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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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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孔抽搐一下,秦快慢吞吞道:“只因在下又不想去了,却没想到小豹子和小贡子会上镇寻访,听二位方才言谈,有人冒充在下掳走他们?”

王大秃点点头,酒鬼却道:“尚未知晓是否为人冒充,你小子别太逍遥。www.xiaoxiaocom.com”

王大秃瞪着他,酒鬼也知自己理亏,强硬道:“他不交代清楚形踪,及找人来证明自己的无辜,叫老子如何信服?”

秦快坐在台阶上伸了伸腿,形色间不由泛起几丝阴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由老兄编派吧!”

酒鬼差点没跳脚,叫道:“难道老子还会冤枉你不成,谁知道你小子是否同那人串通,使什么阴谋鬼计?”

秦快也不答辩,只引述方才王大秃说的一句话:“就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值得在下图谋的?”

酒鬼正待教训,秦快已起身走进“栖凤阁”,酒鬼看在眼里,已怪声道:“这座阁楼是当初庄主为那贱女人所筑,你终于承认你跟她有关系,想进去寻什么宝物?”

秦快头不回,冷冷丢下话来:“都有你说的,设若不放心,大可跟进来看看,得到好处,在下不会吝啬分你一点。”

“这儿的一切原属于‘洗涤山庄’的。”

“他们不是全亡了么?”秦快明知故问道。

酒鬼说又说不得,因为他尚不敢确定秦快和毒凤凰的关系,不知秦快是否知晓“洗涤山庄”尚有后人?更懊悔方才扯得太大声,也许已使秦快对乔鹰三人的身世滋生疑心,如今只有跟在他后头监视,王大秃也只好跟着。

三人各怀鬼胎,秦快走前头捻亮火招子,见地上遗有吉塞尔留下的蜡烛,遂引亮蜡烛照光,将火炬的光芒往上移慢慢的看,只见到处都有移动的痕迹,显然楼下已被吉塞尔查过,却不知他查出了什么?

王大秃看着奇怪,问道:“呃,小子,在这之前有谁来过么?”

秦快漫应一声,表示不大清楚,酒鬼哼声道:“定是这小子进来过无疑,装模作样邀咱们同来,以示自己无辜,作梦!”

秦快一哂,平淡的道:“老兄尊嘴,确系令人讨厌,总喜欢信口开河。”

酒鬼欲骂,给王大秃阻住,表示不要打扰秦快,分了他的心神,酒鬼咕哝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闭嘴,虎视眈眈注意秦快一举一动。

秦快在楼下巡视一遍,看不出有何异状,举步登梯,登了七八阶,突然脚下一空,梯板断裂,整个人往下跌,酒鬼怪叫起来,二人快相撞之际,秦快手扶栏杆借力,腾空上了楼。

王大秃捡起整块断了的梯板,看了看,叫道:“这不是偶然发生的,梯板断缘整齐,定是刀剑所割,是谁来这招小把戏?”

秦快不语,举手招呼他们上楼,此时——

一阵风吹灭火烛,秦快取出火折子捻亮,赫然发现火烛少了一段,不由心中泛寒,王大秃及酒鬼上楼瞧见,也禁不住打个哆嗉。

酒鬼打个寒颤,道:“小子,你确定不是你不小心将它弄断?”

秦快摇首,他突然想到一个人,但没有说出来。

王大秃心有余悸朝四下张望,哺喃道:“我说小子啊,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

秦快再度摇首,其实他心理也不好受,虽说在黑暗中,但无知无觉给人取走一段火烛,连人家如何弄断火烛都不知道,岂不是太窝囊?

王大秃还不好意思骂,酒鬼就不客气的道:“你可真有出息?耳力都练到脚底去了?”

酒鬼这一骂可提醒了秦快,别的不提,关于耳力,“秦门双惰”曾对他施以严格的训练,不应该一点感应都没有。

秦快给忧伤蒙蔽了心智,此时得酒鬼提示,送敛起心神,凝目打量起手中的火烛,这一看,不禁莞尔,原来火烛并未折断,只是萎缩重叠在一起,下端有一寸多长是空心,与上面的火烛有毫厘之差的厚度,黑暗中,谁也不会仔细去测量,待它燃烧到特定的时候,就会掉入空心的烛中,平白少了一段,秦快握着插以火烛的烛架,没去留心,是以虚惊一场。

王大秃及酒鬼古怪的望着他,秦快遂抽出缩入空心中的火烛,运劲将它剥开,里面赫然包有三四条铜丝线支住空心的地方。

被此事一闹,秦快心情舒爽多了,声音也活络了:“将火烛烧到某一程度,铜丝线会软化,无法再支持火烛的重量,所以就缩到空心里面去了。”

王大秃和酒鬼放心的笑起来,王大秃呵呵笑道:“真有你的,小子,你如何看出来的?”

将碎烛揉成一团,引亮火线,秦快才道:“火烛被削断,至少该有折痕,可是它除了短少一寸的,并无断痕,再则,仔细瞧瞧,火烛居然长胖了。”

酒鬼一轻松,也不骂人了,道:“难为你会注意它的厚度,老子就没这兴致。”

不可查觉的笑了笑,秦快道:“老兄谦怀了,引亮火烛时,难免会看它一眼,不是么?

说穿了就不值一笑。”

说完又开始在二楼寻找起来,酒鬼呐呐道:“白天不是看得明白些,放着觉不睡,来此乌七妈黑瞎摸,你有病么?”

秦快背对着酒鬼二人,语音透着落寞:“不等事情水落石出,在下恐难得安睡,老兄如果困了,请自便吧!”

王大秃是很喜欢秦快,关怀道:“你有了心事,小于,居然严重到使你睡不着?”

他永远不会忘记在“疯胡同”与秦快同居时,他整天躲在房里睡觉的极盛时代。

秦快意兴阑珊道:“谁没有心事?只是想不想说罢了。”

“你想说么?”

“不想,也不能,更不愿。”

“这是什么话?”

“汉话,老兄听不懂?”

“就是听得懂,才愈迷糊。”

“在下本身都不清楚,老兄如何会明白?”

“奶奶的,原来你在消遣老子。”

“不敢。”

“你小子会有不敢做的事?”

秦快莞尔,心平气和的道:“多了,譬如此事,在下实在不敢再往下查,却又不能罢手,人生至此也无趣得很。”

愈说脸色愈难看,声音也抖了起来,不止王大秃怔住,酒鬼更是心惶惶,试探道:“你说这事是什么意思?小子。”

秦快悚然一惊,忙又道:“没什么,只是在下心中有所感应,仿佛有某项阴谋正等着在下陷身其中。”

酒鬼狐疑的看着秦快一会,方道:“你太敏感了,也许这项阴谋对你十分有利。”

秦快故意眨眨眼表示不解,酒鬼打哈哈道:“你慢慢夜游吧,老子不奉陪了,喂,大秃子,你有没有兴趣陪这小子秉烛夜探宝窟,不仅诗意又古趣,说不定还能发大财哩!”

王大秃压根儿便不信这座年久失修的破楼能找出宝物,且阴森森泛着鬼气,忙道:“老子没这雅兴,你喝酒不让酒仙,定也诗意得很,留下来正好辉映千古佳话。”

“别、别、别,老子是酒鬼不是酒仙,你高帽子少乱戴,马屁拍到马脚去了。”

酒鬼也受了王大秃影响,觉得此处鬼气太重,随即又打个哈欠,道:“夜深了,不回去大公子会担心,走吧!”

二人相偕下楼,还传来王大秃的声音:“方才你口口声声想捉这小子回去,如今真碰着了,却抽腿就走,回去怎么说?”

“放心哪,那小子跑不掉……”

声音愈去愈远,大地又归于沉寂,只剩秦快孤独一人,对着这栋已玻旧的阁楼发呆。

他在寻找那股味道,那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味道,存在于父母与子女之间的一种天性相连的那根线,虽然看不见,当事人却能清楚的感觉出它的存在,宝刀斩不断,巨石砸不烂的那根无形的线。

那就是亲情,父母子女之间至上的爱。

走进当年女主人的绣房,秦快很仔细很仔细地想感觉出那股味道:最后却不得不放弃,长叹一声,喃喃道:“二十年了,她不曾回去看俺一眼,根本就忘了有俺这个儿子,还谈什么感情?”

陡地甩甩头,又自责道:“秦快呀秦快,难道你盼望有那种母亲……不,绝不要,绝不要……绝不要——”

大吼一声清醒过来,秦快拭了额汗,收敛心神查视此楼,但想到此处极可能生母当年住所,心腔不禁紧缩一下。

多年的武术训练及荒山孤寂生活,早练就秦快凡事无动于衷,至少表面上如此,但,这突然出现的“母亲”二字,却令他难以再保持这副假面具。

深深吸口长气,秦快感觉胸腔难受非常,此楼虽经吉塞尔命人略为打扫过,但那股霉味依然十分刺鼻,秦快不得不隔些时候便至窗口透透气。

在床墙敲敲打打不觉异处,正待移开床,骤然,一股烟味钻入秦快鼻孔。

起先以为闻错了,但烟丝一缕缕钻进口鼻,用力吸一口,秦快大骇,奔至窗口,只见烟愈冒愈大,底下已燃起熊熊火光,秦快气得咒骂一声:“他妈的,吉塞尔,你敢放火。”

眼见火势还不强,秦快极其迅速的在毒凤凰房里勘查,时间一分分的过去,秦快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火势愈烧愈旺,秦快已全身冒汗,房里的东西全被他移了位,火光明幌幌的照着房里的一切,火烛早已被他弃置在地,整个人游梭于二楼,汗如雨下,他却不肯去拭掉它,他必须把握最后一刹那,使出本领查出此楼到底有无秘室?

十多年的风霜,楼早已不坚固,此时烈火一燃,极快地,渐有倾倒的趋势,秦快感觉到了,可是他不甘心,非到无法再支持的地步,他倔强的性子不容他放手。

此时——

不知何时,火光招来了人,只听小贡子叫道:“秦兄,你在里面么——”

“那小子就是财迷心窍,要他走却死赖着——”

“别说了,白叔,你确定阿惰还在里面?”

“当然,大秃子可以证明——”

“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他应该早感觉到,也许早就走了。”

“那小子十分倔,小陆,你猜他还在里面么?”

“…………”

秦快只听见乱哄哄的人声,无法听清他们说的,愈到此时,他反而愈发平静,脑子亦更加清灵,动作恍若掣电,不多时,他已查遍全楼。

秦快终于露出满足的笑容,正待退出“栖凤楼”,这时——

火烧垮了柱梁,楼整个倾坠下来,秦快也在此时穿破屋顶,在空中,长刺倏地抖出,卷住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这也是他早算计好的,人也甩向那棵大树,早已疲累得快虚脱,无力的望着阁楼倒坍溶入火中,明白如果再慢一步,如今他也陷身火中了。

秦快支身的大树,离观火的人有一段距离,加以烟窜冒得又高又浓,秦快估量他们无法发觉他窜出阁楼逃命的那一眨眼即逝的身形,趁他们未寻过来,掠出庄外,在心中暗道:

“很抱歉,小贡子,不提此事的纠葛,在下也没有自信会爱上你或其他女子,你会是很可爱的好妻子,可惜在下没有这个福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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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家客栈梳洗干净,秦快在床上打坐运功,只见层层雾气将他整个人包住,长久,雾气一点点散去,终于,秦快睁开双目,精光湛然,还显露出一缕怒火。

是的,若非方才那番折腾令他精疲力尽,他会立即去寻那放火的卑劣者复仇。

再度施展“草上飞”轻功,秦快简直脚不着地的在飞行了,急掠“洗涤山庄”。

来到方才失火的地方,观火的人已经走了,秦快望着地上犹有星渣子的灰烬,暗道:

“烧得可真快,乔兄他们既不愿也无能抢救,任由它化为虚无,那放火的人却意图将俺也埋葬其中,俺岂能饶得了他?”

嘴角泛起残酷的笑意,秦快掠向吉塞尔居住的院子,秦快轻车熟路的直捣吉塞尔卧房,见他高枕而卧,沉睡如泥,粗鲁的一把捉住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扯起来,奇怪吉塞尔丝毫不挣扎,探探他口鼻,骇然发觉他已断气,身体留有余温,显然死了不到半个时辰。·秦快简直呆住了,将他小心放回床上,审视他的死因,很简单,一掌毙命!

随即秦快又发觉床脚留有一张素笺,摊开一看,上书:“放火者死,逆我者亡!”

没有题款,秦快却猜得出是那只毒凤凰的杰作,直把钢牙咬得“格、格”作响,没错,他想寻吉塞尔报放火焚身之仇,却不愿意有人代劳,即使是“秦门双惰”也很尊重他,不干涉他私人的恩怨,如今,神秘的毒凤凰却做出这种令他痛恨的事情,秦快恨不得立即让她陈尸此地,如果她与他毫无瓜葛的话。

抱起吉塞尔尸身,秦快望着他死不瞑目的面孔,轻喟一声,喃喃道:“虽然你罪有应得,但任你暴尸不加处理,在下却狠不下这个心,可惜阿大他们已走,,否则正好护送你灵柩回故乡安息,如今只有安葬于异乡了,这岂是你当初野心勃勃远征中原所能意料得到?”

秦快抱着吉塞尔的尸身赶回镇上,立即向棺材店购置已做好的棺材,又出高价请棺材店老板一家人帮着寻来一辆拖车,连夜将吉塞尔安葬于附近的坟冢。

遣走棺材店老板一家人,秦快将店主免费附送的一叠银纸散于坟上,当然,江湖人不作兴请道士和尚来念经,对于吉塞尔,秦快自认已仁至义尽了。

望望天色已微肚白,秦快也不打算回镇上客栈睡觉,直接慢踱向“洗涤山庄”,一股无名的怒火,支持他非捉出神秘的毒凤凰不可。

看了吉塞尔的死,秦快有了顿悟,心想一切命中注定,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她是母亲也罢,不是也罢,何惧来哉?面对她,解决当年那段阴谋,才是首要之事。

对于乔鹰等人,他只有抱歉,内心急切希望打开圆环之秘,能寻出对他们极为重要的东西,算是补偿吧!

再次返转“洗涤山庄”,秦快直奔“万寿园”,在“栖凤楼”的火焚中,他突然寻到一条线索,就是毒凤凰房里有一个小型兽栅,秦快发觉以精铜所制的铁杆全是空心的,要将秘密藏在里头,真是再方便也没有了。

所幸当初曾吩咐打扫的农夫不可遗弃兽栅,秦快很快地找到它们,他拿出圆环,以圆环的中空部份对准钢杆,一根根试,不是太大就是太小,难以寻出刚好大小的。

秦快亦知绝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寻出,遂也按捺住性子慢慢找。

虽事隔多年,秦快依然能看出当时庄主爱兽之深,将兽栏制得十分精巧,且变化多端,不似普通兽栏造得四四方方,随便以几根铁杆烧炙即成。

“万寿园”的兽栏奇形怪状,且大得出奇,有以一百多根手臂粗的钢杆制成,上雕百兽花纹,内铺泥地、石砾,挖有小水池,植上树草,简直就是森林的缩影,从一些残留的遗迹,秦快可以很清楚的幻想到当年的盛况,心道:“这位庄主爱兽成痴,刚运来未驯服的野兽就关在小森林中,待它们驯服于庄主的热爱,想必就整天跟在庄主屁股后头跑,可真威风得紧。”

想想,又在心中哧笑道:“庄主的护卫,家臣不知是否也有此雅好,否则见到庄主身旁的野兽,有再多的谏语也会吓得缩回大半。”想着不禁也有些感慨。

秦快纵使叹服兽栏之美,却也抱怨制者的精刁,钢杆有的弯曲蛇形,有的上粗下纫,有的上细下粗,有的状似葫芦,有的貌似漏斗,美则美矣,找起来可就麻烦多了。

秦快望着那又瘦又胖的奇形钢杆兴叹,除非能将圆环对半剖开,再包住钢杆合合看,否则就只有以眼度量了。

奏快就在这么做,他相信自己的眼力,他不缓不急的寻,直到太阳再次肆虐当头,他已整整寻了快二个时辰,尚未找到钢杆中有某一处与圆环中空相吻合的。

拭了拭额汗,秦快抬头望望日头,只感到饥肠辊辘,这才想起自昨晚到现在尚未有半粒米进肚,何况寄居此地,三餐有人准备着,也未似从前身上总带些干粮,这时想吃东西,除了上镇别无他法。

看着还有好几个未寻过的兽栏,秦快暗叫:“真要命,那位庄主死后定改投胎作野兽,好与它们镇日为伍,感情更上层楼。”

秦快起身松松筋骨,一回头,不禁感到上天待他真不错——

一袭水蓝色衣裙,头梳三丫髻,小贡子捧着只小托盘正袅袅婷婷走来,虽然覆上盖子,但那股香味,早已合秦快肚子馋虫翻搅个不停。

小贡子未语先笑,却抱怨道:“秦兄自火楼中逃脱也不与我们说一声,吓得我们一夜无法安睡,却又寻你不着。”

秦快歉意的一笑,温和道:“对不起,在下未想会惊动你们,对了,听酒鬼老兄说你和小豹子昨晚遭人袭击?”

小贡子示意等会再谈,掀开盖子,原来是几样点心,满满一盘,小贡子递过筷子,笑得好俏皮,道:“秦兄昨晚没上镇,一定没吃东西,饿坏了吧!先吃点止饥再谈。”

秦快一笑,接过托盘,挟块核桃酥就食,边点头道:“可不是,在下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你这位送食仙子来得正是时候,否则在下只有上镇跑一趟了。”

小贡子见他吃得津津有味,遂也笑道:“秦兄道我真是仙子,捏指一算就知道你正于此受饥饿之苦?猜猜看是谁告诉我的?”

秦快咽下食物,想也未想就道:“除却酒鬼老兄,夫复言谁?”

“原因何在?”

秦快挟块豌豆黄细细咀嚼,赞了一声:“好吃极了!”

小贡子“嗤”得笑出来,笑得差点弯了腰,道:“你扯到那儿去了,我是问你为何是白叔告诉我的?你居然想到……呵呵……”

秦快神色不变,大刺刺道:“小妮子先别笑,在下是大画儿套着小画儿——话中有话。”

“尚请不吝指教。”小贡子呵笑道。

跟小贡子谈笑,秦快觉得心情舒畅多了,又道:“指教不敢,只是在说明一项事实,在下认为这些点心好吃,如果你不送来,在下只好上镇去,酒鬼呢?嗜酒如命,家中的酒不够他消耗,只好每日天亮上镇沽酒,说不得来此走一遭,撞见在下在此,不打声招呼,先买够了酒,回来享受一番,遇上你就随口提一句,等你打点好吃食再送来,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辰光了。”

小贡子吃惊的望着秦快二良久才叹服道:“你真聪明,秦兄,彷佛你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不敢,只是人与人相处久了,对某人的性情多少会有点了解,在下凭恃的就是这个。”

“这也须聪明的人才能看清人的真性情。”

秦快不愿绕着这问题打转,他也看出乔鹰未将毒凤凰的事告诉地,遂转个话题道:“昨晚欲图劫持你和小豹子的人,真与在下十分相像?”

小贡子尚有余悸的点点头,细声道:“那人好厉害,我和小豹子起先以为是你,不敢真打,差点被他得手,幸而我闻出他身上有胭脂味,忙提醒小豹子全力施为,勉强支持五十招,眼见不支,幸好陆启明陆大侠三人赶来相助,否则就不堪设想了。”

秦快不知该说什么奸,只有满怀歉意的望着她,小贡子倒不忍了,笑道:“秦兄无须自责,快吃吧,东西都冷了。”

秦快三两口吃完盘中点心,满足道:“腹兄啊腹兄,如今该不会再怪怨在下虐待你吧!”

“你在跟谁说话?”

秦快指指肚子,道:“在下虐待他甚久,如今得饱美食,也该满足,告诉他别再捣蛋,好使在下专心工作。”

小贡子有趣的笑了笑,又热切的道:“什么工作?我帮你如何?”

秦快将事情说一遍,又道:“酒鬼兄没有阻止你和在下一起?”

“他敢?”

“令兄呢?”

“大哥怎会做出那种莫名其妙的事情,你又不是十恶不赦的大坏人,白叔如何会误会你?”

“也许不久就会知道。”秦快只有这么回答,他总不能越俎代庖告诉小贡子有关毒凤凰的事,何况他必须装作不知道才行。

小贡子果真不走,依在秦快身旁帮他测度,随口问道:“秦兄认为里面藏有秘密,何不干脆将它们扭断?”

摇摇头,秦快真挚的道:“在下猜想或许庄主遗有后代,这些兽栏是他们怀念先人最好之物,在下不忍毁去,再则当初设机关之人定巧心安排非用圆环无法启开,既是如此,也不用白费力气扭断栅栏了。”

“你真好,秦兄。”

秦快有点意外的看了小贡子一眼,道:“在下真好?嘿,第一次有人这么称赞,就不知在下好在那里?还是小妮子说好听?”

“才不,我是诚心诚意赞美,可不是哄你。”

“哦?”秦快不在意的继续找,小贡子不死心的道:“你不肯为了本身之便利,破坏原属于也许已不存在的人的东西,这样的品格,有几个人辨得到?”

“这也叫优点么?”秦快随口问道。

小贡子肯定的点点头,秦快也不知有无看见,漫应道:“在下只是本着良心做事。”忽而大叫道:“对了,小贡子——”

小贡子突如其然被吓了一跳,白了他一眼,秦快自觉有错,忙道:“抱歉,抱歉,在下突然想及一件事,没吓坏你吧?!”

“什么事?”

搓着手,秦快感到有些难以开口,小贡子愈感到有趣,大眼盯着秦快,追问道:“到底什么事?你这模样活似做错事的小孩。”

讪讪一笑,秦快一比栅栏,豁出去似的道:“在下想问你看见这些兽栅,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小贡子怔了怔,继而沉思,良久方道:“十二岁上那一年,大哥带着我和小豹子到处游历,大半年后我们就定居在这儿,当我第一眼看到这座雄伟的山庄,不禁呼道:‘这里若是我们家乡好,多神气!’,记得大哥回答我:‘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住一辈子。’那时我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我原本就是住在这儿的,可是,我明明不是住在这儿呀!”

顿了顿,又沉吟道:“对于兽栅,我也看过好几次,小豹子他很喜欢,我只觉得它们造得很奇特,却不喜欢,想想将活生生的动物困在里头不得自由,多残忍啊!”

秦快凝视着小贡子,不知怎地,居然有眼花花的感觉,是小贡子不再是从前小顽童似的小贡子,还是他从未看清小贡子的真面目,他自己也迷糊了,面对言谈举止十足女儿态的小贡子,他真不敢想像第一次见面错认她为小男孩的情景,是不是真的?不禁在心底呻吟一句“女孩子变得可真快!”

小贡子见秦快表情古怪的望着她瞧,禁不住脸泛红云,白眼瞠道:“你怎么这样看人,登徒子!”

秦快悚然惊醒,忙移开目光,呐呐道:“抱歉,抱歉,在下想着事情,不觉发呆了。”

望着秦快窘相,小贡子呵呵笑道:“你今天已‘抱歉’几次了?”

秦快也不禁失笑,突地目光一亮,注意到不知被那个人随手弃在暗处的小栅栏,事先曾吩咐农人将兽栅原处不动,是以一直没有注意到被弃在屋檐下阴处的小栅栏。

心中一动,秦快低声向小贡子道:“去请令兄他们来一赵,陆兄三人在的话也一起请来。”

小贡子没多间依言离去。

秦快慎重的打量小栅栏,以廿四根拇指粗大的钢杆上下交横相接,上头浮雕着各种鸟类图形,从前可能还髹漆,但如今早已斑剥,能看出鸟形巳不错了。

交横相接处甚巧妙,看不出接痕,彷佛钢杆天生就是那种模样,交接处显得较粗大,所浮雕的鸟形可以看出均是较凶恶的,可能非鹰即枭。

秦快看得很仔细,甚至以手揣测其厚度及鸟形,心跳也不知不觉加快了,好像谜底揭晓前紧张的一刻,只是秦快多了一股隐藏的忧愁。

陡地——

兵刃交击声破空传来,秦快一惊,一把捉起小栅栏凌空越去,几个腾身,落脚一座假山,但见“冷姑”四人正阻止乔鹰及陆启明一干人向“万寿园”而去。

“住手——”

秦快厉啸一声,人也跟着跃入战场,众人正目注着他,他谁也不望,只望定“冷姑”:

“这是什么意思?”

“冷姑”平素阴冷的声音透出一丝温柔,道:“不忍心看他们平白丧生。”

“什么意思?”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财在何处?”

“你手中!”

“谁会要他们的命?”

“我!”

这几句话听得乔鹰一干人目瞪口呆,酒鬼叫道:“你这女人太莫名其妙,我们怎会贪这小子的钱?”

“冷姑”突然狂声大笑,笑声中充满不层、讥讽、怜悯、自傲,十分令人不舒服的笑声,酒鬼正待发作,她已冷森森一字字道:“财原是你们的,只是如今在他手中。”

王大秃一摸秃顶,纳闷道:“你们没头没脑东一句西一句,老子可是高山滚鼓——不懂,不懂!”

弯月在一旁冷冷的道:“你这局外人不需要懂,最好现在就走,否则,待我主母杀机一起,想走亦不成了。”

秦快示意王大秃暂息怒火,冷道:“若是在下也不懂呢?”

“冷姑”双目如冰,道:“你会懂的,待我将一切点明,就由不得你选择,一切须按照我的计划去做。”

揉揉鼻子,秦快不经意道:“咱们似乎无亲无故,就算在下生身父母,也不能左右在下的意识,控制在下的举止,你的如意算盘最好重新打过再说吧!”

“冷姑”一震,阴森森道:“你敢反抗父母的命令?”

嘿然一哂,秦快沉沉的道:“合理的自然不能违抗,却不能盲从父母之命去做伤天害理之事,这是在下老爹告诫的话,十分有理,所以在下全意接受。”

“冷姑”突然咯咯怪笑,讥刺道:“那二个杀胚也知道教导孩子不可做伤天害理的事?

说出去,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掉了大牙可不雅观,你最好三思再笑。”

“冷姑”气结,乔鹰这边人则嗤嗤笑个不停,尤其秦快讽骂人时总是一本正经,更令他们绝倒。

双目如刀瞪视秦快,“冷姑”恨声道:“如果你知道我是谁,惭会为你方才的鲁莾跪地求宽恕。”

秦快已明白些眉目,豁出去似的朗笑一声,道:“男儿汉大丈夫跪天地、跪祖灵、跪父母,不知你属于那一个?”

“冷姑”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道:“秦劳之发妻,秦快之生母。”

一个字彷佛一记重锤敲在秦快心上,他几乎站不稳的幌了幌身子,挣扎道:“你……你胡说,爹说俺的娘早已亡故,你为什么要冒充她?也别指望俺会相信。”

“冷姑”有恃无恐的道:“天下有四个人知道你身上有一块胎记,一个是秦生、一个是秦劳、一个是不重要的人,那第四个就是我,你认为除了生你之母,还有谁会记得你身上的胎记?”

“在那儿?”

“你的右肘内侧有一块拇指大的青色胎记,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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