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检察官的“自由心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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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山会回什么样的信呢?”桑山自己也不清楚。

一天上午,佐山道夫从送来的邮件中收到一封署名“黑原三郎”的信。

道夫那里邮件很多,除了杂志、同业界报纸、百货商店的宣传品,还有许多陌生人寄来的信函,也有慕名信件。有不少正在各地美容院工作想来拜师学艺的人,他们用幼稚的笔迹写道,我想成为一流美容师。每天至少有两三封。男性比女性多,是现代的倾向,人们认为美容师能赚钱。

道夫以为“黑原三郎”可能也是那一类吧,于是漫不经心地打开了信。

“秋高气爽,气候宜人。贸然给您写信,请您原谅。

“我想对您说,久违了。不过我想,您可能已不认得我,我对您却记忆犹新。我现在在东京都内一家出租汽车公司当司机,以前在青梅市的青梅林业公司工作,驾驶运货卡车。前年初夏——我有日记,翻阅日记,是在6月10日下午6点半左右,在青梅市‘和来轩’门口,您驾驶的车右转弯,挡住了我的车,我一生气,下车去指责您。长期开货车,脾气就是暴躁,终于发生了那件事,实在对不起。记得当时‘和来轩’的老板娘曾出来劝解,坐在您车里的那位胖胖的女士好像很惊慌。实在抱歉,向您表示深深的歉意。”

看到这里,道夫的心里翻腾起来。

—不错,一点儿也不错,是在开车带波多野雅子去御岳的路上,雅子说肚子饿,要进路边中国茶馆的时候。

向自己述说这段事实的,这是第二个人,那一个是枝村幸子。

(那位货车司机,我详细向他了解过。我掌握了你杀害雅子的确证。那位司机说他任何时候都愿意出庭作证。你的车里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独自在御岳缢死的雅子坐过你的车,说是一个人在多摩川岸边游玩的你,却在去御岳的路上的青梅,同雅子一起吃中国炒面;解剖雅子,发现她胃里的中国炒面和那个餐馆里出售的雪糕上的樱桃核。)

枝树幸子开心地说着,得意地笑了。为了从她那傲慢的束缚中解脱,决意将幸子也置于死地。——

黑原三郎的信后还有很长一段,究竟他要说些什么?道夫像在可怕的波涛中挣扎一样惶恐不安地又往下看。

“……早就想向您道歉,但一直不知您的尊姓大名,也不知府上在何处,可是偶然在去年5月——查阅日记,是5月29日晚上快到8点的时候,又见到了您。真是太巧了,您从信浓叮搭上了我开的出租汽车,对,那一带有一座高级公寓,就在公寓附近。不过,我当时没马上想起上车的您就是一年前在青梅“和来轩”门口同我吵架的那位先生。我觉得在哪儿见过,从后望镜往后瞅了好几次,终于想起是您。当时我就想向您道歉,因为不好意思,话没说出口,想再开一段就向您提起那事,不料您到青山就下车了,于是丧失了向您说话的机会,心中甚感遗憾。最近从杂志上看到了您的照片,没想到您是那么有名,非常惊讶。我想这样就更要向您道歉了,想去拜访您,所以写了这封信。”

看了黑原三郎的信,道夫手里抓着那七八页的信纸,眼睛久久地盯着远处。他的视线里浮现出两个不同的场景,看到有一个人在来回地闪动,而且只是一个人影在不透明的玻璃后面闪动。

对于那个在青梅遇到的货车司机还隐约有些印象;但对从信浓叮到青山的那个出租汽车司机却毫无记忆。不仅没有记忆,实际上就没看过他的脸。谁乘出租汽车也不会一个一个地注视司机的脸,以后还记着他。

前年6月10日下午6点半到去年5月四日晚上8点、青梅和信浓叮——没想到还有人能把这两个时间和地点联在一起,即使是偶然也太巧了,简直像是有缘。会有这样的巧事?

道夫起初疑惑地感到,这里面或许有名堂。要说名堂,那就是人为的诡计。

要是人为的就要有原因,若是诡计就更有原因。

道夫想,黑原三郎也许是警察署的好细,或许是警察想用司机要阴谋。——可是,这种推测不能成立,因为,对波多野雅子,警察署已作为“自杀”处理;在枝村幸子案中,“罪犯”已受到指控,正在审判,一审已判决有罪,处以无期徒刑。被告在上诉,但警察署信心十足。这样看来,黑原三郎的这番举动不是来向警察署这条线。道夫认为,司机来接近,是由于同权力部门无关的个人的原因。

也可能像信中说的那样,黑原是在一年之后驾驶出租汽车期间,回想起开货车时的粗暴行为后来道歉。对方若是个普通人也就缓了;知道他是个“名人”时,便惦念不忘,这种心情中或许含有对‘名人’的崇敬,想以此为机会接近“名人”。

道夫也觉得,这种根据字面的理解或许太天真,可是别的又想不出什么“原因”。其实,司机这种职业不论时间、地点都能到处出没,他们的生意就是每时每刻都在接触各种不特定的人。只不过是从那不特定的乘客中仍然想起某个特定的乘客。

然而,道夫断定,漠然拒绝这个司机的接近是不妥的。如果任其不管,司机可能会四处传播,对朋友和其他人张扬,弄得不好有可能传到警察的耳朵里,引起怀疑,他们就有可能想调查一下。此外,世上有不少人好奇心强,那些人也会多管闲事。还有一点不妙,就是枝村幸子后来找过他。

这些考虑或许是杞人忧天,但若不予理睬,便一直是块心病,最好是早日查明真相,心里就坦然了。如果确属隐患,现在就必须除掉。总之,需要对付这封信。

黑原三郎的信中确定了来美容堂会面的日期,并写道,将在当天下午5点左右打电话问他能否会面。所谓当天就是今天,信是快递信。

傍晚5点左右,道夫将一位政治家夫人的发型交给徒弟做,自己回房间休息去了。也不想用店里的电话。

正好在5点钟,房间里的电话铃响了。

“我是黑原。”一个年轻男子怯生生地说,“…嗯,是佐山先生吗?”

“是的。”佐山冷冷地回答。他是想试探一下对方。

“我给您寄去一封信,看到了吗?”

“看到了。”

“谢谢。我现在去可以吗?”

“就是信上的那件事?要来向我道歉?……”

“是的,不过,还有点儿别的事。”

“什么事?”

“电话里不好说,我想见了您再说。最好不要有外人在场。”

道夫来到新宿百货商店后面的一个点心店。

黑原三郎要求不要有其他人在场,这一点引起了道夫的注意。看来他用心不善。本来没必要专门到点心店同他会面,可以一口拒绝;可是读了那封信,道夫联想许多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

进了点心店,门口的座位已经客满。这家点心店往里面走有更低的一层,上面还有二楼。二楼必须上了楼梯才能看清整个楼上的情影,道夫仁立在门口往里面扫视,只见在二楼栏杆处有一个人半起半坐地拿着一本杂志像旗子一样来回摇动。那人系着峰紫色领带。这是黑原的记号,他在电话中告诉过他。

道夫一面上楼,一面望着那个摇着杂志的男人,隐约感到有些面熟。傍晚在青梅的马路上从那辆货车上下来的那个家伙就是他。楼梯不高,转眼便来到那人的面前。

“是黑原君?”他先打招呼。

“啊,是的。”

那人年龄二十五六岁,不是最近流行的盖着耳朵的长发,而是前面留得长,后面留得短,是平头发型和艺人发型的变型,洼进去的眼睛又圆又大,颧骨突出,鼻子扁平,嘴巴阔大,…皮肤当然黝黑。对,就是这模样。

道夫从模糊的记忆中搜寻出那个男人的形象,当时他身穿一件肮脏的衬衫。

“佐山先生,那段事我在信上也写了,实在对不起。”

黑原三郎深深地鞠了一躬。

“啊,都是过去的事了,……没什么。”

道夫伸出手。对方的手像木器一样坚硬。

两人对面而坐。黑原三郎端着咖啡,自己叫女侍送来一杯。坐定之后,重又打量眼前这个男人,面容上的记忆渐渐恢复,终于认定就是这个家伙。

若无其事地环视四周,周围尽是对对情侣,不像有化装的警察坐在里面。

“真是对不起,经常开货车,脾气就暴躁,芝麻大的小事也大发脾气。”

黑原三郎使劲搔着变形平头。

“噢,就别提这事了。”

“啊,谢谢!”

“哦……你信上说,现在开出租汽车了?”

他先发制人地提出问题。

“哎”

“哪个公司?”

“江东区的八光出租汽车公司。”

“噢,什么时候去的?”

“前年8月。在青梅生活费倒是很便宜,但没什么刺激,不过开出租汽车也不是理想的生意,白天根本没法开。……对了,说起出租汽车,去年我经过信浓叮见过您哟,那儿有座高级公寓,就在那旁边。”

“你信上也写过吧?”

道夫继续观察黑原的态度。

“是的,实际上我对那座公寓非常关心呢。”

道夫心中一惊。

“因为,那座公寓的四楼那阵子有个有趣的俱乐部,是个供男人玩乐的秘密场所,我们司机经常送客人到那儿去,把乘客送到那里,女人就给我们1000日元左右的小费。不瞒您说,您在那附近上车的时候,我还以为您是俱乐部的客人要回去呢,所以,我老是从后望镜里瞅您,于是马上回想起来,您就是在青梅的那个人……”

“我不是从那座公寓里出来的。”道夫禁不住大声否认,“我是在那附近散步。”

他觉得光那样说明还不够,没充分考虑,便脱口说出了辩解似的后一句。

女侍将咖啡送到桌子上,问他要不要加牛奶。

“哦,您一个人在那儿散步?像您这样应该有个徒弟什么的跟着吧?”

黑原三郎睁大凹下去的眼睛。

“想散散心的时候就一个人。”道夫吸着咖啡说道。

“您的美容室不久的将来在日本美容界要变成头一号了吧,周刊杂志上是这样说的,我就是看到周刊杂志上的照片才知道您的。”

黑原的眼睛现出敬爱之情。

“周刊杂志的报道言过其实了,既是赞扬也是鞭策吧。不过也必须当心,弄不好还会遭人诽谤。”

“什么事都要操心呐。不过,服务的对象全是女的,这一点令人心情愉快,可以把漂亮的女人打扮得更漂亮。”

“我们的生意是要使不漂亮的女人变得漂亮,所以,在赢得谢意之外,还能盈利。”道夫诙谐地说。

“这么说,在女性中很有人缘吧?”

黑原也咧开大嘴笑了起来。对道夫来说,这是个需要特别小心的问题。

“我们这是工作,顾客们也那样看待我们。”

“有道理,不然就没办法应付了。”黑原点着头,忽然又抬起脸来,“我前年失礼的时候,哦,就是在青梅的马路上同您吵架的时候,当时您的车里坐着一位年长的妇人,她现在好吗?”

问题提到要害处,道夫心里暗暗盘算,自己不能乱了阵脚,接着若无其事地答道:

“可能搬家了,最近没到店里来过。”

“如果见到她,请代问好。当时她在那辆豪华车里看到我那副野蛮相,好像都吓得发抖了。实在对不起她呀。”

“见到她一定转达。”语调坦然自若。

“还有……”司机难为情地直搔头,“还有一件事要向您道歉,……镇不好意思啊i”

“什么事?”

他觉得不是好事。道夫鼓起勇气主动地问他。如果不让黑原说出来,不知他想“道歉”什么,心中不能踏实。

“哦,是这么回事。……同您发生冲突的半个月之后,一个在青梅站前待客的出租汽车司机带着一位30岁左右、身材高挑的漂亮女人来找我。不知为什么,那女人刨根问底地打听我同您吵架的事,尤其注意了解时间和同乘那辆车的女人。”

枝村幸子!道夫仿佛觉得胸中涌出一股黑水。幸子曾经把这件事告诉过自己,还得意地说,抓到杀死波多野雅子的证据了。她还说她解开了车轮胎上沾有红土和杂草的谜,让他看钻进裤折里草种,说那是铁的证据。她把那些“证据”捻成一条绳索,紧紧地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那时候我还不认得您,所以,我回答了那个漂亮的知识女性提出的问题。我一到女人面前就挺不住。我还特意从事务所拿来那天的行车日记让她看。她是对您有好感,因为吃醋才调查您的行迹的吧?”

“不,不会吧,我一点儿都不知道这回事。”声音不大爽快。

“是吗?我做了不该做的事,给您添麻烦了吧?”黑原担忧地问。

“不,没有。”

说是没有,可是把这事再告诉别人可就麻烦了,你就别再提了。——道夫想,怎样塔黑原的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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