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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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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想认识妳的理由,我只有想认识妳的冲动。」

「喔?那如果我说抱歉呢?」

「那我可能会不断地难过,不断地难过。」

「子学……」她的眼睛闪着晶亮的光芒。

「嗯?」

「一定有很多女孩喜欢你吧?」

「这妳就误会了,二十一年来,我还不曾了解过喜欢别人的感觉,就别说被别人喜欢的感觉了。」

「相信我,子学,」她伸手拨了一拨我的头发,「刚刚你所说的两种感觉,你正在体会着。」

我像是被电击一样地说不出话来,她的笑容在我眼前忽明忽暗,我好象有些晕眩,但试图定神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还是清楚的。

我替艾莉把行李放到前踏板上,她的行李其实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包,里面并没有装多少东西。

我先稳住车子,她搭着我的肩膀,上了车。一路上,艾莉像个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对路上的一切都有着抵挡不住的好奇感,她不断问我这里是哪里?这栋建筑物是做什么的?这个区叫作什么区?为什么高雄的路都这么大?

我突然有种难以喻意的充实感,像是一颗寂寞了很久的心在瞬间被填满。

艾莉的左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腰际,我有一种想去牵住她的手的冲动,停红绿灯的时候,艾莉的脸轻轻地靠在我的肩上,我有一种想转头去贴近的冲动。

有时候,经过我们身边的骑士会回头看看艾莉,我想是她的长发引起别人的遐想吧。但面对这样的情况我却很高兴,我想象着他们的心里一定在说,「这女孩真漂亮,可惜已经名花有主了吧。」

(13)

艾莉,妳已经名花有主了吗?如果是的话,那会是我吗?

我傻傻地在心里自言自语,当下我多希望她能给我一个答案啊。

就在这个时候,「当」的一声,许久不见的问题从脑海里跳了出来。

「你喜欢艾莉吗?你喜欢艾莉吗?」

问题问得好急切,我开始慌张。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我这么问吧,你喜欢艺君吗?你喜欢艺君吗?」

「啊……」

有如大梦初醒一般,我几乎忘了艺君的存在。心里像是有千万个结一样,一下子全都绑了起来。

「你怎么了,子学?」艾莉问我,她伸手拍了拍我的胸口。

「没有,没有,我不小心发了呆。」

我看了看天色,比我出门的时候更灰更暗了。

「好象会下雨呢﹗」我说。

「嗯,那怎么办呢?你要带我去哪呢?」

「妳不是想去西子湾的沙滩吗?」

「真的吗?」她兴奋地叫着:「那如果等会儿真的下雨的话,在沙滩上散步,一定很美很美吧。」

艾莉,妳知道吗?妳说话有一种魔法,好象每一个字都是一个环扣一样,我的心就这样一再地被层层扣住,却怎么也舍不得放。

这是爱情的样子吗?

我开始猜想着,当皓廷遇见睿华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跟我一样的感觉呢?当阿居遇见彧子的时候,是不是也一样晕眩说不出话来呢?

如果皓廷跟阿居都跟我一样的话,那答案是不是也很明显了呢?

「当」的一声,我以为是问题跳了出来,结果不是。

「从现在开始,是非题已经结束,你只剩下一则选择题。」

我的心里有个声音这么告诉我。

西子湾到了。

※其实,我一直在选择题里,是非题只是……一种任性。

■32

中山大学大门口的驻卫警察都会拦住没有停车证的游客,是因为有太多人想直接开车到里面去,可见学校太大也是会让人觉得麻烦的。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竟然糊里胡涂地就把车直接骑进校园了,校警竟然也糊里胡涂地没有拦阻我。

「一定是妳的关系。」我回头对着艾莉说。

「为什么?」

「因为妳的美丽像阳光一般的刺眼,那校警没能睁开眼睛。」

「子学,并不是每个女孩都吃油腔滑调这一套的。」

「啊?」我吓了一小跳,「妳不喜欢吗?」

「不过,偶尔吃一次应该不会太油。」

说完,她笑得阖不拢嘴、东倒西歪,我们的安全帽互碰了好几下,发出声响。

到了海水浴场,我发现我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就是忘了海水浴场的开放时间。西子湾海水浴场的开放时间是每年的三月一号到十二月三十一号,而现在是一月。

「那怎么办呢?」

「还有一个地方,不过要搭船。」

「搭船?你是说旗津吗?」她的眼睛亮了起来。

「是啊,妳想去吗?」

「会很远吗?」

「不会,但渡船头的海水很臭就是了。」我挤着鼻子,作势说着。

「没关系,我可以拉你的衣服来当口罩。」

「那我怎么办?」

「你是高雄人,应该很习惯了,就自生自灭吧。」她咬着下唇,轻轻地笑着。

到了渡船头,我买了两张船票。她看见有人把摩托车也骑上了船,好奇地问我为什么?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我不知道她想问的是为什么车子可以骑上去?还是船为什么不会因为太重而沉下去?

「就是可以骑上去,没有为什么。」我干脆这么回答。

她听完这有回答跟没回答差不多的答案,转头看了看我,竟然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不好意思地笑着。

我带她走在旗津的街道上,已经过了午餐时间,为了尽地主之谊,不能让客人饿着,我提议先吃饭。本来又说要猜拳决定吃什么,但因为我已经输怕了,所以我们决定吃牛肉面,不再啰嗦。

她说她吃得不多,坚持只叫一碗,我说叫两碗小的,她摇头,后来我妥协,但向老板多要了一个空碗。

「我的坚持好象给你带来困扰了。」她说。

「不不不,没有的事。」我赶紧否认,是不想让她知道其实我是因为不好意思。

在吃面的时候,她很认真地拿起一旁的报纸看着,我一直好奇她在看什么,为何这么认真,等到我凑近一看,原来她正在欣赏一篇副刊文章。

我不想打扰她,所以也就没有说话。她看完之后双眉之间多了些许愁怅,我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我拿过副刊一读,原来那是一首诗。

(14)

红藕香残,玉蕈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我不是中文系的,所以我不知道这是谁的诗。如果你问我民法第十一条是什么,我会告诉你是「同死推定」。

又什么是同死推定呢?就是二人以上同时遇难,不能证明其死亡之先后时,推定其为同时死亡。

又「同死推定」都用在哪些情形上呢?因为篇幅的关系,如果你有兴趣,我们改天再讨论。

「这是什么诗?还是……我该称它为词?」

「这是宋词,李清照的一剪梅,而且这只是上半段,它还有下半段,我认为一定要上下两段同时呈现,才有那满满的相思愁。」

我看着艾莉说话的眼睛,以及那种认真的神情,不禁看得出了神。

「子学,你在发什么呆?」

「啊!没有!没有……既然妳说要上下两段同时呈现,那下半段是什么?」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首词是什么意思呢?」

「这首词是李清照写自己对丈夫的思念,在月满西楼的时候,愈发感受自己对丈夫的相思之苦,因此借着这首词寄托情意,她用花比喻自己,用水比喻她的丈夫,你知道最精华的是哪一句吗?」

「哪一句?」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为什么呢?」

「这一句看似愁怅忧柔,但其实是强而有力的,它的意思是当思愁在眉间消失的时候,却在心头涌现,完全表达了相思之情无法排除的苦痛。」

她似乎可以感觉到李清照的心酸一样,眉头稍锁,语气中显得有些落寞。

「妳渴了吗?」

「嗯?什么?」

「我带妳去买杯热咖啡,然后我们去沙滩走走吧。」

「嗯。」她终于笑颜逐开。

买完了咖啡,我们徒步走到沙滩上,一路上艾莉的话变少了,可能是因为那首诗影响的吧。

但当她一旦踏上沙滩,整个人立刻变得不一样。

她像个孩子一样往海浪跑去,在一阵阵白色的波浪间来回奔跑着,我远远地看着她,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如果我不认识她的话,我可能会以为她是个天使,在浪花之间舞动着曼妙的姿态。

过了一会儿,她吐着舌头回到我旁边,说海水好冷、脚好冰。

我笑她的可爱,在沙滩上挖了一个洞把她的脚埋进去,免得被风吹得痛了。

她看着我,左手托着下巴,我问她在看什么,她只是笑一笑。

「子学,你喜欢古诗吗?」她问。

「古诗?我不能说喜欢,因为我没有研究。」

「我也没有研究,但喜欢不需要经过研究。」她转头看了看我,扬起了嘴角笑着。

「是这样啊?那……大概吧,或许吧,可能吧,我是喜欢古诗的吧。」

「为什么这么不确定?」

「因为我找到了另一个不能确定的理由了。」

「什么理由?」

「面对古诗,我只会读、会写、会念,但我感觉不到其中的起伏,我感应不到作者的心绪,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看了古诗之后竟然是愤懑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看了古诗之后竟然是哭泣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明白诗的痛,也不明白诗的苦,所以不知道怎么喜欢?」

海风吹来了一阵风沙,打在小腿上有些刺痛。

我点点头,她笑了一笑,继续说:「其实古诗表达的很简单,只是其中的语意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我们需要去解释它罢了。」

「怎么说?」

「没办法言传,这只能意会。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意会的,相信我。」她很有信心地拍着我的肩膀。

「有时真羡慕你们中文系的人,念的书多,气质又好。」

「你不能这么说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嘛,如果你问我……嗯……民法第十一条是什么,我是不可能知道的。」

她说完,我吓了好大一跳,睁大眼睛看着她。

她似乎被我吓着了,连声问我怎么了。我很想解释给她听,却不知道从何解释起,只好随便拿个理由搪塞。

「民法第十一条我也忘了啦,呵呵呵……」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一阵波涛汹涌。

然后,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海滩上,没有再说多少话。

艾莉偶尔抬头看着远方的海,偶尔低头发呆,然后时而转头考我知不知道某某人的哪一首诗,又时而转头告诉我她最喜欢的诗人是辛弃疾,最喜欢的作品是〈青玉案〉。

还好青玉案我会。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眉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念完,我骄傲地站起身来,朝着大海大笑三声,旁边正好有女孩走过,笑我像个神经病,我赶紧蹲下,对着艾莉傻笑。

但她却只是微笑地看着我。

这时天开始下起雨来,一颗一颗的雨珠打在我们的脸上,水花轻轻跳着,浪依然一阵一阵不规律地拍打着。

海上开始飘起一阵水雾,我想是下雨的关系吧,我们的眼前呈现一阵白色日幕。

她站起身,拉着我的衣角。

「我们说好的,要在雨中的沙滩上散步。」

我想叫她离开,但她的表情告诉我,这一场雨,她似乎很期待很期待。

(15)

艾莉,这是我第二次陪妳淋雨了,我想问妳,现在淋雨的感觉,与上一次有什幺不同呢?如果可以,我能不能再勾起妳的小指,走在妳期待的雨中陪妳散步呢?

就在那一秒钟,我好想问她,「如果妳说的散步会让两个人频率接近,甚至知道对方心里正在想什幺是真的的话,那幺……妳听见了吗?艾莉……」

「我……我喜……」不知怎麼著,我竟然有些無法控制地說出口。

「嗯?你說什麼?」

「喔……没有,我是说,我喜欢在海边散步。」我勉强挤出一句话,以及一个笑脸。

「嗯……」她看着我,微笑着。

雨没有停,我们的脚步一样。所以频率……或许也相同……吧……

※频率相同的话,表示我们想的是一样的吗?如果是,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呢?

大三的下学期来到,所有的同学都变了样。现在想想,当时变了样的好象还包括了阿居、皓廷还有我。

一开学的气氛就有明显的不同,去年还看得见的同学,今年好象不见了,但你也没听说他被开除或退学或转系的,一问之下才知道去补习班了。

接着补习班像瘟疫一样快速地在法律系三年级生的身上扩散,中了毒的人会很快地在学校消失,活像人间蒸发,直到某天突然遇见,他很热切地跟你打招呼并且嘘寒问暖,你还会觉得怪怪的。

一些学弟妹偶尔想到班上找学长姐,一下子小明小明的喊,一下子阿美阿美的叫,不过,当他们找了几次没找到之后,也大概都知道学长姐得了一种叫作补习班的病。

这病运气好的话两三年之内就可以痊愈了,运气不好的话……可能穷其一生都在生病。

「为什么呢?」一定有人会问,我慢慢地说给你们听吧。

有些人得病较早,有些人较晚,也有些人永远都不会得到。但不管是不是会得这种病,时间大都出现在大三,早一些的就是大三上,晚一些的就是大三下。

我们班算是灾情传得比较慢的,直到大三下学期,来上课的同学才明显地变少,教授上课的内容变得越来越像「师父」。

怎么说呢?因为师父大都会教徒弟一些绝招来以防万一,而这些绝招就算不是百战无敌,至少也能做到防守无漏洞。而法律系学生最直接且主要的出路就是国家考试,教授也知道学生除了参加考试没有他途(除非放弃法律之路),所以上课的内容开始教导一些解题「秘诀」,「实例演习」也越来越多,因为如果不教你「实例演习」,许多解题「秘诀」你就没办法清楚明白地了解。

这些其实多半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但也有些鲜为人知的事情着实会让学生吓一大跳。

举个例子吧,法律系的学生大概都知道国际商务的重要性不亚于公司法或票据法,但就因为国家考试不列其为考项,所以几乎没有人要选国际商务课,有开国际商务课的教授只要上课时间一到,大部分都会拿着饲料去上课。

「为什么要拿饲料?」还有人傻傻地问。

「因为门可罗雀,没课上就养鸟啰。」

相对的,一些国家考试指定科目就铁定门门爆满,不只是我们自己学校的学生,就连其它学校的学生都会来抢着听课。这时教授教得好不好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在课堂上能不能听到一些「信息」。

其实很久以前就听过学长戏称我们系是「补习班」,没想到走到大三,我们还是遇到了相同的状况。

很多同学开始不到学校上课,因为我们学校的「共笔文化」实在太盛行了,只要你有共笔,不来上课也没有关系。

系上的同学开始一窝蜂地往补习班钻,补习班开始用所谓的「信息」招揽考生来补习,当你不太能理解所谓的「信息」是什么的时候,大部分的人会告诉你,所谓的「信息」,就是「可能会考的题目」,但其实「信息」时常就是必考题,只是大家习惯说的「婉转」一些。

一些教授常会在国考之前,重编自己的书籍之后再重新出版,美其名是「重编」,实际上只是增加内容。可是,考试前到底有什么内容值得增加的呢?相信聪明人应该都晓得了。

所以我们回到最原点,为什么有些人得了补习班的病,两三年之内就会好呢?很简单啊,因为他们是不得了的人物,两三年之内就通过国家考试了啊。相对的,有些人考了十年还在努力奋斗,「国考通过」四个字像与他绝缘一样,怎么考就是怎么不过。

国考的录取率是永远的低点,百分之五、百分之六这样的数字已经算是可以拍拍手放烟火的了。所以法律系的同学会或是聚会也常常创新低,因为某种情结的关系,总会有人觉得没考过国考就没脸参加同学会一样。

「如果我应届没考过,同学会我一定会带拉炮去。」阿居这么说。

「你干嘛啊?」我跟皓廷异口同声地说。

「恭喜我没考过啊,也恭喜同学们国考录取名额多了一个。」

「你有病啊?」

这时阿居只是哇啦啦地不知道在唱什么歌,然后继续念书。

我跟皓廷其实也都习惯了他不太正常的一面,所以也就没理他,二○○二年的上半年,也就是我们大三的下学期,我们都得病了。

因为某甲同学吸引了某乙和某丙同学一同去补习班补习,使得某丁某戊和某己也被影响而加入补习行列,一个班顿时少了六个人,好象多出了五分之一的空间,却少了五分之一的人气,所以又有六个人在开学后一个月左右消失了。

「人间蒸发」变成一种法律系学生的全民活动,大家一起来参与,于是又有近十个同学为了活动的宗旨与目的,没多久也成功地人间蒸发了。

一直到这时候,我、皓廷还有阿居一直都还是顽固的。

二○○二年的八月,一个热到不行,热到想全身脱光的下午,我接到一通电话,顿时傻在那儿,没办法说一句话。

(16)

「老师,我是小蒯。」

「啊啊啊……」

「好久不见,有个消息想跟你说,我考上成功高中了,我想跟你说声谢谢,我可以请你吃顿饭吗?」

我的嘴巴开开,一阵感动与骄傲涌上来,然后泪水也跟着涌上来。

那天晚上,我跟阿居、皓廷,还有好久不见的亚勋,一起到小蒯的新家吃饭,这一年多的时间他长得好高,就快跟我一般高了。

「跟你一般高不是『咖』,要跟皓廷哥哥一样高才是『咖』。」小蒯摇着右手食指,然后拍着皓廷的肩膀说。

「『咖』?这是什么新语言?」

「就是……就是……哎呀!我不会解释!」小蒯懊恼着,我们都是一头雾水。

剎那间,我感觉自己好象有那么点老了,也有那么点失去了青春本色了。小蒯才小我六岁,我竟然发现这进步的年代,连时间都很自然地被拉远。

如果我真的有些老了,那我离什么近了点呢?是一年后我即将面对的社会吗?还是几年前我急欲成为的大人呢?

因此皓廷说我变得浪漫而且多愁,阿居则认为我像个爱国诗人一般地忧国忧民,虽然我知道他们都在说笑,但小蒯的成长与我的蜕变,因为在那一剎那间被自己察觉到,才发现原来时间与生命的脚步不曾慢过,只是自己没有去感觉它的移动罢了。

因为如此,我决定参加补习的行列,理由是「再不想也得做,因为若你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秩序与规则,只能遵守」。

「别人怎么长大我不知道,也不去理会,但法律人若是该如此长大,就不该因己意而抵抗。」我说。

皓廷很快地被我说服,而阿居则是早就有此打算,所以决定加入。

「没办法啦,因为我是水泮居,我只能这样走出自己能出人头地的一条路。」

他说得很轻松,表情还带着笑容,但我从语气中听见他内心里的无奈。

我们就这样跟着人间蒸发了。

在我蒸发的过程中,艾莉时常会来按门铃,然后带来三杯手泡的牛奶,或是三杯偶尔太甜,偶尔无味的阿华田,比较值得一提的是,她每次拿来的三个杯子当中,只有一个是蓝色的,而这个蓝色的杯子也一定都是我用的。阿居跟皓廷说那肯定是她特地为我买的,我听了虽然高兴,但却没敢问她。偶尔,对面的三个女孩会到我们家来一起念书,但因为我们六个人分别在四个系里,所以就算想稍微讨论讨论,也只能聊聊天气还有学校餐厅的饮食。

有时候,艾莉会待到很晚才离开,此时涓妮和婉如多半都已经回去了,而每天都早起去打球的皓廷也多半都睡了。

我们会在阳台看星星,聊一聊自己以前小时候的事情。原来艾莉是双鱼座的,我到现在才知道。

艺君呢?其实她的生活也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还是时常打电话来告诉我天气预报,第几号台风已经形成,并且将会在什么时候登陆。不过通常她的气象报告就像中央气象台一样,不是非常准确。

我们三个人开始补习后大概两个月吧,我们在社区中庭看见婉如一个人伤心地蹲在地上哭泣,我们趋前问她怎么回事,她说被老鼠吓哭了,我们三个在原地笑到哭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她不是被老鼠吓一跳,而是被失恋的痛苦吓一跳。

高珏因为认识了一个外交系的女孩子而被外交了,留下婉如一个人面对失恋的痛苦。一天,我在学校的网球场里看见高珏和那个女孩,怎么看怎么觉得高珏真是个混蛋,而且是个眼光越来越差劲的混蛋。

大三的日子,我几乎是在背六法全书以及相关考试书籍里度过,直到我们安全地确定升大四了也是,我说过,得病的过程是痛苦的,阿居跟皓廷的生活跟我没有差别,他们的痛苦跟我是相等的。当我开始习惯了艾莉时常的照顾与陪伴之后,平时只是报报气象说说笑的艺君,在一个台风来临的夜晚,湿淋淋地站在社区门口等我

我心里的那个声音所告诉我的选择题,终于出现了。

※人终其一生所有的动作综合一看,说穿了其实只有四个字,「选择」与「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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