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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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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真是有意思。www.mengyuanshucheng.com」

师父称赞明石同学。

「诱拐香织小姐未遂」事件的第二天黄昏。

如夏天般的闷热天气也终于缓和下来,走在凉风习习的三条大桥上,我思索着过往两年里的所作所为。虽然无数次想过,那时候要是不怎样就会如何,最后认为,在钟楼前遇到樋口师父是决定性的事件。假如在那里,我们没有相遇的话,虽然不知道事情会怎样发展,总应该不错的。可以参加电影协会「禊」,或者是软球协会「本若」,还有秘密机关<福猫饭店>当候补。不管选择哪项,我想总会过上比现在更有意义更健康的人生。

夜色中的灯光,让我越发地肯定这种想法。无论如何,我也要先入手个龟甲刷帚贡献给前辈,于是走进了三条大桥四面的古式刷帚店。

据樋口师父说,龟甲刷帚最开始是在百年前由西尾商店售卖的。材质一般是椰实或者棕榈纤维。师父还说,太平洋战争之后的混乱时期里,医科大学学生盗取了西尾商店的制作手法,使用生长于台湾的特殊棕榈纤维制作龟甲刷帚出售。其强韧而又无比幼细的纤维尖端,通过分子间力与污垢成分产生分子结合,无需用力只要轻轻一扫,就能去除任何的污迹,堪称魅惑的厨房最终兵器。由于其强大的去污能力,导致洗涤剂滞销,迫于那些惊恐的企业的压力,这样的刷帚并没有卖出多少。然而,这些神奇的龟甲刷帚,在今时今日也依然悄悄地制作着。

师父所住的四叠半非常肮脏,完全不堪入目。其洗碗池的肮脏程度,我保证深闺小姐只要瞥上一眼就要晕倒。看到洗碗池的角落里,在过去的地球上没有存在过的生命体正悄悄地进化,于是为了不被赶出师门,我必须得到那种高级龟甲刷帚上贡给师父打扫。

「被逐出师门算了」这样的话我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因此,我来到了这家收藏着大量龟甲刷帚的商店,战战兢兢地说明了那个梦幻刷帚的情况。店里的人只是苦笑。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笑笑。

「不知道呢,没有这样的东西。」

店里的人说。

告别了那种苦笑着的脸,我走向三条大道的人群。

既然有香织小姐诱拐失败的前事,干脆自己提出离开师门好了。

就这样向着河原町摇摇晃晃地走着。经过了从前流浪武士们合谋袭击新撰组的那个有名的柏青哥店。至于为什么流浪武士们要特意选择柏青哥店,这至今还是个谜团。

不可以就这样回下鸭幽水庄。既然得不到梦幻刷帚,那么就得找个可以让师傅消气的其他东西。古巴的高级香烟如何呢?还是去锦市场买些美味的水产呢?

我一边苦恼着一边摇摇晃晃地沿着河原町路南下。夜幕降临,周围一如既往的热闹气氛使得我更加焦躁了。

顺路去古书店「峨眉书房」买本书吧。我走进店内开始在书架上物色,长着煮熟章鱼般的脸的店主连个笑容都懒得给,「关门了,出去出去」,简直把我当毒虫般赶。像我这样的熟客,一点情面都不给,真是气死我了。不过,气归气,事情不会改变。

无处可去的我走出了大厦间的夹缝,在木屋町漫步。

小津说过今天晚上有社团宴会的。那家伙现在大概是被可爱的后辈们围着请求指导了吧。而我探索由樋口师父的妄想所产生的奇怪刷帚的行动失败了,本来可以安静休息的古书屋也被人赶走,在熙熙攘攘之中,我一个人孤独地走着。真是不公平之极。

正在架于高濑川的小桥上闹脾气时,在木屋町来往的人群里看到了羽贯小姐。我扮作慌慌张张地点不着香烟的路人,把脸隐藏起来。

羽贯小姐是一个神秘的牙科护士,经常出入樋口师父的住处。不知道她在木屋町附近徘徊干啥,十有八九是在找乙基酒精了。曾经仅有的一次,在街上遇到羽贯小姐,那时我就像是西部牛仔剧里被那些骑着马的恶棍套上绳子拖在地上的弱者一般,被拽着从木屋町一直拖到仙斗町,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一个人倒在夷川发电站旁边。幸亏那时是夏天,要是冬天的话,我就要冻死在落光树叶的街树下了。我可不要在这里被拖到地狱度过无尽的夜晚,在咖啡和烧酒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缩起脖子,避开羽贯小姐的视线。

等她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但仍然没有找到去处。

冥冥中,就在我开始禁不住自主破门的诱惑时,我遇到了那个老太婆。

在酒吧和风俗店之间,有间建在夹缝中的阴暗民居。

在屋檐下面放了张铺着白布的木桌,一位老婆婆坐在桌子前面。她是一个占卜师。桌子的边缘挂着一些日本白纸,上面罗列着意义不明的汉字。一盏像是小小的行灯的东西散发着橙色的光辉,照耀着她的容颜,充满着怪异恐怖的气氛。这是一个舔着舌头伺机吞噬路人灵魂的妖怪。一旦请她来占卜后,这个奇怪的老太婆的如影随形地纠缠着你,该做的事情做不好,等待的人不守约,丢了东西找不回来,擅长的科目也会拿不到学分,即将提交的论文自燃掉,掉到琵琶湖的水渠去,在四条通上钩被推销员骗等等不幸也随之而来。在我天马行空地施展妄想的时候,那边的人似乎也终于注意到我在凝视着她。那双在黄昏的深处闪烁着的眼睛正看着我。我被俘虏了。这不明底细的妖气是有一定程度的可信性的,我从理论方面思考着。能不顾忌地散发如此妖气的人物,她的占卜肯定非常灵验。

虽然在这世上存在四分之一个世纪了,但是几乎没有谦虚地听取过别人的意见。正因为如此,难道就没有敢于选择无法通行的荆棘之路的可能性吗。要是能及早认清自己的判断力,我的大学生活大概会是另一幅光景。大概不会成为樋口师父这个底细不明的人的弟子,不会与小津这个本性已经扭曲的像迷宫一样的人相遇,也不会被打上「恋爱妨碍者」的烙印。在良师好友的关怀下,把我横溢的才能尽情地发挥出来,美丽地黑发少女也很自然地陪伴在我身边,前途一片光明,更有可能得到那梦幻至宝「蔷薇色富有意义的campuslive」。像我这般的人才,即使有那样的际遇,也丝毫不会有违和感。

对了。

现在还不迟。只要尽可能快地听取客观的意见,应该还能脱离现状开启别样人生。

我被老太婆妖气吸引着踏出了脚步。

「同学,是要问什么吧?」

老太婆像嘴里含着棉花的样子一张一合的说着话,那种腔调让人更加确信她的价值了。

「是的。该怎么说呢。」

我一时语塞,老太婆笑了笑。

「从你现在的表情看来,我明白你心里非常地焦虑,对现状非常不满。看来你是因为自己的才能没有发挥出来,而现今的环境并不适合你。」

「是,正是,正是如此。」

「请让我看看吧。」

老太婆抓过我两只手,一边点着头一边仔细察看。

「你做事非常认真,也很有才能。」

对于老太婆的慧眼,我差点就要脱帽致敬了。就如雄鹰隐爪的谚语那样,我一直谦虚谨慎,把自己的智慧和才能隐藏起来,不让任何人察觉到,这数年间甚至连自己都要忘却了。而这个刚会面不到五分钟的人就一眼看穿,果然不简单。

「总之,重要的是不要错失良机。所谓良机,就是好机会的意思。明白吗?

但是,良机不容易把握。有的时机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良机实际上却是,有的以为正是良机而事后细想完全不是那回事。但是,你必须把握住这个良机并做出行动。你是长寿的人,迟早能抓住这个良机的。」

真是与这股妖气十分相称的金石良言。

「我等不了那么久了。现在就要抓住这个良机。能否再具体地指教一下?」

见我不肯罢休,老太婆稍稍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右边脸发痒,看来是在微笑。

「具体的东西实在不便明言。假如我透露了天机,那就不再是能改变命运的良机,如此实在愧对于你。命运是无时无刻都在变动的。」

「但是,这样的太过于暧昧,让人无所适从。」

我歪着头,老太婆「呼——」地喷出鼻息来。

「好吧。太遥远的事情先不提,就提点一下你最近几天的事情吧。」

我把耳朵竖得比小飞象的都要大。

「colosseo」

老太婆突然嘀咕了一声。

「colosseo?那究竟是什么?」

「colosseo是良机的标志。当良机到达你身边时,同时也伴随着colosseo」

老太婆说道。

「那么,是不是让我去罗马?」

我再问,老太婆也只是微笑不语。

「你可不要放过这个良机。良机到来时,千万不能漫不经心。毅然地以完全不同于现今的做法牢牢地抓住它吧。这样,你的不满迟早会消失,你将步入另一条人生的道路。但也你应该明白,那里也会有其他的不满。」

我点着头,虽然完全不明白。

「假如错过了这个良机,也没有必要担忧。你是个优秀的人,迟早会抓住良机的。我能保证。不必焦急。」

说完,老太婆把卦收起来。

「非常感谢你。」

我躬身表示感谢,付过钱后站起来一转身,就看到小津在我后面站着。

「迷途羔羊游戏吗?」

他说。

明石同学大概在前年的秋天开始出入樋口师父的住处,是继我和小津后樋口师父的第三个弟子,小津所属的社团的后辈,可以说是小津的心腹。因为有这样的原委,也难以和小津砍断孽缘,最终成为了樋口师父的弟子。

明石同学比我低一年级,所属于工学部。为人直言不讳,所以周围的人都敬而远之。留着一头直黑的短发,要是遇到了不合理的事情就会皱起眉头反驳。这是一位并不会轻易展现自己脆弱一面的女性。不知道为什么跟小津关系那么好,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樋口师父的四叠半出入。

她还是一年级学生的那个夏天,社团的同级生多嘴问了句「明石同学周末有空会做什么事?」

明石同学看都不看他一眼回答,「为什么我非得告诉你这样的事情?」

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去问她周末的安排。

事情我是后来听小津所说的,「明石同学,走你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不禁在心中送出热烈的电波。

不过,有如中世纪欧洲城堡般坚固的她,有个唯一的弱点。

前年初秋,她还没开始出入樋口师父住处时,我在下鸭幽水庄门前偶然遇到了她,于是就跟她一起上楼拜访师父。

明石同学走在我前面,如战时的检阅官一般昂首挺胸的她,突然「嘎——」地发出了漫画般的惨叫,一失足向后仰去,跌下楼梯来。我迅速地接住了她。事实上,我只是来不及逃命被砸中了而已。她死命地抓住我,头发都甩乱了。我没法维持姿势,两个人一起滚下走廊了。

一只飞蛾在头上轻拍着翅膀打转。看来在上楼梯途中,这只大飞蛾整个贴到了明石同学的脸上。她非常害怕飞蛾。

「软绵绵地,软绵绵地。」

她简直就像是遇到幽灵一样,脸色苍白,浑身发颤,不停地重复这句话。始终以坚硬的外壳包裹着自身的人,当露出脆弱的一面时所散发的魅力实在难以用笔墨形容。应该划清楚师兄妹界限的我,差点就堕入了爱河。

她像说梦话般地不停地重复着「软绵绵地」这句话,我很绅士地安慰她「好了好了,冷静下来」。

我一边走一边跟她说起那个梦幻龟壳刷帚的事情,明石同学听到后皱起眉头口中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樋口师父真是出了个难题呢。」

「肯定是因为香织小姐诱拐的事情没办好,所以他不高兴了。」

「应该不会的。这不是樋口师父的作风。昨天晚上我跟他谈过后,师父也作过反省了。」

「是吗?」

「前辈应该已经断了诱拐的念头了。假如前辈没有死心,我从心底里鄙视他。」

「但是,你不也配合小津引诱城崎出去吗?」

「没有。最后我还是没做。师父给我打电话了。」

「那样啊。」

「做出那种事情来,反而会是自己不好受。这可是违背师父的教导的。」

「你说出来的话真有说服力。」

我说道,她苦笑了一下。她那剪得整齐的短发在走路是轻轻的摆动,精神抖擞的。

「诱拐失败,而且刷帚又找不到。终于要被逐出师门了。」

我说。

「不,要放弃的话还早呢。」

说着,明石同学一步当先走在前面。迈着凛凛的步伐,自信满满,有如福尔摩斯。我就像是那个味了求助于福尔摩斯而来到贝克街事务所的依赖人似的跟在她后面。

「之前我就觉得很不可思议的了,樋口师父和城崎先生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走在木屋町通向河原町的路上,她表示也很疑惑。

「城崎先生本来就是你所在的社团的前辈吧,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完全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自虐性的代理代理战争这个词。」

「看来是发生了无法遗忘的事情了。」

说着说着,明石同学停下了脚步。面前是我之前来过的古书店「峨眉书房」。

板着脸准备关店的老板,一看到她就展开了笑容,这个像煮熟章鱼般的大叔,就像是竹取翁遇到了辉夜姬般,糟糕透顶。她曾经在旧书市场上打工给峨眉书房看店,所以跟老板很熟。从河原町路出来的时候,似乎有说起到这个店。再说,这个峨眉书房老板那犹如融化了的棉花糖般糟糕的神情可不寻常。与之前把我赶走的态度真是天差地别。

我在面向河原町一面的橱窗上看到了上田秋成全集,而她则和峨眉书房的老板在交谈,这竹取翁正「嗯嗯」地点头倾听。最后,老板露出一副很抱歉的神情,指了指河原町路西面,告诉了她什么事情。

「这里没有,我们到别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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