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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玄天罡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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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梅打量之下,已知道那中间女子必是刘师婆了,想不到她会这么年轻,还生得这么娇艳……

她正思忖间,祇听到刘师婆道:“怎么,你们都是女娃儿?”

麻姑插口道:“祇怪你们眼瞎,连男女都分不清,还硬要嫁人。www.xiaoxiaocom.com”

刘师婆冷哼了一声,道:“这也好,我女儿虽然嫁不到个好丈夫,我的仙童却想娶一个好媳妇,等你们成了亲眷,都有好处,如果胆敢逞强,惹我亲自出手,你们可就悔之晚矣!”

雪梅闻言,气得妙目圆睁,一横手中心光慧剑,娇叱道:“你这妖妇,胡说些什么,惹火了姑娘,祇怕后悔的是你。”

那毒蛊神枭刘师婆听了,并不发怒,仍然笑嘻嘻的道:“小丫头,别在我面前逞强,凭我家白云仙童的品貌,也配得上你,正好是天生佳偶。”

麻姑怒叱一声道:“我看最好你和你那仙童成婚,才是佳偶天成。”

刘师婆怒叱一声道:“放肆!莫要将我招恼了,稍时放出天蚕,将你等嚼成粉碎。”

刘师婆虽然发怒,但言语仍然十分柔滑,声如莺簧,而且说话之际,妙目流波,隐含荡慧,不住朝两人飞媚送娇。

这是一种极为厉害的邪蛊,一个把握不住,六神便被摄去,幸而雪梅、麻姑俱是女儿之身,但也感觉到心情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尚能勉强自持,并不为其所动。

刘师婆还要往下说时,雪梅已在暗中运转真气,施展玄门罡气,等机会一到,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于是,她留神观测。

见那刘师婆祇管行使邪法,卖弄风情,口中喋喋不休,她正想等刘师婆把话说完,还问她几句,再出其不意,骤然下手。

蓦地,刘师婆忽然飘过来一个眼风,抛了过来。

雪梅猛觉心灵一荡,不禁大惊,连忙按定心神。

刘师婆见自己这摄魂邪功,蛊惑不了对方,心中也甚惊异,益发把摄魂邪功施展到十二成,雪梅渐觉心旌动摇,有些难制了。

麻姑跟随枯木神尼多年,禅定的根基较为深厚,见状倏然伸手,朝雪梅背上用力一拍,大声喝道:“无耻妖孽,我当你有什么话说,却原来想藉此妖法害人,今天容你不得。”

话声中,一顺手中无心戒刀,就扑了上去。

刘师婆见状,那敢怠慢,转身亮出一条软鞭,抖得笔直,朝着麻姑胸前点去。

麻姑可也不是弱者,假作往右一闪,脚底下暗中加劲,等到鞭头穿空,倏地舍鞭掳人,朝前纵去,照准刘师婆右肩,就是一刀。

刘师婆这条软鞭,乃是以十年蜈蚣筋骨制成,不但坚韧,而且含有剧毒,祇一被打中,立即中毒,同时,她在这条鞭上,已浸淫了三十多年,练得刚柔如意,神出鬼没,这头一下,看似虚招,中藏不少变化,敌人如被点中,那就必死无疑,如若闪避,鞭头穿空,过了腰身,立即拐弯,祇一被它缠上,十有八九中毒栽倒。

麻姑跟着枯禅子苦练了十多年,武功根基扎得稳,人更机警,如非见机得早,几乎上来就受挫于敌人。

刘师婆见麻姑往右闪,心中暗笑道:“癞痢头,你虽刁滑,欺我软兵器反手无力,怎知此鞭神妙……”

她念头微动,同时手中鞭,已用劲抖动,向横里缠去,刚待张口喊着一声:“着!”

不料麻姑捷如飞鸟,拔地飞来,急风过处,人影已在当头,她本自以为必胜,是以力道全用在鞭上,急收不转,又见麻姑自反手方向扑来,难以抵御,不禁大惊,忙即后避,已白无及,肩头已被戒刀划下了一道血口,尚幸她应变得快,卸了点势,否则,这一刀准得砍下她一条臂膀来。

就是这样,倒纵出去时,一阵奇疼攻心,鲜血沿肩而下,身子一阵摇晃,勉强站住,连忙施展邪法,止住了血,忍不住羞恼忿怒,大喝道:“不识抬举的东西,叫你知道老娘的厉害!”

喝骂声中,随将手中长鞭舞动,龙飞蛇击一般,向前打去,她把一条软鞭使了个风雨不透。

麻姑仗着身法轻灵,纵跃闪避,虽未被打中,却也吃力异常。

刘师婆见麻姑矫健滑溜,久战不胜,其间又被无心戒刀划了几处伤痕,不禁情急心狠,暗中将身藏毒蛾蛊梭取出,这梭乃毒蛊门秘制,其形扁薄,长约两寸,头狭尾宽,后有两须,份量极轻,十三片为一套。

不用时,做一叠放在皮套内,可以连遍同发,伤人不重,祇是梭尖上有两个小孔,中藏蛊毒,祇一见血,立时毒性发作,不出十步以内,必然昏迷倒地,非她独门解药,不能救转。

这种毒蛾飞梭乃当年神蛊毒蛾蚕娘朱仙娥的成名暗器,又叫神蛊十三蛾,由于其巧小灵便,自幼带在身边,外以软鞭东腰,梭囊便附在右带上,成了装饰。

此刻在情急之下,掏了出来,满拟麻姑本领,任是怎样的高强,这一发十三只毒蛾,也难闪躲,她方取梭在手,扬手待发,猛听对面有人喝道:“大胆妖妇,胆敢藉妖法毒物害人!”

在喝声中,刘师婆手中毒蛾梭已然发出,那发话之人,也声随人到,是一个风姿翩翩的公子,和一位窈窕美女,就见那女郎一伸手,亮出一个丝兜,竟然将那十三只毒蛾飞梭全接了去。

刘师婆见状,倒被吓了一大跳,又见那一少年公子的样儿,心中一动,反而咯咯笑道:“这位哥儿来得正好,我这两个女儿,你看怎么样?”

来人乃是李晓岚和蔡玉凤两人,李晓岚闻言笑道:“什么怎么样呀!”

刘师婆笑道:“你瞧我这两个女儿长得怎么样?”

李晓岚笑道:“好呀,不错,还算得上美人儿。”

刘师婆说着,身子轻摇,身上衣服,忽然缓慢褪了下来,笑哈哈的道:“那么将她姊妹两人一齐嫁你如何?”

雪梅见妖婆又要施展迷魂妖法来迷惑李晓岚,不等她话完,挥手劈出一掌,一股劲风,疾卷而出,同时人也飞落在李晓岚身前,喊道:“岚哥,还不动手!”

李晓岚闻言之下,连想都没想,圈臂也劈出一掌。

两人所施展的全是玄天罡气,何等凌厉,劲风过处,树倒石揭,祇听轰然一声大震,他们存身那段崖石,在罡气猛击之下,立刻震碎,碎石飞洒。

再看刘师婆四人,早已逃去不见。

麻姑已欢呼着道:“师兄,我们找得你好苦呀!”

在这时,雪梅、玉凤姊妹两人已然拥抱在一起,竟然哭了起来。

她们这是喜极而泣,祇有麻姑望着她们呆呆的发楞,晓岚却笑道:“姊妹重逢,是件喜事,怎么哭了呢?”

蔡玉凤俏目一翻,瞪了他一眼,娇叱道:“要你管!”

说话之间,诸葛风祖孙也赶了过来,雪梅忙着为双方引见,诸葛风先和李晓岚寒暄了几句,忙道:“刘师婆威震苗疆,不比寻常,暂时败走,必然不就此罢休,她既以恶蛊为名,岂能一些没有施展,我们不得不有个防备。”

麻姑却不以为然的道:“小小妖魔,有何技俩,来便送死,不来我还想寻上门去,除恶务尽,这等小心做什么?”

李晓岚冷声喝止道:“师妹,怎么如此说话,凡事小心为上,岂可狂傲自大。”

麻姑还要争辩,雪梅忙拉住她,道:“师妹,岚哥哥说的不错,凡事还是小心点得好,大敌当前,怎可疏而不备,如果中人暗算,多不值得。”

麻姑闻言,祇好默然不言。

大家欢叙了一阵,雪梅就问起晓岚,道:“岚哥哥,我们一路追踪,都没有追上你们,你们怎么也到了这里?”

晓岚笑道:“天下事变幻莫测,本来我们很早就可以见面的,都因其他事故而错过,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他接着说出了他的一番遭遇,又在无意间重逢。

原来李晓岚和蔡玉凤为了追查萧氏三侠和隐叟张逸尘的下落,赶来南荒,因为救人如救火,一路急驰,所以就使得雪梅、麻姑两人追赶不及了。

他们一路南行,走的却是另一条路,竟然摸上了洛明尔峰。

他们从未到过南荒,当然也没有到过洛明尔峰,所以当他们到达了洛明尔峰,还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祇觉得这个地方,荒山寂寂,四无人踪,四面全是峭壁,排天直起,偶一说话,回音反应,半晌不绝,真是幽静已极。

晓岚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突见岭凹处,似有一缕缕炊烟,袅袅上升,摇曳天空,他忙招呼着玉凤,两人便往岭凹处走去。

去了有一几里路,刚刚踏入岭的另一面,忽见丛莽茂密,山花怒放,迥与来路不同,宛然另一世界。

沿途除了有时遇上一些天生的石路之外,连个樵径都没有,不像有人家居住的样子,再望前途,炊烟已杏,更无寻处。

玉凤不禁感到奇怪,忙道:“岚哥,刚才明明看到炊烟,就在近处,怎么到此,人家不见,连炊烟都飘没了。”

晓岚也感到奇怪,忙道:“可能是我们看错了,也许是云吧!”

玉凤道:“我信得过我这双眼睛,绝对不会看错,更不会把浮云看成炊烟。”

晓岚笑道:“曾听张叔叔说过,在南荒有很多地方,有一种地火,经常冒出白烟,可以煮熟东西,也许此处,就有地火也说不定。”

玉凤笑道:“深山大泽,时有龙蛇,也许有怪物潜伏,可也难说,我们切莫大意才是。”

晓岚闻言,忽然省悟,细揣那烟,果与寻常炊烟不同,而且时已过午,不是山民炊饭的时候,何来炊烟,忙道:“如有什么怪物,正可将牠除去,?卫矗俊?br />

玉凤道:“岚哥,我们还是小心点的好,免得事先没有防备,到时吃了大亏才不合算呢!”

于是,两人就一路端详适才那白烟升处,小心的往前找去。

走约里许,依然无动静,细察附近草木,也无异状,刚想走向高处一看,忽闻流水之声。

他们立处,是个斜坡,并无溪涧,照水响之处走去,才知那水声发自路侧丛莽之中。

玉凤拔出剑来,拨开丛草一看,见是一条极仄的水沟,宽仅尺许,源泉滚滚,流速甚疾,飞珠泼沬,触石有声,用剑一探甚深,又折下一根丈许长的树枝,往下一试,仍不到底,她正在试水之深浅,忽然手中一松,那树枝竟然齐水而断,沉底不起。

起初以为,偶然如此,再又拔了两根长竹向下探去,发觉其水不仅深不可测,而且,祇一入水,转眼便断。

玉凤心中一动,便招呼晓岚也将白虹剑拔出,削去水沟两旁丛莽一看,见那水源发自右侧高崖之上,也不知多长。

他们仗着宝剑锋利,不消多时,便将那条水沟两边的草木削去,开出一条二尺多宽的夹水小径,向前走去。

两人边走边看,只管顺着水源,往上行去,约有里许之遥,路也越走越险。

又走了半箭之地,才到了尽头之处。

前面危崖,忽然凹了进去,其深约有十丈,怪石底处,摇摇欲坠,隐闻由地匠传出声声怪啸。

到此已是寸草不生,走将进去一看,见那条又深又仄的水沟,直达崖底深处,靠壁中间,现出一个深穴,那水便从穴中箭射一般冲出。

穴中景象,甚是阴森。

两人看了一阵,也看不出所以然来,晓岚见那水穴甚大,突然想起自己手中白虹剑,祇一出鞘,立刻可以闪出尺余剑芒,可以烛幽照暗,就抽剑出鞘,侧身探头进去,晃动着手中白虹剑,往里照去。

见那烟火外观险恶,里面却是宽大平坦,光影中,那股奇水竟和箭弩相似,在地面上闪动,别的也无异状。

晓岚一时动了好奇之心,打算进洞一探水源究从何处流出,而且这水怎么会有腐木消石之力。

心念动处,转头看了玉凤一眼,那知玉凤和他一样心思,两人微一点头,相互一笑,各自亮出剑来,试探着向深穴中摸进。

洞穴深而潮湿,以两人那么好的目力,都看不到底,一阵阵冷风吹来,寒凉刺骨。

正行之间,晓岚忽然发现面前,毛茸茸的一团,仔细看去,已无水影,猜是源头尽处,心里一急,纵身前扑。

眼看到达,猛又发现那水沟尽处的黑影中,有水雾腾起,方在辨视,忽听身后玉凤惊叫一声道:“岚哥,小心!”

晓岚闻声方一回头,就见一条人影掠身而过,扑向前去,他心中一惊,知道是蔡玉凤冲了过去,他也不敢怠慢,随后也跟着前扑。

这时,黑影中的白雾,越更浓厚,剑光照处,就见黑影中,蹲卧着一个大怪物,生相奇恶,又大又长,不敢稍微怠慢,两人两柄剑,一先一后,相次发出手去。

那怪物想已熟睡半日,为两人声息惊醒,刚睁开眼来,两柄长剑,已接着剌到,正中要害,没等牠张口喷毒,连吼都没有吼出声来,祇是鼻子里“嗡”了一下,就当时毙命了。

原来,蔡玉凤女孩儿家较为心细,她紧随李晓岚身后,忽然发现黑影中发出了一蓬白雾,竟和方才在洞口所见炊烟一样,就知有异,再定神一看,发现在那烟气围绕中,隐隐有两三点碗大的绿光闪动。

此刻,因晓岚在前,还未发觉,恐有失误,决计先下手为强,这才纵身前扑,同时警告晓岚小心,挥剑直刺。

须知这怪物,原名九眼神蟒,形相极怪,有头无颈,更没有口鼻,只有前胸上,生着九只碗大的眼睛,兼作耳目之用。

食物之时,全凭九眼吸力,无论什么野兽虫豸,多恶毒的东西,祇要被牠目光扫到,便被吸住,沾在眼上,不消多时,便化成浓血,就都到了牠的肚内。

这怪物没有后窍,吃东西有进无出,除去九眼之外,还有一个肚脐,长而不圆,约有尺许,终年常开,流出毒水,凡是毒水所经之处,皆有了毒,人服必死,没有解救之法。

所幸这怪物,虽然贪狠恶毒,却是上下一团,只在肚腹之下,生着十八只小足,拖着牠这么一个庞大的身体,臃肿非常,是以行动十分迟缓。

其性又爱贪睡,除正子午两个时辰,为了去吞吸日月精华之外,永远伏在阴暗之地,眠而不醒。

目光所见又短,醒时非九眼齐开,不能行动,那禁得住晓岚和玉凤两人双剑齐发,各刺一眼,所以死得那般容易。

不过,这九眼神蟒,乃是两只,一雌一雄,晓岚和玉凤两人所斩,乃是只雄蟒,还有一只雌蟒,在洞底地穴之内,适才两人才入洞时,所听到的地底啸声,便是那雌蟒,因为正在生产小蟒,没有出来。

两人杀死了怪蟒,又在洞中搜查了一阵,以为怪物只此一只,业被杀死,也末在意,便忘了入洞之时,地底传来的啸声,以致留下了异日祸根。

两人剑斩怪物之后,突然一阵奇腥刺脑,头目皆眩,知道其毒非常,不敢近前,便绕过去进入另一条通道。

前进不远,四壁钟乳渐多,映着手中剑芒,越显得珠缨锦屏,十分美观,却不再见妖踪。

越走洞道越窄,计算着已行有三四十里,忽见前面隐隐有光,脚下加紧,急奔过去一看,业已到了出口之所。

洞口不大,约可通人,奇石掩覆,珠网尘封,洞外也是危崖高耸,草木茂密,遥望附近,一片参天古木,林荫中,隐现红瓦一角,仿佛庙宇。

依了晓岚的想法,因为洞中怪物,奇毒无比,虽已被杀,倘有人误入洞内,如为余毒所伤,岂不送命。

还有那条水沟,既能腐石消木,其毒可知,那水到怪物身前便止,想是怪物所喷,也不能留着害人,何不回转前洞,将洞口用石堵住,再将那条水沟一齐填没。

他将这个想法和玉凤一说,玉凤一则不愿再看到那怪物凶恶之相,更不愿闻到那奇腥之味,忙道:“那水沟又长又深,一时半刻怎填得满,再说此地又这么荒僻,百里之内不见人烟,路又奇危绝险,绝不会有人由此经过,何况怪物已死,毒源已绝,行将干涸,怎会害人,何必费这一番冤枉气力。”

晓岚闻说,也只好作罢,因后洞这一方面,地势比较平坦,仍恐有人误入洞内,中了妖毒,正自忖念着如何封住洞口,突见洞顶上,孤突出一块很大的危石,正好用来封洞。

心念动处,人便一纵而起,纵上那危石,双掌平按石上,运起“玄天罡气”,大喝一声:“开!”轰然一声大震,那块重有万斤,大约数丈的危石,便倒塌了下来,恰好落在洞门凹处,嵌得紧紧的,将洞口封住。

这一来,却在无形之中,将那条雌蟒的出口,断去了一面。

晓岚封住了洞口之后,又仔细的看了看,见人兽都难走近,才放了心,道:“这就好了,咱们走吧!”

玉凤有些不耐烦的嗔道:“在这荒山之中,我们总得有个目标才行,就这样盲人骑瞎马般的乱闯,究竟要闯向什么地方呢?”

晓岚笑道:“我们是来洛明尔峰,当然是有目标的了。”

玉凤道:“洛明尔峰在什么地方,我们是已经到了,或者是已然走过头了,总得弄个清楚,那有这样乱闯的。”

晓岚道:“凤妹说得对,你看前面那片树林,隐现红墙,必是一座庙宇,既有庙宇,附近必有人家,我们何不过去打听一下。”

玉凤轻轻一点头,两人就收起剑来,略为整顿了一下衣履,便往树林中走去。

入林一看,见地上落叶,淤积尺许,看情形纵有庙宇,也必是荒山塌废的古刹,未必有人,正觉有些失望,忽听玉凤娇呼道:“岚哥,快来看,这不是有人打此经过,留下的脚印么?”

晓岚闻声回头侧睑往地上一看,果见积叶上,有着一行很深的足印,长约两尺,宽有五寸,比起常人足迹,大过一倍还多。

这时,他们行经之处,乃是一片梧桐树下,碧干亭亭,参天直立数十丈,每树相隔较稀,那积年落下的桐叶,饱受雨淋日晒,都已污蚀戍泥,匀铺地面。

那些足印,个个足趾分明,两人心中不禁感到诧异,明明是人的脚印,怎会大得出奇,难道又是什么妖怪?……

两人抽剑出鞘,警戒着循着那些脚印,走了一段,不但树的距离渐稀,更发觉路旁有好些广约亩许的深穴,地上时见残须断梗,穴旁浮土如环拱起,成了一圈浮堆。

附近林木,也都歪向四面,看出那穴中,原有大树,被人连根拔起。

普通树林,大都是上下同时生长,上面树干枝叶有多长多大,下面的根株须梗,便也一样,有多长多大。

这些林木之根,俱在地底,盘行纠结,一旦拔起,所有挨近的林木,俱受影响。

两人见那些树木,最小的也有合抱之粗,如被风吹折,不会连根拔起,也不会只断一棵,如是人为,那此人神力还不必说,单那身量就大得出奇了。

两人惊讶了一阵,玉凤咋舌道:“能有这么力量的人,其身量就必也很高大。”

晓岚道:“世上那有这般高大的巨人,我猜必是山魈夜叉一类的妖物,我们可得小心了。”

玉凤道:“我想即是山魈夜叉一类妖物,纵然力大无穷,毕竟牠只能在地上行走,凭我们的轻身功夫,足可应付得了。”

晓岚道:“不过,我们也不可大意,别被牠抓了去当作点心,那就糟了。”

玉凤笑道:“牠不会吃你的,因为负心之人的肉都是臭的,我想山魈夜叉也不会喜欢吃臭肉的吧!”

晓岚笑道:“那可说不定,牠就喜欢我这身臭肉呢!没听说过有臭味相投的话吗?”

两人说笑着,一路留神观察,循着足印前去。

又走约三数里,忽见大涧前横,竟有十多丈宽,足印并未过涧,循着足印右转,走有半里多路,又见一根天生的大石梁,横跨两岸,脚印也到此为止。

晓岚和玉凤相互使了一个眼色,就越过那石梁一看,也不见有足印。

试若沿着涧往回路一找,这面林木稀疏,积叶极少,看不甚清,走了几步,见到一段泥潦,足印才又出现。

原来这东西过涧需要绕道,竟然不走石梁,涉水而过,其笨可知。

这面没有密林,沿涧走去,转眼工夫,绕过一座低岩,忽见前面,现出一片广坪,坪上现出了适才所见那座庙宇。

那座庙宇虽然僻处荒山,年代久远,粉墙瓦殴,大半凋残剥落,但庙墙殿宇却是完整的,一些也没有坍塌。

庙前还森列着两行一般大小粗齐的桐树,土石平洁,绿荫如幕,并无残枝腐叶,仿佛常有人在那里打扫一般。

最奇怪的是广坪下面,顺着山坡,开有许多田亩,形如八卦,高高下下,大大小小,层次分明,错落有致。

田里除了豆麦之类外,还种有着水稻和山麻。

晓岚见状,心中暗忖:“庙中既住有人,怎不怕妖怪侵害,而且那巨人足印,到了坪上,便即不见,由此看来,那妖怪也常来此地,怎的并不伤人?”

他越想越奇怪,便和玉凤轻语了一阵,信步往庙前走去。

刚到庙门,忽见地下有一滩鲜血,血迹斑斑,又有巨人足迹印在内,玉凤突然道:“糟了,咱们来迟了一步!说不定庙内居民,已被山魈所害。”

晓岚闻言,不由义愤填胸,一拉玉凤,便往庙中走去。

进了庙门一看,门前有两尊神像,金漆业已剥落,过了头门,便是一个大天井,当中是石板砌成的人行道,宽约一丈,长有十丈,直通大殿。

正路两旁,种着两排梧桐,翠绿森森,浓荫匝地。

殿宇虽然古老破旧,却甚高大庄严,地上洁净得连一片落叶都没有。

再往殿中一看,殿门也不知何在,神案上,五供俱无,神像多半残落,不似庙中住有僧道模样,晓岚招呼道:“有人吗?”

他连喊了好几声,并无人答应,他们便往大殴上行去。

二层院落内,树木、天井,俱和头层院落相差无几,只是后殴门窗、神像俱都撤去,只剩下一座殴堂的骨架,和亭子相似,里面有一个极大的石灶,上面放着一口大锅,锅沿上铸有年代,竟是宋代行军之物。

锅底中,还剩有一些麦粥,因那铁锅周围,大有丈许,就那一点的残粥,足敷十数人之用。

晓岚用手一探,灶火仍温,就知此中人进食不久,灶旁还有一条丈许长的青石案,陈设着许多厨房应用之物。

柱上挂了不少干兽肉,累累下垂,这些东西,无一样不比常人所用大出数倍。

除此之外,一边横着一张神案,铺着一床麻制的被和一个竹枕,另一面横着长有三丈,宽有八尺的青石,甚是平滑。

石上空无一物,只靠里一头,放着一块三尺长,四尺方圆的石枕,余者还有一些农具,形式古拙,大小不一。

穿出后殿,便是庙墙,始终未见一人,玉凤诧异道:“这口锅,比起杭州灵隐寺的僧侣,用来煮饭的那口锅,还要大出几倍,如果盛满,少说也够百十人吃的,不知他们这里有多少人?”

晓岚道:“你瞧那些用具,都比一般人家所用大得多,莫非我们遇着巨人了。”

玉凤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想那山魈鬼怪,专门杀生血食,就算荒山找不着人吃,野兽却多的是,那会有这种闲心,种田煮饭,和人一样。”

晓岚笑道:“凤妹说得对,咱们总得查个清楚才是,先进去看看再说。”

说着,就迈步向殿中走去,又看了两处偏殿,仍未见着有人,就由原路出得庙来,方走到门口,猛一眼望见庙外广坪之上,一团绿影,闪了两下,便即隐去。

晓岚目光敏锐,看到那绿影之中,似乎藏着一个人面,但因坪下尽是山田,地势较低,没有看真,忙用手一拉玉凤,同往庙外纵去。

等到临近,正待掩将过去,忽听一个娇婉的声音,漫声呼喊道:“阿猛!”

先还以为这般荒山,那有女子,必是妖物幻形,两个人互相打了个手势,身形纵起,飞鸟一般落在一棵大松树下,隐身松后,仔细看去。

果见一个身材比常人高出一半的女子,头上顶着一个用桐叶织成的斗笠,大如车轮,赤着上身,胸前双乳鼓蓬蓬的,下身穿着一条用麻制成,似裙非裙的短圆桶子,脚也赤着。

那女子正在田里插秧,体格虽大,却是面目秀美,周身肌肤玉也似的,行动更是矫健非常,不时翘首向前,漫呼:“阿猛……”

这山田种水稻,除非高处有水可以吸引,但在这里却是在悬崖深涧之中,难有水源,但是那稻田中的水,多半满满的,正在猜想这水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玉凤道:“岚哥,你看这女子一点妖气都没有,明明是山中苗人,我们下去朝她打听一下,这是什么地方,洛明尔峰在那里,好不好?”

晓岚方点头道:“好……凤妹快看,那不是巨人来了么?”

玉凤闻言,顺着晓岚手指处看去,果见从山坡下转过一人,下半身被崖石挡住,单这上半身,自腰以上已长有两丈开外。

只见他一手提着一个黄牛般大小,业已洗剥干净的野兽,一手抱着一大捆枯枝,晃晃悠悠的往坡上走来。

晓岚见那巨人走得不快,也就没有放在心上,等他快上到坡上,猛想起那女子尚在田中,莫要怪物所害,方待要飞身下去救护时,突见那女子从田中站了起来,喊了一声:“阿猛……”迎了上去。

那巨人闻声问道:“姊,你叫我去洗野牛,又没到山外去玩,尽喊我干什么?”声如洪钟,震得四山都起了回声。

说话之间,那巨人已上得坡来,与那女子站在一起,身高足有三丈四五,两下一比,越显大得骇人,晓岚方待说话,玉凤已抢着道:“岚哥,我看这两个人不是什么妖怪,且莫惊动他们,看他们在做些什么?”

言还未了,就听那女子道:“我这两天心里老动,怕和去年一样,又遇祸事,你一离开,我便害怕蛇来咬我,都是今年多种了十几方田,把人给做累了。”

巨人道:“姊,我每次出去,都在附近,从不敢走远,你一喊我就回来了,适才你喊我时,我正在洗虎肉,见你一个人在这,旁边又没有什么,所以才来得慢些,你怕些什么嘛?”

那女子笑了笑,巨人又道:“当初种这几块田时,我就说过,我们有蛇肉、兽肉添补着吃,用不着那么多,你偏说今年要给我讨房媳妇,怕人家来了吃不惯野东西,可是,我这个样儿,谁能嫁我?你又说麻雀又饿老鹳,难道世上身材高大的,只我们两个?你再三不听,定要添种这么些田,果然累了不是,你且走开,待我替你做了吧!”

那女子道:“你种什么?旱田都不种了,还种水田,你如下去,怕不把秧苗都踩扁了,我因你去了好大一会,一个人有些心慌,那个怕累呀!”

巨人道:“那我做些什么呢?”

那女子道:“瞧!那边田里的水不够,你挑水去,把它灌满了吧!放水时,手脚轻些,慢慢的倒,别又把秧苗冲倒了。”

巨人也不答话,迳往另一边田梗上,把一付重逾千斤的大石桶,用树干一头一个,轻轻绰起,放在肩上,往坡下走去。

走没多远,那女子又唤道:“阿猛回来,你看你做事,总是有头无尾的,那虎肉洗得干干净净的,就搁在田坎上么?这里毛虫又多,弄脏了,看你到时吃什么?”

巨人似乎不耐,回头道:“你总是这样啰嗦,一会要做这样,一会又要做那样,挑了水回来,再拿怕什么?把我惹火了,看我打你!”

那女子闻言,并无惧色,反而发怒道:“你要打那个?我给你打呀!”

说着,从田中纵起,拔步追去。

那巨人笑了一笑,挑起水桶,迈开大步便逃,晃眼下了坡,转过崖角,没了影儿。

那女子也敛了假怒,仍自回转田中。

晓岚和玉凤已看出这两人,乃是天生异质,并非怪物,先以为是一双夫妇,听他们说话的神气,却又不像,越看越有趣,不由动了好奇之心,便就隐伏下去,等他们做完事后,再和他们相见,问个明白。

一会工夫,那巨人挑着两个大石桶,盛着满满的水,从坡下飞跑而回,走到那需水的田岸上,放了下来,一手握着一个桶沿,顺着田边,轻轻侧倒,放入田中,随又回身,往坡下跑去。

就这样不消半个时辰,他已接连跑了十几个来回,将那七八块先还差着尺许的水稻田,灌得满满的。

晓岚算计那桶,连水挑起少说也有二千多斤的重量,那巨人却行若无事,运步如飞,把它挑来挑去,丝毫没有吃力之色,这种天生神力,着实惊人。

那巨人最后一次挑水回来,和那女子说了几句话,词色之间,甚是亲爱和睦,也不再提打人之言。

等放完了水,那巨人道:“姊,可以了吧!”

那女子笑道:“好阿猛,今天的水果然放得好,没有冲伤我的秧苗,都这样细心的放,我便欢喜了,田中的水,今日便够了,只须再挑一次,用半桶浇浇瓜田,剩下的挑回家去,今日便够了,回来的时候,可绕到涧那边,采些野笋回来,晚上我做锅魁、煮腊鸡,取出桂花酒来给你打牙祭……”

那巨人听说有酒吃,连声喊好,挑起石桶如飞而去。

巨人走后,那女子一阵高兴,便高唱起山歌来。

这一男一女,都是生具异禀,女的寻常说话,还不似男的那般宏亮,及至情发心中,脱口一唱,那歌声真如凤鸣高冈,龙啸碧海一般,余韵悠长。

晓岚和玉凤两人,祇觉得歌声震耳,恍如黄钟大吕之声,只是好听,也没有听出她唱的是什么词句。

唱了一阵,巨人仍未见回来。

就在这时,忽见从坡下升起一团团、一片片的白云,从田侧峰角处,卷将过来。

玉凤刚道得一声:“那里来的这股旋风?”

就见那女子身旁的一件麻布裙,已被风吹得鼓胀起来,头上长发也被吹乱,但她仍在一面分秧,迎面高歌,且插且歌,通未察觉。

转眼工夫,忽见从峰角下,飞奔而来一群猴儿,亡命一般顺着田埂,四散奔逃,仿佛后面有人追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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