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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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酲县的事交给阿晋,常瑄和花美男便带着我入京。www.mengyuanshucheng.com

才踏进城门,阿煜和宇文谨就被接待的官员带走,临行,阿煜还不忘记叮咛我,要记得每天吃药。

我笑着回他:“怎么可能不每天吃?那么一大包放在那里,光看不吃,压力多大。”

而宇文谨绷着脸,好像我欠下他三千万元,我笑着摇头,像哄孩子似地,指指自己的胸口,用承诺口吻说:“我会记住你的。”

可不是吗?这样一个好男儿,谁都会记上一辈子。

“不只记住这件。”

“还有哪一件?”

“投靠那一件。”他在我耳边低语。,

我笑开怀,扯了扯他的袖口。“知道,以后有阿谨的地方就是我的娘家。”

目送阿煜和宇文谨离开后,转头,见花美男若有所思地凝望我,我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晃。

“用这种眼神看人很可怕耶!”

他抓下我的手,温和笑道:“妳就那么有办法,把一群男人变成妳的好朋友?”

“不然呢?变成敌人会比较好吗?”我反口问。

“希望妳有同样的能力,可以把一群女人变成妳的朋友。”

他在开玩笑,但这个玩笑我承受不起。敛住眉眼,我收拾笑颜,那些刻意压抑的忡忡忧心,瞬间涌出来。

一路上,我都刻意去忘记,那个太子府邸里除了我心心念念的阿朔,还有两个“伟大的”女性,忘记她们对阿朔很重要,忘记依照阿朔的盘计,我得称她们一声大姊、二姊。

而我的刻意,在此时被花美男的话戳出洞,心痛跑出胸口招摇。

甩头,甩掉我不肯想的念头,我看着花美男,认真道:“三爷,你不是朋友。”

“我不是?”

“对,你不是,宇文谨是、宇文煜是、九爷是、十二爷是……独独三爷,不是。”我的口气笃定。

“说个理儿来听听,为什么我不是?”

“因为三爷是兄长、是支柱,是我累得不想再前进时的推动器。三爷在,幼沂就可以赖着、窝着、懒着,不害怕。”

他听着,没接话,只是淡淡地笑开,好久好久后,才勾起我的下巴说:“如果世界上有两个章幼沂,多好。”

这句话,我没接,只定定望他,目光一瞬不瞬。

他先回过神。“好了,就送妳到这里,我必须回宫复命。让常瑄带妳去太子府邸?”

“好。”

见他也要走,一时间鼻中微酸,眼眶有些发胀,在他转身离去那刻,一个下意识冲动,我扯住他的衣角,惹他回眸。

“你会来看我吗?”我问。

“不要表现得那么依依不舍,否则我会误会妳『想做的不只是朋友』。”

他还在开玩笑,但我懂,那些玩笑话里有几分真心,禁不起撩拨。

我点头完又摇头,可以赖着、窝着、懒着、让我不害怕的支柱就要走开,心底不免装进两分害怕惶恐、两分近乡情怯、两分忧心忡忡和两分不确定,林林总总的酸甜苦辣搅在一起,搅得我刀不出滋味。

他读出些什么似地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语重心长说:“往后凡事沉潜些,小心在意,别四处招惹人。”

“我知道,要当良家妇女嘛!”我苦中作乐。

“知道就好。”他转头吩咐常瑄:“好好照顾她,她只有一张聪明脸,脑袋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灵光。”

“是,三爷。”常瑄中规中矩应了。

明明话都说完了,我的手还是紧紧抓住他,不肯放。

他就这样由着我拉,由着我深吸气、深呼气,松开拳头、握紧拳头,来来回回闹上好几遍。

最后,他失笑,轻拍我的肩背问:“是近乡情怯,还是害怕?”

“都有。”

“傻气,作茧自缚于人生有何益处,懂得破茧化蝶才是聪明,能爱的时候不尽情爱,藏着掖着、畏首畏尾有什么意思?即使是轰轰烈烈爱过一回,回首方知后悔也好。”

“我懂,在来得及之前才有可为,我不能让太多犹豫阻止脚步。”

“既然懂得道理,还不抓紧机会,认真爱一回?”

“知道,我只是……只是……”

“只是后悔了?”

我不后悔,只是解释不来那个冷进骨头里的滋味,老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背后窥伺着,待得好时机便要向我扑杀而来。是第六感吗?

他眉心蹙成三道柔软的竖纹。“爱四弟,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妳心知肚明,仍选择最困难的路走。”

“这算不算天生喜爱同自己过不去?”我苦笑问。

他低下身子,与我四目相对,语气宠溺地低叹道:“不怕,有事,花美男在呢……”

看着他如冠玉般的美貌,心抽得紧,明明是那么棒的男人,明明是可以成就自己的男人,怎傻傻地让他自身边走过?

“当我的靠山哦!”我略略哽咽。

“一言为定。”他伸出手心。

“一言为定。”我与他击掌。

他对我一点头,转身走向路的那端,我用目光送走他颀长身影。

常瑄没催我,他让我把花美男的背影看个够。

然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别了这群朋友,心空荡。

我转身,对常瑄道:“听说京城里有个扬子湖,湖畔有间鸣玉坊,那里是名妓汇聚之前,今日正是暮春天气,我们找个地方吃吃饭,待得华灯初上,我们去享受享受笙歌处处的升平景象。”

他没回话,只是一贯地沉默望着我,眸子里有着暸解,让我不自觉红了脸。

可不是吗?是我一心一意要回到阿朔身边的,怎么脚步近了,却又把心拉远,难不成世间女人都是这般自相矛盾?

唉,我耍什么白痴啊?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那个太子府将是我下半辈子仰赖的地方,即便是龙潭虎穴,人来了,还能不闯?

想想,我决定放弃那个扬子湖、放弃拖延,看了常瑄好一会儿,叹气道:“走吧,去看看太子府邸长什么模样。”

他开口了,说的话却让我意外得不知怎么回答──

“姑娘想畅游扬子湖的话,常瑄作陪。”

怎么可能?照理来说,他该声声催促我快点上路、快点进太子府,好让他交差了事的,怎会进了京城就换上态度?我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了。

“真的可以?”我再问一声。

“可以,常瑄对京城很熟悉,可以为姑娘带路,京城里除了扬子湖还有许多著名胜地,姑娘可以一并游赏。”

更奇怪了,这不是常瑄的行事风格,肯定有鬼!我的反骨性格作祟,非想追出个子丑寅卯不可。“不必了,我们就去太子府吧。”

“姑娘确定?”

“确定。”

他望了我好一会儿,点头,走在前面。

我们并没有走很远,就来到一扇门边,灰白色的围墙圈起一个大大的院落。

奇怪的是,常瑄没领我到前门,反而带我走后门。后门并不冷清,方靠近,便发现一群下人来来往往,但每个人都脚步匆忙。

太子府里发生什么事吗?我忧着眉,望向常瑄。

他没回望我,靠向护送我们回京的侍卫队,与队长低声几句。队长向常瑄拱手相敬,便领着百余名带刀侍卫离开。

“姑娘,我们进去吧。”常瑄回到我身边说。

念头闪过,我脱口问:“为什么不让我走正门?”

假设他肯随便给我一个敷衍理由,我就会进去了,走正门、走后门对我而言没有太大差别。

偏常瑄不说谎、不敷衍,从他咀里出来的每句话都是堂堂正正──

“先进去吧,待会儿……常瑄向姑娘解释原因。”他迟疑了一下说。

所以,走后门是一件需要被解释的事情?

假设当时,我想的是,我的身份未明,走后门理所当然;或者想,为了替我的身份加密,走后门是种安全性考虑就好了。可不知哪根神经突变,一股子坚持来得又急又猛,我推开常瑄,绕着围墙,硬要找到太子府的正门。

“姑娘要去哪里?”常瑄三两步追上我。

“去找大门。”

“今天先不要,好吗?”

今天先不要?因此……今天是个特殊日子?多特殊?为什么事而特殊?是好事还是坏事?

几个“特殊”敲上心坎,我顾不得常瑄,从快走变成跑步。

“姑娘。”常瑄施展轻功,一个飞身掠过,挡在我面前,定定站住,不让我越雷池。“请姑娘不要让太子殿下为难。”

他的口气正经得让我惊惶,表情严肃得让我胆颤,我的神经候地绷紧。

请姑娘不要让太子殿下为难……这话,好似一锅沸腾爆滩的油,而我的心在油锅里滚了一圈,被炸得中空外脆。

我的行为会让阿朔为难?是不是阿朔出事了,常瑄不教人知道,非要我踩进府里才能揭晓答案?猛地,我联想起那封说什么都不能让我看的信。

“我只是要找到大门,没想为难谁呀!”我替自己辩解。

“姑娘,不可!”

他越是说不可,我越是要知晓答案,猛然推开他,我加速跑开。乱七八糟的念头在脑海里闪过,是皇帝不满阿朔的表现,撤了他的太子头衔?是逃跑的端裕王危害阿朔的性命?是宫廷里风起云涌,派势改变,阿朔的处境变得危险?是阿朔已然受害,我回来,只为了见他最后一面……

有逻辑、没逻辑的东西在我脑子里反复交织,织出密密麻麻的蛛丝,一圈圈缠绕住我的胸口,教我无法呼吸。

终于,大门被我找到,我煞住脚步、举目四望……似乎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呼,松口气,我差点儿站不稳,幸而常瑄自后头扶我一把。

没有白幡、没有漫天飞舞的白绸、没有重重卫兵排排站……相反地,太子府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鞭炮声、唢吶声,交织出一片热闹景象,一顶大红花轿在宫女的簇拥下走近太子府,王公大员们热热闹闹地围了半条街。

太好了,是喜事、是人人脸上都挂满笑容的好事情,可这么好的事,却狠狠地震了我的心。

懂了,不是神经突变,而是我的第六感敏锐。

“阿朔娶新娘子啊?”我抬起眉眼,傻傻地问了常瑄一句。

笨,当然是,不然哪会有这些阵仗?

他相眉拧出哀怜,静静地望着我,一语不发。

“这就是那封不能教我知晓的信?”

他的回答是一声叹息。

我一步一步往下推论,也把自己推入冰封世界,感觉冷极了。此时虽不是冰天雪地的冬天,身上寒毒也已解,我还是觉得冷,彷佛五脏六腑全冻成坚硬的冰块,那些冰块塞在我的胸口里,堵得我哭笑不能。

“所以你刻意拖延行程,不愿意我太早回京?”

谁知道,我为了宇文谨特意提前行程。但……也许提早还是好的,至少不会撞上今日,偏遇上酲县的事,又拖延数日,加加减灭,我回来这天,竟刚好碰上阿朔大喜之目。

“太子殿下凯旋归来,皇上赐婚,侧王妃是施尚书家的千金施虞婷。殿下不愿意姑娘撞上这个场面,然靖睿王爷相信姑娘能理解、接受,能明白什么才是姑娘真心追求。”

是啊,前因后果串起……可,花美男凭什么相信我能理解、接受,并明白什么是我的真心追求?

是我那句“过尽千帆皆不是”,让他确定了我的心意不更变,明白对于爱情我不会再有其他选择?所以他赞成了我,所以他要我别作茧自缚、尽情去爱,别藏着撒着、畏首畏尾……

怪谁呢?我不也同意吗?

“姑娘,别怨殿下,殿下有难处。”常瑄道。

点头,我理解。这叫做奖励,皇帝正在替阿朔布署势力,他需要许多大臣的忠心,需要一个小东宫发展他的实力,终有一天,当他羽翼丰盈,便可展翅高飞,顺理成章成为一国明君。

前朝后廷,本就是不能分割的两部分,坐上龙椅,皇帝就不能随心所欲、不能当自己。

爱情在龙椅面前,可笑卑微。

都是我傻得太严重,以为一个穆可楠、一个李凤书就够看,却忘记,一旦君临天下,十个、百个李凤书、穆可楠将接肿而至。可不是蠢吗?我还在算一人给她们一个儿子,不到几年,剩下的阿朔就全归我所有。

呵呵,人算敌不过天算,终究,他不归属于我。

我呆呆地看着震天价响的鞭炮,看着烟尘模糊了我的视线,看着那顶刺目的鲜红花轿抬进门,胖胖的喜娘笑盈盈地对着大伙儿拱手。都说是桩好姻缘,哪知这样好的事,让我作了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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