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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将生命许给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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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在我转身的时候,手腕却意外地被影沙抓住了。

“呃,果果…”他的脸破天荒地有些发红,”我在想,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旅行?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抬头看着影沙。

在夕阳的余晖下,他褐色的眼眸就像是最透明的琥珀一样美好,里头闪烁着名为”期待”的光芒。

就像是细小的针轻轻扎入手指,慢慢地深入进去,蔓延开微小的酸酸的刺痛。

“那个旅行,我去不了了。”

明明是一起计划好了的,明明是期待了那么久的旅行…

“抱歉,影沙,旅行取消吧。”

可是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嘴唇里吐出了那样冰冷的拒绝。或许我的人生从此就只能拒绝影沙了…

就像有人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周围一下子静止了下来。

影沙沉默着,这个夏天太热,在夕阳稀薄的微光里,他的表情就像是被稀释了一样模糊。然后,我看见他向来平静而镇定的脸上一点儿一点儿的涂上了安抚一般的微笑。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地看着我:“是这样吗?嗯,其实也没有关系,下次有时间再去就好了……”

忽然有一辆车驶过,车轮在一摊积水上驶过,发出了哗哗的水声。影沙本能地侧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飞溅的水花。一些污水溅到了他的裤脚上面,墨点似的晕开了。

“影沙……”我张开口,却不知道究竟能说什么。

影沙拼命隐藏的失望就像是蚕吐出的丝线一般死死缠绕在我的胸口,一圈又一圈,结成了让人窒息的茧。

“那个,学校还有一些事情,我先走了。”影沙平静地说完,用手摸了摸我的头,温柔的让人心疼。

“嗯。”

我闷闷不乐地回答他,然后看着他转身离开。总是像树一样挺拔的脊背仿佛平添了一丝萎靡的弯曲,但是再仔细去看的时候,那些影像又好像幻觉,忽然间消失了。影沙还是影沙,平静的,沉稳的,让人能够信任的影沙。

仿佛一切如常。

空气忽然稀薄起来,我的心脏跳动的缓慢而沉稳,一下一下用力的挤压着心脏外包裹着的薄膜,如同胸口里的不是心脏,而是一台柔软却冰冷的泵。

怦、怦、怦——眼泪一点儿一点儿的从身体里被挤压出来。

气温开始随着太阳的落山而下降,夜风轻轻地吹过。

我只觉得布满了眼泪的脸颊就像被冻僵了一样冷得生疼。

其实能够哭泣也好,我只希望在这一刻将所有的眼泪都释放出来,冲走我所有的软弱。

影沙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道的彼端。

我用袖子擦干自己的眼泪,然后转身,朝着与影沙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红色的夕阳之下,西边的那座教堂如同一片薄薄的紫色的剪影,呈现出一种怪异的不真实感。

那个人,一直在那里等我。

这是一座很古老的哥特式教堂,据说还是第一批来自英国的修道士在这里建造的。我想它在以前一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吧,因为尽管现在这里几乎已经荒芜得快要变成废墟,但那种建筑的精巧和壮美是时间不能抹去的。

灰色的砖墙大而冰冷,缝隙中长着青绿色的藤蔓,上面开了一朵朵鲜红的花。深橘的暮色透过黑色的镂花的铁栏,在深灰色的墙壁上投下了繁复的影子,像是一层笼罩在砖墙上面的如阴影一般的蕾丝。

周围一片寂静,那种寂静,就好像整个世界突然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提起校服过长的裙摆,慢慢地走过已经残缺的大理石台阶,然后站到了教堂的门口。深灰色的胡桃木大门虚掩着,上面雕刻着的精美纹路已经有一些腐朽,但是依然华美无比,似乎我一旦推开它,在门后面就会有空灵的管风琴声和轻灵的唱诗班歌声在等待我。

“吱呀——”

我费力地推开了大门。

光线斜斜地射进昏暗的教堂内部,开门的气流卷起一片灰尘,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腐朽的味道。

没有管风琴,没有唱诗班,只有一种冰冷的、无机质一般的气息。

看着自己嘴边因为呼吸而升腾起的白雾,我的后备突然感到一股寒意袭来……有人说教堂是上帝在人间的居所,可是在这一刻,在这所教堂里,我只感受到了死亡的冰冷,那种冰冷就像是死神的手,无形而又沉重地按在了我的心脏上。

我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好让自己能觉得温暖一点儿。

教堂已经废弃很久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已经腐朽了。整个教堂笼罩在坟场一般的寂静里头,如果是普通人,一定不会轻易踏入这里一步。

可是,我知道他在这里……

我缓缓走入教堂内部,已经变形的木地板发出了刺耳的"吱吱呀呀"的声音。抬起头,我看见了圣坛上放的圣母雕像。她抱着年幼的基督,白色大理石雕刻出的面庞有着温柔和慈悲的线条。她低垂着头,嘴角有一抹温柔的笑。虽然明知道那只不过是一尊雕像,可是在这个弥漫着冰冷气息的昏暗空间里,她的微笑成为我能站在这里的最大的勇气来源。

我在教堂里那些大部分已经东倒西歪的长椅中找了一个位子坐下来,看时间慢慢的流逝。

阳光透过教堂顶端的玫瑰窗斜射进来。

我闭上眼睛,忍不住想表面已经斑驳的圣母像祈祷:

“神哪……请指引我前进的道路,让我无所畏惧……”

其实,我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

“……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只是,这一刻,我唯一能做的恐怕也只有祈祷。

我知道,在找到那个人之后,我所要做的事情绝对会让自己后悔。

时间慢慢的过去,我看着阳光越来越暗淡,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点儿一点儿的冷了下去。尤其是我的胸口,在左边第二根肋骨的下方,异常冰冷。事实上,从两年前的那一天起,我就再也没有感到过温暖——仿佛有人将我的心脏不小心遗失在了冬天的雪地里,那维系着我生命的器官从此变得又冷又硬,不曾柔软。

那枚黑色的羽毛悠悠盘旋着落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甚至还以为那是我的幻觉。

虽然知道一片羽毛掉落在地上是不可能发出声音的,可是,在那一刻,我似乎听见了无数鸟儿振翅而飞的声音。

“你是来找我的?”

从黑暗中,响起了一个略微沙哑的声音,冰冷的如同地狱冥河水面的浮冰,让我亲不自禁的想要发抖。忽然间,我觉得这里真的好冷。空气中飘荡着一种奇妙的气息,我咬住自己的嘴唇,拼命地抑制自己的颤抖。

“是的……”我努力将自己想要说的话送出嘴唇,“我是来找你的。”

真的好冷……

我觉得自己就连血液好像都要冻结了。

不可以输给他!可恶,唐果,你怎么可以这么软弱——我用力握紧自己的拳头,在心里拼命地大喊着。

是啊!我怎么可以就这样屈服在他的气势之下!要知道,我甚至都还没有抬头看他!如果就这样认输的话,我又怎么有资格跟他达成那个交易呢?不可以退缩,不可以逃走,我不是早就决定了吗?

从两年前的那天开始,我就已经失去了软弱的权利。

恍惚中,我似乎又看见了和两年前的那天一样奇异的天色。天边是红色的火烧云,看上去就像是大片的蔷薇被烈火燃烧,一直燃烧到天际。

多么壮丽,又多么悲伤……

然后,钟声响起。

我看见了他……

紫星藏月。

身体就像是已经不受我控制了一样,不停地,不停地颤抖着。

“我是来找你作交易的。”

腐朽的木头的味道,冰冷,潮湿,就像是已经在墓地里埋了很久的棺材的气味。

“我要用我自己作为筹码,来和你进行一个交易,我要你帮我弄到生命之花——玩偶的生命之花!”

是人们用花朵来比喻年轻的生命,因为他们是如此柔软而芬芳。

“你?”面无表情的男生的眉毛微微地挑起。

他只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就连那短短的“你”字,都像包裹了坚硬的冰壳,那样冰冷,仿佛所有的事物都没有意义,世界一片荒芜。

“是的。”我的语气是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坚定,“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随便你怎么使唤。”

盛开的蔷薇总是那样美好,只是,盛放中总有一些花朵过早的枯萎,柔软鲜艳的花瓣不见了,留下了丑陋的光秃秃的茎与干。

“好。”

片刻之后,我听见了他淡漠的声音。

然后,他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冰冷的双手牢牢地卡住了我的肩膀,那张过于俊美和精致的脸在我的眼前慢慢地放大。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墨染一般的眉毛和眼睫毛,还有,他瞳孔中的影子——

那是一张属于我自己的,惊恐的脸。

“不!呃……”

我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竟然会跟整个学校里最神秘的男生,总是会被怀疑不属于这个世界上的人——紫星藏月,接吻……

一瞬间,记忆、思维、心跳全部都消失了,这个世界上剩下的只有那个人黑而荒芜的眼眸。

他的嘴唇很冰冷。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永恒黑暗的深海里缓缓下沉,连身体最深的部分都开始发紧。

这种感觉很糟糕,可是我无能为力。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剧烈的颤抖,仿佛那个人身上的冰冷也通过那一小块肌肤的接触而蔓延到了我的身上。

我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

与这个人亲密接触以后,我可以更加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那种只属于黑暗的。

我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已经僵硬到连指头都无法动弹,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死死地看着他的眼睛,就像是被狮子盯上的弱小的小动物,一点儿也不敢将视线转移。

月亮升起来了,暗淡的银色的月光下,紫星藏月那纯黑色的眼眸就像是浓缩的黑夜,那样黑,吞没了声音,吞没了温度,吞没了光线,吞没了周围的一切。

吞没了我。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漂浮。

……

然后,是母亲的声音:“唐果,我们要回去了。”

我无力的浮在空中,看见剧院外的自己皱着眉头,对着刚听完音乐会出来的家人大喊:“我还要!为什么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是以唐霜为先?凭什么她要回去我就要回去?我要去沙滩放烟火,我就是要去……”

女孩子有着光洁的皮肤,明亮的眼睛,年轻未经世事的感觉,纯洁得让人觉得愤怒。

跟她们回去啊!跟她们回去!

我听见自己在半空中竭力的呐喊。

可是没有人能听见。

其实,画面中两年前那个时候任性的我,并不是那么想要放烟火——我只是单纯的讨厌那个靠在父母身边,带着困惑表情的人。

“唐果!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任性?霜霜今天不舒服!”

“那又怎么样?我就是要去放烟火!”

霜霜,唐霜——那个人是我的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

如果她不是那么漂亮,不是那么聪明,不是很轻易就获得父亲和母亲全部的爱,或许我不会那样讨厌她。

“那么你就一个人去好了!唐果,我已经受够你的任性了!”

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当时母亲暴怒的脸,结果没有想到,我还是记得很清楚。

“妈,我不舒服。”当时唐霜的脸其实真的很苍白,可是在当时的我看来,那不过是矫揉造作的虚伪。

“随便你们好了!你们要回家就回家好了!大不了我一个人去!”

然后,我便听见,两年前的自己,天真的、可以尽情地哭、尽情地笑的自己,愤怒地喊出了那句话。

不可以去啊!

不可以去!

我对着那个因愤怒而咬紧了牙关的女生大喊,对着两年前的自己大喊。

可是她听不见。

绝望就像海潮一样,汹涌的卷了上来。

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体里膨胀,膨胀,膨胀到我的身体即将变成一个膨胀的星球,只需要一个呼吸的力气,就会“砰”的一下爆炸……

眼泪开始争先恐后地逃离眼眶,我没有办法制止。

“为什么……”

我看见两年前的那个少女,那个名为唐果,还没有经历那一切的自己,终于忍不住哽咽。

“为什么倒霉的人、受伤的人都是我……”

剧院门口的人渐渐变得稀少,工作人员关上了耀眼闪烁的霓虹灯。

“啪”的一下,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暗蓝色夜里一层轮廓模糊的阴影。

我看见画面中的自己用力地跺了一下脚,然后慢慢走向海滩的方向,消失在一片浓黑的夜色里。

“……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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