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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网上情人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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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宇是一对好看书的朋友。他的父亲是本校的老师,因此,他家里有许多的书,他也会将书带到学校来看,这时我便会死皮赖脸地向他借,直到他把书借给我为止。一次两次,宇似乎看准了我的脾气,一有好书,对我这个同桌他总是优先照顾,在和他同桌的日子里,我受益不少,看了许多有用的书。宇也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他无所不通,我读过一些书,所以对于这些我也略知一二,那时在班上也素有才女之称。每当宇向我收书时,我也会从古到今从天到地的说一气,与他在一起,话特别多,真的,也许是说话投机吧。

与他同桌的那段日子里,因为有书,我们的关系似铁,平时你姐我弟的,倒也快活,一起借书、买书、看书、谈书是我和他在一起的内容,除了书我们不谈别的,真的,他是我铁哥们!

日子过得挺快,转眼就要中考了,在我的留言薄上,宇写道,毕业来临,而你即将离去,看着你希翼的目光,我仿佛突然懂得,为什么峭壁上的松柏才会更有英姿,为什么经过严冬的爱抚柔弱的水珠也会坚强。

我不明白宇写这些话的意思,你显然想到这可能是他对我的祝福吧。中考前一天我拍拍他的肩说道:“哥们,祝你好运,也许我们不会再一起念书了,不过以后有了好书,可别忘了我啊!”宇似乎有些伤感可又装出一种不在意的样子说:“你这样赖皮的女孩的确不多见,想看书去我家吧,我家是免费的图书馆,打电话也行,记住,我家的电话号××××。”

第二天,参加中考,宇和我是一个考场的,当我找到他时,他的腿上打着石膏,缠着绷带,双手拿着拐杖,看到这种情景,我惊呆了,我简直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宇无所谓地说:“昨天从楼上摔下来,医生说是粉碎性骨折,骨头昨天晚上就接好了,但愿我不会成为瘸子。”听了他的话,我头忽然变大了一样,原来他的腿摔断了,可今天要考试他怎么考呢!

在那考试的三天里,只要有宇出现,我便会伴其左右,做一些我应该做的事,比如拿书包、找东西、买文具等等,当然也招来一些疑惑的目光,可我已顾不得那么多了,我多想求得心安理得。况且,那时也快放假了,谁说什么,我都是不在乎的。

考试的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同学们都陆续地走了,带着一种倦意,我也走了。宇是本校子弟,他还待在那个老地方,而此时关于我和宇的谣言,也不知从谁的口里说了出来,诸如宇为了女孩而摔断了腿,宇上学和一个女孩子的关系特别好等等。

我从不畏惧谣言,况且那时已放假,所以对于别人说的话,我并未放在心上,我只是在心中怀有一种对宇的愧意,并对他的那只不知命运如何的腿而感到不安。

在那个暑假的一天,我对母亲说到了这件事,母亲听后大吃一惊,不住地说一些可怜宇的话,并嘱咐我去他家看一看他的腿怎么样了。

那天,我按响他家的门铃,我真期望开门的是一个两腿健全的宇啊,然而很遗憾的是开门的是他母亲,我向里一望,宇正坐在沙发上,旁边放着那把拐杖。

宇的母亲是一个30岁左右的妇女,她看起来似乎不是宇的母亲,而是他姐姐似的,她是那样年轻漂亮。

宇的母亲把我引进了屋,我也逐渐感觉到这个屋子里空气的沉闷,我瞧了瞧,他一动也不动,似乎是一具没有生命的木乃伊,此时,我真后悔自己的冒失,手脚都不知向哪儿放,话更是一句也说不出。

宇的母亲笑着对我说:“你是韩悦吧?”我大吃一惊,不明白她怎么认得我,我也看出来了,她笑得不一般,她又笑着说:“你们都是学生,还不是谈恋爱的时候,我也不希望你们在读书的时候谈这种事。”我的脸唰一下红到耳根,我不停地争辩道:阿姨,你误会了。宇的母亲似乎看进了我内心,便又接着说道:“阿姨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只是我家宇太不懂事了。”此时我什么都听不进去,我看了宇一眼,他依旧木乃伊般地坐在那里,也不为我争辩一句。顿时,我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污辱,我拿起书包,对宇的母亲说:“阿姨,别说了,就当我没来过,我是第一次到你家来也是最后一次。”说完便飞也似地冲出了他家。

还未走到楼下,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刷地流了下来。

这就是我和宇的最后一次见面,一个颇为尴尬的见面,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从来未遇过宇,我常想假如我和他重逢了,还会像从前一样随便,一样无拘无束吗?

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不断地回忆与宇在一起的一点一滴,回忆我和他的快乐的时光。我常想假如没有他的母亲,那么我和他也许是一对铁哥们,然而我知道那是多么不可能的事,他也永远都只能活在我那碎梦般的记忆中了。

6.我的天堂我的梦

可是我不甘心,即使不能够到那所向往已久的“圣殿”去上学,起码我也要见一见它的模样。

15岁那年,我初中毕业,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上了县重点高中。在别人家里,这是喜事,可是在我家里,却成了天大的悲事。我家住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父母亲领着我们兄妹三个过日子。母亲病重,常年卧床不起,妹妹和弟弟都还小。一家五口人只有父亲一人是劳力,种着那么几亩贫瘠微薄的土地。每年的收成除了能勉强填饱几张肚皮以外,没有一丁点的节余,更不用说供我继续读高中了。

可是我不甘心,即使不能够到那所向往已久的“圣殿”去上学,起码我也要见一见它的模样。于是,连父母也没有告诉,我就在放假后的第三天早晨,背上一罐凉水,沿着那条蜿蜒崎岖的山路,偷偷地出发了。长途跋涉了五个多小时,我终于赶到了县重点中学。站在宽敞的铁栅栏门外,我抑制着内心的激动和兴奋,向里面望了许久。哇!那么大那么宽的操场!那么高那么好看的楼房!那里本该是属于我的天堂啊!

那一刻,我流泪了。靠在铁栅栏木门外,我一边默默地抽泣,一边感叹着命运的不公。也许是过度劳累和伤感的缘故,不知不觉中竟然睡着了。

等我一觉醒来,天已经蒙蒙黑了。我叹口气,拍了拍饿得咕咕直叫的肚皮。这时,口袋里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哗啦哗啦”直响。掏出一看,我不禁吓了一大跳——那竟然是一张崭新的面值十元的人民币。要知道,在我们家乡那个贫困的小山沟里,十元钱的钞票除了少数几户有钱人家能有几张之外,就是大人们也很难见到。我向四周望了望,见没有人,急忙将那十元钱紧紧攥到手心里,连汗水都攥出来了。我猜想,也许是哪位好心人,把我当成了一个小乞丐,在我熟睡的时候,悄悄地塞给了我十元钱,让我一下子“富裕”起来了。

当天晚上,我紧攥那十元钱,靠在街角的一堵断墙下,做了一个香甜的梦。次日清早,我沿着大街游荡,小摊贩的叫卖声和各种食物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向我飘来,令我几次停住脚步,又几次摇摇头走开,我终于没舍得给自己买一点点食物。

在向这座我向往已久而到达后却又不得不离开的城市告别之前,我最后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就是这一眼,竟使我的人生和命运,陡然发生了一个根本性的转变。

就在我昨夜赖以避风的那面红色砖墙上,用石灰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那是一则最简单的广告:院内批发冰棍,备有冰棍箱。那一行白字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耀眼,就好像是在无边的黑夜中磕磕绊绊地行走时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盏明灯,我的心一下子被照亮了。

愣了片刻,我摊开右手,看着那被汗水浸透了的十元钱还在,便像发疯一般,飞快地转身跑进了那家冰棍厂,十分钟后,我花了三块五毛钱买了一个冰棍箱子,又花了六块五毛钱批发来了半箱子冰棍,便开始了我的沿街叫卖。

白天,我走街串巷叫卖冰棍;晚上,我就露宿在冰棍厂外的围墙边。刮风了,一条破麻袋一围;下雨了,打一块废旧的塑料纸一盖,一晃一个多月的假期过去了。最后,我算了算,在这五十多天的时间里,我总共赚了300元钱,除去交纳学校一年的各项费用,还够给自己和父母买一套廉价的新衣、给兄妹各买一个新书包……

我的梦想终于变成了现实。含着泪水,我怀揣着那张通知书,穿着新衣服,背着新书包,像一个打了大胜仗的将军似的,迈进了县重点中学的大门,开始我边读书边勤工俭学的历程。

五年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一所大学。

那十元钱,成为了我一生命运的转折,但我至今不知道送给我钱的那位好心人是谁,惟有把这个美丽的机遇永远铭记于心。我想,我只有为社会、为我周围的人们多做一点好事、多付出些爱心和帮助,就算是对那位好心人的报答吧。

7.从夏到冬

潇觉得快乐真的好吝啬,你刚尝到一点滋味,它就退去了。从夏到冬的故事,就这样简单而短暂。

很多年之后,潇依然会闻到那个夏天的气味,有点潮湿,有点苦涩……

那一年夏天,父母回到北方的那个大城市去办理工作调动手续,于是潇被独自留在江南,寄住在姑妈家。她明白,又一次漫长的等待开始了。尽管只有13岁,但潇仿佛早已参透了生命就是等待,面对未来的一切只有承受。

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生活,潇总有些拘谨也感到些许的孤单。好在9月很快就到了,姑妈把潇领到附近的一所中学。人声鼎沸,因着这份热闹,潇感到有些振奋。于是,她对那熟悉、忙碌而又快乐的校园生活满怀着憧憬。潇暗暗下了决心,在这里一定要出类拔萃。

第一天上午,语文,代数,潇听得很轻松。下午的植物课上,尽管潇拼命地用指甲掐自己的手背,告诉自己要用心听,可始终感到是在云里雾里。直到现在,潇还是弄不懂那些被子植物、蕨类植物。只要一想起那节课,她就会感到植物老师那一口浓重的地方话有如一根根藤蔓缠绕着她的身心。潇第一次感受到语言的困境能让人产生如此的切肤之痛。更要命的是,她居然被抽到回答问题。潇在心里暗暗诅咒了一句:“噢,见鬼,她说的什么话我都听不懂。”潇感到一阵胃痛,这时,有一个声音从背后低声地传来:“第三页,第二段。”

从那时开始,潇就发现靖的声音很好听。坐在身后的靖是那类长得很清秀的男生,可是性格并不那么文静。他反应很快,可书读得并不出色。他爱说些笑话,也和比他大的男孩打架。有时候他爱扯着嗓子喊几句“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潇听到了,总有些伤感,心中那坚硬的东西柔软下来。自修课上,靖总爱拍拍潇的肩,让她转过身来,一起做作业。潇觉得这样坐着并不是很舒服,但她心里是乐意的。潇发现靖衬衫的衣领总是干干净净的,有一股很清洁的味道。“他一定有个很好的母亲。”潇这样想着并立刻联想到自己的母亲。做完作业后,前后座的几个同学时常一起玩几道智力题,靖和潇是玩得最好的两个。潇不服气,就要求加题,随后潇总是有很多赢的机会。这时,潇在不经意中会捕捉到靖眼中那狡黠的流光,心中便微微一动。

落叶时节,潇的心中有些凉意,她比以往更渴望着父母的来信。潇总想到“叶落归根”这四个字,父亲就是因为这个,而放弃了高位执意要回到故乡来的,然而这个故乡对她来说,并不是很亲切。

有一天放学搞卫生,靖悄悄地拿走了潇桌上的钥匙,潇发现后追着要靖还给他,并且说了些好话哄她。靖不肯,跑到教室外的花坛上,潇无可奈何,赌气地走了。搞完卫生,靖发现不知怎么真的把钥匙给弄丢了,潇顿时脸色煞白。姑妈就给她这么一把钥匙,这件事蒙不过去。她开始有些恨靖的捣乱,心里郁郁不乐,好几天没搭理靖。而靖在她身后仿佛有意提高了嗓门说一些逗趣的话,潇表面无动于衷,心里却被搅得乱乱的。然而潇还是不想原谅靖。

潇慢慢地消了气,可是那几天靖因病没来上课。自修课的时候,看到身后的空座,潇的心里空荡荡的。即使是不理睬靖的时候,心里也不曾有这样的感觉,因为知道他的存在,能听到他的声音,也就有一份慰藉。潇怅怅地一个人做着作业,发现一走神做错了几道习题。接着的几天,爱睡懒觉的潇坚持一大早就来到学校,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为了来早读,而且希望能第一个看到靖的身影。除了父母,她从来没有这样等待过一个人,从来没有这样盼望着见一个人。为什么生命中总有等待?靖病好后就来上学了,他走过潇的身边碰掉了潇的铅笔盒,当他俯身拾起铅笔盒时,看到了潇的笑容。潇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原谅了他。

江南的冬天少有北方那皑皑的白雪,当度过她生命中第一个暖冬时,她和靖已经能背诵“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了,指数的乘除法也做得得心应手。潇发现随着冬天的到来,靖减了一些夏日里的火爆脾气,眼神里多了些含蓄与温情。那时,学校组织冬练,每天都要跑两千米。潇是平时连八百米测验都视作畏途的,因此这样的长跑,她每次都恹恹地排在队列的最后。女生的队列后总是跟着男生的队列,靖作为男生的体育委员,在前面领跑。潇发现靖领跑的速度掌握得很好,时快时慢,这样自己总能听到靖在几步之遥的背后重重的呼吸声。中途有女生掉队后,便索性停下来休息。潇是说什么也不肯在靖面前露丑,很快她便惊奇地发现跑完两千米全程也不是很困难的事。20天的冬练结束后,潇甚至还有些留恋这样的长跑,大概有些“风雨兼程,同甘共苦”的意味。

临近期末放假的日子,日渐短夜渐长。傍晚时分,盏盏路灯就已在夜中泛着昏黄的光晕。一天晚饭后,姑妈告诉潇,她父母的调动手续已办好,很快就能一家团聚了。潇轻快地走到阳台上,感到头顶的星空如此美丽。透过夜色,她辨认出楼前路灯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靖。靖正抬头张望着楼上。潇借口去倒垃圾,匆匆跑下楼。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最快乐的事情与他分享。靖看到潇,欲言又止。最终,他告诉潇由于家里要搬到城的那一头去住,下学期不得不转学。惟恐考完试碰不到潇,他鼓起勇气找到这里来。潇觉得自己很傻地问了一句话:“如果我不下楼,你会这样一直等下去吗?”靖说:“我有感觉,知道你一定会看到我的。”潇在靖的眼睛中看到一片晶莹的雪花。

潇觉得快乐真的好吝啬,你刚尝到一点滋味,它就退去了。

从夏到冬的故事,就这样简单而短暂。

8.凄美是那鸟飞的声音

她不时停下来想想,对着灯光看看手中的图案,一下一下,神情非常专注。也许是日光灯下的缘故,她的脸看上去惨白惨白的,仿佛血色都被手上的红纸吸走了。

那年,我就读的考古专业,全系才有我和小岁羽两个女孩子,被男孩戏称为“绝代双娇”。

小岁羽是个极其美丽的女孩,一米七六的身高,中分的长发直飘到腰际,只是脾气有些古怪,喜欢独来独往,喜怒不形于色。

出类拔萃的女孩理应彼此欣赏,惺惺相惜,但我与小岁羽的关系始终很微妙:她像一株火红的木棉,我像是树下的一串铃兰花,虽也拥有兰心蕙质雪肤冰颜却到底超越不过她的高度。与小岁羽朝夕相处的确需要很大勇气。

当然,我的欣赏者也不乏其人,比如外语系的林骏。林骏比我高一年级,是运动天才。不过看上去像背着行囊浪迹天涯的清秀男生。他经常穿一件连帽的深咖啡套衫,外罩黑色短茄克,有许多口袋,奶白灯芯绒长裤随意翻起裤脚,一尘不染。如果下雪时多一条纯红的羊毛围巾,样子简直帅极了!

每次见到我们,林骏总是大声和我打招呼,微微含笑盯着我看,几乎目不转睛,偶尔才会留意一下小岁羽那块沉默的黑丝绒。甚至,有时正和小岁羽谈着校学生会的工作,我悄无声息地经过,他也会有如心电感应地转一下头,目光像被烫了似的不知所措。

凡是有林骏出场的篮球赛我每次必到,忍不住反复对小岁羽说:“林骏真的很棒啊!”小岁羽要么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要么怪怪地笑着打趣说:“小妮子春心动也!”我扑上去重重擂她几拳,两人笑成一团。

从刚入学起,我和小岁羽就心照不宣地准备考研,封闭了所有的感情。然而,不经意间,我的心被林骏搅得很乱,在恣意弥漫的雾气中,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林骏。我想见到他,每时每刻,更希望知道关于他的一切。

林骏的父母在美国,当我把他即将毕业出国同父母团聚的消息告诉小岁羽时,她淡淡地说句“人各有志”,就又埋头读书。

半个月后,林骏果然来辞行,并留下两份小礼物。送给我的是一副粉红色绒绒手套,织成可爱的兔宝宝模样,戴上去暖暖的,不大也不小。无意中说过想要这样一副手套,林骏竟记住了。深夜时把手套贴在脸上,一种更大的悲伤就用它锋利的牙齿来咬我坚果一样的心了。心很想看看小岁羽的礼物,感觉像一本书,不太厚,包得有棱有角,银亮的纸上洒满淡绿色的玫瑰,还用黄丝带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小岁羽随手将礼物放进抽屉,坚持不肯当着我的面打开。

林骏走的那日,是个星期天,好多人去机场送行。本想叫上小岁羽陪我,可她一大早便背着书包神秘兮兮地“失踪”了。我只好一个人去,低头跟在众人背后,像个六神无主的逃兵。

机场的风很大。直到临上飞机的那一刻,林骏还在焦急地张望。忽然,他用双臂分开人群,疯了一样冲到我面前,牢牢抓住我戴着粉红手套的双手。那几分钟,世界仿佛凝固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望着林骏一张一翕的嘴唇,我什么也听不进,什么也听不清。直到最后,林骏拍拍我的肩膀,苦涩地笑笑说:“有机会来美国吧……”

在飞机的巨大轰鸣声中,我哭得一塌湖涂。我想我是真的爱上林骏了。

林骏走后,我常做这样的恶梦:我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在陌生的山路上没命地溃逃。如果没有小岁羽,我真不知道如何度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

她说人活着就应该有梦想。因为品学兼优,系里决定保送她读研究生,可小岁羽一定要考北大。系主任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也无济于事。从系办回来,小岁羽故意学着电视剧里日本女人的腔调,重重地点点头,鞠躬说:“为了理想,让我们加油干吧!”我忍俊不禁,手中的英语课本险些跌在地上。小岁羽这份可爱的固执,或许惟有爱情才能改变吧!

从此,寝室里多了两个整天挂着大大黑眼圈的女孩子。我渐渐瘦成“排骨美人”,而小岁羽也经常感到胸闷、背疼,有时还拼命咳嗽,彻夜难眠。我催她去医院看病,她总是怕耽误时间,拖延着不肯去。

那年的考研形势不容乐观,但像小岁羽这样优秀的女孩是一定会考上的。小岁羽离她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了。那么我呢?爱情会创造奇迹吗?在遥远的大洋彼岸,林骏会等我吗?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滑过。就在我的成绩有些起色时,小岁羽却昏倒在盥洗室里,被送进校医院,医生怀疑她患了很严重的肺病。于是她不得不收起翻得烂熟的资料,频频往返于学校和各大医院之间,拍x光片、化验、打针……苦读的灯光下只剩我一个人,孤独的感觉像雾一样弥漫上来。我为小岁羽扼腕叹息。

在不绝如缕的忧伤中,新年临近了,忽然想起该给远方的林骏做一张贺卡。他说过喜欢手工制作的卡片。小岁羽很赞成我的提议,她手巧,看着我拿剪刀笨手笨脚的样子,笑了:“别糟踏红纸了,让我帮你。”整整一个晚上,小岁羽都半靠在床上剪一个极富民族色彩的复杂图案。她不时停下来想想,对着灯光看看手中的图案,一下一下,神情非常专注。也许是日光灯下的缘故,她的脸看上去惨白惨白的,仿佛血色都被手上的红纸吸走了,然而小岁羽有种说不出的美丽,娴静如水。

贺卡做好了,我偷偷写上一句令人脸红心跳的话。小岁羽坐在椅子上系鞋带,由衷地赞叹:“真好看,林骏会喜欢的。”

把贺卡装入信封,我忽然想给它加一道翠绿花边。问小岁羽借彩笔,她让我自己拿,我便踢掉拖鞋爬上她的床铺。

找到彩笔,却发现小岁羽的枕边有一本装帧精美的英文原版书。看封面,是泰弋尔的《飞鸟集》。出于好奇,拿起来翻了翻,里面飘出两张小巧玲珑的卡片,是手工制作的,很精致的。一张是展翅欲飞的小鸟,空空荡荡,不着一字;另一张心形卡片背后则有几行飘逸的蝇头小楷,熟悉的笔迹诱惑我读下去:

“我走了,却把心留在这里。无论何时,只要放飞的小鸟发出召唤,我就会回到你的身边……”

是林骏!

我仿佛坐在一条沉船上了,冰冷的海水一点点漫过来,又冷又涩,一种窒息的感觉袭遍全身。原来这一切只是如此荒唐!我傻,可小岁羽为什么也那么傻呢?

第二天,在邮局那个邮筒前,我犹豫了良久。天越来越暗了,最后一次开箱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咬咬嘴唇,双手捧着信封,把它一点点塞进去,像慢慢把自己的心掏空。外面在下雪,碎玉乱琼似的雪花打在脸上竟不觉寒冷。我能感到当林骏打开这封信,看到里面飞出的翠绿色小鸟,该是多么高兴啊!

“但愿君心似我心……”上面这样写道。

毕业后的第三年,在这座天涯尽头的海滨小城,我收到了一个牛皮纸邮包和一封短信,是林骏寄来的。他告诉我,曾经有段时间,小岁羽要每夜听他读这本薄薄的《飞鸟集》才能入睡。在信的末尾,他写道:“樱子,你知道吗,‘岁羽’是鸟飞的声音。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可你难道没听到鸟飞的声音?”

“我当然听到了,林骏。”

那天是1996年12月21日在北半球最长的夜里,我给林骏写下了今生惟一的一封信。在信里,藏着我收获后的喜悦。我终于收到了两颗盛满爱的心。

9.网上情人节

女追男,隔层纸,男追女,可隔座山哪,我现在都快到山顶了,不能行百里而退九十。

就要到周末了,我破天荒地怀着急切的心情等待着。

以前,我是最怕过周末的。寝室里八位兄弟,除我之外都已具备了护花使者身份。一到周末,便是他们神采飞扬、一显身手的时候。沐浴更衣、梳洗打扮,然后无限憧憬地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安慰一下我的心情,努力吧,希望就在不远处等着你。看着他们,我真是七分羡慕二分嫉妒外加一分孤独。唉,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的那一半呢?

那天晚上,又是周末,长夜孤灯,百无聊赖。鬼使神差地,我决定去上网。

第一次上网,感觉就像刘姥姥初进大观园,到处都透着新鲜,让人欢喜得说不出话来。我在网上东冲西撞,一不小心,闯进了一个聊天室。

注册的时候,我给自己取了个名字sasa,既可以叫洒洒,又可以叫萨萨,还可以叫傻傻,不显山不露水的,挺好。一进聊天室,我就热情地打招呼,大家好,我来了!里面的人似乎聊得正起劲,没人理睬我。唉,这里也恁寂寞,我有一种被遗忘的感觉。正当我准备退出的时候,一个叫nui的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也不知是他还是她,怯生生地说,你也是刚来的吗?头一次被人注意,我不禁受宠若惊,连忙回复,是的是的,见到你很高兴!接下来,我们开始漫无边际地闲聊。我的指法不太高明,常常弄得我手忙脚乱。nui似乎也觉察到了,问道,我怎么总感觉你在思考什么问题?我一见,差点乐出声来,敢情把我当哲人了,赶紧道歉,不是啊,我打字特慢。不知过了多久,nui向我告辞,得回去了。真不爽快,我暗自嘀咕,反正他或她也听不见。我说,下星期见?nui居然很快就答应了。头一次聊天就交到一个朋友,我感觉特有趣。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把大部分空闲时间都泡在了聊天室。在那个聊天室,总能找到nui,我则照例做我的sasa。每次见面,总有说不完的话,而且不论哪个方面,nui都聊得津津有味。什么武侠小说,爱情影视,唐诗宋词,体育运动,nui都来者不拒。不过,我可不是瞎聊。老实说,我对nui很感兴趣,也不知为什么,总想从中获取一些他或她的个人资料。怀着这么一种不太纯真的动机,我自然对nui的每一句话都留了神。譬如,今天太热最高气温多少多少度啊,回去之后我立马翻天气预报。这么一来二去,我基本掌握了两条:第一,nui也是一个学生,而且就在本市;第二,nui很可能是一个mm(美眉)。其实这一条很难把握,网上从来无男女,而且nui出言谨慎,总之不能确定。只是每次聊天的时候我就想,nui要是个mm就好了。这不能不归于我那不太正确的交友动机,不过也不能怨我,以我那苍白的感情经历如何找到那种感觉呢?

物质的充裕固然很重要,精神的充实也是必不可少。那段日子,一向极具忧郁气质的我也变得红光满面,精神饱满。只是和人说话时,两手手指常常不自觉地抖动(还当是在聊天室呢),弄得大家还以为我得了鸡爪疯,苦口婆心地劝我快去医院,免得落下什么后遗症,气得我直甩手。

国庆节,放长假。按惯例,各个学校的老乡们都聚到一块儿玩。我一去,就看见了彬。彬是一个古典美人,容貌清丽,极富才华。据说,追求彬的也不在少数,不过谁也没能敲开彬的心扉。其实,彬早就是我心中的那位了。只可惜,每次见到彬,我便不由自主地变得笨嘴笨舌,前言不搭后语,她则满脸怜惜地看着我,最后总以我狼狈而去告终。

我看见彬独自坐在一个角落里,便壮着胆子坐过去,和她说话。彬照样不置可否,面无表情。看来还是没戏啊,我无限悲哀,暗自神伤。沉默了半晌,末了,我随口说了句“唉,现在大家都愿意到网上去聊天了。”不想此言一出,峰回路转,彬立刻来了兴趣,竟主动说起她上网的经历来。我也不由得精神为之一振,原来这才是亮点之所在啊!连忙正襟危坐,洗耳恭听。彬大谈了一通网上聊天的乐趣,最后,不无得意地告诉我,“我在网上交了一个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不由得心为之一沉,完了,完了,定了定神,勉强问道,“是谁啊?”彬略显沮丧,“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说他叫sasa,也不知是洒洒,还是傻傻,反正挺有趣的一个人。”她自顾说道,两眼发直,一副很陶醉的样子。轰!我的脑子当时就炸了,差点晕过去。彬问:“你怎么了?”我连说,“没什么,没什么。那个聊天室叫什么名字,哪天我也去看看。”我藏了个心眼。彬傻乎乎地:“a聊天室。”天哪!千真万确,毋庸置疑!哦,我的心一定是被丘比特射了个透心凉。接下来也不知她说了些什么,我脑子里想的都是怎样在聊天中完成一个伟大而艰巨的任务。

以后的网上聊天就是非常自然的了,非常自然的向我引导的方向前进了。既要展开行动,又得不露痕迹,既要有的放矢,又不能打草惊马(她属马),循循善诱,谆谆教导,我得有耐心。女追男,隔层纸,男追女,可隔座山哪,我现在都快到山顶了,不能行百里而退九十。必须进一步发扬艰苦奋斗的精神,戒骄戒躁,把革命进行到底。在战术上要重视,在战略上要藐视,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我把研究抗日战争的心得全部用上了,这也叫理论联系实际吧。不过我可不想抗战八年,最好赶在新世纪到来之前了却这段前世姻缘,免得造成历史遗憾。有时,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高明的指挥员,正和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对手作战,想想nui也真可怜。

其实,nui一点也不可怜。据她后来供认,她早就有所察觉我在诱导她的言论。不过,她也想知道我到底有什么花样,谁知到了后来,竟不知不觉地作了真。直到现在,还认为我太狡诈。这怎么能怨我呀。

翻翻日历,时间已经不多了,我决定摊牌。“今天天气不错啊”,我说。彬回复,“是啊”。“明天去公园走走怎么样?”我单刀直入,两眼紧紧盯着屏幕,心突突直跳。nui大概懵了,好半会儿才回答。当我看见“好啊”两个字时,兴奋得差点跳起来。呵呵,幸福的感觉啊,使人心醉。

想想那天的见面,挺滑稽的。按照事先的约定,我左手拿一《罗马假日》,她右手拿一《音乐之声》,好像特务接头似的。她差点就认为我是假冒伪劣,还好,经过一番严格的查验,总算确认了我的sasa身份,同意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奋斗。乌拉!

好了,从此以后,周末的晚上我再也不寂寞了。只是每次散步时,彬总嚷嚷说是被我骗来的,我则马上纠正,是网来的,这叫天罗地网。她习惯性地撇撇嘴,臭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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