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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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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龙凌雷对柳湘的突然出现,倒是感到大为意外。www.mengyuanshucheng.com如果柳湘听到方才蝉姑娘所说的话,就应避之远处才是,如此昂然对面,是柳湘有恃无恐?抑或是柳湘甘心以身试剑,以了两家上一辈的冤仇?不管柳湘突然出现在衡山紫盖峰下的用意如何,怒龙凌雷知道自己此时已无置喙之余地,索性退到一旁,袖手旁观这一场世代冤仇应该如何了结。

程秋蝉姑娘一见柳湘的突然出现,始则惊愕,继而怒火上腾,咬牙凄楚地叫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能送到衡山更好?”

说着伸手拔出长剑,横剑当胸,叱道:“我要你死得心服,亮出你的剑来。虽然是报仇雪恨,我不愿意杀手无寸铁之人。”

柳湘毫无所动,看着蝉姑娘,脸上既无惧意,也无亮剑相搏的意思。

蝉姑娘一见柳湘昂然不动,叱道:“既然你不愿意出手,仇关灭门之恨,我也饶你不得。”

说着话,脚下滑步欺身,手中剑光一闪,剑尖直点柳湘心窝。

柳湘似乎毫无闪避之迹象,眼见得这一剑穿胸,柳湘当时就要溅血紫盖峰下。

忽然,旁边怒龙凌雷一声高叫:“蝉姑娘手下暂停。”

话音刚一出口,人似闪电飘风,蓦地横掠而前,一股劲风直朝蝉姑娘右腕脉门上刁去。

蝉姑娘此时之功力,已断非昔日吴下阿蒙,闻风知警,柳湘微微一挫,脚下不动,右手沉腕回肘,长剑霍然一翘,疾化大罗十九剑的狠招“舍利三点”,迎着袭来的这股劲风一连闪电样地疾速点出三剑。

这三剑震幅不大,可是,三剑几乎是同一时发出,三点一式,剑气大生,攻出极为凌厉。

怒龙凌雷这位中原七省的总瓢把子,端的名不虚传,刚一发出一掌,旨在阻止姑娘递剑,脚下早就一个千斤坠,屹然停身于姑娘身边。

行家高手,无论攻守递招化式,不仅招式不老,而且要洞烛机先。分明见他是抢攻出手,忽然又是停身护面,不如此,两个高手相遇,不消三招,就要落个两败俱伤。

怒龙凌雷料定姑娘收剑顺势抢攻,所以,掌风一发即收,停下身形,双手抱拳一躬说道:“蝉姑娘!在下又要冒昧打扰了。”

蝉姑娘怒恼凌雷无端插手,一腔怒愤,先就出在凌雷身上。

秀目遽睁,更不答话,震腕贯劲,唰地一声,一式“扬枝普渡”大罗剑中的诡招,幻起一面剑光,向凌雷疾攻而去。

怒龙凌雷平身一个倒退,闪开剑光,朗声说道:“请待在下说明之后,姑娘再动手不迟。”

蝉姑娘手执长剑,微挑秀眉,叱道:“你说!”

怒龙凌雷仍然平心静气,拱手说道:“这位柳兄功力如何?蝉姑娘当较之在下更为清楚,如此袖手不理,束手待毙,姑娘不觉得其中有隐情否?”

凌雷言犹未了,柳湘忽然嗔目大喝道:“与你何干,要你多事。”

继而又长叹一声说道:“尊驾方才之言,我姓柳的已经心感得很,只是此事既是蝉姑娘,在下只好以身试剑,以了姑娘孝思。”

凌雷一听之下,心里一动,觉得此人对程秋蝉姑娘情感之深,居然已到了以身相殉的地步。

蝉姑娘始而奇怪,继而也为之心里一动。人之求生是常情,柳湘的功力本来不弱,别后数月,想是已得太极门之秘传。虽然目前功力不一定能敌得过自己,唯作殊死之战时,自己未必就能够得心应手,手到功成。柳湘如今束手待毙,不作丝毫反抗,果然为何?

蝉姑娘当下对怒龙凌雷看了一眼,凌雷一顿之下,立即对柳湘说道:“柳兄!有何隐情,何不说之当面?何苦如此作态,你虽引颈受戮,万一陷蝉姑娘于不义,你倒是死者已矣,生者复又何堪?”

柳湘冷然说道:“即使我姓柳的有意陷人不义,那也是花了性命换取来。倒有劳尊驾如此关心?方才你那一番盛意,我是无法领受的了。”

凌雷当时也忍不住冷哼一声,心里暗忖道:“要不是为了蝉姑娘,我才不管你这笔闲账呢!”

程秋蝉姑娘仗剑立将一旁,心里是思潮起伏,万感交集,霍然一睁星目,朗声说道:“柳湘!你究竟意欲何为?”

柳湘微微地一丝淡笑,缓缓地说道:“枯叟成明的话,我已经听到,在我没有找到反证之前,尊府灭门之祸,首凶就是家父。虽然江湖上对家父之薄名,尚无恶感,也不足以辩白。易地而处,将心比心,我柳湘为了追访仇人,走遍天涯海角,一旦遇到仇人,断难罢休。在下为赎父罪,为了姑娘心愿,以尽孝思,这才挺身而出……”

一提到灭门之祸,蝉姑娘就忍不住椎心泣血,悲恸欲绝,立即长剑一震,凄声叫道:“柳湘,灭门之仇,不能不报,虽然你不是首凶,但是你是首凶之子,承你好心成全,我心感已极!……”

说着话,一挺长剑,直点心窝。

怒龙凌雷在旁边看了,总觉得这中间错综复杂上一代的关系,凭枯叟一句话,就如此断然为凭,蝉姑娘荒谬,柳湘更是荒谬。怒龙凌雷从安庆追踪到衡山,对蝉姑娘钟情不能说是不深,可是此时一丝失望之意潜入心头,微叹一声,将身一掠,飞奔而逝。

怒龙凌雷如此掠身而去,蝉姑娘忽然心里若有所动。长剑停在柳湘心口,问道:“你身后尚有何事,要我替你做的么?”

柳湘睁开已经闭上的眼睛,眼睛里闪出异样的光芒,注视了蝉姑娘半晌,然后长叹一声,说道:“身后之事,不敢劳动姑娘,只是有两件心事未了,只好遗憾终身了。”

蝉姑娘剑光微微一颤,问道:“是那两件心事?”

柳湘说道:“第一件事,我和姑娘一样,满门被杀,不知仇人何处,血仇未报,遗恨终生。第二件事,半幅天罡剑图,为我引起,明年八月中秋之夜在金山之会,我不能亲自与会,了结这一个剑图的纠纷,也是憾事。”

蝉姑娘听完了柳湘的话,木然地站在那里,半晌没有动。霍然一收长剑,决然地说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能舍命成全我报仇心愿,我也不忍令你血仇冤沉海底。今天我要你一句话,你能否答应,在你得报亲仇之后,前来成全我的心愿?……”

柳湘闻言一震,顿时抢着说道:“蝉姑娘如能信过在下,明年八月中秋之前,在下要遍访三江五湖关内塞外,寻找仇人,只要血仇一报,人子之心已尽,柳湘这条命,任凭蝉姑娘处置。”

蝉姑娘喃喃地自语,说道:“明年八月中秋,金山之会,还有几个月的时日。爹娘啊!女儿要请您们在天之灵宽恕,我不忍令别人也是含恨九泉啊!”

说着话,两颗眼泪凄然下落。

柳湘站在那里也是半晌无语,默然不作一声。突然,蝉姑娘一抬螓首,咬牙说道:“好吧!明年八月中秋之夜,我要到金山寺前来赴会,但望你不要悔食前言。”

柳湘凛然嗔目说道:“在下不才,断不致卑劣到如此地步。姑娘请便!”

蝉姑娘一携呆在一旁半天瞠然不知所以的袁姑娘,正要腾身而去。

柳湘忽然脱口叫道:“蝉姑娘!”

程秋蝉立即一顿而停,讶然回头问道:“还有什么事没有说清楚么?”

柳湘肃然于色,拱手问道:“请问姑娘,神偷无二前辈近况如何?是否会随姑娘深入南岳?特别是嗓音是否复原?”

柳湘突然间提出了神偷无二,蝉姑娘顿时想起毫无讯息的神偷无二和侯氏兄弟。忍不住轻轻地“啊呀”一声,宛如万丈悬岩失足,心神都为失措。

因为方才这一阵突然的变化,使得自己只顾报仇雪恨,倒把寻找神偷无二的事,给忘记了。如今“灵果”连树都被枯叟一掌暗器劈得枝叶无存,仇人亦已经寻得,唯独神偷无二依然踪迹不见,设有好歹,日后如何好见师尊?

姑娘人一着急,根本没有顾得柳湘问话,一扯袁姑娘的手,急切地叫道:“妹妹!我们走!”

这“走”字刚一出口,人像穿云娇燕,只在空中一掠,便直朝山下落去,转眼两个起落,早就隐于迷潆的山雾之中,踪影杳然。

柳湘站立在那里,人都惊得呆了。他惊的是:如何一提起神偷无二,姑娘便如此灼急?尤其令柳湘惊诧不置的,自从金陵鸡鸣寺与蝉姑娘别后,也不过才两月光景,在这两月当中,蝉姑娘的功力竟进展到如此令人咋舌的程度。就凭方才临去之际,那一手腾身下掠的轻功,分明是已经到了精绝之境,自己与之相差太远,令人不可思议。

迎风而立,感慨万千,想到自己一身系全家之血仇未报,还关系着一个派别的纠纷,设若方才蝉姑娘果真的一剑贯胸,自己纵死九泉,也难瞑目。

想到这里,柳湘也止不住怆然落泪,失神良久。

忽然身后一声长叹,说道:“老贤侄险险遗憾终生,此刻尚未觉悟么?”

柳湘闻声急转身形,一见江南田舍翁飘然站在面前。愕然而惊,说道:“大师伯何时来到南岳?”

江南田舍翁喟叹说道:“贤侄离开九华之日,老朽就算定你要赶来南岳。”

柳湘瞠然而视,心里暗自忖道:“我来南岳只是临时的决定,在紫盖峰下碰见程秋蝉姑娘更是意外之事,大师伯何以就认定我要前来南岳?”

江南田舍翁说道:“这事说来也无甚稀奇之处,贤侄离开九华之日,主要追踪神偷无二,以明了你的身世家仇,不过知道神偷无二嗓音是暗哑的,即使你追到四川,又待如何?……”

柳湘摇头说道:“大师伯竟可以断定小侄会来南岳?”

江南田舍翁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说道:“南岳紫盖峰下的‘灵果’突然又传说于江湖,贤侄能闻讯赶来南岳,老朽岂能不晓?”

柳湘废然而叹,说道:“如今这灵果已经遭人毁去,神偷无二嗓音复元无望,侄儿的家仇,只怕要从此永沉海底了。”

江南田舍翁说道:“你自知自己一身系全家血仇,天罡剑图也是因你而起,竟敢轻生重死,于理难恕。设若程姑娘当时一剑贯胸之后,你将何颜以对父母在天之灵,太极门待你不薄,天罡剑图没有结局,你死后也为人唾骂无休。”

江南田舍翁说到最后,声色俱厉,几乎是雪白发须俱张。柳湘默默不作一言,心知大师伯对于方才情形:已经看到,是以无一言以辩。

江南田舍翁顿了一顿,又接着缓声说道:“你能推已友人之心,尚不无可取之处。如今事过境迁,毋庸再论,到明年八月中秋还有数月时光,武林一诺千金,更遑论后悔。在这一段日期,你要有所打算。”

柳湘此时才觉得心里有些茫然,自己自从拜别恩师离开九华,数年于兹,朝夕追寻仇人,至今毫无讯息。在这短短几个月当中岂能发出奇迹?万一在明年八月中秋之前,仍旧是杳无音信,自己又当如何?而且即日离开衡山之后,一时何去何从,越发是茫然无措。

但是,柳湘毕竟是个聪明人,当时立即想道:“如今之事,先探明仇家是谁为最要紧!此事舍了神偷无二,别无途径。”

想罢便向江南田舍翁说道:“侄儿拟先找神偷无二,他对侄儿家仇吞吐之际,似乎甚为了解,只要仇家一明,侄儿便舍命报仇为第一要务!”

江南田舍翁点头说道:“说得是,贤侄你边找神偷无二,边向玄天观跑一趟。见到玄天观掌门人,说明天罡剑图之事,武当派内部已起纷争,玄天观若再不知剑图下落,便越落的错综复杂了。老朽说不得也要跑跑各地,若有新事发现,对贤侄来日金山之会,也不无小补。”

柳湘也觉为日无多,如果在这几个月之内,寻找不到仇家,明年中秋金山之会,履践蝉姑娘之约,果真让自己一家血海深仇,永无洗雪之日么?

柳湘当初挺身而出,愿以一已生命,成全蝉姑娘孝思,完全是激于一时的义愤,同时也檬然地觉得蝉姑娘一家死在父亲之手,未免过于残酷,不顾一切挺身而出。事后想起又何尝没有一阵寒意?如今,江南田舍翁如此为自己设想周到,越发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当下一躬到地,愧意无限地说道:“大师伯为小侄之事,奔波江湖,终生铭感!小侄就此拜别大师伯,遍访江湖,追寻神偷无二,来年中秋,在金山寺内,再聆大师伯教言。”

江南田舍翁点头说道:“贤侄对于太极门武功,已在九华颇有进益,降龙十八掌更是傲视武林,武功一项,已经了得,只是戒露锋芒,切忌杀孽!武林之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柳湘凛然应是。

江南田舍翁道:“去吧!但愿你遇事吉祥,来年再会!”

柳湘跪下行礼之后,起身一旋,直扑下山。

柳湘下得华山之后,取道衡阳,落脚客店。准备沿着来时旧道,穿山越水,先返安徽到玄天观一趟,再作定夺。

一则心头烦闷,再则衡山之行,成天奔驰,心神也形劳累。

所以,稍用过晚饭,便回店安歇。

夜半,忽然门外有人弹指作响,柳湘悚然而醒,在床上就势一挺,飘然落地,低声喝问道:“何方朋友夤夜敲门有何见教?”

门外竟然有人轻轻地冷笑一声,说道:“有一件小事,有劳尊驾起来印证一下。”

来人说话词句虽然客气,可是语气却是傲气凌人。柳湘心里一动,勿论如何,如此深夜敲门,令人无法不生警觉。立即答道:“客地夜深,不便待客,有话请明天再谈。”

门外来人顿时语气一变,低声叱道:“柳月上的儿子如此胆怯,岂不有损你父亲的盛名?”

柳湘一听来人说话,不由地耳朵里一嗡,差一点就昏过去。

这“柳月上”三个字,这么多年以来,从未听人提及,江湖上几乎忘记了多少年前这样一号人物。要不是恩师对自己说明,柳湘真不知自己父亲是昔日名震江湖的人物。想不到在这衡阳客店,深夜来人,竟一口叫出自己是柳月上的儿子,一则意外惊极,再则触痛亲情,竟使得柳湘半晌说不上话来。

门外来人冷冷笑道:“你以为不出来就能了事么?”

柳湘一听这人果然是寻衅而来,当下一提神,调匀真气,左掌当胸,右手拉门,身形借势一闪,站在门里一边,朝外一打量。院落里淡月星光,照着当门而立的一位披发头陀。

柳湘此时真是讶然说道:“这位师父是找在下么?”

头陀并不入内,也不应话,只是拿一双寒光似箭的眼神,在柳湘脸上直打量。半晌才呵呵冷笑道:“果然分毫不差!我说这位年青的娃儿,你果真是八臂神龙柳月上的儿子么?”

柳湘见他一再的提到死去的爹爹,已感到奇怪,而且问话又如此狂妄,便也傲然答道:“是的又待怎样?”

披发头陀忽然轻轻地“哈”了一声,说道:“父债子还,是的那就好办了啊!”

人在说着话,右手突然一伸,五根黝黑的手指,挟着几缕劲风,闪电样的直取柳湘脉门。

这样猝然发难,而且这披发头陀出手又是奇快,要搁在两个月以前,柳湘就难逃这一抓。两个月以后的柳湘,功力已大非昔比。九华两月,不仅在招术上有了进步,在内力方面也发挥了那颗万年灵芝丸的力量,内外相辅,柳湘已经不是昔日吴下阿蒙。

披发头陀伸手攻来一招,使用的是一招擒拿,柳湘人在一惊之余,立即一偏身,左臂微屈,手腕顺势一翻,反照头陀手腕刁过去。

这一着反腕回刁,正是“降龙十八掌”中的以攻代守的绝招,虽然只是反手一招之际,却是奥妙无穷。披发头陀万没有想到柳湘居然如此神速的反攻一招,那里还敢怠慢?连忙一撤右手,饶是头陀如何快,依然逃不了降龙十八掌绝招。就在指风一掠之下,右掌虎口附近,带去一块肉,顿时鲜血淋漓。

披发头陀立即一按创口,怔然对柳湘看了一会,呵呵一阵惨笑,说道:“成哪!果然不愧柳月上的儿子,来吧!到店外去,了结一下当年的旧账。”

说着话只见他肩不晃,腰不拧,只此足下微微一送,嗖地一声,拔起两三丈高,飘然落在屋上,回头对柳湘冷笑道:“娃娃!你别打算溜走!”

话音一落,人在屋上一闪,人影立即不见。

柳湘心里暗暗忖道:“听这头陀口气,是与当年爹爹结有梁子,今天正巧算到我头上来了。也好!趁此机会说不定可以问问当年之事,若能获得蛛丝马迹,倒是收获不浅。”

立即穿上外衣,携上灵蛇软剑,飘身院落,直扑屋脊。顺着头陀去的方向,急追下去。

一路腾身飞跃,越过市尘,刚一扑城外,只见那披发头陀迎着淡淡的月色,站在那里。

头陀一见柳湘飘身而到,便呵呵笑道:“柳娃儿!来了么?亮家伙吧!洒家要叫柳月上的儿子,死在一招一式的拼斗之下,否则,此刻你那里还有命啊?”

柳湘此时打定主意,先不忙抽剑应敌,只是站在那里沉静的问道:“头陀休忙狂言,我先问你,你与家父有何过节,你说明白,我也才好动手。”

披发头陀冷哼一声,说道:“你娃娃不知道,想来也是实情,我问你,夏逸峰你娃娃曾听说其人否?”

柳湘心里微微一动,口里应道:“曾听说及,数十年前名震武林的高人,与家父有忘年之交。”

头陀又冷哼一声接着说道:“你父亲攀上了夏逸峰,却也结下洒家这笔仇。”

柳湘此时顿觉恍然,明家庄明秋声老庄主的话,立即重上心头,止不住浑身一颤,厉声说道:“我道是谁?原来你是昔日三龙帮手下的余孽杨林,夏老前辈对你手下留情,你尚不知悔改。你还妄想报仇,乱找人来报复,你道大爷是好惹的么?”

披发头陀突然一张大嘴,一阵凄惨厉号的怪笑,喋喋震耳,接着厉声对柳湘说道:“娃娃!你父亲昔日仗势压人,我八指头陀早就有心算账,只可惜晚了一步,让人拔了头筹。只道今世这一口鸟气没处出泄,神使鬼差在衡阳碰到了你。你接着吧!”

这披发头陀说到最后,大衣一旋,一柄雪亮的戒刀,闪电而出,头陀在旋身中进步,叱喝中出手,只见亮光一闪,金刃破风,一式“怒劈华山”,照准柳湘左肩斜劈而下。

柳湘见八指头陀虽然刀出如风,力道凶猛,但是这一招“怒劈华山”实在看不出高明之处。当下冷笑一声,觑得近处,猛然收腹塌肩,双足位置不动,右肩向前撞出,一式“肩山填海”,攻招避招,右手骈指如戟,直取八指头陀左侧笑腰。

灵蛇软剑不出手,下盘不动,来招不化,撞肩攻招,这柳湘是分明轻视八指头陀不堪一击。

八指头陀见状,呵呵冷笑一声,喝道:“娃娃你找死。”

原来八指头陀当初只不过是三龙帮属下的一名二三流脚色,毒指杨林除去那十个手指套狠毒阴险之外,内外功力都不值得一提。可是相隔数十年,就有不可同日而语的功力了。

八指头陀出手一招“怒劈华山”,虽然招式简单,却是暗藏变化,柳湘如此大意轻敌,正冲八指头陀下怀。右手戒刀暗加二成真力,手腕一撇,“怒劈华山”疾化为“玉带围腰”,直朝柳湘中盘横削过去。左手攒指成椎,硬迎柳湘拦腰闪击。

如此临招一变,尤其是那柄戒刀,虽则是两招平常无奇,可是经他莫测的变来,柳湘整个中盘,都转卖给八指头陀戒刀之下。

柳湘心里闪电一转,暗叫一声:“完了!”

自己大意轻敌,招来杀身之祸。眼见得刀锋已临大腿,饶是如何的闪避,也难逃刀下。就在这危机一瞬之际,柳湘把心一横,毫不闪躲,右手疾变降龙十八掌中的绝式,快如电光石火,竟把八指头陀的左手脉门一把扣住。

正是柳湘手指搭上脉门的瞬间,八指头陀的戒刀也落在柳湘的胯骨之上,入肉一分,鲜血进流,只要八指头陀稍一使力,柳湘的大腿便齐根而折。

可是八指头陀一经惊觉对方竟以一种神奇无比的手法,已经搭上自己的脉门,已不由地心里一惊。脉门一经拿住,劲道全失,逆血攻心。所以八指头陀慌不迭抽刀回救,力演“壮士断腕”,削向柳湘右臂。

这都是一瞬间的事,柳湘死里求生,抢先闪电一刹那,先刁脉门,否则,柳湘纵然不死,也要落个终身残废。

当下双方各自一闪而开,柳湘胯下鲜血淋漓,皮肉之伤所创不深,按上一把随身伤药,稍一捆扎,便了无碍事。八指头陀虽然毫发未伤,但是,对于柳湘匆忙中的一着擒拿,倒是心有余悸。内心警觉一高,唯恐自己也是轻敌而招致败果。

柳湘稍一停顿,立即进步欺身,伸手一拍腰际,“唰”地一声,灵蛇软剑颠巍巍地横掠胸前。厉声怒叱问道:“杨林是好汉做事要有胆承担,八臂神龙全家灭门,是否你做的勾当?是真是伪,反正今天要作了结。”

八指头陀先是一怔,继而呵呵大笑,说道:“娃娃!你未到中年,却先老奸巨滑,你要嫁祸与洒家,使人同情于你?洒家可不管这许多,先宰了你再说。”

戒刀一举,唰、唰、唰三刀闪电连环,雪片飞舞,落英缤纷,此时功力顿见。

柳湘此时一心要追问事情的真相,无意还击,人在刀影中腾挪身形,全神贯注的闪开三刀。三刀未了,柳湘唯恐他又是跟进三刀,立即灵蛇软剑盘旋,“呼”地一声,软剑横扁拍出,宛如一条蟒鞭,横掠过去,剑风凌厉,缠卷而上。八指头陀是识货的!闻风知警,戒刀不敢硬接,吸腹点脚闪身一个倒退,让开五尺。

柳湘一剑逼退八指头陀,厉声叫道:“姓杨的,且慢些动手,我有话问你。”

八指头陀嗔目叱道:“娃娃!你要想耍花枪,劝你别作梦想。”

柳湘也不答话,从身上摸出两个紫铜指套,托在手掌中间冷然地说道:“这是你的东西么?”

八指头陀站在五尺之外,留神一看,脸上顿成奇异表情,端详了半晌,问道:“娃娃!你这是那里得来的?”

柳湘叱道:“我只要你回答我,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八指头陀突然大笑,说道:“你自己看去。”

说着话,右手微抬“铮”然作响,两点黑影,直扑柳湘面门。柳湘知道这八指头陀的暗器,都是喂有剧毒,不敢用手去接。立即用灵蛇软剑一掠,叮呢落地。柳湘连忙用剑尖挑起一枚,与手中的两枚一比较,发现原来自己保管那两枚紫铜指套黑中泛深蓝色,而且比八指头陀那只指套要长出两分,显然不是同型的东西。

八指头陀站在那里冷笑一声说道:“娃娃!看清楚了么?”

柳湘忽然抬头问道:“在武林之中,黑白两道使用这种紫铜指套作暗器的,除去你杨林之外,还有何人?”

八指头陀勃然大怒,大喝一声说道:“娃娃!这杨林也是你叫的么?”

突然见他身形一长,戒刀在淡月星光之下,映起一片闪光,直扑柳湘。柳湘只道他是心虚泄底,也是怒火中烧,厉叫道:“贼头陀!你想蒙人么?天理难容。”

灵蛇软剑搅起一阵利风,迎着上去。

柳湘此时宛如出柙猛虎,复仇怒火填膺,一柄灵蛇软剑闪起金蛇万道,剑风嗖嗖,舍命一顿抢攻。

八指头陀显然沉住气,毫不慌张地在剑影中,闪躲腾挪,戒刀旋起一团雪花,护住要害,得空还要攻出两招。在柳湘这一抡猛攻当中,竟然是从容不迫,保持没有落下风。

柳湘一连全力抢攻几剑,眼见这八指头陀应付裕如,不由着心里一急,灵蛇软剑倏地一收一抖,险走一招“落叶随风”,踏中宫欺身直进,灵蛇软剑闪起一点金光,迳取八指头陀前胸数大主穴。

“落叶随风”本是一式虚招,招式切忌走老,如果对手较逊于自己的功力,这一招“落叶随风”确能令人眼花目眩,无从封闭招架。可是要遇到对手是强过自己,硬将虚招化实,就难免遭受对手的侧击偏敲。

柳湘若能凝神一志,稳攻稳守,胜八指头陀虽不易,要一时落败,也颇为不易,如今,柳湘竟急于取胜,不惜挺剑走险招。

八指头陀一见柳湘踏中宫攻来一招,心里暗叫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立即戒刀一撇,斜走“脱袍让位”,极其轻易的让开,戒刀倒演剑招“秦王背剑”,“唰”的一刀,八指头陀连头都不回,戒刀由后闪前轻抽而去。

这正是八指头陀见多识广的地方,不但躲过了迎面一招,而且还熟练的背还一招,算定柳湘无法闪过这瞬间的还击,要伤在戒刀之下。

果然,柳湘没有料到八指头陀连回头这一瞬间都不给他,那里来得及躲闪,这一刀迎着前胸,倒劈回去,少不得要落个开肠破肚。即使柳湘能够狠命的一让,一条右臂也要齐根而断。

就在这一瞬间,突然,一股劲风猛撞而至,八指头陀没有提防,顿时一个蹭蹬,向前一冲,赶紧借势化变身形,一式“寒鸦赴水”,前窜数尺。

柳湘也就在这一个缓冲瞬间,吸腹收胸,挺腰而立,饶过这一招险着,额上的汗珠,也不由地渗渗而出。心里暗暗叫声:“好险!”

正才留神看时,迎面站着一人,正是中原七省绿林总飘把子怒龙凌雷,不由地脱口惊愧地叫了一声:“呀!是你?”

怒龙凌雷点点头,说道:“柳兄你受惊了。”

柳湘此时心里遽然一震,百般滋味齐集心头,面对着凌雷,怔怔地说不上话来。

八指头陀此时也正转过身来,一见是凌雷,如何不识得呢?

安家堡的事,八指头陀说什么也不会忘记这位凌总飘把子。

当下一顺戒刀,沉声说道:“怎么?姓凌的也要插上一手么?”

怒龙凌雷倒是没有一丝怒意,笑吟吟地说道:“大师父,安家堡的事咱们别记在心上。关于大师父今天晚上和柳兄之事,在下权充和事佬,就此了结如何?”

八指头陀沉吟了一会,估计目前的情势,显然对自己不利。

这怒龙凌雷的功力,安家堡就领教过,单打独斗,自己占输面的较多,如果再加上姓柳的,这场架就打不下去了。

八指头陀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轻重利弊是分得清清楚楚。

怒龙凌雷一见八指头陀一顿,立即上前一步说道:“大师父已经跳出三界外,些小往事,又何必牵挂心怀?何况这位柳兄令尊已经过世多年,前一辈的事,又何必记到下一辈身上,能放手时且放手,大师父意下如何?”

八指头陀两眼一翻,凶光暴射,正好与怒龙凌雷微笑的眼睛相对,顿时凶焰又慢慢萎缩下去。微微地点了一下头说道:“好吧!好在来日方长。”

说着话,一顺戒刀,反手一背,蓦地一个猛扑,腾空两丈多高,一掠而逝。

怒龙凌雷知道八指头陀此去,并非为他那一段话打动,而是慑于目前形势,怀恨而退。也不知道日后又有何种更甚于今日的危机,再度相逢。

怒龙凌雷嗟然有所感的望着八指头陀逝去的身影,半晌回过头来,只见柳湘仍然是怔怔地站在那里,脸上神情极为难看。

柳湘一见凌雷转过身来,忽而沉声问道:“姓凌的!你为何伸手救我?”

柳湘如此恶声一问,倒是使凌雷为之一愕,顷刻,凌雷复又恍然,心里暗笑道:“这人脾气乖张得可爱,怕我挟恩辱他,宁死不屈。”

心里如此闪电一转,便毫不在意和声说道:“你先别问我,我要问你,柳兄你是武当派何人?”

柳湘起先以为怒龙凌雷在金陵鸡鸣寺既然与自己作对,还有什么好心眼,在衡山紫盖峰下,那也不过是为程秋蝉姑娘设想而已。想不到在衡阳居然救自己一命,叱退八指头陀,用意令人难测。

等到凌雷不计较他有意的触怒,反而问他是武当派何人?柳湘一时倒真的怔住了,继而觉得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愧意一生,态度就自然和缓下来,摇摇头答道:“我与武当派毫无关连。”

怒龙凌雷不禁大感诧异,问道:“柳兄!不是在下生疑,降龙十八掌为武当派不传之秘,柳兄以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习得此项秘传,若说是毫无关连,必有其他隐情。”

柳湘忽然扬头问道:“如此在下敢问凌兄,阁下不仅能识得武当秘技,更能得破解之道,凌兄与武当有何关连?请恕在下直言无隐,凌兄既然与武当有旧,为何又身落绿林,坐镇中原七省?”

怒龙凌雷扬声哈哈大笑,说道:“柳兄问的是,只是事无不可对人言,柳兄有兴趣,在下不妨一说。”

在如此淡月星光的深夜,衡阳郊外,怒龙凌雷和柳湘各坐一块石头,轻声细语,在谈着往事。

凌雷正是武当派的俗家弟子,而且是当今武当派掌门人的嫡传弟子。按照武当派的规律,有许多不传之秘,是仅限于掌门人习传而不让中断,等闲弟子无法登堂入奥,是以武当派日后渐趋式微,亦即是基于此一原因。凌雷为一俗家弟子,更是又隔一层。

凌雷天赋聪颖,机智过人,随武当派掌门人卿云道长习艺五年,已经尽得真传。卿云道长每于赞赏凌雷为武当派各代弟子当中,罕见的人才的时候,便又深惜凌雷格于亲命,不能出家。否则,承继卿云道长衣钵,接掌武当派的舍凌雷莫属。

凌雷虽然不能接掌继承,但是,卿云道长却是尽传武当绝技,如此三年又过,前后八年时光,凌雷不仅出落得英俊非凡,一身功力兼溶武当内外武功之长。

但是,卿云道长这种私传绝技,是触犯派门规律,卿云道长以一已之私,干犯禁例,虽然无人知道,内心委实难安。于是,昭告各坛前弟子,传谕武当派内一律周知,凌雷不敬三清,驱逐门墙。而卿云道长引咎自责,引辞掌门人之职位。

凌雷被驱逐的前夕,卿云道长突然莅临住处,告诫两件事,其一,不许任意抖露武当绝技;其二,如能访察到“天孙锦”,即可回武当找卿云道长。

凌雷当时便问起可否回到北京家里,卿云道长喟然长叹告以家道败落,父母已亡,不去也罢!

八年教养抚育,师恩深如海,一旦离去,凌雷痛哭失声流涕满面。

卿云道长良久无言,在离去之前,才说了一句:“贫道尽心以报令尊知遇之恩,救援之德,干犯禁例,雷儿要知道长进。”

凌雷满心凄凉的离开武当,仍然是赶回北京,才知道数年前为追查“天孙锦”无着,革去职位,郁郁而终。

凌雷一怒而离开北京,转道中原,以一身超绝的武功,震慑绿林道,拥而为中原七省总瓢把子。

柳湘一听怒龙凌雷一口气滔滔不绝的坦率讲到此地,才知道这位震慑中原的绿林盟主,原来正正式式是武当派正传弟子,比起自己这一手窃学的降龙十八掌,难怪要高明许多。

柳湘也把自己误入玄天观之事,略述一遍,然后说道:“凌兄南下江扬,是专为天孙锦而来了?”

怒龙凌雷略一沉吟,说道:“等我发现天孙锦关系着两家血仇的关键,我便改变了主张,我要插足其间,访察清楚,究竟是何人制造了这项巧妙无痕的血案,而无人知晓!”

柳湘呆了一呆,觉得凌雷说的话,触起自己的灵机,自己和程秋蝉姑娘,同样都被别人杀以灭门之祸,仇家不知为谁?而如今竟被枯叟指定自己反而成为凶手之子,自己当初为什么不曾想到这是诡计?而居然甘心以身试剑,来成全蝉姑娘的孝道,天下荒唐,莫甚于此。

柳湘沉思良久才霍然而悟地说道:“以此情形看来,在下仇家似是枯叟成明这老儿无疑了。”

凌雷点点头说道:“不仅柳兄血仇与成明老鬼有关,恐怕蝉姑娘的灭门血仇也要应在这老儿身上。”

柳湘忽而血脉俱张,眼眦皆裂,恨声说道:“我要不手刃老鬼,誓不为人。”

怒龙凌雷微微一笑说道:“在下只不过是推测之论,尚不敢遽下断语,过于急躁。以在下猜测,神偷无二必然知道其中细节,柳兄当前急务,当在追寻神偷无二,自然可以水落石出。”

柳湘心里一动,继而又长叹一声,说道:“在下此番从九华专程来南岳,也就是为这复聪果而来。早在金陵之际,在下即已察觉神偷无二知道其中细节,但是,当时看来有某种难言之隐,舌吐不能畅言,后来……”

怒龙凌雷说道:“神偷元二嗓音喑哑,真是天意,柳兄不必如此颓丧。蝉姑娘此时必定也在追寻神偷的下落,你二人各自努力,则不难殊途而同归。”

柳湘忽然抱拳一躬,谢道:“深夜聆君一席话,茅塞顿开。”

说到此处忽又一顿,说道:“凌兄如此三番两次援手于在下,且又不惜婉言开导,在下于感激之余……”

怒龙凌雷脸上微微一红,连忙接口正颜说道:“柳兄此言差矣,常言说道:‘盗亦有道’,在下虽然身在绿林,碰到如此诡计陷人之事,岂能袖手?”

其实怒龙凌雷也只说了一半,凌雷对蝉姑娘一见而倾心,由维护蝉姑娘而发现枯叟阴谋诡计,既而同情柳湘的身系血仇,竟是茫然不知仇人,乃激于一时仗义而言。要是蝉姑娘对柳湘谈吐之间,稍假以颜色,凌雷能否如此见义勇为?实难断言。

种善因必有善果,怒龙凌雷以此一念之善,获得尔后美满良缘,实为善报,此系后话,按下不表。

柳湘当下辞别凌雷,揣起那三只略有不同的紫铜指套,趁着淡月星光,转回衡阳客店,翌晨起程南下,他要取道江南,重返玄天观,拜见掌门人,说明天罡剑图的原委,再作处理。

沿途柳湘既要留意神偷无二的下落,行程自然就慢。从衡阳水陆兼行,到达浦东,已经耗时十数日。

这天,从浦东搭水路到姑苏,沿途水路船只频繁,而且都是顺流直下。柳湘看在眼里,多少有些纳闷。

柳湘在江湖上混迹多年,虽然对武林之中各色人等,不能细道其详,却也不致到过眼不识的地步。眼见得这水道上纷纷南下的船只,都不是普通行旅客商,谈吐举止,都自然流露出武林中人特有的习气,而且其中不乏有武功极有火候的高手出现。

柳湘当时心里一动,暗自忖道:“依目前群雄纷纷南下的情势看来,分明前头是有事震动武林,才会如此群雄会集。难道金陵又有什么惊人之会?我何不改换陆路,探察一些消息再做定夺。”

大凡身具武功之人,对于任何以武功集会的场合,都不甘放弃。武功超特者,固然想借机会一鸣惊人,扬名武林,出人头地,即使武功火候不够的人,也要借机会瞻仰武林各派高手的绝招,以广见闻,以增见识。

柳湘自然也是想趁此机会,赶去观瞻一番,同时,在这种场合,对于寻访人,打听消息,即是方便不过之事。万一在这次聚会当中,能够遇到神偷无二,岂不是一举而两得。

柳湘当下意念一决,立即从姑苏弃舟上路,沿着驿道,直奔金陵。

果然不出柳湘所料,陆路也是不断发现有武林中人,车马纷纷,从驿道南下。

很容易的,柳湘从沿途客店当中,就打听到了消息。这消息大出柳湘意外,乍听得,几乎晴天霹雳,为之震惊失色。

从沿途客店歇脚打尖之际,很明白地听出,各路英雄好手,黑白两道人等,如此纷纷取道南下,竟是前往镇江金山寺。

金山寺主持老和尚目前正为着半幅天罡剑图,受制于人,不得已乃柬邀武林各派人等,前来金山寺公断这半幅天罡剑图。

这天罡剑图,本来就引起黑白两道人等的注意,如今金山寺的主持老和尚竟柬邀公断此事,那些收到柬邀的,自然是要兼程而来,即使那些没有被邀请的,也闻风而至,赶个热闹。

这一个突然的变化,使柳湘始而震惊,继而为之失措。金山寺主持宏光大师的功力,柳湘在金山寺曾经见过,当前武林能挟制宏光大师的人,看来尚为数不多。如今,宏光大师竟然不能等到约定的明年中秋之夜,显然是迫于无奈之为。这是何人竟有如此能耐,迫使宏光大师就范?

柳湘感到这事的严重,神偷无二既没有寻到,江南田舍翁又未与自己同行,只好自己单身独闯,参与这件为天罡剑图所引起的第二次纷争了。

据传说,金山寺所发出的邀柬,日期订在冬至这天,算来为期已属无多。柳湘只有新购一匹脚力,兼程南下。

一路倒是平安无事,在冬至的前一天,赶到了镇江。

柳湘安顿好马匹之后,心里正在思虑,是否要提前一天去金山寺探望宏光大师,以便了解这件事的其中原委。思之再三,决定提早过江,先到金山寺探听事情的真相再作打算。

意念一决,便离开客店,信步走向江边。

镇江,本来就是极为热闹的滨江重镇,如今遽然会聚这么多三江五岳武林好汉,更是人潮熙攘,无限的繁华。

柳湘仗着自己无人认识,毫无顾忌的穿街过巷,直奔江边。

江边,早就排开数十只渡江小舟,一字行列地排在码头附近,每条舟上,都悬着一面黄色的小旗,上面墨笔书写:“迎宾之舟”。敢情这都是金山寺准备迎接各路人等渡江之用,舟上此刻都是空无一人,静荡荡地陈列在江面上。

柳湘一见,心里暗暗道:“金山寺如此闻名天下的古刹,果然不同凡响,就凭这么多迎宾之舟,这份气派,就绝不是一般庙院所能办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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