“贫僧原知少施主乃是上清道长高足,但今日一见,却技出钟离二老,这就使贫僧颇感不解了!”

徐玉麟微一沉思,答道:“晚辈这招‘风雷掌’,是日前于伏牛山向两位老人学来的,不知掌门大师所指是否为此?”

净心大师复又颔首问道:“你那只红葫芦上面可有‘玉华洞’三字吗?”

徐玉麟点头默认。

倏地,净心大师神色微凝,肃然而道:“普天之下,近百年来,除钟离二老之外,无人能此旷世绝学。贫僧昔年曾与二老有一面之缘,而结莫逆,但从此再未晤面,晃眼六十余年,贫僧还以为二老已了却尘缘,想不到……”

他说到这里,微作凝思,双目精光电射,向徐玉麟注视了一眼,接道:“眉蕴煞气,血仇在身,情、杀两孽并浓,集数门旷古武学之长,怀叱咤风云之志.傲视天下武林,自今而后,江湖变色,为祸为福,全在少施主一念之系!”

徐玉麟对净心大师满含禅机之言,似懂非懂,默然无语。

青城一剑顾天南沉思片刻,向净心大师问道:“贵掌门大师所谓钟离二老,敢问是否就是‘神州二奇’两位前辈异人?”

净心大师道:“正是。”

顾天南转向徐玉麟问道:“请问徐少侠能叫出敝派所失宝物之名吗?”

徐玉麟微微一怔,沉吟道:“这个……请问贵掌门这是什么意思?”

顾天南忽然“哈哈”笑道:“老夫与徐少侠的一场比试,就此取消。”言毕,向徐玉麟与净心大师,抱拳一礼,竟自退往场边门人之处。

净心大师念声“阿弥陀佛”转向徐玉麟道:“看来这场无为杀劫,或可避免,少施主好自为之。”竟亦率领四个灰衣弥陀,走向少林寺门之前。

眼下局势,到此已至为明显,以武当为首,联合的五大门派共讨少林之阵容,如今是:昆仑走向少林,青城中立,点苍败走,峨嵋与武当反目成仇,复被徐玉麟击败而离去,剩下只有武当一派人手了。

青虚道长见大势已去,以自己的力量,即使孤注一掷,亦难与少林抗拒。本来他是企图借口将少林毁去,以称霸武林。

可是他料想不到,在这种紧要关头,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被他指为妖人的飞去堡主,及时而至,一口将全部罪恶承担起来,这对其图谋来说,无异是釜底抽薪!

因此,青虚道长念回百转之下,竟将一股怒火,全部转移到徐玉麟的身上,虽然自忖功力,以单打独斗方式,绝难胜过这位武林新手,但如就此不了了之,武当派的招牌岂不从此砸碎?

玄真道长心知掌门师兄此刻处境与心情,灵机转动,计上心来,随向青虚道长附耳如此这般了一番。

只见青虚道长向场中犹自巍然停立的徐玉麟缓行几步,高声说道:“你以妖术胜了点苍、峨嵋掌门,这算不了什么英雄好汉,今日之局,如要本派退出嵩山,除非你放弃妖术,与本派任何一个弟子,各凭真章,取得胜利!”

徐玉麟虽觉这位武当掌门之尊的青虚道长,出言反复无常,并诬其以妖术取胜,心中甚为不满,然而既是安心要遏止这场武林杀劫,也就只好忍耐一时,而为大局着想了。

他在青虚道长说完之后,剑眉微轩,哂然笑道:“不知贵掌门所指妖术为何?如何才算是各凭真章?”

青虚道长答道:“‘金钟罩’、‘铁布衫’等横练功夫,为名门正派所不取,岂非妖术为何?”

徐玉麟已猜知他所指妖术,必为其由“无垢头陀”处所学来的已失传江湖多年的“佛门玄罡”,是以怒道:“贵掌门孤陋寡闻已极,在下宁愿放弃使用护体罡气,但佛门正宗心法,岂容受辱?不过在下暂不计较这些,那就请道长划出个道儿,在下无不奉陪。”

“不管你罡气不罡气,只要你肯放弃使用,还不失为是个硬汉……”

青虚道长说到这里,稍微一停,转身向武当门人阵中喊道:“元三青,你来和这位飞云堡主见个真章吧。”

徐玉麟放眼看去,只见武当道士阵前,人影一闪,一个背插长剑,眉清目秀,猿臂蜂腰,气宇轩昂的蓝衣少年,最多不过二十出头年纪,一个箭步,应声而到。

蓝衣少年向青虚道长稽首为礼道:“弟子元三青,听候掌门师父谕下。”言毕,垂手肃立。

青虚道长袍袖微拂,肃容说道:“武当派今后前途声誉,全在此一战,三青,你对这位身怀绝艺的飞云堡主,尽情施为吧。”

他这话,分明是在暗中提醒元三青,要他出手绝不留情,徐玉麟何等聪敏,岂有不明之理?

蓝衣少年应道:“弟子元三青谨遵谕命。”

青虚道长闪身让开,喝道:“你们开始吧!”

徐玉麟因对这位名叫元三青的蓝衣少年,见面之下,就心存好感,不由一派斯文地笑道:“元兄,可是青虚掌门道长高徒吗?”

元三青不屑地答道;“是又怎样?”

徐玉麟依然和颜悦色地道:“不知元兄要和在下比试哪一种武功?”

元三青直截了当地迸出了四个字:“综合比试!”反手抽出了柄蓝光闪闪的长剑。

徐玉麟见对手这柄透射蓝芒的长剑绝非凡品,也不再考虑,“嗡”的一声龙吟,“九龙剑”握在手中,在西斜的阳光照射下,青芒闪烁,犹如长虹乍现!

元三青似是被徐玉麟这柄上古神兵,震慑得心神为之一怔,但旋即左手剑诀一领,列出了冠绝武林的武当派剑法起手式。

“元兄请——”

徐玉麟“请”字甫出,元三青身形拧进,剑走“笑指南天”,倏地欺近。

招式未满,忽又变作“横江截浪”,“直捣黄龙”,“力劈华山”,唰唰唰!一连三招,迅疾无伦!

徐玉麟滑步侧身,避开正锋,疾挥长剑,立即还以颜色。

不过他挥出的三招,乃是上清剑法与太乙门的十二式,混杂使用,以致看来甚是不成章法。

元三青心中暗自笑道:原来这鼎鼎大名的飞云堡主,剑术造诣,也不过如此而已!

于是剑势一沉,走中锋,出全招,领袖武林的“七星剑法”,绵绵递出,一阵疾攻猛打。

徐玉麟出道虽然不久,但却遇上了好多名重武林的剑手,临敌经验,日精月异。

他居心要试探试探这位被武当掌门指定出来与自己交锋的对手,究竟武学素养如何,故而依然是招式零乱,信手弹出。

斗场四周的围观人众,此刻最耽心徐玉麟胜负的,莫过于疯侠与夏侯芝馨。

这两人同时觉得徐玉麟此番出手,剑法零乱无章,大不如前,心中正感纳闷。

疯侠尤其觉得元三青手中那柄蓝光泛射的宝剑透着些奇怪。

要说是柄宝刃,似不甚像?要说是经过剧毒淬练过吧,以武当名门来说,似乎又不可能?可是……

疯侠正自咕嘟中,突闻一声清叱,但见元三青剑势倏变,蓝芒大盛,怪招迭出,竟然抢了先机!

反观武功卓绝的徐玉瞵,此际仍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不由心中暗自以一怔!

蓦地——

龙吟似的一声长啸,只见徐玉麟已自脱出了那层层蓝芒,宝剑抖动出万道银蛇,上下飞舞,霎眼间将那闪闪青芒压住。

万里疯侠不由暗自笑道:这才是我那小兄弟的真才实学哩,看来我是多耽心啦!

原来徐玉麟已自测知对手在剑术上颇有深奥的造诣,非但武当派冠绝江湖的七星剑法已达炉火纯青之境,而且有时怪招迭出,云诡波谲,竟自看不出是何路数。

为求自保,进而克敌致胜,哪敢再稍存轻敌之念,所以,师门绝学,已自施展,而扳回了先机。

转眼之间,两人已是五十余招过去,出手也逾迅逾狠!

终至,逐渐的进入只见光影,不见人踪的阶段。

徐玉麟虽然一时扳回了失去了的先机,“上清奇门剑法”反复施为,但却无法将对手击败。

“七星剑法”的门路,虽已被他窥得堂奥,但每次煞手递出,总是被元三青一招怪式封住,不克奏功。

且战中,他暗自惊叹元三青的剑术素养,实为其出道以来所遇的强手;颇感武当派中有此高手,殊为难能可贵,而对元三青的好感,又复增加不少。

观阵之人,谁也看出,这两位武林后生,恰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材,要想分个胜负,绝非三五百招可能之事!

夏侯芝馨自觉一套“青城遁剑”必可傲视江湖,此时,看了徐玉麟与元三青的剑法,始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而自己所能,实不过是沧海之一粟!

因此,她芳心中,对徐玉麟的钦慕,正自直线上升不已。

猛可中,斗场上人影交撞,乍合倏分之下,元三青脱手打出了支银镖,带着划空锐啸,径向徐玉麟面门袭至。

但见徐玉麟宝剑往上一格,“当”的声响,那支银镖被格飞出老远,恰好落在夏侯芝馨身前不远处。

她凝目望去,但见那支落地银镖,体形小巧,宛若一只银色乳燕。

就在这时,元三青沉喝一声,左手一扬,同时打出三支燕镖,分作“品”字形,又向徐玉麟飞来。

两人相距,原不过三五丈远,镖出虽疾,但以徐玉麟的轻功身法来说,要想躲避,自非难事。

然而他却不想在这多武林人物面前有失体面,致损英名。

说时迟,那时快,三支银色燕镖瞬息即至,待到渐渐袭上他的面门、左肩、胸前的刹那间,只见他右剑右掌齐挥,一支用剑击落,一支以手抓住,而袭上面门的一支,却恰恰钉上他的虎口!

“啊呀!”夏侯芝馨惊叫出声,娇躯摇晃,几乎昏倒!

“呸——还你的去!”

随此声音,但见两支燕尾银镖,一从徐玉麟的口出,一从手中脱飞。

亦是一阵破空锐啸,反射向元三青而去!

去势疾猛至极,元三青哪敢效颦,只好疾然旁跃,闪避开去。

夏侯芝馨这才放下了一颗惊骇狂跃的芳心,闪身将面前的一支银镖捡起,纳入袖中。

广场周围,无分少林、武当观众,暴起一片掌声如雷!

元三青一手连出三支镖,在暗器学上说,已是够得上个“绝艺”二字,然而徐玉麟这种借镖还击的方式,却是罕见罕闻之至!

以手捞镖,尚不足为奇;而以口咬镖,复用内力呵出,同时反击敌人,此种差之毫厘,即穿喉而死的危险,试向有谁敢?而又有谁能?

元三青似是万难料到对手竟然有此一着,心中骇然,脸上却闪过一丝神秘的微笑!

倏地——

两条人影又疾然欺近,青光、蓝芒搅成一片!

此番出手,较前尤为激烈。

两人已是掌剑并用,拳指齐施,各展绝学。

疯侠搜遍枯肠,怎么也想不出武当派中竟然有此少年能手,江湖上未曾露过一面,更没有听说过青虚道长有这么个俗家弟子,看来此人武功,除在内力上不及之外,其余与徐玉麟似在伯仲之中。而他那一手暗器工夫,更非武当派中所有。

此人为谁?是何人门下?……竟然冒充武当弟子

这一连串的问题,在疯侠脑中翻腾着……

徐玉麟由和元三青交手开始,直到此际再次动手之前,始发现这位少年对手,清秀的面容上抹过一闪即逝的微笑,除此,都是阴沉沉的狠鸷之色。

现下,元三青嘴角紧抿,那隐含的鹰鹫狠鸷之气,更是溢于眉宇。

徐玉麟在化招解式,抢机反击之间,冷眼瞧着对手那副使他越看越觉心冷的面色,原先的那种莫明其妙的好感,已自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戒慎警惕。

他想不出这位器宇不凡的英俊少年,怎的会有那种令人心寒的面色?

这时,两人的招式,已经是逾演逾奇,元三青竟自摒弃了武当正宗剑术,尽出怪招异式,疾、准、狠、辣,兼而有之。

徐玉麟虽将两种剑法混杂施为,出手亦是诡谲莫测,但仍被元三青一阵疾攻猛进,招呼得手忙脚乱。

直到此刻,他才深深地觉得,已是遇上了出道以来最强的敌手!

青光闪闪,蓝芒灼灼,两支长虹搅成的一团光影,犹如一朵灿烂瑰丽的彩云,在广场中忽浮忽沉,忽疾忽速,忽静忽动,令人看来,简直不像是斗剑,而是在玩什么神奇的幻术。

在场观战的六七百人,无不为此剑影幻作的彩虹所吸引,而进入一种神妙的境界。

忽的,这团瑰丽的彩虹乍敛,两条人影交错分开。

但在拉至丈远距离,俱各倏然煞住,转身对面峙立,抱剑凝视,既不则声,也不出手。

徐玉麟依然是姿态悠闲,神情自若,一派潇洒斯文。

元三青却是额角沁出了汗水,呼吸沉重,看样子似是内力渐渐不支。

夏侯芝馨关心徐玉麟的胜负比谁犹切,因为他们同是仇海两孤,而他对她报仇雪恨的关系,尤为重大。

但她想不出,徐玉麟与元三青交锋,为何始终未展露要传她的两套旷世绝学?

她更想不出徐玉麟在此紧要关头,竟让对手有喘息机会,而不将其一举击败?

其实徐玉麟何尝不甚感到对手的扎手而欲将其击败呢?只不过他要凭自己师门所学,将元三青制服,使其败得口服心服,无话可说而已。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约莫盏茶时间,但见元三青脚下微滑,倒踩“七星步法”,向徐玉麟缓缓刺出了一剑。

他这缓缓的一剑,既不威猛,更不凌厉,看似毫无章法可言,但在行家眼中,已然看出,实是一招诡谲奥妙的武学!

徐玉麟一见元三青此番出剑,一改迅疾威凌之势,而是一招缓缓的剑术,不由一怔!

在他武学根基素养上,实在看不出对手这招不起眼的剑法出自何来。

然而,他却不敢稍存轻视之念,迭忙施出师门剑法的起手式——“清风撩月”,也是缓缓刺出。

元三青仍是招式未满,便疾然撤换,身形微旋,已自游至徐玉麟的左侧,手中剑抖动出三朵蓝花,巧妙地递向对手肋下。

徐玉麟藉“清风拂柳”身法的一式“柳浪掷莺”,在别人看来极不可能的角度上,而他却轻灵曼妙地闪身避开,并反手递出“清风徐徐”,送往元三青背后“膏肓”、“神堂”两大要穴。

两人这种由快捷无伦而转为缓慢的过招拆式,看似轻描淡写,没有惊人之势,但是谁都知道,愈是招式缓慢,愈是奇奥难测,暗藏杀机!

徐玉麟刺向元三青的一招“清风徐徐”渐渐逼近,就在差以毫厘之间,元三青身形滴溜溜一旋,不知他使用的何种身法,竟然轻轻避开。

徐玉麟撤招改式中,只见对手一式怪招,迅捷无匹的向其右臂斜斜劈来。

由于元三青避招还击从慢转速的动作至为巧妙迅疾,出人意外,颇使徐玉麟吃惊变色!

他连忙游身滑步,运剑转对那闪电似的来势。

蓦地——

“克嚓”一声,两柄青锋已自击实。

就在此迅若电奔的瞬间,元三青左手一扬,一支蓝色小物,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上徐玉麟的胯间!

这种近距离的搏斗中打出的暗器,委实令人防不胜防!

只听一声阴鸷的狞笑响起,元三青握断剑,疾然暴退。

此迟彼快,只见徐玉麟身形平地飞掠而起,半空里沉雷似的一声怒喝,呼的一掌拍向暴退中的元三青。

又是一声“轰”然巨震,砂石飞扬中,元三青的一条身子,直似只断了线的风筝,飞出了十丈开外。

蓦地,一条人影纵向元三育尚未落地的身躯,双手接去。

尘沙过后,广场上多出了条长达丈余,深约半尺的土沟。

徐玉麟身形落地,连晃数晃,身躯颤抖,殷红鲜血,沿大腿流出,胯上钉着蓝光闪闪的小燕尾镖!

万里疯侠、夏侯芝馨二人,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跃落他的身旁!

“哎呀!这……这……”

夏侯芝馨望着徐玉麟睑上在瞬间变成铁青的颜色,以及豆大汗珠滚滚而下的情景,不由惊呼出声,莫知所措。

疯侠凝目瞧瞧那支犹自钉在徐玉麟胯上的暗器,也不禁勃然变色!

但见徐玉麟咬牙发抖,从腰间取下了只红色小葫芦,拿在手中,夏侯芝馨有所悟地连忙帮他拔开堵塞,送上嘴唇,“咕嘟嘟”喝下几口。

疯侠扶着徐玉麟的身躯,使他勉强支持住。

大约过了片刻时间,徐玉麟睑上颜色逐渐转为红润,痛苦消失。

疯侠连忙扯下一片衣襟,喝道:“小兄弟,忍耐些,老哥要给你拔出毒镖来啦!”

说毕,将手中衣襟折为数层,按于那只蓝镖之上,猛力一拔!

徐玉麟闷哼一声,身躯在夏侯芝馨搀扶下,连晃数晃。

原来这支毒镖已穿肉入骨,其痛楚不言可知!

毒镖取出,一股黑紫血水,突突地冒出。

徐玉麟吁出了口大气,两眼闪动着感激的神光,向夏侯芝馨与疯侠道:“谢谢两位,我已无碍啦!”

言毕,又从怀中摸出“万应灵丹”,吞下一粒,一粒捏碎,敷于紫血已止的创口。

疯侠手捏毒镖审视了一番,倏然神色大变,迳向怀中犹自抱着元三青的身体之玄真道长走去。

这时元三青双目紧闭,两臂软软下垂,气若游丝,奄奄待毙。

向以游戏风尘,诙谐百出的万里疯侠,此刻,竟然一改常态,神色凝重,两目冷电似的盯射着玄真道长,将手中毒镖迎风一晃,怒极而笑道:“好哇!你们武当派自诩为名门正宗,竟然允许门下使用这种歹毒暗器,哈哈哈!在老疯子看来,真还不如黑道上杀人放火的绿林强寇哩!好吧,老疯子倒要试试你们有多少这种高手弟子?”

他向来是说打就打,绝不含糊,话毕,竟自向玄真道长一拳捣去。

玄真道长怀抱垂死的元三青,如何能出手抵挡?只好闪身让退。

“程老疯子,有本掌门在此,休得卖狂!”

话落,青虚道长挡住了疯侠进击玄真之势。

疯侠讥笑道:“牛鼻子好不要脸,武当派有你这个掌门,可谓幸甚!幸甚!”

不由分说,又是一拳捣向青虚道长。

青虚道长往旁一滑,避开拳风,勃然怒道:“本掌门惟恐沾上你那浑身臭气,你以为是怕你不成?”

“哈哈哈!放屁,哪个要你怕来?”疯侠说罢,又是一拳。

“老哥哥暂请息怒,这件事情由小弟来和他理论。”

疯侠回头看时,见系徐玉麟飞身跃至,脚步轻捷,似是并未受伤一般。

要知元三青那支淬毒燕尾镖,歹毒无比,身中之人,如无其独门解药,两个时辰之内,必然剧毒攻心,七孔流血而死!但徐玉麟身带“万应灵丹”,又有千年灵芝液,这两种起死回生的珍宝,自然一服立愈。

疯侠既见徐玉麟健复无恙,又给青虚、玄真二人当面以羞辱,怒气已自渐消,随道:“好吧,那就让他们多活上几天吧!”竟自闪身退开。

青虚道长冷哼一声,正想出言反讥,只听徐玉麟朗然说道:“贵掌门人可是已经承认令徒落败吗?”

青虚道长老睑上抹过一阵阴晴不定,道:“败了又待怎样?”

“那么贵掌门当还记得我们的约言,率领门下离开少室峰了吧?”

青虚道长微作沉思,方要出口,只听徐玉麟忽又道:“令徒乃是中了在下的五行掌,如不立即施救,性命难保,这是颗‘佛首秘丹’,给他服下之后,当即无碍。”

“佛首秘丹”乃是“无垢头陀”遗赠之物,他自得来未用过,此番赠与元三青服用,实是想救他一命,藉以减轻其内心歉疚。

因为他击向元三青那一掌师门绝学——“土裂山崩”,虽仅用上了五六成功力,但料其已臂断骨折,就是服丹不死,亦将残废!

青虚道长迟疑半晌,终于伸手接过。

就在此际,一阵长啸破空而来,广场上泻落一条灰衣人影。

在场之人齐都凝目望去,不由心惊肉跳,骇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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