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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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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凡并没有从大门进去,绕到屋侧,又有一个小门,她轻轻地敲了两下,低声说道:“师父!已经请到了。www.maxreader.net”

只听得里面有人说话:“请进来吧!”

了凡这才推开小门,进得门来,里面是一间空徒四壁的房间,墙壁正中,挂了一幅直轴,上面写着“日月并辉”四个大字,落款是“浮云”,字是狂草,却又透着几分秀气。

另一旁摆了两张木椅,当中一张茶几。

右边的木椅上坐着一位比丘尼。

看年纪至多不出三十岁,一领灰衣,白袜云鞋,神情严正,容貌端庄。

了凡走过去行礼,口称:“恩师!他就是龙步云,就是拦住追赶我的人。”

龙步云一听,着实地大吃一惊。

原来了凡的师父是这样年轻,而且从这乍见面的印象,实在看不出是一位身有武功的高人。

龙步云连忙抱拳,口称:“龙步云在此拜见师太!只是来得十分鲁莽,请师太恕罪!”

那师太双手合十,说道:“龙施主不必多礼,请坐下说话。”

因为那师太坐在那里没有动,龙步云心里有些不悦,心想:“一个出家人,竟然如此高傲。”

因此,他的心里也就减低了几分尊敬。

他叉手说道:“龙步云是个俗人,实在不敢亵渎清净佛地,只是说几句话就走,不敢在此地久留。”

那师太这才抬起眼睛,看了龙步云一眼,仅此一眼,让龙步云心惊,那两道眼光,锐利如剑,令人不敢正视。

一般练武的人,如果练到高深的功力,那眼神自然精光逼人,功力愈高,眼神愈凌厉。当然,如果功力练到了超凡人圣,三花盖顶,五罴朝元的地步,精光内敛,又另当别论。

当龙步云一接触到那师太的眼光,心里为之一震,他想不到这样一位年轻纤瘦的出家人,竟然有如此高深的内修功力。

那师太说道:“残号浮云,取浮云难掩日月之意。龙施主此来,绝不是几句话可以了结,所以请坐下来说话。至于我方才没有站起来为礼,那是因为我双腿不便,居家日常,我多半是坐着的。”

龙步云闻言大惭,自己的心思还没有表露,就被别人看得透彻。

他赶紧抱拳躬身说道:“师太言重,龙步云敬谨聆听。”

浮云师太命了凡将木椅搬到另一边对面,龙步云这才告罪坐下。

浮云师太说道:“龙施主!我先要向你说明白,虎头堡的‘刀绒’等三种罕见的宝物,确实是我命了凡盗来此地。虎头堡筏帮常持峰没有一点错,缺理的是我。”

浮云师太如此直率地坦承“盗取”。则是让龙步云大感意外。

而且浮云师太在说话时,神情十分严肃,没有一点说笑的意味,更是使龙步云不知如何开口。

浮云师太当即命了凡进去,到里间拿出一个布包,她说道:“这包裹里包的是‘刀绒’、‘鳝宝’、‘艾绒’,我只是用了一点‘刀绒’,现在算是完璧归赵,至于虎头堡常持峰前,尚请龙施主多美言一二。”

了凡将包裹递给龙步云。

龙步云接到手,真的是大惑不解,他迟疑地刚叫一声:“师太!”

浮云师太说道:“你一定感到很奇怪是不是?像我们这样出家人,为什么还犯一个‘盗’字?……”

龙步云立即说道:“对!像师太这样与世无争的人,怎么会犯了一个‘盗’字,这是既不合情又不合理,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除非是有一个非常不得已的原因。”

浮云师太望着他说道:“要知道原因好向常持峰交代吗?”

龙步云断然地说道:“不!我用不着对常持峰交代什么。我把这个包裹交给常持峰,告诉他东西已经找回来就可以了。不过……”

他顿住不说。

浮云师太说道:“你可以继续说下去。”

龙步云说道:“如果师太能告诉我原因,我便会让自己对人生更能充满信心。这个世界上,有真正值得尊敬的人,也有真正值得尊敬的事。”

他在说话的时候,浮云师太那双锐利的眼睛,一直盯着龙步云。

等他说完以后,浮云师太才缓缓地说道:“请随我进来。”

浮云师太从容地套上摆在椅子前面的木靴,套着白袜云鞋,跟真的没有两样,所以她坐在椅子上的时候,一些也看不出来。

套妥了木靴以后,浮云师太步履从容,一点也看不出来是一双假腿。

龙步云当时不禁为之骇然。

这么年轻,又是个出家人,怎么会……?真叫人难以想像。

可是一双齐膝以下断掉的木腿,走起来竟又是如此自然,更是令人难以想像。

穿过当中佛堂时,香烟袅绕。

供桌上并没有神龛,也没有神像,只是当中悬挂着一幅绣图,是金黄色丝线绣成的“日月”两个大字。

浮云师太率领着了凡,恭恭敬敬地礼拜完毕,再向右边走去。

龙步云忿然说道:“师太!这神桌上……”

浮云师太突然十分严肃地地说道:“日月光华,永远照着我们,给我们以光明,难道不应该礼拜吗?”

龙步云说道:“我是说,我是不是也可以拈香礼拜!”

浮云师太稍稍一怔,立即转嗔为喜,说道:“日月本来最是无私,普照天下众生,当然可以。”

龙步云从供桌上拈香,深深礼拜,极为虔诚。

浮云师太站在一旁,突然若有感慨地说道:“龙施主!慈航庵你是第一个剃发的人走进这座庵堂。”

龙步云一愕,他根本会意不过来:“慈航庵为什么不让剃发的人进来?”

浮云师太又走向右边。右边又是一座佛堂,当中供的是一幅观音大士鱼篮绣像。

浮云师太和了凡照样礼拜,龙步云自然也是拈香膜拜。

这才走进一间很小的房间,没有窗子,里面光线很暗。

龙步云定睛看去,里面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女人,看不清楚脸庞,长发散在枕头之上。

浮云师太默默地在床前站了一会,又默默地走回到原来的地方。

龙步云也是默默地随着,但是他的心里却忍不住在想:“这样引我来看一个女病人,为什么呢?这就是她要盗取刀绒的理由吗?”

大家坐定之后,浮云师太缓缓说道:“龙施主!方才你看到的病人,她是我俗家的妹妹。”

龙步云说道:“生重病?”

浮云师太说道:“不是病,是受了伤,是刀伤!”

龙步云“啊”了一声,几乎要起来。

在他的思想里,无法想像,像浮云师太这样方外之人,居然有一位受了刀伤的妹妹!这才叫做从何说起。

还有让人不可思议的事,为了俗家妹妹受刀伤,便命人去虎头堡盗“刀绒”,这件事除了不合情理之外,简直叫人想不通。

刀伤,自有金创药,那个习武的人没有伤药?用得着去盗取吗?浮云师太只是很平静地继续说道:“而且刀伤中毒。”

龙步云点点头。

浮云师太没有任何表情,缓缓地说道:“我从来没有刀伤药,更没有解毒的药……”

龙步云不禁脱口说道:“应该及时就医,只要不是特殊的毒伤,市面上一般医生是可以开方治病的。”

浮云师太说道:“不能!我们不能送医,也不能请大夫到慈航来为伤者治病。”

龙步云不解问道:“那是为什么?”

浮云师太顿了一下,望着龙步云,过了半晌,这才缓缓而又平静地说道:“因为受伤的人是钦犯!”

龙步云一时还没有会过意来,他还不明白什么是“钦犯”。

浮云师太又说道:“钦犯就是皇上要捉拿的犯人。”

龙步云长长地“啊”一声,不觉喃喃地说道:“那是为什么?”

浮云师太突然眼射棱光,一股难以抑止的豪气,也提高了声调:“因为她只身潜入皇宫内苑,要行刺皇上,行刺不成,被大内高手所伤,中了毒刀。如今毒发,伤口溃烂,生命垂危。”

浮云师太望着龙步云,沉重地说道:“我们不能出外就医,不能请医来治疾疗伤,听说虎头堡有‘刀绒’,可以解伤祛毒,以下的情形,你都知道了。”

龙步云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们不能就医,怪不得神桌上供的是“日月”二字,原来她们是前明的后裔,隐身在空门。

浮云师太眼神一直不曾离开龙步云。

半晌才又缓缓说道:“我们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保守秘密,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大概是因为你的仗义行为,令人感动。……”

龙步云站起来说道:“师太!我明白,凡是听了别人秘密的人,为了让对方放心,只有两条路,一是以死明志,无论是被杀,或者是自杀,那是万无一失的方式。另外就是让自己加入,成为秘密的其中之一。”

浮云师太没说话。

龙步云又说道:“因为我身负母仇未报,目前还不能死。为了证明不会辜负师太告诉我这么大的秘密,为了证明我也是日月光华的一分子……”

他顿了一下。抬头望着穿堂那边。“师太!令妹……我应该说是了凡的师叔,刀伤毒伤,显然刀绒效果不彰,否则,你不会立即将刀绒交还给我。”

浮云师太一直没有说话,那眼神也凌厉地等待,那意思是说:“你究竟想说什么?”

龙步云说道:“我身上有家师给我的灵药,对于刀伤毒伤,灵验无比,我愿意为了凡的师叔疗伤,日后如有泄露,我照样也是凌迟死罪。因为我帮助过钦犯治毒!”

浮云师太神情为之一震,但是,显然她仍然能够掌握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道:“龙施主果然侠义中人,浮云感激不尽。”

她立即又带领龙步云回到那间房里,令了凡掌上灯,照亮房里,龙步云这才看清楚躺在床上的人,脸色焦黄,神情委顿,双目紧闭,看上去年纪不过二十余岁。

浮云师太说道:“敷了‘刀绒’以后,效果并没有预期的好,我才点了她的昏睡穴,因为……”

这时候才看到浮云师太张口叹了一口无声的气。

龙步云小心地从身上取出药丸,便自问道:“伤在何处?”

这一问,浮云师太怔住了。

因为伤者创口正是胸前,伤口溃烂,日甚一日,眼见就要致命。此所以浮云师太命了凡盗药的原因。

如今龙步云要施药,如何能揭开棉被裸胸相见?龙步云一见浮云师太如此迟疑,立即想到一定是受伤的部位不方便。

他立即说道:“师太!请你命了凡取沸水,清洁伤口,然后,用口嚼烂药丸,敷在创口之上,一个对时以后,应该就有见效。”

他将药丸递给浮云师太。

但是,浮云师太迟疑了一会,断然说道:“恐怕事情不是那么简单,龙施主!我们不应该那样迂腐,请你以大夫之心,为舍妹治病,我只有感激。”

她立即命了凡取沸水、洁净的布。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向龙步云说道:“龙施主!请动手吧!现在你是大夫,舍妹是病人,一切世俗的想法,都可以抛弃。”

龙步云沉吟了一下,断然说道:“不!龙步云根本不是大夫,了凡的师叔也不是我的病人,我只是将师门解毒灵药提供使用而已。”

那意思非常明白,男女授受不亲,龙步云不能让浮云师太的妹妹裸裎上身和他面对。

浮云师太注视着他,缓缓地说道:“龙施主我很能明白你的心意,就一般来说,你是一位君子,严守着道德规范,但是,你有些迂腐。”

龙步云愕然问道:“是说我……?”

浮云正色说道:“儒家严守道德礼教,但是还有嫂溺援之以手的说法。至于佛家,禅宗六祖慧能的故事,大家都耳熟能详的,他能继承五祖衣钵,凭他一首偈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凡事若能做到‘无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龙步云从来没听过禅宗的传说,但是,他对浮云师太所说的“无我”,他还能明白含义。

沉吟再三,终于慨然点头应允:“恭敬不如从命!”

浮云师太感到一阵欣慰,便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开始吧!”

龙步云讨来另一个木盆,仔细地净手漱口,这才命了凡掀开病人的被褥,顿时一股腐臭之气,薰人发昏。

刀伤正好是肩下几寸,刀口四周都已经发黑,如果再腐烂下去,直透心脏,神仙束手。

龙步云虽然自谦不是大夫,但是随师习艺,面壁深山,对于刀伤的处理,当然是学过的。他用净布沾着热水,轻轻地拭去伤口流出来的黑水,再一点一点擦去伤口四周的腐臭之物。如此一直擦拭,更换了五次洁布、五盆热水,龙步云忙的满头大汗,汗水滴落下来。

当龙步云手中的净布擦出鲜红的血水流出时,他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拿过两粒桂圆大小的药丸,在口中嚼烂后,用手捏成一块薄薄的饼状,敷在刀伤创口,再从了凡手里接过白布,按住伤口,包扎捆绑妥当。

当他伸直腰,抬手拭去自己额上的汗珠,了凡已经将被褥盖好病人。浮云师太合掌当胸,十分庄严地说道:“龙施主!大恩大德,不敢言谢,我和舍妹都会记在心里,此生难忘。”

龙步云赶忙说道:“师太言重了!师门灵药虽然可以祛毒疗伤,功效究竟如何,还不敢预料。还要等上一个时辰,就有初步分晓。”

浮云师太连忙说道:“龙施主令师灵药药效如何,实际上已经见效,敷上以后,药味芬芳,腐臭立除。再说,即使舍妹不能病起沉疴,那是命……”

她顿住了口,一个出家人将一切归之于“命”,显然是一种悲调。

她没再说下去,回到原先的净室。

龙步云根本没有坐下,立即告辞。

“药效约在一个时辰以后,龙步云不敢久留,如果了凡的师叔清醒以后不再疼痛,三五日后,就可以痊愈。我为她祈祷!”

浮云师太留龙步云用斋饭。

龙步云拜谢,说道:“我是慈航第一个剃发的人闯入,恐怕也是第一个男人闯入。龙步云实在不能久留,告辞。”他抱拳一躬,转身就走。

走过木桥,穿过小溪,再走进松林,几经回转,麦红骡子已经在眼前。

龙步云停下脚步,望着了凡只说了一句:“谢谢你!了凡!后会有期。”

了凡忽然叫道:“龙……大哥!”

这一声“龙大哥”十分出乎龙步云的意外。当时他为之一楞。

了凡抬起头来说道:“别以为我不像出家人,我和师父剃发缁衣,只是为了掩住官府耳目,我们算不得真正出家人,所以我不喜欢称你为龙施主!”

龙步云很感动地说道:“了凡!刚才我跟你师父说过,为了一个意念,锲而不舍,要期望能有所成,就得有相当的牺牲。了凡!你知道吗?你们……我是说你师父和你,都很了不起!”

了凡黯然地说道:“就算是这样吧!那是因为我的父母……”

她摇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她望着龙步云,很认真地说道:“如你所说的,但愿我们后会有期,再见时希望我不再是缁衣芒鞋的了凡。”

她的话没说完,就转身飞奔,顷刻消失在树林里。

龙步云的心里着实震撼了一下。

像了凡这样青春貌美的姑娘,正是不知忧愁的黄金年华,如今却是为了一宗自己所追求的意念,将自己锢禁在近乎寂灭的环境里,真不知道她这样牺牲,又能有多少收获?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为了寻找杀母的仇人,茫茫人海,漫无目的的飘流,将来到底有没有结果?谁能料到?唉!这就是人生!对于一个追求自己所定的人生目标,那就无怨无悔,没有叹息的权利!龙步云回头再看一眼那雾气迷蒙的树林,长长地吁了口气,跨上麦红骡子,踏上白马镇虎头堡的归途。

来时朝阳似锦,回时夕照余晖。

龙步云并没有催骑赶路,任凭麦红骡子还牵着一匹马,不疾不徐地走着。

快到虎头堡时,虎头堡的牌楼已经点亮了几盏风灯。

龙步云刚一走过护庄河的桥,虎头堡亮出两排火把,常持峰大踏步地迎上来。

龙步云丢下缰绳,也迎上去。

两人双手互握,常持峰说道:“龙兄!真是信人!”

龙步云说道:“对堡主一诺,岂敢有误?所幸不辱所命!”

他伸手就从身上取那个布包,立即被常持峰拦住,说道:“龙兄可还记得,我说过要让你认识一下筏帮的另一种生活。”

龙步云点点头,刚说了一句:“是啊!”

常持峰大笑说道:“筏帮粗鲁不文,实在说不上是什么特别生活,只是成年都在风中雨里、水里石上讨生活,自然养成一种粗犷的言行,无非是大碗酒、大块肉、狂歌当器罢了,怎么可以待贵客?今夜我另有安排。”

龙步云刚叫得一声:“堡主!……”

常持峰说道:“并不是在龙兄面前失信,其实也是筏帮的另一种风情!请!”

其他的人都退下去了,剩下五六位拿火把的人,相随在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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