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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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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快因激动而面部扭曲起来,神色痛苦而愤怒,丁嫱看了心惊不已,张口结舌道:“秦大哥……求你……镇定点……我……我会怕……”。www.mengyuanshucheng.com

秦快废然长叹一声,歉意的望她一眼,以掌支额不语,丁墙有见于此,小心道:“秦大哥自个儿不也说骆乔鹰寻不着你,何苦烦恼?即使他找来,你不愿出面助他,他又能奈你如何?”

秦快不带丝毫笑意的牵动唇角,道:“‘洗涤山庄’与‘龙凤阁’的争斗是势在必行,在下是关键人物,他们肯放手?果真如此,如何统领一方,令属下心悦诚服?”

“骆乔鹰向来维护你,不会如此绝吧?”

“七年不是短日子,足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况且多年不见,再深的感情也淡了。”

丁嫱心中不服气,却不敢说出来,她不服秦快认为时间会冲淡人对人的感情,若真是这样,她何苦花费二年的时间寻访他?

她不好意思说出来,秦快却替她说了:“当然,我们的小丁嫱是特殊的,在下也意外得紧。”

不等丁嫱脸红,忽又低声道:“老刘出来了,这事别让他知晓,免得又听他嘀咕。”

丁嫱心中一惊,她并没有听得任何丝微的脚步声响,可见刘通包修为极好,也不得不佩服秦快修为较她深。

果是刘通包捧着一只托盘出来,上头摆着一大一小两只青花碗,均尚冒着热气,刘通包满面含笑将大碗摆在秦快面前,小碗递给丁嫱,笑嘻嘻道:“莲子汤趁热好喝,秦少爷,请用吧!”

秦快乍遇故人心中欣喜,表面冷漠是环境使然,当然还有点顾忌,并非真的讨厌丁嫱,所以心怀舒畅,也着实觉得饿了,不等刘通包招呼,拈着汤匙就待食用,嘴里正想开口称谢,刘通包的言语却令他一惊,放下调羹诧异道:“刘老板称呼俺什么?”

刘通包怔了怔,陪笑道:“秦少爷今天是怎么着?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秦快冷笑一声,反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制住刘通包腕脉要穴,刘通包动弹不得,也挣扎不脱,怪叫道:“你疯了,秦少爷,我刘通包那里得罪了你?”

秦快点了他“软麻穴”及“哑穴”,将他推倒于地,向厨房奔去,丁嫱也看出有异,身子一动,秦快已喝道:“看住他!”

人也消失在厨房口,不一会,只见秦快冷着脸出来,不发一言,开弓就给地上的刘通包十七八个大耳光子,解开他“哑穴”,一字字道:“人呢?真的刘通包呢?”

地上的刘通包一怔之后,继而大笑道:“好个秦快,居然一眼就看出我是假冒的,你是第一个令我害怕的人,难怪庄主欲与你为友,担心你成为敌人。”

秦快试着平静心情,以一贯散漫的语气道:“贵庄主赏脸了,姓秦的无财无势,也无争雄野心,真不懂你们何以找上门?”

那人自然不是真的刘通包,被打耳光也不生气,笑道:“你也很会装傻,这点恐非庄主始料所及。”

“在下是实话实说。”

“真的不知我们来此的目的?”

秦快不置是否的道:“贵庄主姓骆?当今也只有这一位庄主请得出你‘千面人杰’洗上谦,对不对?”

那人放怀大笑,以十分欣赏的眼光打量秦快,好一会,才有点感慨的道:“看到你,我不禁兴起隐退江湖的念头,怀疑自己是否不中用了?居然被你一眼瞧穿,不知那里落了破绽?”

沉吟半晌,秦快方道:“贵方寻访在下多久了?”

“二、三年总有,但一丝结果也无,后来丁姑娘也在寻访你,庄主认为偷儿们对于找东西有一套,找人该也不差,于是派人暗中盯住丁姑娘,果然不负所望的见到你。”

秦快瞄了丁嫱一眼,丁嫱脸色煞白,恨声道:“骆乔鹰居然变得如此卑陋,真不值以往同他相交。”

“他也有他的苦衷。”秦快道。

“千面人杰”洗上谦赞道:“还是秦公子明理!不知可否告之我那儿惹你生疑?”

秦快毫不隐晦的道:“此地百姓无人晓得在下姓名,只有老刘知道,他绝不会出口称呼在下‘秦’少爷。”

“千面人杰”洗上谦不住咒骂刘通包:“该死的,都是他教我这么称呼,好奸诈的东西!”

“彼此而已,阁下也别骂人了,开出换人条件吧!”

“他对你很重要?”

“贵方总不会蠢得掳去一名普通酒保用以威胁在下吧!”

“千面人杰”洗上谦呆窒一会,道:“跟你合作很愉快,不用拖泥带水,九拐十八弯,不错,我们查出六年前你曾救了一位姓刘的江湖三流脚色,接着二人一同失踪,丁姑娘找上‘太白居’,跟在后头的敞方人立即查出老板姓刘,而且六年前来了一位怪人,几番查证果然是你,唯恐再生枝节,遂冒了刘老板面貌出现,却因时间匆促,被那老小子耍了一记。”

秦快冷漠的接下去道:“恐有下情吧?贵方不大敢相信你出面即能制住在下,所以掳走老刘,留作后步。”

“千面人杰”洗上谦打个哈哈,道:“有时你的单刀直入,令人很难堪。”

“贵庄主不担心在下以你作人质要回老刘?”

“千面人杰”洗上谦怕了,他发觉秦快冷静的外表下,有一座易爆的火山,何时会触发谁也捉不准,只有小心道:“庄主对我有恩,为他牺牲一条贱命也没什么。”

“你想自尽令在下无所恃?”

“是的,如此一来,双方合作就不大愉快,贵友恐怕也会吃些苦头。”

“合作?”秦快强抑怒火,冷笑道:“多动听的词儿,何不指名是威胁、勒索、命令?”

洗上谦尴尬不语,秦快一指桌上莲子汤,道:“里面添加了什么作料?”

“千面人杰”洗上谦似乎也觉得老脸挂不住,小声道:“一点迷药,沾唇不多时即会昏倒。”

“贵庄主的意思呢?”

“请你上‘洗涤山庄’一趟,庄主有事想拜托你。”

秦快嘴角一撇,讽刺道:“如今自然要用‘请’了,倘使在下不查吃下贵方特制的莲子汤,只有被抬上去了。”

“庄主并无恶意。”

“有无恶意不重要,令人生气的是他不将姓秦的放在限里,居然出此下策。”

“千面人杰”洗上谦一意为骆乔鹰说话,道:“庄主太欲亲自拜访你,却因庄中杂事太多,只好派不才忝为护客使者。”

“阁下知否贵庄主请在下入庄有何要事。”

“这我不大清楚,庄主说你应该知道。”

“是的,在下知道。”秦快喃喃道:“只要当年不多事,也不会有今日的烦恼,骆乔鹰啊,你逼在下太甚,果真意欲毁掉我们的感情,姓秦的一家三口对你骆府所作的补偿还不够么?”

“千面人杰”洗上谦迷惘的望着他,只听他问道:“你在庄中是什么职位?”

“我不供职于‘洗涤山庄’,只与骆庄主相交,为他办妥此事,就离府云游四海去。”

“阁下很幸运没有被卷入这件是非。”

“我不懂你说的。”

“懂了何益?而今你是否回山庄覆命?”

“嗯,不过必须请到你。”

秦快解了他穴道,苦笑道:“能不去么?”随即正色道:“告之贵庄主,若还当姓秦的是朋友,下月十五在下登门拜访时,老刘须丝毫不受禁制的出庄迎接在下,至于贵庄主想摆庄主架子,在下不会介意。”

“千面人杰”洗上谦间复平凡面容,拱手道:

“庄主与你有旧,定会出庄相迎,希望你不要失约。”

秦快面无表情的一字字道:“姓秦的从不诳言,只望贵山庄不要要花巧才是。”

“千面人杰”洗上谦见秦快成见已深,遂不作解释,微一抱拳,出门而去。

丁嫱一直忧虑的望着秦快,此时呐呐道:“秦大哥……你……你怪我?”

轻轻的微摇头,秦快道:“没有怪你的理由,哎,也罢,而今正可以履行当年的诺言—

—重出江湖!”

要求秦快重出江湖的是丁墙,如今她却不觉得快意,因为她明了秦快不乐意这么快又回去过那种刀舔血的生活,却被逼得非如此不可,他心中的想法无可知,面上的表情虽力持镇静,却掩不住隐隐泛出的晦黯之气。

为了朋友道义,丁嫱明白秦快会将所有的委曲与不快强压心底,直至此时,她深深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傻的事。

秦快最善于观测别人眼中的话意,温和的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没有你,过些时日,他们依样会寻上门,这六年,在下享够了安逸,也受够了内心的煎熬,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在下当初不该隐居,早应重访山庄解除心中抑郁。”

“秦大哥为何所苦?”

“自责太深,一苦,逃避现实,二苦,其实山庄的亡与兴,均与在下及双亲无多大牵连,我们却一而再的补偿内咎太深,自找苦吃,人家也不见得会心怀感激。”

“令尊和令伯今在何处?”

秦快又是感伤又是安慰的道:“以往,二位老人家是为阎王夺人命,如今,却与阎王在计较人命了。”

丁嫱诧异道:“救人?”

秦快微颔首,呼口大气,自嘲道:“在下怎会跟一个小丫头说这些?六年来惜言如金,今日却像要补足六年来无法说出的话。”

丁嫱满怀心喜的目注秦快,因为在地面前,秦快特别多话,突然笑道:“我喜欢看你笑,秦大哥,你笑起来别有一股味道。”

秦快莞尔一笑,伸手抹掉脸上胡渣,哈哈一笑道:“俺又要做回自己了,隐世六年,依然逃不过此劫,看不透红尘,运也,命也,夫复何叹?也罢,你骆家迫俺重出江湖,必自恃不惧于俺,且让俺瞧瞧你们而今变得何等威风?”

“我跟你去,秦大哥。”

秦快盯了她一眼,古怪道:“你这小妮子有何花巧?莫不是想让在下拜倒于你的石榴裙下,嗯!小丫头。”

丁嫱脸儿绯红,跺脚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别忘了老刘的安危。”

“他们不敢动他。”秦快坐在椅上,安详的道:“先说说咱们的事,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丁嫱不敢正视秦快,低声道:“什么什么主意?没想到你也会胡思乱想。”

“真是胡思乱想倒好,怕是一旦成真,在下欲阻止已不及,至时就麻烦了。”

“想赶我走明说就是,何须拐弯抹角?”

“你不肯合作,在下就头疼了。”

“谁懂你在卖弄什么玄虚?”

沉寂一会,秦快正色道:“小嫱,江湖儿女虽不比世俗男女,却也不能不防流言伤人,你跟在下跑来跑去算什么?在下知你性情不喜和人同行,如今大反常态,该不会……这个……

这个……咳,那个字说出来就俗了,在下说得对不对?”

丁嫱脸儿更红了,却故意刁钻道:“这个那个,你到底说啥呀?”

秦快急得几乎要跳脚,额上居然冒汗,道:“好,好,那咱们关系就到此为止,再相处下去,总有一天会中了你这小妮子的圈套,永远脱不得身,那就苦了。”

“你赶我走?”

“在下不至于如此无情,你留下,在下走!”

“那你走罢,我在这儿等你。”

秦快望着丁墙,两人四目相对,均有说不出的局促感,这是以往没有的,好一会,秦快不由自主的起身在她额上亲一下,柔声道:“人生的际遇是很奇妙的,昨日你寻来,在下避之唯恐不及,却又不忍使你再浪费青春,只好出言点醒你,不料仅一夜之隔,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老刘这间店往后可能用不着了,你无须在此枯等,出去看看,最慢一年,在下会再回来,你也能藉此考虑自己的意愿,无丝毫勉强的。”

丁嫱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却默然不语,柔顺的点个头,秦快怜爱的看她一眼,从后门溜走了,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看穿他会武,时日苦短,他必须赶一程,朋友道义与儿女私情难以兼顾下,他毅然先向好友伸出援手。

xxx

黄山之麓“洗涤山庄”堡门前的深涧荡来一叶扁舟,不见渡船人,只见一名身着黑色儒衫的人躺在舟上,面上盖着斗笠,看不清面目,但想年纪不会太大。

今非昔比的“洗涤山庄”,了望楼人驻有汉子看守,早瞧见这叶扁舟向这儿飘来,因远看不清,正为没有渡船人而诧异,近看原来如此,一名汉子将头伸出窗子大声道:

“尊下何人?这里可不是让人渡舟的地方。”

斗笠下传出懒洋洋的声音:“今日初几了?”

那名守望汉子顺口道:“正好月中,你问这做什么?”

斗笠下的声音依然无精打采:“贵庄今日是不是有位客人将登门拜访?”

那名守望汉子不耐烦的道:“不错,敝上早传下来了,有位贵客要来,要我们醒眼点,偏过你来打混,还不快滚,给贵客见了,还道咱们‘洗涤山庄’门风不严。”

带着丝惋惜,舟上人道:“平常你们都如此待客,不懂诚与谦?”

“喝!”守望人火了,叫道:“看你打扮是位落第穷酸,居然如此利口,辱骂起天下四大世家之首的人来了……”

舟上那人急急截口严声道:“乃武林四大世家,而非天下四大世家,其中分别大矣,老兄不可信口胡吹。”

那位守望人一听还得了,大吼道:“我说天下四最还是谦虚了哩,你这穷酸满口污言,待老子下去教训你。”

舟中人微喟一下,懒洋洋道:“慢走,慢走,在下等着就是,可别摔下来了。”

守望人一肚子怒火来到涧边,抬头向另一位守望人道:“老酒缸,你显著啊,别让外人侵入而不知。”

被唤老酒缸的中年汉子伸出硕大的脑袋,裂开大嘴:“放心,老子权充一次守望人,不会只顾黄汤,你们玩罢,不过,可须小心点。”

那人“呸”了一声,向舟中人吼道:“你这穷酸居然还睡得着?还不弃舟登岸,上来受教。”

正吼着,眼前一花,只觉得彷佛一阵黑风扫过,又有点迷蒙无法看得真确,反正那守望人眨眨眼后赫然舟中人已去如黄鹤,惶乱之际,突觉有人轻拍肩膀,骇然回头,只见身穿黑儒衫的年轻人正望着自己似笑非笑的。

守望人见他虽无自家庄主那份尊严,却隐隐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迫过来,不禁收狂态:

“就是你,渡舟来的人?”

年轻人郎是履约而来的秦快,微颔首道:“这就对了,替大户人家看门首戒骄狂,以免得罪客人而不自知。”

守望人听他又出言不逊,故态复萌,怒道:“庄主会有你这种穷客人,那我也能同庄主攀亲了。”

秦快不理会他,抬首向了望楼的老酒缸道:“酒鬼老兄,六年于兹,故人可好?在下依言践约而来,迎接的人就是这位眼高于顶的下人么?”

老酒缸又伸出硕圆的脑袋,果是酒鬼,呵呵笑道:“好小子,别后音讯全无,一上门就损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尖牙利嘴如旧啊!”

秦快心中不耐,表面却不能不应酬,道:“说起口舌之利,就属小豹子和小贡子这对孪生子专长,他们可好?小豹子娶了那家闺秀?小贡子想必也许配武林俊彦?”

酒鬼利时冷下脸,道:“难得你还记得故人,小姐她谁也不爱,二公子与她手足情深,决心陪伴小姐,庄中一切不过问,均由大公子处理,二人时常出庄四处云游,你道为什么?”

秦快心中隐隐作痛,他知道为什么,却无能为力,大打“马虎眼”:“小孩子四处看看增广见识也是好的,他们在庄中么?”

“在,你有得消受了。”

秦快苦笑,随即念及正事,道:“老兄不至于要在下于此枯等?贵山庄是如此待客的?”

酒鬼大脑袋幌了幌,冷哼道:“老子已向庄内打了信号,大公子会亲自出迎。”

秦快默然,反是刚才同他大吼大叫的守望人情急了,他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位看来一指就能点倒的穷酸,居然会是庄主日望夜盼的贵客,心中懊恼不已。

磨磨蹭蹭来到秦快身旁,呐呐不得成语,反是秦快瞄了他一眼,磁性的嗓音懒懒道:

“在下不会告状,楼上那个,快去下功夫吧!”

那名守望人如获大赦,一叠声道谢,奔间了望楼。

酒鬼不等那人上楼,扯着喉咙向秦快吼道:“你这小子对别人永远宽宏大量,对小姐却残忍无比。”

秦快不争辩,心中奇怪酒鬼为何如此健忘,当初最反对小贡子喜欢秦快的是他自己,也许是胳臂往内弯吧,永远将过错推到别人身上。

这一会儿功夫,已传来杂沓的脚步声,接着堡门大敞,第一个迎出来的比秦快大数岁,一袭蓝袍衬得潇洒无俦,目中精光湛然,显然功夫修为极深,顾目四盼,威仪四射,的确是号人物,除了一庄之主,谁能比拟?

秦快没法仔细打量其他人,庄主骆乔鹰已热诚的紧握他双手,连连摇幌笑道:“那日你不告而别,苦了愚兄遍寻你不获,只好出此下策,你不会怪愚兄鲁莾吧?”

秦快听他出言即点明,遂也明言道:“若说在下是心悦诚服重返山庄,是欺人之谈,只是虽自愿消失江湖,无奈时势不容,这就是人生,不是?”

骆乔鹰目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随即笑道:“别说得这么可悲,小豹子和小贡子思念你得紧,就算回来看看故人,也不为过吧?”

秦快嘴里漫应着,双目急速打量出庄迎接的人,全是当年联手解决毒凤凰的子弟,这其中没有刘通包,秦快心沉,宛如被丢下万丈深渊,冷然问骆乔鹰:“在下的朋友呢?能否请出来一见?”

骆乔鹰原本的雍容气度不禁掺了几分慌乱,秦快看了更生疑,略略提高声音道:“贵方倘使欲以敝友性命挟持在下,在下无话可说,但是,姓秦的亦非三岁小儿易哄易骗,须亲眼瞧见他安然无恙,方有谈条件的可能。”

乔乔鹰连忙急道:“怎地说这种见外话呢?贵友若在我手里,如今早已出来相见,姓骆的岂会无义?”

秦快心中即使再不满,也只有强压着,问道:“贵方已放敝友回去?”嘴里这么问,心中可一万个不相信,只因他发现山庄的人已渐渐对他采取包围之势,显见没有刘通包,他们同样打算留下他。

骆乔鹰十分为难的道:“都怪手下人太无能,居然在半途吃另一帮人劫走贵友,如今已四下打探,你且安心在此住下,一有消息立即通知你,说什么也得先救出贵友要紧。”

秦快冷眼察看骆乔鹰神色,知他说的不假,至于后面几句的诚意有几分,他可不放在心上,再环视包围住他的山庄子弟,似笑非笑道:“骆兄打算将在下安置何处?‘平阳居’如何?”

从前骆乔鹰兄妹居住的院子叫“平阳居”,取意“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秦快说将出来,有引射骆乔鹰等人是小狗之意,旁人是不懂,骆乔鹰却微现愠色,但他毕竟是深沉的人,否则也无力重整山庄,陪笑道:“别淘气了,有事进庄再谈,别的让人说姓骆的怠慢客人,摆臭架子呢!”

秦快如何肯自陷囹图,摇头道:“敝友的安危未料,在下无心享乐,骆兄放人吧!”

骆乔鹰脸色不觉有些难看了,道:“他是朋友,我们就不是?况且你一人寻访有如大海捞针,不如我手下人眼线广……”

秦快眼一瞪阻止骆乔鹰再说下去,森然道:“骆兄还当在下是朋友?先是下毒,再是掳友挟持,而今又摆出这等阵仗,姓秦的再瞎眼,也不会认出这是欢迎朋友的仪仗。”

原先有刘通包的顾忌,秦快一直强忍怒火,虚与委蛇,如今双方点明人在另一帮人手中,压抑的怒火一股脑儿直冲脑门,气得睁大双目,怒道:“姓秦的自认不再欠你们什么,你们却一而再的相逼,迫在下非重出江湖不可,还打拘禁的鬼主意,骆庄主,你当真欲与在下反兵相向?”

骆乔鹰一时语塞,秦快又道:“你强邀在下出面的理由,咱们心知肚明无须赘言,只能告诉阁下,吾心已死,不愿再管江湖事!”

骆乔鹰面色一整,肃然道:“不,你心未死,只是怕再触痛心事,我自知这个要求对你太苛刻,只是别无他法,你就不能委屈一下么?”

秦快蓦然狂笑道:“委屈、委屈,姓秦的一家三口为你骆家已避出江湖,还不够么?你太不知足,根本不将姓秦的放入眼里,若说委屈,何以你不为,放弃当年那段公案?”

骆乔鹰怫然不悦道:“家仇不共戴天,何况这里面还牺牲了庄中上百条性命,岂能一笔勾消。”

秦快冷哼一声,道:“说的也是,不为你这群属下人的死者复仇,你这一庄之主也难以担当。”

“阿惰!”骆乔鹰激动道:“分别多年,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伤人的话么?”

秦快偶闻人家呼他乳名,心境不觉稍平,漠然道:“在下隐居尘嚣,过那逍遥自在日子,如今却给你砸了,也罢,不出则已,在下一出江湖,就非闹得武林沸腾,惹出一连串的是非不可,现在就打道‘龙凤阁’寻好友,骆兄倘使尚念旧谊,撤去这些人马,否则只有硬闯了。”

骆乔鹰知他说到做到,打出另一张牌:“难道你不想见见小贡子一面?”

听到小贡子,秦快心就软,微喟道:“小贡子的确讨人喜欢,但‘喜欢’并不能构成男女相处之道,见了又别,徒增伤感,不如不见,告辞——”

秦快早已看穿骆乔鹰绝不可能放他走,不仅为了小贡子,更为自身如今的身份,不留下他,将来谁肯服从?

对敌之际,最好就是采取主动,杀手尤其谨记这一点,秦快出自天下二大杀手栽培,别的没学好,关于这一点,倒是不惶多让。

秦快身影只那么一闪,已欺进离渡船最近的二名围堵汉子,他们均是武林新血,功夫虽比不上老一辈的精辣,却多杂,是以秦快一出手就是狠招,短刺挥处只是一抹波颤的幻芒,直取二人双目!

众人不料他言语之间突然动手,那二名汉子心惊之际,可也不忘腾挪闪避,两人一闪,就给秦快截船的机会,宛如御风而行,飞渡上舟。

时间极为短促,众人吃秦快措手不及,给他上了舟,均纷纷掏出暗器,骆乔鹰喝道:

“住手!”

秦快不作表示,让船顺江而下,骆乔鹰岂能容他逃脱,口中喝别人住手,自个儿却直追秦快的渡船,到底船行无人撑篙流不快,指顾间即被追上,秦快懒懒道:“骆兄有兴,无妨登舟同游。”

骆乔鹰正有此意,身形也动了,但闻得秦快招呼,反而顿住,他怀疑秦快会利用他身在空中未着地施以暗算。

江边植有杨柳,船行近,秦快信手折了数段在手中玩弄,见骆乔鹰犹豫,叹息道:“听人说当首领的最多疑,如今骆兄就吃亏在这点,你也变多了——”

话未完,被他揉碎的柳枝陡地脱手而出,暴射紧跟岸边,却犹豫不敢上舟的骆乔鹰及跟来的庄人!

时间是连贯的,动作是一气呵成,当岸边数人手忙脚乱之际,秦快也趁机持着长篙疾点江水,顺着江水疾流而下,江岸数人纷纷掏暗器袭击,却均沉落涧中,只传来秦快得意的笑声。

骆乔鹰吃了秦快“心理战”的亏,气白了脸,恨声道:“你既不能与我为伍,那,只有铲除你了!”

却不知如今已长大成人,艳丽如花的小贡子在暗旁看得清清楚楚,也听闻了骆乔鹰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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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快一路马不停蹄直取道皖境,他断定最有可能劫走刘通包的就是“龙凤阁”,只因楼文龙已起疑楼文凤(即毒凤凰杨玉凤)的失踪必与“洗涤山庄”之重新矗立江湖有关,纵然没有实际的证据,必会暗中派人监视他们的举动,此次骆乔鹰命人掳走秦快好友,虽不明其动机,为了有所恃,遂动手劫人。

当然,这全是秦快心中猜测,但自信八九不离十,念及这些年刘通包待他如兄如父,关爱备至,又视他为主,殷殷侍候,想到他可能受虐待,秦快就心痛如绞,暗道:“老刘没事便罢,只要受到一丝伤害,俺要你们十倍偿还!”

心中再急,也不能不吃不睡,进了大通邑,秦快座下的灰马已累得直吐白沬,翻身下马,秦快抚着它鬃毛安慰,牵着走进一家酒楼,嘱咐小二饲上好食料清水,点几个酒菜慰劳自己,眼不抬,心不乱,全不埋会身边事。

他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吃食,就像学堂里最乖巧的学生,偏偏就有许多双眼睛直朝他打量。

秦快有武人灵敏的感觉,心中虽然奇怪,却强忍住不理睬,频频举杯喝酒,突然忆起答应老刘不滥饮,放下举至唇边的酒杯,试着以菜当酒,却愈吃愈不自在,不是酒楼的菜不好,而是客人的眼光原本只是偶而回头打量他二一眼,如今他感觉出有四五双眼睛居然直楞楞的盯在他身上。

秦快不能再装痴了,他抬眼寻了一位看来最和气,眼珠子也瞪得最大的人,文绉绉道:

“兄台凝神注目,是否小生身上有什么不对?”

那人不料秦快会发话,怔仲须臾,呐呐道:“没什么不对……只是……这……这个……

很眼熟。”

秦快下意识摸摸自己面颊,自嘲道:“大概小生这副容颜太平凡,所以在座诸位均觉得很眼熟,好似家中兄弟,所以多看几眼,是不是?”

那人想笑又忍住,道:“不,如果你长相平凡,就不会有人注意了。”

秦快面上顿现十分荣幸的模样,令人看不出真假,道:“敢情小生容颜不凡,骨骼清奇,乃天上文曲星下凡,明春科举定然高中了?”

那人被秦快问住,这种事他怎么猜得准,何况他还是江湖人,只有打哈哈了。

另一桌三名煞星似的大汉也一直盯牢秦快,这时左侧那位左眼角有条刀疤的汉子冷道:

“你这龟儿子缩起龟xx好几年不出世,如今一露脸就胡天扯地,不知情的还道你真是赴京赶考的穷书生,其实,却是杀孽最重的杀手之子。”

酒楼中顿时哗然起来,秦快依然稳坐泰山,懒洋洋道:“在下向来韬光隐晦,没想到这位朋友居然认得在下。”

身份被抖出来,秦快就改了称呼,自称“在下”了。

有刀疤的丑恶汉子一脸冷煞,声音不带感情的道:“阁下尊容我们无福相识,却听过不少传说,如今与你对证起来,无不相符,又传闻你重出江湖,你敢否认你不是姓秦名快?”

秦快怔了怔,苦笑道:“在下出来办事不多时,没想到就有人到处宣扬了。”

不劳细思,秦快就明了是那帮人在替他宣传,目的是为了什么?心中忖道:“骆乔鹰啊,你何苦同俺作对,好好的庄主不当,就爱兴风作浪,显示你身价不凡,人的改变真可怕。

就算劫走老刘的人闻风加强戒备,俺依然会找上门,只怕至时多伤人命,有违天和。

哎,原来情同手足,而今却容不下俺,你也真毒,先引得姓楼的与俺相拚,你再坐收渔翁之利?”

思念间!不禁有“相交满天下,知己得几人”的感慨,干了杯中酒,砸砸舌,环顾四周好奇的目光不减,道:“在下已承认姓秦名快,不知尚有何指教?”

不愿多事的纷纷收了目光,自认名头不输秦快的则不愿弱了威风,脸有刀疤的汉子道:

“你有福不享,又出来显什么威风?”

秦快听他语气不善,遂道:“在下碍着你了么?也罢,酒足饭饱,不走作啥,小二兄,算帐!”

店小二随声赶来,秦快付完帐,又听刀疤汉子道:“姓秦的全是缩头乌龟,人一激就缩头?”

秦快有再好的修养也不能不发作,念及刘通包的处境,又忍住不理,走不数步,刀疤汉子同桌三人却喋喋怪笑起来,中间福福泰泰的汉子叫道:“姓秦的小乌龟有什么了不起?说穿半钱不值,全靠他上头那二个老子撑腰,老乌龟缩头,小乌龟岂敢伸头?”

说着三人又怪笑起来,嚣张异常。

明知对方是采激将法,秦快也无法容忍有人在大庭广众下言语辱及秦生及秦劳,冷森道“三位是存心惹事?前头凉快,不妨亲热亲热。”

福福泰泰的汉子嘻皮笑脸道:“好个孝顺小子,吃不得人侮骂老子,真令人感动。”

一直不发言的高瘦汉子冷语道:“大概是打算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好重振声名。”

秦快不嗔不怒,慢条斯理道:“阔别江湖只六年,道上朋友如三位者,功夫没长进,只专勤练口把式?”

三人豁然大怒,纷纷起身,大有立刻就想将秦快毙死此地的凶悍,脸有刀疤的汉子道:

“老子若教你卖乖,也不叫‘血痕’钟离了。”

秦快思绪急速飞转,可是怎么也想不出“血痕”钟离这个人是干什么的,耳生的很,但看他们外貌均是三十出头近四十,该不会是近几年才出道吧?

高瘦的汉子站起身宛如一根竹竿,见秦快如此,冷道:“你不必费神猜了,老子‘竿无影’褚相,这位福泰老兄‘笑煞’伍勾,行走江湖十数载,因不屑抬出长辈名号唬人,所以不及阁下有名气,想必舍你耳生的很。”

秦快总算明白他们一而再讥刺的用意,原来是为了一个“名”字,这在江湖上是屡见不鲜的事,也是刚出道的人成名最好的法子——击败已成名的高手。

福福泰泰的“笑煞”伍勾嘻皮笑脸骂同伴道:“你褚相狗嘴永远吐不出好话,怎能大庭广众自泄威风,说起咱们三人的手段,江湖道上还能镇定的是可数的哩!”

“竿无影”褚相冷哼道:“你别嘀咕了,眼前这一个见了咱们有如陌生人,想法子打倒他,出口怨气,才是正经事。”

“血痕”钟离言语总是不带情感,冷道:“人家战书已下,就只听你们在大放厥词,动也不动。”

冷森森的话儿听入耳里,彷佛背脊上有条冰虫在爬啊爬的,“笑煞”伍勾忙道:“好啦,老三,自己人说话温和点,你说走就走!”

三人拿起桌上兵刃就走,却被秦快发语阻住:“武人的修养,三位该有吧,付了帐再走!”

“竿无影”楮相就待发作,“笑煞”伍勾以眼色止住,付了帐,边走边道:“人哪,就是吃不得闲逸,否则就会变得婆婆妈妈,计较起小节来了。”

秦快当然知道他在骂谁,懒洋洋道:“吃饭不给钱的强盗行径若算小节,大节又是什么?”

“笑煞”伍勾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秦快牵了马,道:“在下人生地不熟,地点由你们选吧!”

“竿无影”褚相再也忍不住的冷道:“姓秦的,你可真叫狂啊!”

秦快有意无意的轻喟一声,道:“在下分明说的是实话,为何总有人喜欢歪曲其意?”

“血痕”钟离适时插进一句:“由此往西六里有块泥地,终年泥泞,就选那儿!”

伍勾、楮相没意见,秦快心中一紧,却也默然。

一路无话,六里路很快走完,果然有一块十丈方圆的泥地,与旁边的干地差异甚大,有如沙漠中的流沙,令人不解其原因,不过,它没有流沙的危险性,而且一眼就能辨明,事先能避开,不似流沙杀人于无形之中。

秦快蹙着眉头,眼望泥地不语,他在等对方先开口。

“笑煞”伍勾、“竿无影”褚相显然不知钟离提议来此的用意,均不约而同打过去个问号,“血痕”钟离道:“这些天日头顶盛,大家鞋底应该不曾沾泥,如有赶快刮掉,摘四片树叶子铺于泥上,每人立一方位各显本事,比斗五十回合,检查鞋子沾泥的就算输。”

秦快一言不发的听完,突然从牙缝间嗤嗤冷笑起来:“阁下尊意,是三个联手斗在下一个?”

钟离不语,“竿无影”楮相帮腔道:“老子三兄弟出道结义至今,一个敌人也是三人齐上,一百个对手也是三人联手,你身后的两座靠山不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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