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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柒回[终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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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掌犹如天外飞来。炎气之强劲,如同开窑这一刻,汹涌而来的残火。白榆火大惊,守住门户,退开数丈,才见到韩紅露长身立在紫苏身侧,小心翼翼的俯下身去,轻触她的伤口。眼中的焦虑略微缓解,而他几乎来不及说什么,只喝道:“谁都不要靠近。”

威严如神,白榆火心中一凛,低下头去,即便心中百思不解,却也退了开去。

黑衣男子盘膝坐下,手捏心诀,仿佛黑色大理石塑成的雕像。

刹那间,万物静止。只有两座石壁的千窟万腔中,人为也好,自然也罢——忽然饱含了风气。

韩紅露双眸射出明光,微喜道:“厉风!”

厉风济则万窍为虚——正是此刻,天地间寂静犹如气囊,却蕴藏最大的力量,两壁洞穴如被封住,静候着爆发而出的那一刻——那一刻,天地间的怒气,混合着佛家至高无上的力量,会如海般磅礴而出。

片刻之后,他睁眼,以指为刀,在自己蛊毒种下之处又重重划下刻痕。

本就在流血的伤口,此刻滴滴汇成小溪,鲜血迸射,他缓缓将手腕贴近了瓷杯。

瓷杯瞬间金光一亮,杯中仿佛有恶灵,品尝到了仇敌的鲜血,一点点的变得愈加赤红。

像是有柔风笼罩,紫苏的伤口不再流血,她胸前的鸽血红灿灿生辉,散发着纯美的光彩。

韩紅露迅疾无比的回头,像是提醒林怀尘之前的约定,喝到:“快!”

林怀尘护在紫苏身边,此刻微一咬牙,眼神复杂,如同乌云翻滚——却毫不迟疑,授衣剑出鞘,剑尖轻挑,接连数下,不偏不倚,断他阴跷、阳跷、阴维、阳维四脉。又猱身而上,一手轻按韩紅露灵台穴,以春之一脉的内力注之,缓缓化去他体内几乎已乱做一团的落秋红内力。

韩紅露手上鲜血如激流,被这陌生的内力卷裹起来,奇妙的和紫苏先时留下的鲜血隔离开。而他的脸色愈加苍白,眉心微皱,身上的鲜血流尽一分,则脸上淡金色光泽愈盛。只有他自己知晓,这是怎样的一种刻骨折磨,如在烈火中,浑身的筋肉在缓缓融成了血水,他几乎难以支撑,被截断的四处筋脉仿佛和神志断裂开,他身受折磨,如坠地狱,却动弹不得。

这样难言的痛楚之中,竟然恍然想起了在景德小镇,他初见紫苏,灵动生韵的的美丽少女,看着自己手中的流霞盏,有着掩饰不住的欣喜——发现至爱之后的喜色,那岂不是和自己一样的心境?

只是连这样单薄喜悦的记忆,只怕也即将离他而去。

以血还血,以身为炉,这一世后,他魂飞魄散,再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紫苏迷迷糊糊间终于清醒,凡尘若梦,她醒醒转转,不知几回。

却见到这样一幕,林怀尘的授衣还插在韩紅露的肩部,两人均是凝神运气,浑然忘了身外世界。而鲜血如蛇,缓缓爬上火架上的<a href="http://www.dzxsw.com/book/14767/" target="_blank">http://www.dzxsw.com/book/14767/</a>

釉里红,那个瓷器,此刻色泽饱满,像是刚从窑中取出,簇簇如新。只是妖冶般美得脆弱,若是轻轻一触,就会重新成为碎片。

韩紅露以全副心力压住痛楚,却睁眼道:“阿苏,过来。”声音依然如丝,断续而不再成语流。

紫苏心头一片空白,挣扎着走过去,听见韩紅露吩咐她:“将手放在<a href="http://www.dzxsw.com/book/14767/" target="_blank">http://www.dzxsw.com/book/14767/</a>

釉里红上。”她却站着不动,怔怔的看着他苍白如雪的脸色,认识他以来,这人神秘而冷酷,却一直是强悍的,现在,却一点点流逝生气……

他几乎用尽了气力:“快去!”

她终于听话的走过去,学着韩紅露,将手腕贴在碎瓷上。

那是清凉若水的感觉,仿佛有东西在那道伤口处被缓缓拔出,融化,唯剩宁静空灵。

——紫苏并不知晓,她的蛊毒是是<a href="http://www.dzxsw.com/book/14767/" target="_blank">http://www.dzxsw.com/book/14767/</a>

釉里红残片所种,和其余人并不一样。唯有再用<a href="http://www.dzxsw.com/book/14767/" target="_blank">http://www.dzxsw.com/book/14767/</a>

釉里红瓷片为媒,方能拔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紅露再难支撑,精血耗尽,一只手连举起都颇为费力,全凭着背后林怀尘内力支撑。

天地间有了轻嚎声,先是一丝一缕的凉意,由两壁间传来;接着,声音渐响,仿佛那些风云卯足了力气,在一瞬间咆哮而出——韩紅露的手垂下,低喝道:“点火!”

白榆火见机极快,飞身而来,一掌推开紫苏,身形不顿,在木架上燃起火苗。

轰得一声,四处而来的厉风汇聚在这明黄色的柴堆上,火焰窜起足有数丈!那盏簇新的高脚杯,饮饱了鲜血,默默的立着,享受着巨火的噬舔,却纹丝不动。

而韩紅露挣开了林怀尘的搀扶,勉力站着,低声念道:“韩淼后人,自愿以血赎罪,破此蛊毒。”

所有的人均合掌,手腕处突突如同有生命欲勃然而出。白榆火看着年轻的主人,心下悲喜难辨。这个韩氏仅剩的直系子孙,自己视若子侄的年轻人,执意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破除蛊毒和诅咒。而他一意救下的女子,轻轻立在他的身侧,如同美玉般的双目盈盈直视着他,似悲似叹。

——他终于还是找出了卢长老留下的破蛊之法,不伤他人性命。

以血还血,以身为炉,此生之后,永无新魂。

韩紅露双眼紧盯着那件祭红之器,嘴角轻轻一扬,低笑道:“好了。”

那件旷古烁今的瓷器,冽滟着夺目光泽,仿佛那对惨死夫妇的灵魂,品嗜了仇家的鲜血——终于无声无息的,在烈焰和厉风中,化为齑粉。

而人群之中则是一阵低低的欢呼,如久旱逢霖,在这峡谷间回荡开来。人人翻过手腕,看着那块红斑逐渐在日光下变淡,终至消失。

韩紅露终于渐渐不支,慢慢跪倒。紫苏踉跄着扑过去扶住他,将鸽血红贴在他手腕伤口处,语气却甜澄宁静:“你不会有事的……你说过的,鸽血红可以定神补血,是不是?”

她怀中的男子,连唇色都是雪白,却轻松的凝出微笑,深深呼吸道:“傻……孩子……”他想说:“我连血都流尽了,又如何定神补血?”然而却只觉得困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紫苏一张小脸被凌乱的长发掩住,她近乎狂乱的回头问林怀尘:“我帮他涂莹玉桃花膏有没有用?你说啊!那是治伤良药啊!”

林怀尘看着少女的双眼,有着悲哀到近乎荒凉的沉静,想要抓住一点点温暖和依靠。而她怀中的男子,容颜英俊而憔悴,却带着笑意和满足,或许在享受着人生中最后的幸福。

他在那一刻,如受雷击——穷极至变,会然融通,原来说的是这样的道理。在至爱时思恨,恨而嗜杀,杀后方知爱,爱的尽头……就是不可得,终至自然融通。终于不论以往的种种,开悟的瞬间,就是这样,愧悔以往用淡定掩饰的情感,亦愧悔那些小人之心。

他走到紫苏身边,扶住她肩头,无声的安慰。紫苏手忙脚乱的在找药瓶,却被他轻轻阻住,又运起内力,注入韩紅露体内。

他终于有了一丝力气,足以支撑自己去攥住少女柔软的手。眼光亦扫到了她的手腕,晶莹如雪,没有朱色的痕迹,他微笑——这一生,事事如梦幻。生而受诅,缚而求破,恨而无心。仿佛一环连接一环,被套在了这三重梦境中。而直到现在,手中的暖意,才是最真实、让自己清醒的无价之宝。

他并不擅于说话,尤其是对着强忍哀泣,却露出绝美笑容的少女,最后握紧她的手,喃喃地说:“哭什么……傻孩子……”

另一只手一松,鸽血石清脆的一声掉地,紫苏清楚的看到,他手腕的最后一滴血,就这样,缓缓的滴在了红色宝石上。少女长长的睫毛一颤,微微垂下,像是在低声告诉那个终于再也听不见的英俊男子:“你骗我的……我看到有一滴血滑进了鸽血石……你看,它还亮了一亮……”

是真的死了罢……又怎会有人的睡容如此的俊美而安详。嘴角淡淡的笑意,像是她见过的,沙漠中一汪月牙形的清泉。紫苏却不忍放开怀中安眠的男子,靠着他的额角,泪水如珠,终于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滴滴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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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之后,已是秋日。

姑苏紫府的临风阁,立在最高处,看着秋雨绵绵,像离人泪。脚下池塘,则圆荷渐渐枯萎,泛起焦黄,再多的雨水,也挽不回那远去的时光了。

少女素裙黑发,越发明艳照人。额间的鸽血红,以往总是清凉如冰雪。如今却不知是不是沾上了那人的血,永远带着轻微的暖意,缀在自己额间,叫她想起初见的一刻——原来这世上,居然会有男子能令自己惊艳。

其实,谁又会知道?那样美丽的宝石之后,掩起了一个小小的十字疤痕。

她想起言二哥曾经大惊小怪:“呀!破相了!”又叹气:“要是这疤痕能像我手上那块血斑一样自动消失就好了。”

紫家的少女轻轻微笑,宛如这露台上升起了轻轻彩虹。她目光望向那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淡淡吟道:“只恐花深处,紅露湿人衣。”

这一生,她终将带着他留给自己的印记,安静的彼此相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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