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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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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软绵绵的倚在床侧,美貌的侍女隔了薄薄的亵衣正在搜身,双手轻柔,有些像是挠痒,她便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www.mengyuanshucheng.com立在一旁的绿衣少女实在忍不住,探手过去,从她颈子里扯出一条红色丝线,厉声问道:“宝石呢?”

这样肆意凌辱的态度——紫苏手指轻削,拂她腕侧大渊穴,迫得她将手放开,重重格住紫苏灵巧已极的手指。一格之下,翻手一握,已经紫苏的手腕捏住,微一用力:“还敢向我动手?”

紫苏却连看都不看,似乎毫无知觉,微微扬起头,只是微笑:“怎么?我早说了我没有,还不信么?”笑意坦然,对着绿衣少女,语气又有些傲然:“若不是黑曼陀罗花粉,你以为刚才那样就能制住我?”

“你若要格我手腕,势必将外关穴露出,若是拂中,你的手还会有如此力道么?”

她笑着摇头:“这位姐姐,你脾气还是这般暴躁。”

绿衣少女的手微微一松,复又狠狠加重了力道,粉衣少女轻声斥道:“春水!”

那个被唤作春水的绿衣少女松了松手,似乎带了愤恨,尖声道:“你再说!”

那日她又去赌场,将两件首饰一摔,指明要赌回之前输掉的鸽血红。那两件首饰太珍贵,惊得春水出来,禁不住她三言两语一激,竟回去重取了鸽血红出来,拍在桌上,大声道:“赌就赌。”其实她亦是有恃无恐,又瞧着紫苏并不精通赌博,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哪知紫苏早就看准了赌场的布局,一进门就挑了一张离大门最近的桌子,等到摆好了骰子,她作出要下注的样子,纤手一伸,不知不觉的将摆放在一旁的宝石夺了过来,掀翻了桌子就往外掠去。只怕扶凉赌场开业至今,从未有人如此跋扈放肆。紫苏侥幸得了手,也不见有人追出。只是到了后来,身上力气如同指间沙一般,慢慢的溜走,竟是动弹不能——到底还是被下了药,便在小客栈被两个少女赶上了,一直挟持到了这里。

这并非让脸面生光的事,紫苏偏过脸想了想,决定不提,对着粉衣少女道:“想不到两位姐姐非中原人士,竟然有这般纤巧的名字。”

“怎么,你知道我叫什么?”粉衣少女笑意盈盈,问道,“姑娘猜猜看。”

“绿如春水初生日,红似朝霞欲上时。”

紫苏在她脸上微微打量,那一身粉色薄纱将她衬得如瓷娃娃一般,“姐姐定然叫朝霞了。”

春水松开她的手腕,愕然:“不错,我姐姐就是叫朝霞。”

“姑娘好巧的心思,这名字是我家主人取的,原来竟还有诗句呢。”朝霞笑道,“来者是客,我们自然是不好为难的。只要姑娘留下宝石,我们自然好礼相赠,恭敬的送姑娘出门。”

屋外声音喧杂,不知是运了什么东西进来,车轱辘压过石头的声音,吆喝声,一时间竟把屋子里说话的声音都压了下去。朝霞向春水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匆忙出门去了。

朝霞缓缓坐下,又吩咐侍女:“去给客人取一盆冰水来。”

她亲自绞了帕子,敷在紫苏手腕上,歉然道:“我妹子性子急,脾气又不好,姑娘莫怪。”又感慨道:“姑娘的手腕生得真是好看。”

紫苏的手腕腕骨纤细,握在手中,脆弱的一捏即折——此时红肿了一圈,乍一眼看去,雪白的肌肤上仿佛戴了粉色的手镯,她抿嘴一笑:“手腕还不都一个样子?”

“姑娘,这次强把你请来,是我们的不对。只是我们姐妹俩寻找质地色泽如此纯润的红宝石,实在很久了。老实说,这里是西域和关内货物交流的首扼,什么样的珍宝我们没见过,未必就没有比这宝石更价值连城的。偏偏就是寻不到更好的,不如姑娘行我们一个方便,就算是将它卖了给我们也行。”

紫苏敛了笑,语气有些嘲讽:“这么说,那一日我当了这块石头,还真是羊入虎口。”

朝霞淡淡接口:“姑娘后来有胆量又把它给拿了回去,我也是佩服得很。”

静默突如而来,横亘在两人之间,一如窗外喧嚣依旧,更衬得两人之间静止若水。

半晌,紫苏才缓缓道:“鸽血红于我,也并非重要至极的事物。只是那是故人之物,我不能擅自将它送出,否则那一日我何至于后悔?”此时自己直陈偷盗,略略有些不好意思,便转开了眼眸。

朝霞脸色微微一变,才欲开口,屋外便有人唤道:“姐姐,过来看看这个。”

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紫苏一眼,碧蓝的眼眸隐隐滑过冰色,转身出门离去了。

直到随行的丫头们都离开了,紫苏才轻轻“哎呦”了一声,愁眉苦脸的看着被捏肿的手腕,重又将帕子浸湿,小心敷上,冰凉之意缓解了肿痛,才觉得舒心。

车马喧腾至深夜,终于渐渐隐去。紫苏浑身发软,挣扎着吃了些侍女送来的食物,又靠了一会,身子不能动,灵台却异常清明。眼见着对姐妹这样难缠,她忍不住想起了那块鸽血红,从来也不知道这东西这样“价值连城”,竟能活生生把自己困在了这里,动弹不得。

夜半时分,寂静无声,似乎连油灯上那一豆小火都有了声音,忽闪着跳跃。

她听见自己轻咳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言二哥,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来?”

窗子被人轻轻一扣,眼花缭乱的一瞬间,屋里已经站了一个人,淡声问她:“紫苏?”

似乎被轻微的气流影响,灯光一瞬间紊乱,紫苏望过去,那人立在阴影中,连表情都是淡淡的。只望得见清峻已极的身形,如同竹节般挺立。

她却笑靥如花,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像是有水流滑过,润的叫人心颤:“哎,林怀尘,怎么是你?”

林怀尘走上前,看了他一眼,才低声说道:“救你出去。”

“哦。”紫苏快活的向他伸出手去,“那我们走吧。”

他微微退了一步,低头看了一眼少女莹白如玉的手,问道:“你自己站不起来么?”

紫苏叹口气:“黑曼陀罗,你有解药么?”

江湖上最是常见的叫人浑身无力的药物,不会伤人,却是无解,只能等着它慢慢褪去药性。最是常见的药物,却并非常用——刀尖上舔血的人们,哪有这般心慈手软?

他略微弯下腰将她扶起,低声道:“我负你出去。”

紫苏趴在他背上,只觉得硌,那样一个硬朗的男人,又瘦,简直就像伏在了山岩上。她不舒服的动了动,随即背上一阵轻暖,林怀尘随手将白裘裹在她身上,道:“出去了?”

她无声的点头。

真如强弩上的利箭,只听耳边风声呼啸,不过眨眼间,已经立在了园子的假山上。她从裘衣中缓缓睁开眼看去,极大的园子里竟是停满了往来商队最常见的大车,一色用油布遮盖得严实。

紫苏只是好奇:“车子里装的什么奇珍异宝呢?”

林怀尘似乎也在沉思,压低声音对她道:“你抓紧,我去看看。”

大隼般掠起,轻轻落在停在角落的一辆大车边,他伸手掀开了一角。

两人都是愕然,紫苏“咦”了一声,奇道:“黄土?”

他又随手翻了几辆,皆是瓦砾泥土,越发觉得诡异难言。偌大的园子,悄然一点声音也无,原本是豪赌的场所,建得美轮美奂,连游廊边的扶手也是汉白玉雕成,溶溶月色之下,似淡淡拢上一层薄纱般柔和。

紫苏才要开口,忽然觉得肩头一凉,白裘竟慢慢往下滑去,她心里一惊,微微低头望去,夜色中只见数双碧荧荧的眼睛,如同小小的烛光,慢慢的向自己靠拢。而脚边那一双眼睛,更是如磷火般,森森的看着自己——她心下大骇,一时间连提脚的勇气都没有,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记得喊了一句:“林怀尘!”

以林怀尘的耳力,竟没有听到一丝异样——那些獒犬天生异样,脚掌的肉垫极厚,又被刻意训练了,向敌人逼近的时候,竟可以做到全无声息,暗夜中双目荧光映出了森然的白牙,如幽灵般已将两人半围住。

林怀尘叹了口气,左脚迅捷的踢出,精准无误的在最近的一只獒犬扑上来之前踢在了它的咽喉处,又借着一踢之力跃起数丈,立在了假山一侧。他低声道:“我说怎么这么顺利呢……原来早被盯上了。”

紫苏从小就怕恶狗,此时被扯掉了白裘,伏在他背上瑟瑟发抖,连声音都开始发颤:“快跑快跑啊!”

林怀尘忍不住笑了笑,而仿佛为了应她的话,墙上刹那间架起了密密麻麻的弩弓,一色指向两人的位置。

紫苏默不作声了,仅剩下的力气紧紧圈住了林怀尘的脖子,忽然听见他语气似有不满,嘀咕了一句:“真麻烦。”虽是抱怨,却似乎并不以为意,叫人心下安定下来。

哔啵一声,有人点亮了灯光——整个院子刹那间被强光照亮,适才还空无一人的园子里,如同蜂巢一般,到处有人钻出来,静静的立着,注视立在假山上的两人。

青衫男子面无表情,负着白衣少女,目光冷静的扫视一圈,嘴角微微一动。忽然开口道:“你把那块宝石还给人家吧?”

紫苏噗哧笑了出来,声音似乎也有苦恼:“我也想给啊,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说话间忍不住惊呼出声,林怀尘已经返身跃进了獒犬围成的圈子里,旋风扫枯叶般出脚,将数只獒犬一一飞踢起,角度精准,如同巨石般扑向墙头数处,偏生并不致命——獒犬一边狂嚎着,一边扑向那些箭弩。箭如雨下,噗噗入肉的声音,那些畜生没有毙命的,一时间上墙对着弩手厮咬起来。

巨犬吠声,夹杂着射手的惨叫,血肉横飞,一片混乱。

林怀尘立在墙上,而几条人影已经从远处掠过来,紫苏咬着耳朵对他道:“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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